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瑟這輩子干過三件瘋事:1.女扮男裝考科舉,
跟太子稱兄道弟;2.為查父死真相手撕豪門,
被當眾扒衣驗身;3.在靈堂眾目睽睽下——被當朝儲君用龍袍裹成了蠶寶寶!
————〔書院初遇〕程錦瑟站在銅鏡前,皺著眉頭打量鏡中的自己。
她將一頭青絲高高束起,用一根樸素的木簪固定,額前故意留下幾縷碎發,增添幾分隨性。
鏡中人眉目如畫,卻因刻意畫粗的眉毛和略微加深的膚色而多了幾分英氣。"小姐,
這樣真的行嗎?"丫鬟小桃憂心忡忡地站在一旁,手里還拿著一件藏青色的男子長衫。
"從今日起,要叫少爺。"程錦瑟糾正道,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父親病重,
程家商行不能無人繼承。既然叔父們虎視眈眈,那我只好以程謹的身份接管家業。
"她接過小桃手中的長衫,利落地穿上。布料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閨房里顯得格外清晰。
程錦瑟深吸一口氣,將束胸布又緊了一分,直到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可是小姐...少爺,您還要去白鹿書院讀書,那里全是男子,
萬一被發現...""不會的。"程錦瑟打斷小桃的話,眼神堅定,
"母親生前常說我舉止大方,從不扭捏作態。越是坦蕩,越不會引人懷疑。
"她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一個俊秀的少年郎形象已然成型。程錦瑟拿起桌上的折扇,
啪地一聲打開,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走吧,程家少爺該去書院報到了。
"白鹿書院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上,青磚黛瓦掩映在蒼松翠柏之間。
程錦瑟——現在是程謹——站在書院門前,仰頭望著那塊先皇御筆親題的匾額,
手心微微沁出汗來。"這位兄臺也是來報到的?"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程錦瑟轉身,
看到一位身著月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含笑望著她。男子約莫二十出頭,面容俊美,
眉宇間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腰間懸著一塊質地極佳的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正是。"程錦瑟拱手行禮,刻意壓低了嗓音,"在下程謹,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傅明遠。"程錦瑟心頭一跳。傅乃國姓,
而明遠...當朝太子名諱正是傅明遠。她悄悄打量對方,只見他雖衣著樸素,
但舉手投足間貴氣逼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傳聞中不喜宮廷生活,
偏愛隱姓埋名游歷四方的太子殿下。"原來是傅兄。"程錦瑟不動聲色,假裝不知對方身份,
"幸會。"傅明遠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少年"。程謹身量在男子中略顯嬌小,
但站姿挺拔如青松,眼神清澈坦蕩,毫無尋常人初見時的拘謹或諂媚。更奇怪的是,
明明是個男子,眉目間卻有種說不出的清麗,特別是那雙眼睛,
如秋水般澄澈..."程兄是第一次來白鹿書院?"傅明遠問道,故意靠近了一步。
程錦瑟強自鎮定,不退反進:"正是。聽聞白鹿書院藏書豐富,師長博學,特來求學。
"她故意將聲音放得更加低沉,"傅兄呢?""我啊,"傅明遠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聽聞書院新來了一位特別的學生,特來看看。"程錦瑟心頭一緊,
難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不,不可能。她強迫自己放松下來,展開折扇輕搖:"哦?
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能勞動傅兄大駕?"兩人正說著,書院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走了出來:"新入學的弟子何在?"程錦瑟和傅明遠同時轉身行禮。
老者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在看到傅明遠時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隨我來吧。
"書院內古木參天,回廊曲折。老者帶著他們穿過幾進院落,沿途介紹著書院的規矩和布局。
程錦瑟一邊認真聆聽,一邊用余光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哪里是藏書樓,哪里是講堂,
哪里是寢舍...最重要的是,茅房在哪個方位。"你們二人被安排在清風齋,
"老者在一處僻靜的小院前停下,"這里環境清幽,適合讀書。齋內已有兩位同窗,
你們四人同住。"四人同住?程錦瑟心頭一顫,但面上不顯:"多謝先生。"老者點點頭,
又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程錦瑟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清風齋的院門。院內青石鋪地,
四間廂房圍繞著一個不大的天井,天井中央種著一株老梅,雖未到開花時節,
枝干卻已顯出遒勁之態。兩個年輕男子正在梅樹下對弈,聽到動靜同時抬頭。"新來的同窗?
"其中一位面容憨厚的男子起身相迎,"在下李巖,這位是趙子謙。
"另一位叫趙子謙的男子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眼神略顯輕浮。他上下打量著程錦瑟,
忽然笑道:"這位小兄弟生得好生俊俏,像個姑娘似的。"程錦瑟心頭一跳,
卻故意挺直腰板,聲音洪亮:"趙兄此言差矣。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以貌取人?在下程謹,
雖不敢說才高八斗,但也讀過幾年詩書,絕非那等脂粉之輩。"她這番話說得坦蕩大方,
反而讓趙子謙有些尷尬。傅明遠在一旁看得有趣,插話道:"程兄氣度不凡,
趙兄還是專心下棋吧,我看你這局又要輸了。"趙子謙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連忙回身去看棋局。李巖熱情地帶著兩人去認各自的房間。程錦瑟暗自松了口氣,
卻注意到傅明遠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幾分探究。"程兄住這間如何?
"傅明遠指著天井東側的一間廂房,"與我比鄰而居。"程錦瑟本想拒絕,但又怕顯得刻意,
只好點頭:"甚好。"安頓好行李后,書院敲響了集合的鐘聲。所有新生被召集到正堂,
舉行入學儀式。程錦瑟站在人群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普通的少年學子。
她注意到傅明遠站在前排,周圍似乎空出了一小圈——顯然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
卻又不敢聲張。儀式結束后,天色已晚。學生們三三兩兩返回各自的齋舍。
程錦瑟故意放慢腳步,落在最后。
她需要時間去思考如何在全是男子的環境中隱藏自己的身份。"程兄為何獨行?
