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棺材里的新娘花轎？呵。
我瞧著眼前這口漆黑油亮、能把我整個人囫圇個兒塞進去還有富余的楠木棺材，
心里頭那點僅存的、屬于侯府庶女的卑微體面，"啪嚓"一聲，
碎得比摔地上的粗瓷碗還徹底。這口棺材做工精細，邊角打磨得溜光水滑，
上頭描金繪彩的鳳凰牡丹栩栩如生，就是怎么看都不像送活人出嫁，
倒像是給哪位老祖宗預備的豪華寢宮。"三小姐，吉時到了，該'上轎'了！
"管事王婆子那張涂得煞白的臉探進后罩房，渾濁的老眼在我身上掃了一圈，
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她身后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捧著套粗糙的紅嫁衣，那料子扎手，
針腳歪歪扭扭，活像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壽衣。我沉默地站起身，
任由她們把那身"嫁衣"套在我身上。紅蓋頭沉沉地壓下來，遮住了眼前的一切。
我被架著拖出后罩房，鼎沸的人聲瞬間灌入耳中。"看！出來了出來了！""喲，
這就是那個替嫁的庶女？嘖嘖，真可憐......""可憐什么？能替太子沖喜，
是她的福分！雖說...嘿嘿，這'花轎'是有點特別哈！""福分？
你試試躺那楠木棺材里去東宮？我賭十個銅板，她活不過今晚！
"我被推搡著靠近那口巨大的楠木棺材，濃重的漆味混合著木頭氣息撲面而來。
就在我一只腳幾乎要踏進去時，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突然從身后傳來。"晚兒！
"是我的生母，柳姨娘。她不知怎么沖破了阻攔，擠到最前面抓住了我的胳膊。
透過紅蓋頭下方的縫隙，我看到她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襖子，臉上因激動泛起病態潮紅。
"晚兒...我的兒..."她聲音破碎，
"是娘沒用...是娘護不住你......"她突然朝王婆子跪下，
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王媽媽！求求您跟侯爺夫人說說！放過晚兒吧！讓我替她去死！
""咚！"一聲悶響。我的心跟著沉到冰窟里。王婆子嫌惡地一腳踹在柳姨娘肩上："晦氣！
滾開！""娘！"我喉嚨里擠出一聲嘶啞的呼喊，卻被更大的喧囂淹沒。
一股巨力從背后襲來，我眼前一黑，重重摔進棺材里。棺蓋"轟隆"一聲合上，
世界陷入死寂的黑暗。外界的鑼鼓、嗩吶、哄笑聲扭曲變形，像場荒誕的噩夢。
不知過了多久，棺材終于被放下。棺蓋推開一道縫隙，刺眼的光線涌入。"新娘子，
請下...呃，出轎吧。"一個干澀的聲音響起。我掀開蓋頭，
發現自己身處一座空曠陰森的殿堂。黑色梁柱如同巨獸肋骨，
幾縷慘淡天光無力照亮飛舞的塵埃。正對著棺材的方向，遠遠放著一張輪椅。
輪椅上坐著一個人。我一步步走近，終于看清他的模樣。烏黑長發散亂垂落，
皮膚蒼白如冷玉，薄唇幾乎無色。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黑沉如寒潭，
卻覆蓋著一層空洞的冰層，仿佛靈魂早已抽離。這就是太子蕭衍，
一個被斷言活不過弱冠的瘋太子。殿內死寂得可怕。我站在原地，
突然注意到他那雙擱在扶手上的手——指甲縫里一絲污垢也無，修剪得圓潤整齊，
指關節透著習武之人才有的力量感。還有他的呼吸，平穩綿長，毫無病弱之人的紊亂。
這不是瀕死之人的氣息！我猛地向前一步，湊近他耳畔，聲音壓得極低："殿下，裝瘋賣傻，
天天這么端著一副活死人的樣子..."我頓了頓，"很累吧？
"他濃密的長睫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2 瘋子與騙子"你膽子不小。"太子的聲音很輕，
卻像一把鋒利的冰刃，貼著我的耳廓劃過。方才還空洞無物的眼睛此刻銳利如鷹隼，
黑沉沉的瞳孔里翻涌著我讀不懂的情緒。我強撐著不退后，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殿下裝瘋賣傻的膽子更大。"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極冷，極淡，
像薄冰上掠過的一縷月光，轉瞬即逝。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輪椅扶手，
發出有節奏的輕響。"林晚，鎮北侯府庶出三女，生母柳氏原為繡娘，
