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琛把離婚協議推過來的時候,咖啡店背景音樂正放到那句“分手應該體面”。
他指關節敲了敲桌面,聲音沒什么溫度:“頌晚,簽了吧。房子車子存款都是婚后財產,
我創業需要資金周轉,你理解一下。你…沒什么貢獻,凈身出戶,公平合理。
”我捏著溫熱的咖啡杯,指尖發白。杯壁上的水珠滾下來,
洇濕了桌上那份打印得工整清晰的協議。貢獻?我抬眼看他,這張曾經讓我心跳加速的俊臉,
此刻只剩下商人般的精刮算計。七年婚姻,
他創業初期我白天上班晚上給他做免費財務做后勤做心理按摩師,
他公司穩定后我辭職照顧他生病的母親直到送終,
他胃出血住院我衣不解帶守了三天……這些,在他嘴里,
輕飄飄一句“沒什么貢獻”就抹殺了。“公平?”我聲音有點啞,自己都嚇了一跳。“當然。
”他身體向后靠進沙發,姿態放松,帶著一種篤定我會妥協的施舍感。“頌晚,
你年紀不小了,又沒工作幾年,出去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這套你戴慣了的珍珠項鏈,
”他目光掃過我頸間那串溫潤的珠子,那是他某年生日送的,也是我身上唯一值點錢的東西,
“算我額外補償你的。簽了字,大家好聚好散。”他旁邊的律師推了推金絲眼鏡,沒說話,
但眼神里透著無聲的催促。咖啡店的冷氣開得很足,吹得我裸露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心口那塊地方,像是被硬生生剜掉一塊,先是尖銳的疼,然后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我看著對面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看著他眼底那點不耐煩,突然就笑了出來?!靶小?/p>
”我聽見自己說,聲音異常平靜,“傅明琛,你真夠可以的?!蔽夷闷鸸P,
甚至沒再看一眼協議上那些冰冷的條款分割,找到簽名處,唰唰兩下,
寫下了“林頌晚”三個字。筆尖劃破紙面,帶著一股豁出去的決絕。簽完,
我把筆往桌上一扔,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啪”。“從此兩清。
”我摘下脖子上那串他所謂的“補償”,珠子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把它輕輕放在那份協議上,壓住了我的簽名?!斑@個,留給你下一個需要‘補償’的人吧。
”說完,我站起身,沒再看他瞬間錯愕的表情,也沒理會律師欲言又止的樣子,
拿起我那個用了五年、邊緣已經磨損的舊帆布包,轉身就走。推開門,
盛夏午后滾燙的熱浪猛地撲在臉上,帶著汽車尾氣和柏油馬路被曬化的味道。
身后是冷氣充足的咖啡店,播放著“誰都別說抱歉”。我站在刺眼的陽光下,身無分文,
除了一身換洗衣服和那個舊包,一無所有。真正的凈身出戶。我在這個城市徹底沒了落腳點。
父母早逝,老家是回不去了。僅有的幾個朋友,要么在外地,要么剛生了孩子自顧不暇。
打電話給大學時關系最好的閨蜜蘇禾,她在那頭氣得跳腳,連罵了傅明琛十分鐘不帶重樣,
然后火速給我轉了兩千塊錢,催我找個安全點的短租先安頓下來?!绊炌恚阆葎e想那么多,
找個地方住下!工作慢慢找!這錢你先用著,不夠再跟我說!”蘇禾的聲音帶著哭腔,
比我還激動。我鼻子發酸,哽著喉嚨說了聲“謝謝”。這兩千塊,是沉甸甸的情誼,
也是我此刻唯一的浮木。靠著蘇禾的接濟和手機里僅剩的幾百塊零錢,
我在城市邊緣的老破小區,租了個只有十平米、沒有窗戶的隔斷間。押一付三?想都別想。
好說歹說,房東老太太看我實在可憐,勉強同意押五百,月付八百。