"傅明遠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分明。程錦瑟一驚,
隨即鎮定下來:"只是在想些事情。傅兄不也是獨行嗎?
"傅明遠輕笑一聲:"我素來喜歡清靜。不過..."他忽然湊近,在程錦瑟耳邊低語,
"程兄真的只是程謹嗎?"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程錦瑟渾身一僵,心跳如鼓。
難道他真的發現了什么?她強自鎮定,退后半步拉開距離:"傅兄此話何意?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程謹。"傅明遠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
忽然大笑:"開個玩笑而已。程兄別介意。"他轉身向前走去,"對了,明日書院有晨浴,
所有新生都要參加,程兄可別忘了。"晨浴?程錦瑟如遭雷擊,呆立原地。這該如何是好?
回到清風齋,程錦瑟借口身體不適,早早回了房間。她閂上門,坐在床邊,
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同住一個院子已經夠危險了,還要與眾多男子共浴?
這簡直是要她的命!正當她苦思對策時,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誰?
"程錦瑟警覺地問道。"是我,傅明遠。"門外傳來那個已經讓她心跳加速的聲音,
"見程兄晚膳未用,特地帶了些點心過來。"程錦瑟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門。
傅明遠站在月光下,手里托著一個食盒,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多謝傅兄好意。
"程錦瑟接過食盒,卻沒有讓開門口的意思。傅明遠似乎看出了她的戒備,
卻不點破:"程兄臉色確實不好,是否需要請大夫來看看?""不必,休息一晚就好。
"程錦瑟勉強笑了笑。傅明遠點點頭,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忽然壓低聲音:"關于明日的晨浴...程兄似乎很困擾?
"程錦瑟的心幾乎要跳出喉嚨:"傅兄多慮了,我只是...只是不習慣與眾人共浴。
""原來如此。"傅明遠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其實我有個辦法可以幫你。
白鹿書院后山有一處溫泉,是院長專用,但我與院長有些交情,可以借來一用。
若程兄不嫌棄,明日我可帶你同去。"程錦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合適嗎?
""有何不可?"傅明遠笑道,"就當是我這做師兄的照顧新入門的師弟。
"他的眼神太過銳利,程錦瑟幾乎要以為他看穿了自己的秘密。但此刻,
這似乎是唯一的解決辦法。"那就多謝傅兄了。"程錦瑟低頭道謝,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傅明遠輕輕"嗯"了一聲,轉身離去前,忽然回頭道:"程兄,在這書院里,
若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程錦瑟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心中五味雜陳。夜深人靜,程錦瑟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窗外月光如水,
梅樹的影子投在窗紙上,隨風輕輕搖曳。她想起父親病榻前的囑托,
想起那些虎視眈眈的叔父們,想起自己肩負的家族重任..."我必須堅持下去。
"她輕聲對自己說,"無論如何,不能被識破。"與此同時,傅明遠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前,
望著同一輪明月,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這位"程謹"公子,實在太過有趣了。
————〔溫泉共浴〕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書院的鐘聲就響了起來。程錦瑟一夜淺眠,
聽到鐘聲立刻驚醒。她迅速穿戴整齊,束緊胸前的布帶,
又對著銅鏡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男裝打扮。敲門聲準時響起,
傅明遠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程兄,該出發了。"程錦瑟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
傅明遠已經穿戴整齊,一身靛青色長衫襯得他越發挺拔。見到程錦瑟,
他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程兄今日氣色好多了。""多虧傅兄的關心和點心。
"程錦瑟拱手道,刻意保持著男子間的禮節。兩人悄悄離開清風齋,
避開前往公共浴堂的人群,向后山走去。清晨的山間薄霧彌漫,鳥鳴聲聲,
空氣中帶著草木的清香。程錦瑟跟在傅明遠身后,踩著他踏出的小徑,
心中竟有種奇異的安心感。"就是這里。"傅明遠撥開一片灌木,
露出一個被巖石半掩的山洞,"洞內有溫泉,我已經和院長說好了,這個時辰歸我們使用。
"程錦瑟遲疑地站在洞口:"傅兄先請,我在外等候便是。"傅明遠挑眉:"怎么,
程兄害羞?"他故意靠近一步,"還是說...有什么不能讓我看到的?"程錦瑟心頭一跳,
強自鎮定:"傅兄說笑了。只是...我身上有些舊傷疤,不愿示人。""原來如此。
"傅明遠點點頭,出人意料地沒有追問,"那我先進去,程兄稍后再來。溫泉很大,
我們可以各在一端。"說完,他便轉身進了山洞。程錦瑟長舒一口氣,
在洞外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晨風拂過她的面頰,帶來幾分涼意。
她不禁思考傅明遠的用意——他是真的只是好心,還是另有所圖?約莫一刻鐘后,
傅明遠的聲音從洞內傳出:"程兄可以進來了。"程錦瑟咬了咬唇,還是走進了山洞。
洞內溫暖濕潤,霧氣氤氳。溫泉被天然的石壁隔成兩部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她迅速褪去外袍,只穿著中衣進入溫泉的一側。溫熱的水流瞬間包裹了她的身體,
程錦瑟忍不住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多日來的緊張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緩解。
"程兄覺得如何?"傅明遠的聲音從石壁另一側傳來,帶著水汽的回音。"甚好,
多謝傅兄安排。"程錦瑟謹慎地回答,同時警惕地注意著水聲,確保對方不會突然過來。
"程兄家中是做什么營生的?"傅明遠似乎閑談般問道。"做些絲綢茶葉的買賣。
"程錦瑟早有準備,"家父希望我讀書入仕,光耀門楣。""哦?那程兄為何選擇白鹿書院,
而非京城的國子監?"程錦瑟舀起一捧水,
看著它從指間流下:"白鹿書院山長陸先生是當代大儒,我仰慕已久。
況且..."她頓了頓,"京城太過喧囂,不適合靜心讀書。"石壁另一側沉默了片刻,
隨后傅明遠輕笑一聲:"程兄倒是與我想法一致。"兩人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程錦瑟始終保持著警惕,但也不得不承認,傅明遠談吐不凡,見識廣博,
與他交談竟有種難得的愉悅感。浴畢,程錦瑟迅速穿好衣服,
確認自己沒有任何破綻后才走出山洞。傅明遠已經在外等候,發梢還滴著水珠,
在晨光中閃閃發亮。"該回書院了,早課要開始了。"傅明遠說道,