十六年前被侯爺酒后收用，生下你后便失寵。"他如數家珍般道出我的身世，
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今日天氣，"三歲發高熱險些喪命，七歲被嫡姐推入冰湖落下畏寒之癥，
十二歲...""殿下查得真仔細。"我打斷他，后背滲出冷汗，"對一個將死之人，
何必費這番功夫？"他微微偏頭，黑發滑落肩頭："誰說你要死了？"我愣住。
"全京城都在賭我活不過今晚。"我指了指身后那口棺材，"連'花轎'都備好了，
難道不是送我上路？"太子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棺材是侯府準備的，與本宮何干？
"他忽然抬手，冰涼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林晚，你很聰明。但聰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我被迫直視他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有黑色的漩渦在旋轉："殿下若想殺我，
方才我揭穿您時就已經死了。"空氣凝固了一瞬。"有趣。"他松開手，
從輪椅暗格里取出一個瓷瓶丟給我，"喝了。""毒藥？""療傷藥。"他淡淡道，
"你手腕上的淤青，再不用藥明日就會腫得動不了。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被婆子們掐出的青紫痕跡。遲疑片刻，我拔開瓶塞一飲而盡。
藥汁苦澀難當，嗆得我直咳嗽。"蠢。"太子冷眼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外敷的。
""......"我氣得差點把空瓶子砸他臉上，卻見他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你...你的腿..."我瞪大眼睛。太子步履穩健地走到我面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裝的。"他俯身，在我耳邊輕聲道，"就像你的乖巧溫順，也是裝的。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我渾身一僵。"從今日起，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他退回輪椅邊，又變回那副虛弱模樣，"配合我演好這出戲，我保你和你娘性命無憂。
""若我不答應呢？"他輕笑一聲，拍了拍那口楠木棺材："它還能再用一次。
"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太子眼神一凜，瞬間又變回那副空洞麻木的模樣，
歪倒在輪椅里。我也迅速跪伏在地，做出一副惶恐狀。"殿下！老臣來遲了！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太醫帶著藥童匆匆入內，看到我時明顯一怔，"這位就是...新娘子？
"我低著頭不敢說話。老太醫嘆了口氣，上前為太子診脈，眉頭越皺越緊："殿下脈象紊亂，
邪祟纏身啊！老臣這就開一劑安神湯...""劉太醫。"我怯生生地開口，
"妾身在家時略通醫理，能否讓妾身試試？"劉太醫狐疑地看著我："夫人懂醫？
""我娘常年臥病，久病成醫罷了。"我低著頭，余光瞥見太子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殿下這癥狀...像是肝郁氣滯，或許該用柴胡疏肝散加減？
"劉太醫眼睛一亮："夫人高見！老朽竟沒想到這一層！"等劉太醫開完藥方離去，
殿門重新關上，太子才又"活"過來："你懂醫？""略通皮毛。"我老實交代，
"我娘體弱多病，請不起大夫，我只能自己翻醫書學著給她治。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明日開始，你每日來給我扎針。""什么？""既然要裝病，
總得裝得像些。"他指了指自己的腿，"我需要一些...真實的癥狀。
"我心頭一跳："殿下就不怕我趁機下毒？""你可以試試。"他漫不經心地整理袖口，
"看是你下毒快，還是我擰斷你脖子的速度快。"殿內燭火搖曳，將他的側臉映得半明半暗。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剛出狼窩，又入虎穴。這個"瘋太子"，遠比傳聞中可怕得多。