房間小得只能放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個簡易衣柜,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和隔壁飯菜混雜的油膩氣息。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身下的薄墊子硌得骨頭疼。天花板上有一塊深色的水漬,形狀像個張牙舞爪的怪物。黑暗里,
過去七年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在腦子里閃回。傅明琛第一次牽我的手,
手心滾燙;他熬夜畫設計圖,我給他煮難喝的醒酒湯;他拿到第一筆天使投資時抱著我轉圈,
說“頌晚,
我們會有大房子的”……畫面最后定格在他今天下午那張冷漠、帶著施舍表情的臉。
眼淚無聲地淌下來,流進鬢角,冰涼一片。不是為失去他哭,
是為那個傻乎乎付出一切、最終被棄如敝履的自己感到悲哀??迚蛄?,我抹了把臉,坐起來。
手機屏幕的光在狹小的空間里亮起,刺得眼睛疼。我打開招聘軟件,海投簡歷。
文員、客服、前臺、銷售……只要是招人的,不管要求是什么,我都投。沒有挑揀的資格。
生活不會因為你剛經歷了一場地震就停下腳步對你溫柔。房租、吃飯、交通,像三座大山,
沉甸甸地壓下來。白天,我穿著唯一一套還算體面的襯衫西褲去面試。大多數石沉大海,
偶爾有幾個通知復試的,最終也杳無音信。HR們挑剔的目光掃過我空白的幾年職場經歷,
問題尖銳:“林小姐,你過去七年主要是家庭主婦?為什么現在想出來工作?
能適應高強度快節奏嗎?” 我努力解釋,試圖展現自己的能力和決心,
但那份簡歷上的空白期,像一道巨大的鴻溝。傍晚和周末,我換上最耐磨的T恤牛仔褲,
去大學城附近的小吃街打工。在一家叫“王姐燒烤”的攤子上,
幫忙穿串、招呼客人、收拾桌子。油煙熏得眼睛發紅,手上被竹簽扎了好幾個小口子,
洗潔精泡得皮膚發皺。一站就是五六個小時,腰酸背痛,回到出租屋累得倒頭就睡。
王姐人不錯,看我勤快,日結工資從不拖欠,偶爾還會塞給我幾串賣相不太好的烤串當宵夜。
錢,像指縫里的沙子,怎么攥都攥不住。八百塊房租一交,剩下的錢必須精打細算到每一毛。
早餐是兩個最便宜的白饅頭,午餐是便利店的打折飯團,晚上在燒烤攤能混個半飽。
交通全靠共享單車的月卡和兩條腿。護膚品?早就停了,清水洗臉,
超市最便宜的潤膚霜對付著用。那點微薄的收入和巨大的支出之間,永遠有個填不滿的黑洞。
有一次,為了省兩塊錢公交費,我頂著大太陽走了快四十分鐘去一個偏遠的公司面試。
汗流浹背地趕到,前臺小姐上下打量了我幾眼,語氣冷淡:“面試結束了,你超時了。
” 我張了張嘴,想解釋路上公交拋錨,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轉身走出那棟光鮮亮麗的寫字樓,陽光白得晃眼,胃里因為饑餓一陣陣抽搐。
那一刻的疲憊和絕望,幾乎要將我吞噬。日子就在這種看不到頭的灰暗里一天天捱著。
直到我媽的忌日快到了。我租的那個隔斷間,連個正經桌子都沒有。唯一能放點私人物品的,
就是床底下一個落滿灰的舊紙箱。那是我從傅明琛公寓帶出來的最后一點東西,
一些換洗衣物和幾件我媽的遺物——一個褪了色的紅絨布首飾盒,
里面是幾樣不值錢的老式銀飾;一個巴掌大的舊筆記本,紙張都泛黃卷邊了。忌日那天,
我請了半天假。沒有錢買花買供品,只能把那個紅絨布盒子拿出來,想擦擦干凈,
也算是個念想。盒子很輕。我打開,里面還是那幾樣:一對小小的銀丁香耳釘,
一個絞絲銀鐲子,一枚雕著粗糙花紋的銀戒指。我把它們一一取出來,用濕紙巾小心擦拭。
盒子底部墊著一層同樣褪色的紅絨布。擦拭盒底時,手指感覺絨布下面似乎有點不平整,
不像單純的硬紙板。心念微動,我試著摳了摳絨布的邊緣。年深日久,
那層薄薄的漿糊已經失去粘性,絨布被我輕易地掀開了一角。下面露出的,果然不是紙板,