目光在程錦瑟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轉身帶路。
————〔白玉發簪〕回到書院后,緊張的學習生活正式開始。程錦瑟全心投入學業,
她本就聰慧,加上女扮男裝后更加刻苦,很快就在同窗中脫穎而出。
而傅明遠則似乎對她格外關注,常常找各種理由接近她,與她討論學問,
甚至邀她一同游山玩水。一個月后的傍晚,程錦瑟獨自在藏書樓查閱典籍。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在書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正專注地抄錄一段文字,
忽然感到有人站在身后。"《水經注》?程兄對地理也感興趣?"傅明遠的聲音近在咫尺。
程錦瑟下意識合上書卷,轉身時差點撞上傅明遠的胸膛。兩人距離如此之近,
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松木氣息。"只是隨便看看。"她后退一步,拉開距離。
傅明遠卻不依不饒地靠近:"程兄近日總是躲著我,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嗎?""傅兄多慮了。
"程錦瑟強作鎮定,"只是學業繁忙...""是嗎?"傅明遠忽然伸手,
拂過程錦瑟的耳垂,"那程兄為何耳根通紅?"這一觸碰如同電流穿過全身,
程錦瑟猛地后退,撞上了身后的書架。幾本書嘩啦啦地掉在地上,
在安靜的藏書樓里格外刺耳。"我...我不習慣與人太過親近。"她彎腰去撿書,
借機掩飾自己發燙的臉頰。傅明遠也蹲下來幫她,兩人的手指在撿拾同一本書時不期而遇。
程錦瑟如觸電般縮回手,抬頭正對上傅明遠深邃的眼眸。那一瞬間,
她仿佛看到了對方眼中閃過的某種了然。"程兄,"傅明遠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柔和,
"你可知道,為何我總愛接近你?"程錦瑟心跳如鼓,不敢回答。傅明遠輕輕拿起她的手,
在她掌心放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枚精致的白玉發簪,簪頭雕著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這..."程錦瑟困惑地看著他。"第一次見到程兄時,就覺得這簪子與你很配。
"傅明遠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收下吧,就當是...我對你坦誠相待的證明。
"程錦瑟心頭一震,難道他真的...?不,不可能。她小心地收起發簪,低聲道謝,
卻不敢深想其中含義。離開藏書樓時,夕陽已經西沉。傅明遠堅持送她回清風齋,
兩人并肩走在書院的小徑上,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很長。"程兄,"傅明遠忽然停下腳步,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有什么秘密,記住,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擊中程錦瑟的心房。她抬頭望向傅明遠的眼睛,在那深邃的目光中,
她似乎看到了答案——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但奇怪的是,
這個認知并沒有帶來預想中的恐懼,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月光下,
兩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太過女氣〕程錦瑟站在清風齋的院子里,
望著那株老梅發呆。自從傅明遠送她白玉發簪那晚后,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天里,
她刻意避開與傅明遠獨處的機會,甚至連目光接觸都盡量避免。"程兄,發什么愣呢?
"李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程錦瑟回過神來,迅速調整表情:"沒什么,
只是在想今日陸先生講的《春秋》義理。"李巖憨厚地笑了笑:"程兄真是勤勉。對了,
趙兄說今晚要在齋內設小宴,慶祝他詩作被山長稱贊,你可一定要來。"程錦瑟暗自皺眉。
趙子謙近日對她態度越發古怪,時而冷嘲熱諷,時而又過分熱情。這種宴會,能推則推。
"恐怕要讓趙兄失望了,我今晚要去藏書樓抄錄一些資料。"李巖面露遺憾:"那太可惜了。
傅兄也說有事不能來,你們倆最近怎么都這么忙?"傅明遠也不去?
程錦瑟心頭掠過一絲莫名的失落,隨即又松了口氣。
至少今晚不必面對那雙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黃昏時分,程錦瑟如約來到藏書樓。
樓內燭火通明,卻出奇地安靜,只有一位年邁的司書在門口打盹。她選了最角落的一張桌子,
攤開紙筆,開始抄錄《水經注》中關于江南水系的記載。程家的商行以絲綢茶葉為主,
掌握水路運輸至關重要。父親病重前曾告訴她,程家的競爭對手周氏商行正在拉攏各路漕幫,
意圖壟斷江南水路。她必須盡快熟悉這些信息,才能在未來與周氏抗衡。正當她全神貫注時,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程錦瑟渾身一僵——是傅明遠。她下意識地低頭,
假裝沒注意到有人進來。"這么巧,程兄也在。"傅明遠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程錦瑟不得不抬頭:"傅兄。"她的聲音比預想的還要干澀。
傅明遠今日穿了一件深藍色長衫,襯得膚色如玉。他手中拿著一卷竹簡,
自然而然地在她對面坐下:"不介意我坐這里吧?""請便。"程錦瑟重新低頭抄寫,
卻感覺每一個筆畫都變得異常艱難。燭光下,兩人相對而坐,只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
程錦瑟能感覺到傅明遠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如羽毛般輕拂而過,卻讓她心跳加速。
"程兄的字寫得真好。"傅明遠忽然開口。程錦瑟的筆尖一頓,
紙上洇開一小團墨跡:"傅兄過獎了。""不,是真的好。
"傅明遠伸手輕輕按住她正在抄寫的那頁紙,"筆力遒勁,卻又帶著幾分秀氣,
就像..."他頓了頓,"就像程兄本人一樣。"程錦瑟的手指微微顫抖,
墨跡在紙上暈染開來。她急忙抽回手:"傅兄說笑了。"傅明遠卻忽然傾身向前,
兩人的距離瞬間縮短。程錦瑟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氣味,混合著墨香,
莫名地令人安心又緊張。"程兄,"傅明遠的聲音低沉,"你最近在躲著我。"這不是疑問,
而是陳述。程錦瑟心頭一跳,強作鎮定:"傅兄多慮了。
只是學業繁忙...""是因為這個嗎?"傅明遠從袖中取出那枚白玉發簪,在燭光下,
簪頭的梅花栩栩如生,"我送你的禮物,為何不見你戴?"程錦瑟喉嚨發緊:"太貴重了,
不舍得用。""是嗎?"傅明遠輕輕將發簪放在兩人之間的桌面上,
"我以為程兄是怕戴上它,會顯得...太過女氣。"這句話如同一記悶雷炸在程錦瑟耳邊。
她猛地抬頭,正對上傅明遠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盛滿了了然和某種她不敢深究的情緒。
"我...不明白傅兄的意思。"她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傅明遠忽然伸手,
輕輕拂過她的耳垂。這個動作如此熟悉,讓程錦瑟想起藏書樓那晚。"程兄的耳朵很敏感,
"他低聲道,"每次我靠近,耳根就會泛紅。這一點,倒像是...""傅兄!