3 針鋒相對天還沒亮，我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太子妃娘娘，該起了。
"一個尖細的女聲在門外響起，"今日要進宮向皇后娘娘請安。"我猛地從床上彈起來，
腦袋"咚"地撞在床柱上，疼得齜牙咧嘴。
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成了太子妃——雖然是個替嫁的。"進來吧。"我揉著額頭喊道。門開了，
四個宮女魚貫而入，手里捧著洗漱用具和一套嶄新的衣裙。為首的是個圓臉小宮女，
眼睛滴溜溜地轉："奴婢春桃，是殿下指派來伺候娘娘的。"我任由她們擺布，
心里卻直打鼓。進宮請安？就蕭衍那個"瘋病"，皇后能不知道是裝的？這不是去送死嗎？
"殿下...他怎么樣了？"我試探著問。春桃手一抖，梳子差點掉地上："回娘娘，
殿下昨夜又犯病了，砸了半個寢殿的東西，還...還咬傷了一個小太監。"我差點笑出聲。
裝得還挺像那么回事。梳妝完畢，
我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嚇了一跳——這還是那個灰頭土臉的侯府庶女嗎？
鏡中人一襲正紅色宮裝，發髻高挽，金釵步搖，貴氣逼人。"娘娘真好看。"春桃由衷贊嘆。
我扯了扯領口："這衣服勒得慌，能換個松快點的嗎？""這..."春桃為難地搖頭，
"這是太子妃的禮服，規矩不能改。"正說著，外面傳來一陣騷動。"殿下！您不能進去！
太子妃娘娘還在更衣..."一個小太監驚慌的聲音戛然而止。門被猛地推開，
蕭衍坐著輪椅沖了進來，頭發散亂，衣襟大開，露出大片蒼白的胸膛。他雙眼赤紅，
手里還攥著半截打斷的藤條。"妖女！"他指著我厲聲喝道，"你昨夜給我下了什么毒？
我的腿...我的腿更疼了！"我目瞪口呆。這演技，不去天橋底下說書真是屈才了。
宮女太監們嚇得跪了一地，瑟瑟發抖。春桃更是直接癱軟在地，臉色煞白。我深吸一口氣，
決定配合他演這出戲："殿下明鑒，妾身怎敢下毒？妾身對殿下...""閉嘴！
"他揮舞著藤條抽向我的梳妝臺，瓶瓶罐罐嘩啦啦碎了一地，"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我"撲通"一聲跪下，假裝害怕得直哆嗦："殿下饒命！妾身知錯了！
"蕭衍"艱難"地從輪椅上"掙扎"著要站起來，卻"痛苦"地跌倒在地，
還順勢打翻了兩個燭臺。宮女們尖叫著去扶他，卻被他"瘋狂"地推開。"滾！都滾出去！
"他歇斯底里地吼著，"我要和這個妖女單獨算賬！"眾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還貼心地關上了門。門一關，蕭衍立刻停止了抽搐，動作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
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表現不錯。"我翻了個白眼："殿下大清早演這出，
就為了夸我一句？"他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我："皇后不是善茬，今日進宮兇險萬分。
這是她的喜惡清單，背熟了。"我接過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皇后討厭紫色，
喜歡聽琴，忌口羊肉，最寵愛的宮女叫青荷...""還有，"蕭衍突然湊近，
他身上清冷的松木香撲面而來，"無論發生什么，別碰宮里的任何食物和茶水。
"我心頭一緊："有人要下毒？""不止。"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今日二皇子也會在場，
他比你嫡姐還想要你的命。"我手一抖，紙張飄落在地："為什么？
""因為你壞了他們的計劃。"蕭衍彎腰撿起紙，塞回我手里，
"林嬌嬌本該是他們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卻被你截胡了。"我恍然大悟。
難怪嫡母那么痛快就同意讓我替嫁，原來林嬌嬌本就是二皇子的人！"時辰到了，該出發了。
"蕭衍突然又變回那副瘋癲模樣，扯著嗓子大喊，"妖女！跟我去見母后！
我要讓母后治你的罪！"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往外拖，力道大得我差點摔倒。門外，
一眾宮人戰戰兢兢地跪著，頭都不敢抬。就這樣，我被他"押"著上了馬車。車簾一放下，
他立刻松了手，從座位底下掏出一個小包袱："換上。""什么？""便服。"他簡短地說，
