第一卷:銹蝕箭痕第一章 冰封千年的終焉青銅箭簇在博物館射燈下泛著幽冷的光。
它扭曲、猙獰,尖端厚重的銹跡與暗紅斑塊糾纏,仿佛凝固了千年前的一場嚎哭。
展柜玻璃清晰映出一張年輕的臉龐,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如刀,
正用速寫本瘋狂描摹箭簇的每一道裂痕。
水古戰(zhàn)場出土 | 主將墨塵致命傷處采集(參考《大周戰(zhàn)紀(jì)·卷七》)”林曉的筆尖停頓,
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標(biāo)簽下方還有一行更小的字,蝕刻般刻進她的視網(wǎng)膜:“中箭三十七處,
力竭而亡,時年二十八?!?史官的寥寥數(shù)筆,便是那個名叫墨塵的男人短暫而慘烈的全部。
她合上本子,低頭快步穿過喧囂的展館人群。幾縷銀白發(fā)絲從她濃密的黑發(fā)中悄然鉆出,
緊貼耳側(cè),宛如不祥的預(yù)兆。她伸手將它們匆匆掖好,指尖冰涼。
第二章 溯流者的詛咒宿舍狹窄逼仄。林曉鎖死房門,拉嚴(yán)窗簾,
唯余桌上臺燈投下一圈孤島般的光暈。
她小心翼翼地從貼身口袋取出一個古樸的沙漏——材質(zhì)不明,觸手生溫。
沙漏上下腔之間流動的并非金砂,而是宛如星屑的、閃爍著微光的鉛灰色顆粒。此刻,
它們正詭異地由下而上流動?!霸僭囈淮巍詈笠淮巍?她低語,呼吸急促。
指尖緊貼沙漏冰涼的玻璃壁。劇痛!時間被撕扯的眩暈感瞬間攫住她。
無數(shù)模糊光影如高速列車般向后飛馳,尖銳的耳鳴幾乎刺破耳膜。
身體像被無形的巨掌碾壓、拉伸。當(dāng)暈眩褪去,
刺鼻的鐵銹與血腥味、金鐵交鳴聲、馬匹嘶鳴聲、人類粗重的喘息與瀕死的哭嚎,
如同熱浪般撲面而來。她踉蹌著扶住冰冷的石壁,指縫間是濕潤的苔蘚。
正是她反復(fù)研究過的赤水戰(zhàn)場側(cè)翼——那個導(dǎo)致墨塵騎兵首次大規(guī)模折損的“鬼哭峽”入口。
提前了!史書記載的伏擊將于黎明時分在此發(fā)生。而她,林曉,一個來自千年后的歷史幽靈,
正站在改變歷史的開端。代價,如影隨形。 她抬手摸向鬢角,
幾根觸目驚心的銀絲在幽暗光線中閃爍。第三章 朽木點兵“將軍!前方峽口狹窄,
暗哨回報兩側(cè)崖頂有異動,恐是敵軍伏兵!” 斥候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一匹黑色駿馬上,身披玄甲的墨塵勒住韁繩。他面容年輕,輪廓英挺,唯有一雙眼睛,
沉淀了遠(yuǎn)超年齡的深邃與…一絲難以察覺的死寂。他抬手,全軍肅靜。
目光投向夜色籠罩下如同巨獸獠牙的峽口?!袄@道?時間來不及。強攻?
此地一夫當(dāng)關(guān)…” 副將的聲音充滿絕望。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跌跌撞撞闖入警戒圈。
一個穿著不合身粗布衣、臉上沾滿泥灰的“男人”,背著一個破舊的大皮囊?!皩④姡?/p>
將軍且慢!” 她的聲音沙啞,模仿著男性語調(diào)?!靶∪恕∪擞幸徊撸蚩蛇^此關(guān)隘!
”林曉在塵土中飛快畫出簡易地形圖,用石子擺弄?!皵耻娫趰{口設(shè)伏,
倚仗的是地利與我軍騎兵無法展開。
” 她指向自己帶來的皮囊——里面是一套由簡陋鐵條與堅韌繩索組成的結(jié)構(gòu)?!按宋?,
‘登云鐙’,能極大穩(wěn)固騎手腰腿之力!只需精兵百騎,借此力在峽口狹窄處硬抗半刻鐘!
其余主力從后方小徑繞上東側(cè)緩坡!峽口纏住敵軍,坡頂騎兵可借高勢俯沖!