"程錦瑟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請自重!
"她的聲音在安靜的藏書樓里顯得格外響亮。門口打盹的司書被驚醒,茫然地環顧四周。
傅明遠卻只是靠在椅背上,唇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的道歉聽起來毫無誠意,"只是程兄的反應,總是這么...有趣。
"程錦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劇烈的心跳:"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她匆匆收拾紙筆,
轉身就要離開。傅明遠的聲音卻從身后追來:"程兄,記住我說過的話。無論你有什么秘密,
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程錦瑟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快步下了樓梯。夜風拂過面頰,
帶走了些許燥熱。程錦瑟走在回清風齋的小徑上,腦海中不斷回放剛才的情景。
傅明遠到底知道多少?他那些若有所指的話語,是試探還是已經確認了她的身份?
如果被發現,不僅她會身敗名裂,整個程家也會蒙羞。叔父們正等著抓她的把柄,
好名正言順地接管商行。想到這里,程錦瑟的腳步越發沉重。清風齋內燈火通明,
趙子謙的小宴似乎正酣。程錦瑟本想悄悄回房,卻在院門口被趙子謙攔住了。"喲,
我們的大學子回來了!"趙子謙顯然喝了不少,面色泛紅,眼神飄忽,"怎么,
藏書樓比我們的宴會更有趣?"程錦瑟后退一步,避開他撲面而來的酒氣:"趙兄喝多了,
還是早點休息為好。""我沒喝多!"趙子謙突然提高音量,一把抓住程錦瑟的手腕,
"程謹,你整天裝模作樣,看不起我們是吧?憑什么傅明遠對你另眼相看?
"程錦瑟心頭一凜,試圖掙脫:"趙兄誤會了,我與傅兄只是普通同窗。""普通同窗?
"趙子謙冷笑,"他送你發簪的事,整個書院都知道了!兩個大男人,送什么發簪?
除非..."他的目光在程錦瑟臉上逡巡,"除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錦瑟渾身發冷,強自鎮定:"趙兄醉了,胡言亂語。"李巖聞聲趕來,
連忙拉開趙子謙:"趙兄,別這樣。程兄,你先回房吧,趙兄喝多了,別往心里去。
"程錦瑟點點頭,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后,她靠在門板上,雙腿發軟。
趙子謙的話像一把刀懸在她頭頂——如果連他都起了疑心,其他人呢?她摸索著點亮油燈,
昏黃的光線填滿了狹小的房間。書桌上,那本《水經注》的抄錄只完成了一半。
程錦瑟嘆了口氣,取出紙筆,決定繼續完成今日的工作。正當她全神貫注時,
一陣輕微的敲窗聲響起。程錦瑟警覺地抬頭,只見窗紙上映出一個熟悉的人影。"是我。
"傅明遠的聲音透過窗縫傳來。程錦瑟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窗。傅明遠站在月光下,
眉目如畫,手中拿著一個小包裹。"聽說趙子謙找你麻煩了?"他直截了當地問。
程錦瑟驚訝于他消息的靈通:"沒什么,他只是喝多了。
"傅明遠冷哼一聲:"趙家與周氏商行關系密切,而周氏一直想吞并程家商行。
趙子謙找你麻煩,恐怕不是偶然。"程錦瑟心頭一震:"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程錦瑟。"傅明遠輕聲說出她的真名。
這一聲呼喚如同驚雷炸響。程錦瑟臉色煞白,后退幾步,幾乎要跌坐在地。傅明遠眼疾手快,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小心!""你...你早就知道了?"程錦瑟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傅明遠點頭,目光柔和:"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了。
""那為什么...為什么不揭穿我?"程錦瑟掙脫他的手,眼中滿是戒備。
傅明遠嘆了口氣,將手中的包裹遞給她:"這是一些傷藥和安神的茶。趙子謙的事我會處理,
你安心休息。"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程錦瑟呆立原地,
手中的包裹散發著淡淡的藥香。這一夜,程錦瑟輾轉難眠。傅明遠知道她的秘密,
卻選擇保守。為什么?他有什么目的?更令她不安的是,當他叫出她的真名時,
她心中竟有一絲隱秘的歡喜。————〔勝過須眉〕清晨,程錦瑟頂著兩個黑眼圈起床。
推開房門,她驚訝地發現清風齋異常安靜——趙子謙的房門緊閉,李巖也不見蹤影。
"李兄一早就被山長叫去了。"傅明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至于趙子謙,他家里有急事,
連夜回去了。"程錦瑟轉身,傅明遠正倚在廊柱上,晨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他看起來神清氣爽,仿佛昨晚的對話從未發生。"是你做的?"程錦瑟壓低聲音問道。
傅明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快收拾一下,今日陸先生要講《禮記》,去晚了可沒好位置。
"接下來的日子出乎意料地平靜。趙子謙果然沒有再出現,據說是家中老父病重,
需要他回去照料。李巖變得異常忙碌,常常早出晚歸,
清風齋里大多數時間只剩下程錦瑟和傅明遠兩人。傅明遠的表現也頗為奇怪。
