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顧孟先是愣了一愣，回過神來，在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之后，才快速地起身去拿協議，還差點被椅子腿絆倒。
明明昨天下午還是拒絕，怎么今天中午就答應了？
顧孟不明白，只是在心中竊喜，決定等下問一問。
協議和先前的那份幾乎沒什么變化，但或許是怕遺漏什么信息，葉輕語接過之后還是仔仔細細地看了三遍。
那股認真的勁兒，嚴肅得令人喜歡。
最后一對會員也出去吃飯去了，現在屋子里就他們兩人。
顧孟的雙手交叉著疊放在桌上，身體稍稍往前靠，看著對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葉醫生，你怎么就答應這份協議了？”
“找個人應付催婚，但需要個有邊界感的人，”葉輕語指尖劃過協議上的“非必要不肢體接觸”條款，睫毛在眼下投出利落的影，微微點頭，“我們雖然只認識了兩天，但看下來你勉強符合要求。其它的理由，恕我先無法告知?！?/p>
“這樣啊……”顧孟有些小失落。
他更希望聽到的是，“你滿足我的要求”，而不是“勉強符合”之類的話。
畢竟，自己可是精心準備了那么多！
這種感覺就好比是，一個學生在考試前得知了試題和答案，結果拼盡全力只能及格，換誰都不會舒服的。
不過么，結果還是好的，自己總算是可以名正言順地“干預”某人的習慣了。
“顧老板，你這里寫著的，雙方每次飲酒不得超過600ml，單日內飲酒次數不得超過一次，是為什么？如果你討厭酒精的話，我保證不在你面前破壞規矩，建議改成‘雙方見面時’”。葉輕語將協議放到一旁，認真地盯著顧孟。
“不行，其它的可以改，唯獨這條不行。而且是非見面期間也生效?！鳖櫭系恼Z氣雖然平和，但稍稍提高了聲音，態度顯得有些強硬。
相較于上一世的協議，這一次編寫，顧孟刪去了不少內容，唯獨新加了這一條。
這是絕對不可以讓步的底線！不能妥協！
不過，他原先寫的是”不要酗酒“，還用了超大的字號，加粗了字體。
可還是那個想法，爹味太重，會適得其反，所以改成了柔和些的說法。
葉輕語的眉峰隨著他的拒絕輕輕一挑，手指敲了敲協議上的條款。
“顧老板，我們只是‘應付催婚的合約情侶’，不是需要互相監管生活的室友。你連的平時習慣都要管？”
顧孟喉結滾了滾，視線在她腕間的小熊掛件上停頓半秒，笑道。
“葉醫生，胃不好還吃辣，又喝酒，我這是提前替未來的‘假丈母娘’盡孝。”
“轉移話題的技巧很爛?！?/p>
葉輕語沒放過他，筆尖在 “飲酒限制” 條款上劃出一道深痕，“作為醫生，我比你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值班時聞威士忌是為了提神，又不是真喝——你總不能連‘望梅止渴’都要禁止?！?/p>
這句話直接刺痛了顧孟心里頭最難受的一部分，讓他幻視出來某人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情緒直接失控，像發了顛一樣，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大吼著。
“就因為你是醫生我才要加上這條協議！”
“對不起，葉醫生，我不是在質疑你的能力，而是因為……” 他很快就調整了情緒，喉嚨有些發緊，“我見過有人因為長期胃黏膜損傷，半夜胃出血沒及時送醫……她也是醫生，十分優秀的醫生?！?/p>
葉輕語的筆尖停在半空。
“所以你查了我的值班表，送養胃茶，連傘上都掛著和我一樣的小熊？” 她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片羽毛，“顧孟，你是不是……”
“不是！” 顧孟猛地轉身，撞得桌上的芋泥啵?；纬鰸i漪，直到看見葉輕語眼中閃過一絲錯愕，才驚覺自己失態，又慌忙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翻到貼滿便利貼的那頁。
“你看，這是我整理的‘合約期間注意事項’，第三條就是‘監督乙方飲食健康’。既然是合作，總得有點實質性內容吧？”
葉輕語接過來看了看。
的確寫得非常詳細，而且圈出了每一個自己值夜班的日子，真不知道這家伙是控制欲太強，太沒有邊界感，喜歡越界，還是真的想要照顧人。
但自己本就有想要戒掉威士忌的打算，說不定可以當個監督……
所以，總得來說，還不賴，要求也沒那么過分，還算合理。
“好，我答應你?！?她突然合上協議，嘴角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但作為交換，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p>
顧孟愣住了，沒敢相信事情會峰回路轉：“什么條件？
“第一，以后我值夜班時，你可以來‘探班’，但不許在值班室待超過半小時。第二，不得在我面前食用香菜和芒果我討厭這些?！?/p>
“成交?！?/p>
兩人簽訂了協議，葉輕語創了一個名為“應付長輩專項組”的微信群聊，說平日里通過群聊聯系，之后表示下午還要值班，放下報告就離開了。
“報告記得看，注意事項給你寫清楚了，身體是自己的，別胡亂糟蹋?！?/p>
某人前腳剛出門，就在群聊里發來這樣一條消息。
“自己是個不管身體的加班狂酒鬼，還來建議我?！鳖櫭献焐贤虏壑?，身體卻很誠實，嘴角的笑意掩蓋不住，拿起報告仔細地看。
但看到葉輕語標注的一行小字之后，就笑不出來了。
“上述指標表示可能與亞健康狀態相關，建議再次檢查腎功能，必要時結合中醫辨證調理。”
“我……”
顧孟心里十分無語，決定在今后的日子邁開步子管好嘴。
凌晨兩點，顧孟又一次從冷汗中驚醒，渾身都沒什么力氣，好久才恢復過來。
夢里葉輕語的手背上沒有那道碘伏淡痕，白大褂口袋里的威士忌酒瓶碎成齏粉，小熊掛件的線頭在消毒水氣味里飄成斷線的風箏。
他摸黑打開手機備忘錄，第 47 條記錄還停留在 “8 月11日送達，葉輕語未飲酒，茶包剩余 3 包”。
這次的夢境清晰得可怕：心電監護儀的綠線在葉輕語腕間小熊掛件旁跳動，她床頭擺著沒拆封的養胃茶，標簽上的 “QY” 繡字滲著血珠。
自從簽訂協議之后，已經過了四天。
顧孟本想著去探班的，但考慮到對方，就只在昨晚去了一次，送了三包養胃茶。
這幾天平平常常，沒有任何的特殊。
除了每天都會做的噩夢。
每一次都變得更加真實，就好像隨時會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