"禮服太顯眼，不方便行動。"我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身素凈的月白色長袍，
頭發也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起，看上去倒像個清貴的書生。"你...你什么時候換的衣服？
"我驚呆了。"在你背清單的時候。"他挑眉，"怎么，想看？"我臉一熱，
趕緊背過身去換衣服。這人的嘴怎么這么欠！馬車緩緩駛入宮門，我的心跳越來越快。
蕭衍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下意識要抽回，卻被他牢牢攥住。"別動。"他低聲道，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那個瘋癲殘暴的太子，你就是我無辜可憐的新婚妻子。記住，
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不要表現出聰明。蠢一點，越蠢越好。"他的手心冰涼，
卻莫名讓我安定下來。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這場生死考驗。
4 宮墻深深皇后的鳳儀宮比我想象中還要奢華。金碧輝煌的殿宇，雕梁畫棟，
連地磚都鑲著金邊。宮女太監們靜默如幽靈，走路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兒臣參見母后。
"蕭衍歪歪斜斜地行了個禮，差點栽倒，我趕緊扶住他。皇后端坐在鳳座上，約莫四十出頭，
保養得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她身側站著個二十多歲的華服男子，面容與蕭衍有三分相似，
卻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陰柔。二皇子蕭璟。"衍兒來了。"皇后淡淡開口，
聲音像浸了冰水，"這位就是新過門的太子妃？"我趕緊跪下："臣妾林氏參見皇后娘娘，
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抬起頭來。"我怯生生地抬頭，正對上皇后銳利的目光。
她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笑了："倒是個標致的。只是本宮聽聞，昨日衍兒發病，
差點傷了你？"我眼眶一紅，恰到好處地擠出兩滴淚："回娘娘，
殿下他...他只是病糊涂了，不怪他...""好孩子。"皇后語氣柔和了些，"來人，
賜座。"我剛要謝恩，蕭衍突然發作，一把掀翻了旁邊的茶幾："不準坐！她是我的！
誰都不準對她好！"瓷器碎了一地，我"嚇得"跌坐在地，瑟瑟發抖。
二皇子趕緊上前："皇兄息怒，皇嫂初來乍到，母后只是關心...""滾開！
"蕭衍抄起一個花瓶就朝二皇子砸去，"你們都想害我！都想搶我的太子之位！
"二皇子敏捷地閃開，花瓶在皇后腳邊炸開，她臉色驟變："蕭衍！你放肆！
"蕭衍充耳不聞，轉而抓住我的手腕："走！回家！這里都是壞人！"他力道大得驚人，
我被他拽得踉踉蹌蹌往外走。皇后厲聲喝道："攔住太子！"侍衛們一擁而上，
蕭衍"瘋狂"地與他們廝打起來，場面一片混亂。我"驚慌失措"地站在一旁，
突然感覺有人靠近。"嫂嫂受驚了。"二皇子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側，遞來一杯茶，
"喝口茶壓壓驚。"我接過茶杯，突然想起蕭衍的警告——別碰宮里的任何食物和茶水！
"多謝二殿下。"我假裝要喝，卻"不小心"手一抖，茶水全灑在了裙子上，"啊！
臣妾該死！"二皇子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很快又恢復溫和："無妨。
嫂嫂與皇兄...相處得可好？"我低下頭，
聲音細如蚊吶："殿下他...時好時壞...""皇兄這病，怕是..."他欲言又止，
突然壓低聲音，"嫂嫂若有什么難處，盡管來找我。"我心中冷笑，
面上卻露出感激之色："二殿下仁厚...""蕭璟！"皇后突然厲聲打斷，"過來！
"二皇子匆匆離去。那邊，蕭衍已經被"制服"，幾個侍衛架著他，他還在不停掙扎嘶吼。
皇后揉了揉太陽穴："今日就先到這里。來人，送太子和太子妃回府。"回程的馬車上，
蕭衍一改瘋癲模樣，神色凝重："他給你下毒了？""沒有，我假裝打翻了。"我拍拍胸口，
仍心有余悸，"不過二皇子確實不懷好意，他暗示我...可以找他幫忙。
"蕭衍冷笑："果然按捺不住了。"他忽然轉向我，"你做得很好。
"這突如其來的夸獎讓我一愣。"不過，"他話鋒一轉，"你打翻茶水的動作太假了，