而是一層薄薄的、暗沉發烏的金屬板!上面似乎還有模糊的刻痕。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小心翼翼地把整塊絨布襯底都揭了下來。下面壓著的,是一個比首飾盒小一圈的扁平金屬盒。
盒子本身是黑色的,看不出材質,表面沒有任何花紋,只有邊緣處有一道細細的縫隙。
盒蓋和盒身嚴絲合縫,像一塊完整的金屬疙瘩。要不是我掀開了襯布,
根本發現不了它的存在。我把它拿在手里。沉,出乎意料的沉甸甸,
比它看起來的體積要重得多。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我翻來覆去地看,
找不到任何開口或者鎖孔。這到底是什么?我媽留給我的?我下意識地摩挲著盒子表面。
當手指劃過盒子正中央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只有米粒大小的微微凹陷時,
指尖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像是被什么極其細小的東西扎了一下。
“嘶……”我倒抽一口冷氣,縮回手。指尖冒出一顆很小的血珠。就在這時,
那嚴絲合縫的盒子邊緣,極其輕微地“咔噠”響了一聲。一道細微的縫隙出現了!
我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里擂鼓。小心翼翼地沿著那道縫隙,用力一掰。盒子開了。
里面沒有想象中的金銀珠寶,只有兩樣東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枚硬幣。
不是我們常見的任何國家的流通貨幣。它比一元硬幣略大一圈,材質非金非銀,
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溫潤內斂的深紫色光澤。硬幣一面雕刻著一棵極其繁復、枝椏虬結的樹,
樹根深深扎入云紋之中;另一面則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由流暢線條構成的抽象符號,
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樸和神秘感。硬幣下面,
壓著一張折疊起來的、質地非常奇特、薄如蟬翼卻又異常柔韌的“紙”。展開后,
上面用一種暗紅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顏料,寫滿了密密麻麻、完全看不懂的字符。
那些字符的形態扭曲怪異,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邪異感。在“紙”的最下方,
有一行用娟秀但褪色的藍色鋼筆水寫的中文小字,那是我媽的筆跡:「晚晚,若遇絕境,
握緊它,心念所求。慎用,代價未知。媽媽留?!?/p>
我捏著那枚溫涼的紫色硬幣和這張詭異的“紙”,腦子一片空白。我媽是個普通的中學老師,
一輩子謹小慎微,怎么會留下這種東西?這硬幣是什么?這張紙上的字又是什么意思?
“代價未知”?這太荒謬了。像三流奇幻小說的橋段。我嗤笑一聲,
下意識地想把這古怪的東西塞回盒子扔回床底。
可就在指尖再次觸碰到那枚深紫色硬幣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難以察覺的暖流,
順著接觸點倏地鉆進了我的身體??斓孟皴e覺。幾乎是同時,放在床頭充電的舊手機,
突然瘋狂地“叮咚叮咚”響了起來!不是電話鈴聲,是各種APP的推送提示音,
密集得像轟炸!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手一抖,硬幣差點掉地上。
疑惑地拿起手機解鎖。屏幕被無數條推送通知塞滿了,
最上面幾條異常醒目:「【XX銀行】尊敬的客戶,恭喜!