崖頂伏兵便是甕中之鱉!”墨塵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那張地圖和那簡陋的鐵器。
他對所謂“登云鐙”存疑,但那利用東側(cè)緩坡的思路,角度刁鉆,極具可行。“你是何人?
”“山野匠人…李…李四。” 林曉心跳如鼓。時間緊迫。
墨塵目光在那雙清澈卻帶著莫名倦意與一絲銀白的眼睛上停留一瞬,
斷然揮手:“取二十具一試!王猛,率本部精銳按圖繞上東坡!半刻鐘后,俯沖!
”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記住,峽口只需纏住!”第四章 塵煙下的初勝天光微亮,
峽谷里喊殺聲震天。二十名裝備簡陋版馬鐙的騎兵在林曉的臨時指導(dǎo)下,
在狹窄的峽口如磐石般釘在原地。他們腰腿有力,劈砍更加穩(wěn)定有力,馬匹也更加容易控制。
雖傷亡慘重,但成功拖延了敵軍主力的注意力!“嗚——”轟??!大地震顫!東坡頂端,
墨塵親自率領(lǐng)繞道成功的精銳鐵騎,如同黑色的怒潮,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
從崖頂直沖而下!居高臨下的沖鋒瞬間將崖頂伏兵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敵軍主力瞬間腹背受敵,陣型大亂!一場本應(yīng)損失慘重的遭遇戰(zhàn),竟逆轉(zhuǎn)成大勝!
墨塵渾身浴血,勒馬于敵將尸體旁,目光越過煙塵,
精準(zhǔn)地鎖定了那個蜷縮在角落、臉色蒼白卻難掩激動的“匠人李四”。
林曉看著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心臟狂跳。第一次,她成功推開了死神遞來的第一杯酒。
就在勝利的歡呼中,林曉眼前景象驟然扭曲。她只來得及對墨塵的方向投去深深一瞥,
便猛地跌回宿舍冰冷的地板。代價,準(zhǔn)時送達(dá)。 鏡子中,林曉鬢角的白發(fā)明顯增加,
如同一小片初雪。喘息未定,她下意識翻開了歷史地理圖鑒。不!
她熟知的“青溪驛”消失了!書頁上只有冰冷的大字標(biāo)注:“野狼坡,
古驛道廢棄處(疑有瘴癘,無人定居)”。驛站掌柜那張憨厚樸實、曾給她一碗熱湯的臉,
在她記憶中迅速模糊、褪色,仿佛被無形的橡皮擦狠狠抹去。桌上,那詭異的沙漏中,
一層細(xì)密的鉛灰色顆粒,正在重力法則失效的空間里,冷酷地向上倒流了一小截。
第二卷:流沙紀(jì)第五章 冰窖里的鬼影“曉先生”的名號在墨塵軍中悄然流傳。
那個神秘的白發(fā)“匠人”,總能獻出些稀奇古怪又極其有效的法子。林曉以幕僚身份留下,
藏身于營帳陰影。酷暑將至。糧草是命脈,傷藥腐爛是催命符。
軍需官望著干熱龜裂的土地愁白了頭。林曉拿出幾張“偶然發(fā)現(xiàn)的古籍殘頁”,
上面用半通不通的符號描繪著硝石遇水吸熱的情景。她又引導(dǎo)墨塵看到石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
“此法…可為軍中制冰?” 墨塵的眼中燃起了新的希望。挖深窖,砌夾層,
林曉親自指揮著士兵將珍貴的硝石與水謹(jǐn)慎填入。當(dāng)?shù)谝豢|真正的白霜在窖壁顯現(xiàn),
當(dāng)?shù)谝粔K冒著寒氣的“石冰”被取出,全軍營轟動!冰不僅能存糧保鮮,更能用于傷口降溫,
延緩炎癥,是救命之物!墨塵看著林曉那雙被白發(fā)映襯得格外蒼白的臉,心中疑竇叢生,
卻又充滿感激?!皶韵壬?,你這腦袋里,究竟還藏著多少奇珍異寶?