三歲小孩都能看出來是故意的。"我氣結："那怎么辦？難道真喝下去？
""你可以假裝暈倒。"他一本正經地說，"就說被我的瘋病嚇著了。
"我忍不住懟他："那不如直接說我被您英俊的容貌迷暈了更可信。"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果然，蕭衍瞇起眼睛，慢慢湊近："哦？原來太子妃覺得為夫...英俊？
"馬車突然一個顛簸，我失去平衡，直接撲進了他懷里。清冷的松木香瞬間包圍了我，
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和有力的心跳。"投懷送抱？
"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太子妃比我想象的...主動。"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
臉紅得能滴血："是馬車顛簸！""嗯，馬車顛簸。"他點點頭，眼里閃著促狹的光，
"那太子妃能不能先從為夫腿上下去？再顛簸下去，為夫怕把持不住。
"我這才發現自己還半跪在他腿上，頓時像被燙到一樣彈開，腦袋"砰"地撞上車頂，
疼得眼淚都出來了。蕭衍大笑出聲，那笑容明朗如朝陽，與平日陰郁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看呆了，一時忘了疼。"看什么？"他收了笑，又恢復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沒什么。
"我揉著腦袋坐好，"就是覺得...殿下裝瘋賣傻真是屈才了，該去戲班子當臺柱子。
"他挑眉："那太子妃就是我的頭號戲迷？""呸！"我扭過頭不看他，卻忍不住嘴角上揚。
馬車緩緩駛入東宮。我剛要下車，蕭衍突然拉住我："今晚子時，來我寢殿。""干什么？
"我警惕地問。他湊到我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垂："教你...扎針。"我耳朵一熱，
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變回那副瘋癲模樣，大喊大叫著被侍衛抬下去了。這個瘋子！不，
這個騙子！我氣呼呼地跳下馬車，卻看到春桃慌慌張張地跑來："娘娘！侯府來人了，
說是...說是您的生母柳姨娘病危！"5 娘親病危"你說什么？
"我一把抓住春桃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她肉里，"我娘怎么了？
"春桃疼得直抽氣："回娘娘，侯府來人說...說柳姨娘昨夜突發急病，
現在...現在怕是不行了..."我眼前一黑，險些站不穩。娘親身子雖弱，
但絕不可能突然病危！一定是侯府那些人——"娘娘！您去哪？"春桃驚呼。
我已經提起裙擺往外沖。東宮大門近在眼前，卻被一隊侍衛攔住。"太子妃娘娘，
沒有殿下手令，您不能出宮。""讓開！"我厲聲喝道，"我娘病危，我要回侯府！
"侍衛們紋絲不動，像一堵鐵墻。我急紅了眼，正要硬闖，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怎么回事？"蕭衍不知何時出現在回廊下，仍舊坐著輪椅，長發披散，一副病弱模樣。
但我知道，那雙掩在發絲后的眼睛一定銳利如鷹。"殿下！"我撲到他輪椅前，
顧不上周圍還有侍衛宮女，"我娘病危，求您讓我回侯府看看！"蕭衍沉默片刻，
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最后竟"哇"地吐出一口血來。"殿下！"眾人驚呼。
他虛弱地擺擺手："備車...本宮要陪太子妃...回侯府..."我愣住了。
他這是...要陪我一起去？"殿下，您的身子..."侍衛長猶豫道。"滾開！
"蕭衍突然暴怒，抄起輪椅旁的藥碗砸過去，"誰敢攔我！"侍衛長不敢再多言，
趕緊去準備車馬。蕭衍"氣喘吁吁"地靠在輪椅上，趁人不備，
在我手心飛快地劃了幾個字："有詐，小心。"我心頭一凜，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娘親病危的消息來得太巧，就在我們從皇宮回來的當口。這很可能是個陷阱！但無論如何，
我必須回去確認娘親安危。"多謝殿下。"我低聲道，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指表示明白。
不多時，馬車備好。蕭衍被侍衛抬上車，我緊隨其后。車廂內，他立刻恢復了清明神態。
"侯府突然來報信，必有所圖。"他壓低聲音，"你娘很可能被他們控制，用來要挾你。