他明明知道程錦瑟的真實性別,卻依然以"程兄"相稱,舉止間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既不過分親近,也不刻意疏遠。只有在無人時,他的眼神才會流露出幾分特別的溫度。
這天傍晚,程錦瑟獨自在后山的小溪邊洗衣。深秋的溪水已經有些刺骨,她的手指凍得通紅。
忽然,一件厚實的斗篷披在了她肩上。"天氣轉涼,小心風寒。
"傅明遠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聲音溫柔。程錦瑟沒有回頭,只是輕聲道謝。
傅明遠在她身旁蹲下,拿起一件還未洗的衣衫,熟練地浸入水中。"傅兄不必如此。
"程錦瑟連忙阻止。"怎么,嫌我洗得不干凈?"傅明遠挑眉,手上動作不停,"在軍中時,
這些都是自己動手。""軍中?"程錦瑟驚訝地看著他。傅明遠點頭:"十八歲那年,
我隱姓埋名在邊關從軍兩年。"他擰干一件長衫,水珠滴落在溪面上,蕩起一圈圈漣漪,
"比起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我更喜歡軍中的直來直往。"程錦瑟沉默片刻,
忽然問道:"為什么幫我保守秘密?"傅明遠停下動作,轉頭看她。
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因為我欣賞你的勇氣。"他的聲音很輕,
卻字字清晰,"這世道對女子不公,你卻敢站出來承擔家族重任,這份膽識,勝過許多須眉。
"程錦瑟鼻子一酸,急忙低頭掩飾自己泛紅的眼眶。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在所有人眼中,她的行為是大逆不道,是離經叛道。只有傅明遠,
看到了她背后的無奈與堅持。"謝謝。"她輕聲說,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
傅明遠笑了笑,繼續幫她洗衣。兩人并肩蹲在溪邊,一時間只有水流聲和搗衣聲交織在一起。
"對了,"傅明遠突然開口,"三日后書院有場射箭比賽,你要參加嗎?
"程錦瑟一愣:"射箭?""嗯。每年深秋的傳統,各齋派出代表比試。"傅明遠解釋道,
"我本想推辭,但山長特意點名要我參加。"程錦瑟了然——作為太子,
傅明遠的箭術想必受過名師指點,山長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展示書院實力的機會。
"我應該不參加了。"她搖頭,"箭術非我所長。"傅明遠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好。
不過比賽當日所有學生都要到場觀賽,你...小心些。
"程錦瑟明白他的意思——人多眼雜,她的身份更容易暴露。"我會注意的。"洗衣歸來,
天色已暗。清風齋內,李巖罕見地在院子里踱步,見到兩人回來,連忙迎上。"傅兄,程兄,
你們可算回來了!"他神色激動,"猜猜發生了什么?山長剛才告訴我,
太子殿下不日將蒞臨書院視察!"程錦瑟手中的木盆差點掉在地上。她偷瞄傅明遠,
后者面不改色:"哦?何時到來?""具體日子還未定,但就在近期。"李巖興奮地說,
"聽說殿下年輕有為,不喜宮廷生活,常微服私訪。
說不定...說不定他早就來過我們書院呢!"傅明遠輕咳一聲:"李兄想多了。
殿下日理萬機,哪有閑情來這種地方。"李巖撓撓頭:"也是。不過這次殿下親臨,
可是書院莫大的榮耀。山長說要準備一場辯論賽,選出書院最優秀的學子與殿下對談。傅兄,
程兄,你們一定要參加選拔!"程錦瑟勉強笑了笑:"我恐怕...""程兄文采斐然,
不參加可惜了。"傅明遠打斷她,"不過距離選拔還有時日,我們慢慢準備不遲。
"李巖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關于太子傳聞,程錦瑟心不在焉地聽著,余光不時瞥向傅明遠。
這位"太子殿下"就站在眼前,李巖卻渾然不覺,實在有些滑稽。夜深人靜,
程錦瑟正準備就寢,一陣輕微的敲窗聲響起。她嘆了口氣,
已經習慣了傅明遠這種神出鬼沒的交流方式。開窗后,
傅明遠遞進來一個小瓷瓶:"安神的熏香,今晚點一些吧,你最近睡得不好。"程錦瑟接過,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一陣微妙的觸感從接觸點蔓延開來。"謝謝。"她低聲道,
"關于太子視察的事...""我會處理。"傅明遠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沉穩,
"你只需如常生活即可。"程錦瑟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射箭比賽那日,
你會用真本事嗎?"傅明遠笑了,月光下他的牙齒白得發亮:"你猜?"說完,
他便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程錦瑟關上窗,將瓷瓶放在枕邊。淡淡的藥香彌漫開來,
她忽然意識到,不知從何時起,傅明遠已經成了她在這書院中唯一的依靠。
這個認知既令人安心,又莫名地讓人心慌。————〔射箭比賽〕三日后,
射箭比賽如期舉行。書院的練武場上搭起了彩棚,各齋學生按次序入座。
程錦瑟穿著厚重的冬衣,刻意選了最角落的位置。比賽開始前,
山長陸先生發表了簡短的講話。這位年過六旬的大儒精神矍鑠,目光如炬。程錦瑟注意到,
他在提到"特別來賓"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傅明遠一眼。"今日我們很榮幸,
有貴客蒞臨觀賽。"陸先生朗聲道,"請大家歡迎禮部侍郎周大人!