”林曉只是疲憊地笑笑:“將軍,該試這‘旗語’了?!?她展開一張布帛,
上面畫著幾種不同顏色旗幟的揮舞軌跡,
代表著清晰指令:前進、后退、左翼包抄、火速增援…半月后。一場激烈的平原遭遇戰(zhàn)中,
敵軍欲切斷墨塵側(cè)翼聯(lián)系。只見高處令旗下,紅黃雙旗翻飛。
遠(yuǎn)離主將的兩支騎兵小隊心領(lǐng)神會,無需傳令兵冒死穿越封鎖線,
便立即按指令完成交叉掩護、反包圍,成功挫敗了敵方陰謀!勝績之下,代價疊加。
再次歸來,林曉額頭的白發(fā)已如月色霜染。
她顫抖著試圖尋找曾幫她打造精密硝石模具的“吳記鐵鋪”。地圖上,原址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王記雜貨”。托人打聽,
無人記得曾有吳姓鐵匠和他那機靈愛笑、總遞給她麥芽糖的女兒小蓮!所有痕跡,
連帶那份甜蜜的溫情,被徹底抹除!沙漏中的鉛砂再次倒流,留下更加寬裕的上腔空間。
著登云鐙帶來的騎兵機動性、冰窖保障的穩(wěn)定后勤、以及旗語系統(tǒng)帶來的戰(zhàn)場信息實時傳遞,
墨塵如虎添翼。他率軍左沖右突,將原本注定在赤水關(guān)下苦苦支撐到崩潰的時間,
硬生生拉長了三個月!史書記載,第一次,出現(xiàn)了變更!
林曉在現(xiàn)代圖書館查閱修訂史冊:“天啟二年秋,征西將軍墨塵,據(jù)赤水關(guān)凡三月余,
孤軍浴血,糧絕援?dāng)?,力?zhàn)殉國。追謚忠勇侯?!?“萬箭穿心”被隱去,
留下了相對模糊的“力戰(zhàn)殉國”。勝利?林曉心中卻一片冰冷荒蕪。更可怕的代價!
為支撐延長的三個月抵抗,她需要干預(yù)更大的歷史節(jié)點,拯救更兇險的死局。
每一次成功干預(yù),都需更大分量的“存在”作為祭品。當(dāng)她回到現(xiàn)代,驚恐地發(fā)現(xiàn),
那個曾為硝石制冰提供了穩(wěn)定水源的、炊煙裊裊、河畔孩童嬉笑的“臨澤村”,
從所有地方志、地理圖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標(biāo)注著“黑澤死沼,人跡罕至,
瘴氣彌漫”的無人區(qū)!臨澤村數(shù)百口人,他們世代繁衍生息的故事、他們的悲歡離合,
如同從未存在!“啊——!” 宿舍里,林曉壓抑的尖叫撕心裂肺。
巨大的罪惡感如潮水將她溺斃。她蜷縮在角落,指甲深深摳進掌心,滲出血絲。
“因為我救他…因為我救他活著…那些人…就因為墨塵多活了這三個月…他們就…沒了!
沒了!”一雙有力的臂膀猛地從背后抱住了她顫抖的身體,
帶著血腥味與汗水的熱氣噴在她頸側(cè)。“曉!” 墨塵的聲音低沉壓抑,
卻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驚惶?!暗降装l(fā)生了什么?!你的頭發(fā)!你的身體為什么這么冰冷!
告訴我!”“放開我!” 林曉像受驚的野獸般掙扎嘶吼,淚水洶涌,“臨澤村沒了!
就在那面山坡下!幾百口人!活生生的人吶!因為我救了你,因為我‘偷’來了你這三個月,
他們就‘沒了’!像水汽一樣蒸發(fā)了!這根本不是在救你!這是在用別人的命換你茍活!
每一刻都是殺人!墨塵!我們在殺人??!” 她崩潰地捶打著他的胸膛。墨塵如遭雷擊,
俊朗的臉?biāo)查g褪去所有血色。那戰(zhàn)場上指揮若定、如戰(zhàn)神般的身影微微顫抖。
他看著懷中泣不成聲、白發(fā)刺眼、仿佛隨時會消失的女子,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收緊手臂,將她顫抖的身軀死死按在懷里,
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走!現(xiàn)在就走!永遠(yuǎn)離開這里!離開這該死的戰(zhàn)場!
忘記這里的一切!回你的世界去!我不許你再回來!聽見沒有?!不許你再回來!
”林曉的身體驟然僵硬。看著他眼中碎裂般的痛苦與無邊無際的恐慌,
一個比犧牲更沉重的念頭,在絕望的深淵中悄然滋生。她停止了哭泣,
抬起那雙被淚水洗得異常明亮的眼眸,一字一句,
如同鐵砧上敲打出的火星:“不…墨塵…不能放棄了…但必須改變。
我不能再‘救’你活下去了…我要盡我所能,
讓你以配得上這份滔天犧牲的方式…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然后…堂堂正正地去迎接那個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