"我攥緊衣袖，指甲刺入掌心："他們要什么？""你。"蕭衍冷冷道，"或者更準確地說，
是通過你控制我。"馬車行駛在繁華的街道上，外面人聲鼎沸，卻襯得車內越發寂靜。
我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殿下，您就這么跟我回侯府，
不怕暴露嗎？"蕭衍唇角微勾："誰說我要用太子身份去？"他從座位下拿出一個包袱，
抖開一看，竟是一套灰色粗布衣裳和一頂帷帽。"我扮作你的隨行大夫。
"他邊說邊利落地換裝，"瘋子太子在府里'養病'，沒跟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三下五除二變成一個毫不起眼的布衣郎中，連氣質都變得平庸起來，
完全看不出半點太子影子。"你...你經常這樣偷偷溜出去？"我忍不住問。
他系好最后一根衣帶："不然你以為，我真在東宮坐以待斃？"馬車在侯府側門停下。
我深吸一口氣，扶著扮作郎中的蕭衍下車。守門小廝見到我，明顯一愣。"三、三小姐？
哦不，太子妃娘娘！"他慌慌張張行禮，
"侯爺說您不會這么快..."我眼神一冷："我娘在哪？
""在、在后罩房..."小廝結結巴巴道，"侯爺吩咐，
您來了先去正廳...""帶我去見我娘！"我厲聲打斷，"立刻！"小廝被我嚇住了，
戰戰兢兢地帶路。蕭衍低著頭跟在我身后，毫不起眼，但我能感覺到他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侯府還是那個侯府，一草一木都那么熟悉，卻又那么陌生。下人們見到我，紛紛跪地行禮，
眼中卻藏著輕蔑——在他們眼里，我永遠都是那個不受寵的庶女，
哪怕現在頂著太子妃的名頭。后罩房越來越近，我的心跳得厲害。推開那扇熟悉的破舊木門，
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娘！"我沖進屋，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僵在原地。
柳姨娘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臉色灰白如紙，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更可怕的是，
她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上布滿淤青，嘴角還有干涸的血跡！"娘！"我撲到床前，
顫抖著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冷得嚇人，脈搏微弱得幾乎摸不到。蕭衍迅速上前，
搭上柳姨娘的脈，眉頭越皺越緊。"中毒。"他簡短地低聲道，"而且是慢性的，
至少三天前就開始了。"三天前...那不就是我出嫁那天？！我強忍淚水，
轉向帶路的小廝："誰負責照顧我娘的？大夫怎么說？
"小廝眼神閃爍："這...小的不知...""滾出去！"我厲喝一聲。小廝如蒙大赦，
趕緊溜了。門一關，蕭衍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先護住心脈。
"我扶起娘親，幫她服下藥丸。蕭衍則快速檢查了她的瞳孔、舌苔和指甲。"是砒霜。
"他沉聲道，"分量控制得很精準，既不會立刻致命，又無法自愈。"我渾身發抖，
既因為憤怒，也因為恐懼。是誰這么狠毒？侯爺？嫡母？還是...林嬌嬌？"能救嗎？
"我聲音嘶啞。蕭衍點頭："來得及。但需要幾味特殊的藥，侯府肯定沒有。""我去找！
"我立刻站起來，"告訴我藥名，我去藥鋪...""不行。"蕭衍按住我的肩，
"這明顯是個陷阱。你一出門，他們就會動手。""那我娘...""我有辦法。
"蕭衍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支細小的竹哨，輕輕一吹。沒有聲音發出，但片刻后，
窗外傳來極輕的"嗒"一聲。他推開窗，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滑進來，單膝跪地："殿下。
"我嚇了一跳。這人什么時候潛伏在窗外的？"按這個方子，速去速回。
"蕭衍撕下一塊衣角，咬破手指寫了幾個字，交給黑衣人。黑衣人領命而去，
眨眼間就消失在窗外。我目瞪口呆："那是...""暗衛。"蕭衍簡短解釋，"我的人。
"我這才意識到，蕭衍雖然裝瘋賣傻，但暗中培植的勢力恐怕不小。
這個認知讓我稍稍安心了些。等待暗衛回來的時間格外漫長。我給娘親擦臉、喂水，