"一位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從側門步入,面帶矜持的微笑向眾人致意。
程錦瑟渾身一僵——周侍郎正是周氏商行家主周世昌的胞弟,程家商業上的死對頭。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希望不引人注目。然而事與愿違,周侍郎的目光掃視全場,
在經過她所在的位置時,明顯停頓了一下,眉頭微皺。難道他認出了什么?程錦瑟心跳加速,
手心沁出冷汗。她偷瞄傅明遠,后者正襟危坐,面色如常,但指尖在膝上輕輕敲擊,
顯示出他并非表面那么平靜。比賽開始,各齋代表輪流上場。輪到傅明遠時,全場鴉雀無聲。
他站在射位上,姿態挺拔如松,搭箭、拉弓、放弦,一氣呵成。"正中紅心!
"報靶人高聲宣布。掌聲雷動。傅明遠連續三箭皆中靶心,毫無懸念地拔得頭籌。
周侍郎親自上前頒獎,兩人交談了幾句,程錦瑟看到周侍郎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比賽結束后,學生們三三兩兩離開練武場。程錦瑟剛走出不遠,就被一位陌生仆役攔住了。
"程公子,周大人有請。"仆役低聲道。程錦瑟心頭一緊:"周大人找我何事?
""小人不知,只奉命相請。"進退兩難之際,傅明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程兄,
山長找我們有事,快些走吧。"他不知何時出現在程錦瑟身后,面色嚴肅。
仆役面露難色:"傅公子,周大人...""周大人若有事,可去尋山長。
"傅明遠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拉著程錦瑟就走。走出仆役聽力范圍后,程錦瑟低聲道謝。
傅明遠搖搖頭:"周侍郎來者不善。他兄長周世昌一直想吞并程家商行,如今在書院見到你,
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認出我了?"程錦瑟聲音發顫。傅明遠沉吟片刻:"不確定。
但你與令尊年輕時頗為相似,他可能起了疑心。"他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程錦瑟,
"接下來你要格外小心,盡量不要單獨行動。"程錦瑟點頭,心中卻涌起一陣無力感。
女扮男裝本就艱難,如今又多了周侍郎這個威脅,她在書院的日子恐怕要更加如履薄冰了。
回到清風齋,李巖不在,兩人得以暢所欲言。傅明遠關緊院門,
神情凝重:"周侍郎此行不簡單。禮部主管科舉,他一個侍郎突然造訪書院,必有深意。
"程錦瑟坐在石凳上,秋日的陽光透過梅枝斑駁地灑在她身上:"會不會與太子視察有關?
"傅明遠眼中閃過一絲贊賞:"聰明。我猜周家不知從何處得知太子將蒞臨書院的消息,
想借機討好。"他冷笑一聲,"周世昌一直想讓兒子尚公主,攀附皇親。
"程錦瑟若有所思:"所以周侍郎是來打前站的?""很可能。"傅明遠點頭,
"不過你不必擔心,我會..."他的話被突然打開的院門打斷。
李巖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傅兄!程兄!大消息!太子殿下三日后就到!
"程錦瑟和傅明遠交換了一個眼神。后者平靜地問:"李兄從何處得知?
""山長剛才召集各齋長宣布的!"李巖興奮地說,"聽說殿下此次輕車簡從,
只帶少數隨從,要在書院小住幾日呢!山長安排我們清風齋騰出一間房給殿下住!
"程錦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太子要住清風齋?
那傅明遠豈不是..."這...恐怕不妥吧?"她結結巴巴地說,"殿下何等尊貴,
怎會與我們同住?"李巖不以為然:"聽說這位太子殿下不喜奢華,最愛與學子們打成一片。
山長說清風齋環境清幽,最適合殿下居住。"傅明遠輕咳一聲:"既然如此,
我們好好準備便是。李兄,殿下住哪間房?""就你那間,傅兄。"李巖歉然道,
"山長說讓你暫時搬到藏書樓的廂房住幾日。"傅明遠點點頭:"理應如此。
"李巖又說了些關于迎接太子的安排,便匆匆離去,說是要通知其他同窗。院門一關,
程錦瑟立刻轉向傅明遠:"這...怎么辦?"傅明遠卻笑了,
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這不正好?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消失'幾天。"他壓低聲音,
"三日后,'太子'會如期而至,你只需配合我演好這出戲。
"程錦瑟瞪大眼睛:"你要...冒充自己?""聰明。"傅明遠贊許地點頭,"如此一來,
既能應付朝廷的期待,又能繼續隱藏我的行蹤。至于周侍郎..."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我會好好'招待'他的。"程錦瑟不知該說什么好。眼前的男子時而溫柔體貼,
時而鋒芒畢露,如同一本讀不完的書,每一頁都藏著新的驚喜。"需要我做什么?
"她最終問道。傅明遠伸手,輕輕拂去落在她肩頭的一片梅葉,
指尖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的頸側:"做你自己就好,程錦瑟。"這是他第二次叫她的真名。
三個字從他唇間吐出,如同一個溫柔的咒語,讓她心頭微顫。秋風吹過,梅枝輕搖,
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織,分不清彼此。————〔太子游戲〕程錦瑟站在清風齋的院子里,
望著工匠們進進出出,將傅明遠的房間裝飾一新。三天來,
整個書院都為太子即將蒞臨而忙碌不休。齋舍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道路兩旁的雜草被拔得干干凈凈,連食堂的菜單都重新擬過。"這屏風放這里合適嗎?