您尾號的賬戶于月日時分轉入人民幣 5,000,000.00 元,
當前余額 5,000,013.78 元?!緶剀疤崾荆褐敺涝p騙,請勿泄露驗證碼】」
「【XX基金】喜報!
您持有的‘鴻運天開’特殊紀念份額(編號:******)觸發隱藏條款,現已完成清算,
收益 5,000,000.00 元已劃入您指定賬戶!」
:您賬戶()內一筆特殊休眠資產‘紫薇玨’(代碼:ZW)已于今日完成權益確認及變現,
所得資金 5,000,000.00 元已匯出。」五百萬?!我像被雷劈中了一樣,
僵在當場,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幾個零,一遍遍數:個、十、百、千、萬……百萬?!
五百萬?!幻覺?新型詐騙?銀行系統bug?手指顫抖著點開手機銀行APP。登錄,
頁面卡頓了幾秒。當賬戶余額那一欄刷新出來時,
屏幕上赫然顯示著:5,000,013.78。心臟在那一刻停跳了,
然后瘋狂地、失控地撞擊著肋骨,咚咚咚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里震耳欲聾。血液沖上頭頂,
又瞬間褪去,手腳冰涼。我猛地攥緊了手心,那枚深紫色的硬幣硌得掌心生疼,
冰涼的觸感無比真實。代價未知……代價未知!一股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
比剛才的震驚更甚。這錢是怎么來的?那個“紫薇玨”是什么?
我媽留下的這個硬幣……到底是什么鬼東西?它真的能“心念所求”?我剛才想什么了?
電光火石間,我猛然想起,就在硬幣刺痛我手指、盒子打開的前一秒,
我看著這破舊的出租屋,看著手機銀行里僅剩的兩位數余額,
腦子里只有一個瘋狂而絕望的念頭在咆哮:“錢!我需要錢!很多很多錢!五百萬!不,
越多越好!讓我擺脫這該死的困境!”然后……它就真的來了?五百萬,一分不多,
一分不少?我低頭,看著掌心那枚靜靜躺著的深紫色硬幣。
那棵繁復的樹紋和那個詭異的符號,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流轉著幽微的光。
那張寫著血紅字符的薄紙就在旁邊,我媽那句“慎用,代價未知”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來。
狂喜的泡沫瞬間被刺骨的寒意戳破。我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猛地把它丟回那個打開的黑色金屬盒里,“啪”地一聲合上蓋子!隔絕了那詭異的紫色光芒。
五百萬!一筆從天而降、足以徹底改變我現狀的巨款!但它來得太詭異,太不祥。
我縮在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上,緊緊抱著膝蓋,盯著床底下那個藏著“潘多拉魔盒”的舊紙箱,
一夜無眠??謶趾驼T惑在腦子里瘋狂拉鋸。窗外的天,從濃黑熬到灰白。接下來的幾天,
我過得魂不守舍。燒烤攤穿串,好幾次差點戳到自己的手。王姐奇怪地看我:“小林,
臉色這么差?生病了?” 我只能勉強笑笑說沒睡好。
那五百萬像幽靈一樣盤踞在我的賬戶里。我不敢動它一分一毫,甚至不敢多看手機銀行一眼。
每次指尖劃過屏幕,都像會觸碰到什么禁忌。那個冰冷的金屬盒子被我塞回了舊紙箱最深處,
再用幾件舊衣服嚴嚴實實蓋住,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它的邪異。
可生活的重錘不會因為你的惶恐而停止落下。房東老太太敲開了我的門,
臉上帶著點為難:“小林啊,這個月房租……”我心頭一緊,連忙說:“阿姨您放心,
我明天發了工資就給您!” 燒烤攤的工資是三天后結,我手頭只剩下幾十塊。
老太太嘆了口氣:“不是催你。是……這樓啊,被列進舊改范圍了,下個月就得清空。
你……得盡快找地方搬了?!卑??我腦袋嗡地一聲。
這個破舊的、只有十平米、沒有窗戶的隔斷間,已經是這個城市我唯一能負擔的棲身之所了。
再搬?我能搬去哪里?橋洞嗎?巨大的絕望再次像潮水般涌來,
瞬間淹沒了那點對未知代價的恐懼。我連眼前這道坎都過不去了,還談什么以后?