蕭衍則警惕地守在門邊。突然，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來了。"蕭衍低聲道，
迅速退回床邊，又變回那個平庸的郎中模樣。門被推開，
侯爺和嫡母王氏帶著幾個婆子走了進來。看到我，侯爺臉上堆起假笑："晚兒回來了？
怎么不去正廳？為父備了茶點...""父親。"我強忍怒氣，行了一禮，
"女兒憂心娘親病情，直接過來了。"王氏冷哼一聲："一個賤妾，也值得太子妃親自探望？
"我指甲掐進掌心，才忍住沒撲上去撕爛她的嘴。蕭衍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背，示意我冷靜。
"這位是？"侯爺狐疑地看著蕭衍。"太子府的大夫。"我平靜道，"殿下關心我的身子，
特意派來隨行。"侯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笑道："太子殿下有心了。
不知...殿下近日身體如何？"果然！他們真正關心的是蕭衍的狀況！
"殿下...時好時壞。"我故作憂愁，"昨日從宮中回來后又犯病了，現在還在臥床休養。
"侯爺和王氏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晚兒啊，"侯爺突然和藹地說，"既然回來了，
就在家住幾日吧。你娘這樣，你也放心不下..."我心中警鈴大作。他們想扣下我！
"多謝父親美意。"我勉強笑道，"但殿下病中離不開人，我今日必須回去。
"王氏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怎么？當了太子妃，就不認娘家了？
"她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幾乎陷進我肉里。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氣，蕭衍立刻上前："夫人，
太子妃身子弱...""滾開！賤民！"王氏厲聲呵斥，一把推開蕭衍。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床上的柳姨娘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鮮血！"娘！
"我掙脫王氏，撲到床前。柳姨娘微微睜開眼，
目光渙散："晚...晚兒...快...走...""娘！您別說話，大夫馬上就來救您！
"我淚如雨下。侯爺冷眼旁觀："看樣子是撐不過今晚了。晚兒，
你就在這兒送她最后一程吧。"我渾身發抖，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就在我幾乎控制不住時，窗外傳來一聲貓叫——暗衛回來了！蕭衍不動聲色地移到窗邊，
片刻后回來，袖中已經多了一個小包。"太子妃，讓在下再為夫人診診脈。
"他向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刻會意，轉向侯爺和王氏："父親，母親，能否讓大夫專心診治？
人多氣濁，于病人不利。"侯爺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也好。我們在正廳等你，
有事隨時喚人。"他們一走，蕭衍立刻從袖中取出藥材，迅速配藥。我則守在門邊，
警惕地聽著外面的動靜。"你娘中的毒很深。"蕭衍一邊搗藥一邊低聲道，"就算解毒，
也會損傷元氣，需要長期調養。"我咬緊下唇："他們這是要拿我娘要挾我...""不止。
"蕭衍將藥粉倒入溫水，"他們更想通過你控制我。如果我猜得沒錯，
侯府已經倒向二皇子一派了。"藥配好了，蕭衍扶起柳姨娘，幫她服下。片刻后，
柳姨娘的呼吸平穩了些，臉色也不再那么灰敗。"暫時穩住了。"蕭衍松了口氣，
"但需要連續用藥七日才能清除余毒。"我跪在床前，握著娘親的手，
眼淚終于決堤："娘...女兒不孝..."柳姨娘微微搖頭，
氣若游絲："傻...孩子...快走...危險...""我不會丟下您的！"我堅定道。
蕭衍突然按住我的肩："有人來了。"果然，外面又響起腳步聲，
這次還伴隨著林嬌嬌尖細的嗓音："爹！娘！那個小賤人真回來了？"門被猛地推開，
林嬌嬌一身華服，趾高氣揚地闖了進來。看到我，她先是一愣，隨即譏諷地笑了："喲，
太子妃娘娘怎么穿得這么寒酸？該不會是被太子趕出來了吧？
"我冷冷地看著她："托姐姐的福，我過得很好。"林嬌嬌哼了一聲，
目光掃過床上的柳姨娘，眼中閃過一絲惡毒："這老賤婢還沒斷氣啊？命真硬。
"我猛地站起來，卻被蕭衍一把拉住。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林嬌嬌這才注意到蕭衍，