"李巖指揮著兩個仆役將一扇精美的山水屏風搬進房間,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程錦瑟點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院門。自從三天前傅明遠說要"準備"太子的到來,
她就再沒見過他。據李巖說,傅明遠被山長安排去藏書樓整理典籍,
為太子可能的查閱做準備。"程兄,你臉色不太好。"李巖送走工匠,關切地問道,
"是不是太勞累了?"程錦瑟勉強笑了笑:"沒事,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這是實話。
自從知道太子要來,她就夜不能寐。一方面擔心自己的身份會被揭穿,
另一方面又好奇傅明遠會如何同時扮演兩個角色。更讓她心煩的是,
她竟有些想念那個總在她需要時突然出現的身影。"快去休息吧,太子申時才到,
還有兩個時辰呢。"李巖拍拍她的肩膀,"我去看看講堂準備得如何了。"李巖離開后,
程錦瑟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長舒一口氣。她取出傅明遠送她的白玉發簪,
在手中輕輕轉動。簪頭的梅花在陽光下晶瑩剔透,仿佛真能聞到淡淡幽香。
"你到底在計劃什么..."她喃喃自語,指尖撫過冰涼的白玉。
一陣輕微的敲窗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程錦瑟警覺地抬頭,看到窗紙上映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窗前。推開窗,傅明遠的臉出現在眼前。
他穿著普通的學子長衫,但眉宇間的氣質卻與平日不同,多了幾分威嚴。"傅...傅兄?
"程錦瑟不確定地喚道。傅明遠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今晚子時,
藏書樓后窗。"說完,不等她回應,便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程錦瑟愣在原地,
窗外的風吹動她的發絲,也吹不散她心頭的困惑。傅明遠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
那眼神中的沉穩與決斷是她從未在"學子傅明遠"身上見過的。時間在等待中緩慢流逝。
申時將至,書院全體師生穿戴整齊,列隊在大門前等候太子駕臨。程錦瑟站在人群中,
手心沁出細密的汗珠。她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傅明遠的身影。
遠處傳來馬蹄聲和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響。一隊人馬緩緩駛來,為首的是一輛樸素的馬車,
沒有過多裝飾,只有車廂一角懸掛著一塊刻有龍紋的金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太子殿下到!"侍衛高聲宣布。所有人齊齊跪拜。程錦瑟低著頭,
只能看到一雙黑色靴子從馬車上踏下,然后是繡著暗紋的衣擺。"諸位請起。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程錦瑟渾身一震——這聲音太像傅明遠了,卻又有些不同,
更加沉穩,更加...疏離。她隨著眾人起身,終于看清了"太子"的模樣。
站在書院大門前的男子約莫二十三四歲,身著靛青色錦袍,腰系玉帶,面容俊美如雕刻。
他眉眼間與傅明遠有七分相似,但氣質更為冷峻,舉手投足間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程錦瑟眨了眨眼,一時間分不清這究竟是傅明遠假扮的,還是真正的太子。如果是假扮的,
那未免太過逼真;如果是真的,那她認識的"傅明遠"又是誰?"陸先生,久仰大名。
""太子"向山長微微頷首,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此次冒昧打擾,還望見諒。
"陸山長恭敬回禮:"殿下光臨,是白鹿書院的榮幸。請隨老朽入內休息。
"太子在眾人的簇擁下向書院內走去。經過程錦瑟身邊時,
他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卻又好像只是錯覺。歡迎儀式結束后,
學生們被允許散去,只有幾位齋長被留下陪同太子參觀書院。程錦瑟獨自回到清風齋,
腦海中全是那個與傅明遠相似卻又不同的身影。"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語,
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著那株老梅發呆。天色漸暗,清風齋依然安靜。按照安排,
太子今晚會在書院正廳用膳,與山長和幾位先生詳談,不會來齋舍就寢。
程錦瑟等到同窗們都去了食堂,才悄悄起身,向藏書樓方向走去。
藏書樓在夜晚顯得格外幽靜,只有二樓的一扇窗戶透出微弱的燈光。程錦瑟繞到樓后,
找到那扇半掩的窗戶,輕輕敲了三下。窗戶無聲地打開,一只手伸出來幫她攀上窗臺。
程錦瑟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沉香味撲面而來。"噓,小聲點。
"傅明遠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程錦瑟急忙退開一步,
借著微弱的燈光打量眼前的人。是傅明遠沒錯,
但又不是她熟悉的那個傅明遠——他的眼神更加銳利,姿態更加挺拔,
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內斂的鋒芒。"那個...太子是誰?"她直接問道,聲音壓得極低。
傅明遠唇角微揚:"我的替身,蕭十一。他從小跟在我身邊,最了解我的言行舉止。
""所以這三天你是在訓練他?""不錯。"傅明遠點頭,"十一很聰明,學得很快。
不過..."他忽然皺眉,"周侍郎比預想的更難纏。
他今日私下向山長打聽了不少關于我的事。"程錦瑟心頭一緊:"他起疑了?""很可能。
"傅明遠在狹小的閣樓里踱步,"我懷疑周家已經察覺到什么。明日有場辯論賽,你要小心,
周侍郎肯定會借機試探你。""辯論賽?"程錦瑟驚訝道,"我以為只是普通的歡迎儀式。
"傅明遠搖頭:"沒那么簡單。這次'太子'來訪,名義上是選拔人才。
辯論賽的優勝者將有機會成為太子伴讀,入宮任職。"他停下腳步,深深看著程錦瑟,
"這是個陷阱,錦瑟。周家想借機控制接近太子的人選。
"程錦瑟倒吸一口冷氣:"那我更不能參加了!萬一被選中...""正相反,
"傅明遠的聲音堅定,"你必須參加,而且要表現出色。周家已經懷疑你的身份,
如果你刻意回避,反而坐實了他們的猜測。"月光透過窗欞,
在傅明遠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程錦瑟突然意識到,
眼前這個運籌帷幄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太子,
那個在眾人面前冷峻威嚴的"傅明遠"只是他的一面而已。"我不明白,"她困惑地問,
"為什么是我?書院里有那么多才華橫溢的學子..."傅明遠忽然靠近,
近到她能看清他眼中細碎的光芒:"因為我相信你。"簡單的五個字,卻重若千鈞。
程錦瑟的心跳漏了一拍。在昏暗的光線中,兩人的目光交匯,
某種無形的聯系在沉默中建立起來。"明日辯論的題目是什么?"她最終問道,移開了視線。
傅明遠似乎也回過神來,退后一步:"'論商賈之道與國運'。"程錦瑟挑眉:"這么巧?