沒有這五百萬,我可能連下個月都活不過去!露宿街頭,或者餓死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
那個瘋狂的念頭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比上次更加清晰、更加急迫:我要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一個完全屬于我、誰也不能把我趕出去的房子!幾乎是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
被我藏在衣服堆深處的舊紙箱里,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驚雷般的“咔噠”聲!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撲到床邊,手忙腳亂地扒開蓋在上面的衣服。
那個黑色的金屬盒子靜靜地躺在箱底,盒蓋邊緣,又裂開了一道縫隙!
絲絲縷縷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紫色微光從縫隙里透出來!我顫抖著手,不敢去碰它。
恐懼讓我渾身發冷,但比恐懼更洶涌的,是絕境中被逼出來的破釜沉舟。
我死死盯著那道縫隙,腦子里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尖叫:我要房子!一個屬于我的房子!代價?
管他什么代價!先活下來再說!沒有像上次那樣拿起硬幣,我只是用盡全身力氣,
對著那個裂開的盒子縫隙,無聲地、在心里瘋狂吶喊我的訴求:給我房子!
一個安全的、能讓我落腳的地方!盒子縫隙里的紫光,似乎隨著我的心念閃爍了一下,
然后緩緩地、無聲地重新閉合了。仿佛從未開啟過。一切歸于沉寂。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接下來的一天,我像等待審判的囚徒。
手機安靜如雞,沒有任何關于房產的短信或推送。是沒成功?還是……代價在醞釀?傍晚,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和更加沉重的心情去燒烤攤。剛走到攤位那條街的入口,
就被一個西裝革履、戴著金絲眼鏡、腋下夾著公文包的男人攔住了。“請問,
是林頌晚女士嗎?”男人笑容可掬,遞過來一張名片。我警惕地看著他,沒接?!拔沂?。
你哪位?”“您好林女士!冒昧打擾!我是‘恒隆地產’的高級客戶經理,我姓張。
”他語速很快,帶著職業化的熱情,“首先,恭喜您!
團和‘城市公益安居基金會’聯合推出的‘夢想啟航·安居無憂’特別計劃的終極幸運大獎!
”我懵了:“……什么大獎?”“一套房!”張經理的聲音拔高了一個度,充滿了感染力,
“一套位于市中心‘云璽苑’的精裝修現房!拎包入??!產權清晰!完全屬于您個人!
沒有任何附加條件!這是我們集團回饋社會、助力城市安居的公益項目,
您就是我們萬里挑一的幸運錦鯉!”云璽苑?市中心那個以貴和好聞名的豪宅小區?
精裝修現房?白送?錦鯉?每一個詞都像一顆炸彈,炸得我頭暈目眩。
周圍已經有路人好奇地看過來了?!澳恪愀沐e了吧?我沒參加過什么抽獎。
”我聲音干澀,后背卻開始冒冷汗。“絕對不會錯!”張經理斬釘截鐵,
從公文包里迅速抽出一份裝幀精美的文件,“您的身份信息經過我們嚴格核對,完全匹配。
這是中獎確認函和房屋贈與協議,您看看!房產證辦理的一切手續費用都由我們承擔!
您只需要簽個字,這套市值一千二百萬的房子,就是您的了!您看,這是鑰匙!