上下打量著他："這就是太子府的大夫？長得倒不錯，怎么跟個啞巴似的？
"蕭衍低著頭不說話，完全看不出半點太子影子。"嬌嬌！"侯爺在門外喝道，"不得無禮！
"林嬌嬌撇撇嘴，突然湊到我耳邊，
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你以為替嫁過去就飛上枝頭了？告訴你，太子活不過這個月！
二皇子已經準備好了，等他死了，你就得陪葬！"我心頭一震，強裝鎮定："姐姐慎言，
這可是大逆不道。"林嬌嬌得意地笑了："怕了？求我啊，說不定我能讓你死得痛快點。
"我氣得渾身發抖，卻在這時，柳姨娘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了出來！"娘！
"我驚慌地扶住她。蕭衍立刻上前檢查，臉色驟變："毒性發作了！必須立刻施針！
"侯爺等人見狀，也慌了神。他們雖然想用柳姨娘要挾我，但若真死在我面前，
恐怕也不好交代。"都出去！"我厲聲喝道，"讓大夫專心救治！"這次侯爺沒再阻攔，
帶著王氏和林嬌嬌退了出去，只留下兩個婆子在門外"伺候"。門一關，
蕭衍立刻從懷中取出銀針，快速在柳姨娘幾處穴位下針。他的手法嫻熟得驚人，
完全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太子。"你...你懂醫術？"我驚訝地問。"久病成醫。
"他簡短回答，手上動作不停。半個時辰后，柳姨娘的呼吸終于平穩下來。蕭衍收了針，
額頭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暫時無礙了。"他低聲道，"但必須盡快帶她離開這里，
否則..."我明白他的意思。侯府的人不會放過我娘的。"怎么帶？"我焦急地問，
"侯府不會放人的。"蕭衍沉思片刻，突然露出一絲冷笑："那就...讓他們主動放人。
"他附在我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我越聽眼睛瞪得越大。"這...這能行嗎？""信我。
"他直視我的眼睛，那目光堅定而有力，莫名讓我安心。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片刻后，
侯府正廳突然響起一聲凄厲的尖叫——"死人啦！柳姨娘斷氣啦！"6 詐死出府"死人啦！
柳姨娘斷氣啦！"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整個侯府。幾個婆子慌慌張張沖進后罩房，
只見柳姨娘直挺挺躺在床上，面色青紫，嘴角還掛著黑血，而我伏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這...這怎么就..."領頭的張嬤嬤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蕭衍扮演的郎中一臉沉痛地搖頭："夫人中毒太深，在下...回天乏術。
""快去稟告侯爺！"張嬤嬤推了推旁邊的小丫鬟。不多時，侯爺和王氏匆匆趕來。
侯爺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王氏則難掩嘴角的笑意。林嬌嬌更是直接拍手稱快："死得好！
早該死了！"我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淚直掉："娘啊！你怎么就這么走了！
留下女兒一個人可怎么活啊！"侯爺假惺惺地安慰："晚兒節哀，你娘...這也是解脫。
""父親！"我抬起淚眼，"求您讓女兒帶娘回東宮辦后事吧！女兒現在是太子妃，
若生母喪事辦得太寒酸，會惹人非議的..."侯爺眉頭一皺："這不合規矩。
妾室喪事應由主母操辦。"我哭得更兇了："父親！女兒求您了！太子殿下雖然病著，
但也說了要厚葬我娘...您若不同意，女兒...女兒就長跪不起！
"說著我真就"噗通"一聲跪下了，抱著侯爺的腿不撒手。侯爺被我鬧得沒辦法，
又顧忌我太子妃的身份，只得勉強點頭："罷了，隨你吧。不過要快些辦完，別沖撞了太子。
"我心中冷笑，面上卻感激涕零："多謝父親！女兒這就帶娘回去！"王氏總覺得哪里不對，
狐疑地打量著柳姨娘的"尸體"："怎么死得這么突然？
要不要再找個大夫看看..."我心頭一跳，蕭衍立刻上前："夫人若不信在下的醫術，
大可請其他大夫復診。只是...死者為大，這般折騰恐怕..."他話沒說完，
我突然"嗷"一嗓子撲到柳姨娘身上："娘啊！你死了都不得安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