正好是我熟悉的領域。""不是巧合。"傅明遠輕笑,"是我選的題目。
周侍郎本想討論詩詞歌賦,那樣對你不利。""你..."程錦瑟不知該說什么好,
"謝謝你。"傅明遠搖搖頭,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我整理的要點,
包括周家可能提出的論點和你該如何應對。時間緊迫,你今晚必須記熟。"程錦瑟接過竹簡,
兩人的手指在黑暗中不經意相觸,一絲微妙的電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急忙收回手,
竹簡差點掉落。"小心。"傅明遠眼疾手快地接住,重新遞給她,"記住,
明日無論發生什么,保持鎮定。我會在暗中幫你。"程錦瑟點點頭,
將竹簡小心收好:"我該回去了,免得被人發現。"傅明遠送她到窗邊,
在她翻出窗外時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錦瑟。""嗯?"她回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眸。
"明日的發簪..."他輕聲道,"戴我送你的那支。"程錦瑟心頭一顫,沒有回答,
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躍入夜色中。回到清風齋,程錦瑟點亮油燈,
迫不及待地打開傅明遠給的竹簡。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關于商業與國運關系的論述,
以及周家可能的論點與反駁方法。字跡工整有力,顯然是花了大量時間準備的。
她全神貫注地研讀起來,時而皺眉思考,時而點頭領會。竹簡中的觀點新穎獨到,
既有對商賈之道的深刻理解,又有對國家大局的把握,
完全不像是一個終日深居宮廷的太子能寫出的內容。
"他到底經歷過什么..."程錦瑟輕聲自語,指尖撫過那些墨跡。不知不覺,油燈漸暗,
窗外泛起魚肚白。程錦瑟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將竹簡上的內容牢牢記在心中。
————〔商賈之道〕她換上最正式的長衫,對著銅鏡仔細束發,
最后從妝匣深處取出那支白玉梅花發簪,鄭重地插入發髻。鏡中的少年眉目如畫,
既有書卷氣,又不失英挺。程錦瑟深吸一口氣,挺直腰背——今日,
她必須完美地扮演"程謹"這個角色。書院正廳被布置成了辯論場,
上首坐著"太子"傅明遠和陸山長,兩側是書院先生和特邀來賓,周侍郎赫然在列。
廳中央擺放著十幾張案幾,參賽的學子們已經陸續入座。程錦瑟選了靠后的位置,
不引人注目又能看清全場。她注意到李巖也在參賽者之列,正緊張地翻看筆記。
其他學子大多神情肅穆,顯然都對這場關乎前途的辯論極為重視。"太子殿下到!
"侍衛高聲宣布。所有人立刻起身行禮。"太子"傅明遠——實則是蕭十一——緩步入場,
身著月白色錦袍,玉冠束發,氣度不凡。他簡單地向眾人點頭致意,在主位落座。
"今日之辯,題為'論商賈之道與國運'。"陸山長起身宣布規則,"每人可陳述觀點,
亦可反駁他人。最終由殿下評定高下。"辯論開始,幾位學子先后發言,
大多圍繞"重農抑商"的傳統觀點展開。程錦瑟耐心等待,觀察著周侍郎的反應。
那位精明的官員不時點頭或搖頭,顯然在心中評估每位學子的表現。"學生有一愚見。
"輪到李巖時,他站起身,聲音有些發顫,"商賈流通貨物,便利民生,確有其價值。
然商人重利輕義,若不加以節制,恐傷國本。"周侍郎微微頷首,似乎頗為贊同。
程錦瑟知道該她出場了。"程謹請教李兄。"她起身,聲音清朗,"李兄言商人重利輕義,
不知以何為據?"李巖一愣,顯然沒想到好友會質疑自己:"這...自古士農工商,
商居其末,因其唯利是圖...""此言差矣。"程錦瑟不疾不徐地反駁,"商之為道,
連通有無,平準物價。若無商人,南方的絲綢何以至北,北方的馬匹何以入南?
此非利國利民乎?"她環視全場,繼續道:"家父經商多年,常言商道即人道。貨真價實,
童叟無欺,此商之'義'也。若如李兄所言,商人皆重利輕義,則市無寧日,國豈能安?
"廳內一片寂靜。程錦瑟感到數道目光落在身上,
其中最灼熱的是來自上首的"太子"和周侍郎。"程公子見解獨到。"周侍郎突然開口,
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不過老夫好奇,以公子之見,朝廷該如何對待商賈?放任自流,
抑或嚴加管束?"這是一個陷阱。程錦瑟心知肚明。無論她選擇哪一方,
都可能被引向對自己不利的論點。"學生以為,過猶不及。"她從容應答,"管束過嚴,
則商路不暢,民生受累;放任自流,則奸商橫行,亦傷國本。關鍵在于明定規則,公正執法。
商有商道,官有官規,各司其職,方能共生共榮。"周侍郎瞇起眼睛:"哦?那程公子認為,
商人可否參政議政?"全場嘩然。這個問題直指朝廷禁忌——士農工商,等級森嚴,
商人參政向來被視為僭越。程錦瑟感到后背沁出冷汗,但她沒有退縮:"學生以為,
才德為要,出身次之。若有商人通曉民情,心懷天下,為何不能為國獻策?反之,
若士人只知鉆營功名,不顧民生,又有何資格居廟堂之高?"這番大膽的言論引起一陣騷動。
幾位老先生皺眉搖頭,而年輕學子中則有人目露贊同。程錦瑟偷瞄上首的"太子",
只見他面無表情,但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贊許。"大膽!"周侍郎拍案而起,
"商人參政,古來未有!此等言論,簡直...""周大人。""太子"突然開口,
聲音不大卻讓全場瞬間安靜,"孤以為,程公子所言不無道理。才德為要,此乃圣人之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