”他變戲法似的又掏出一串嶄新的、掛著“云璽苑”LOGO的智能門卡鑰匙。
一千二百萬……云璽苑……鑰匙……我看著他遞過來的文件,白紙黑字,
清清楚楚寫著我的名字、身份證號,房屋地址:云璽苑A棟2801。旁邊附著的彩頁上,
是那套房子的實景照片,寬敞明亮的客廳,巨大的落地窗,
俯瞰城市璀璨夜景……荒謬感排山倒海般襲來。一次是巧合,兩次呢?五百萬現金,
現在又是一套市中心頂級豪宅?這硬幣……不,這鬼東西,到底是什么?它實現愿望的方式,
就是簡單粗暴地給你砸錢砸房子?那個“代價未知”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
可眼前這份唾手可得的、能徹底解決我生存危機的巨大誘惑,讓我根本無法抗拒。
露宿街頭的恐懼壓倒了未知的代價。我盯著那串在夕陽下閃著金屬光澤的鑰匙,鬼使神差地,
伸出了手?!拔摇枰趺醋??”簽協議的過程快得像一場夢。
張經理服務周到得令人發指。他開車把我送到云璽苑那棟氣派的玻璃幕墻大樓下,
一路刷著專屬門禁卡,直達28樓。2801的大門用的是智能密碼鎖,他幫我錄入指紋,
設置好初始密碼。“林女士,這是您的家了!所有家具家電都是國際一線品牌,全新未使用。
物業費我們已經預繳了一年。有任何問題,隨時聯系我,24小時為您服務!
”張經理笑容滿面地遞上所有文件副本和一整盒名片,然后禮貌告辭。
厚重的實木大門在身后輕輕合攏,發出沉悶而悅耳的“咔噠”聲。世界瞬間安靜了。
我光著腳,踩在冰涼光滑的意大利進口大理石地磚上。眼前是挑高近四米的巨大客廳,
270度的落地玻璃幕墻將大半個城市的繁華燈火盡收眼底。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意大利真皮沙發散發著低調奢華的光澤,
開放式廚房里嵌著巨大的雙開門冰箱和閃著金屬冷光的廚具……一切都嶄新得晃眼,
空曠得不真實。沒有霉味,沒有隔壁的油煙味,沒有狹窄的壓迫感。
只有無邊無際的安靜和奢華。我像個闖入者,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推開主臥的門,
一張kingsize的大床占據中心。衣帽間比我之前的整個出租屋還大。浴室里,
巨大的按摩浴缸和獨立的淋浴房泛著潔白的光。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腳下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城市。幾天前,
我還蜷縮在那個沒有窗戶的、散發著霉味的隔斷間里,為了下個月的房租和一口飯發愁。
現在,我站在云端,擁有著普通人奮斗幾輩子也未必能擁有的豪宅。
巨大的不真實感和強烈的占有欲交織在一起。這就是我的房子了?真的屬于我了?
我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沒有硬幣,
那個詭異的盒子被我鎖進了這個豪宅主臥保險箱的最底層。但那股力量,它就在這里。
它給了我錢,給了我房子,輕而易舉地把我從地獄拋上了天堂。代價呢?它什么時候會來?
會以什么樣的形式來?未知的恐懼像背景噪音,被眼前這觸手可及的奢華暫時壓了下去。
我把自己重重地摔進客廳那張寬大得能躺下兩個人的真皮沙發里,柔軟的包裹感瞬間襲來。
疲憊像潮水一樣涌上,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管他呢。先睡一覺。
在這個安全的、屬于我的堡壘里,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去想明天。有了錢和房子,
生活仿佛按下了快進鍵。我沒有辭職,依然在燒烤攤打工。不是舍不得,
而是我需要一個錨點,一個讓我覺得自己還“腳踏實地”的地方。王姐的煙火氣,
嘈雜的人聲,能讓我暫時忘記那個盒子和“代價”的陰霾。況且,突然暴富就消失,太扎眼。
但我開始不動聲色地改變。我用那五百萬里的一小部分,
給自己報了幾個速成的、含金量高的線上課程——財務分析、新媒體運營、項目管理。
白天面試或者去圖書館蹭網學習,晚上在燒烤攤打工。日子排得滿滿當當,累,但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