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最后一門結束的鈴聲刺耳地響起,像一把生銹的鑰匙,
終于擰開了困住我整整十二年的牢籠。我隨著洶涌的人潮擠出考場,
六月滾燙的陽光砸在臉上,空氣里彌漫著汗味、油墨味,還有某種塵埃落定的虛脫感。
校門口亂成一鍋粥。家長們的臉擠在警戒線外,焦慮地掃描著每一個涌出的身影,
有人高舉著花束,有人拿著冰水。喧鬧的聲浪幾乎要把我淹沒。我費力地撥開人群,
只想趕緊回家,癱在床上,把這身浸透了汗水和壓力的校服徹底封印。就在這時,
一種奇異的安靜像水波一樣,以我為中心,迅速向四周擴散開去。
原本吵吵嚷嚷的家長和學生們,聲音陡然低了下去,目光齊刷刷地轉向同一個方向。
我甚至能聽到有人倒抽冷氣的聲音。什么情況?我茫然地順著他們的視線扭頭。一輛車。
一輛……黑得能吸進所有光線的車。它龐大、沉默,線條流暢得像某種蟄伏的猛獸,
靜靜地停在不該它出現的地方——我們這所普通高中校門對面的狹窄馬路牙子上。
陽光落在它光可鑒人的車身上,折射出冰冷而昂貴的弧光。勞斯萊斯。
即使是我這種對車毫無研究的人,也認得那個標志性的歡慶女神立標。
它和周圍擠擠挨挨的電瓶車、沾滿灰塵的家用轎車,還有穿著汗衫搖著扇子的家長們,
形成了魔幻現實主義的強烈對比。車門無聲地滑開。下來三個男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裝,
剪裁極其合身,白手套,皮鞋锃亮得能當鏡子。表情是那種訓練過度的、毫無破綻的嚴肅。
為首的是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男人,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眼神銳利如鷹隼,
帶著一種久居人上的壓迫感。他們無視了周圍所有好奇、探究甚至畏懼的目光,
徑直朝我走來。人群像摩西分海般,下意識地為他們讓開一條通道。我僵在原地,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手心瞬間被冷汗浸濕。大腦一片空白,
只瘋狂地閃過幾個念頭:我犯事了?不可能啊!高考作弊?沒影的事!
難道是老爸在外面欠了高利貸?可我家就普通工薪,值得出動這種陣仗?轉眼間,
那三人已到跟前。為首的男人在我面前一步遠站定,微微欠身,姿態恭敬得無可挑剔,
聲音卻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林疏桐小姐,老爺派我們來接您回家。
”林疏桐?是我的名字沒錯。老爺?誰的老爺?我哪門子的老爺?我張了張嘴,喉嚨發干,
一個音節都擠不出來。只能瞪大眼睛,像看外星生物一樣看著他們。“請。”他側身,
做了一個無可挑剔的邀請手勢,指向那輛散發著金錢與權力氣息的黑色巨獸。周圍死寂一片。
無數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有震驚,有疑惑,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我能感覺到旁邊同班同學李薇那快要掉出來的眼珠子和張大的嘴巴。回家?回哪個家?
我家是城西老破小區頂樓那個夏天熱得像蒸籠、冬天冷得像冰窖的兩居室。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我叫林疏桐,
我爸叫林建國,我媽叫……”我頓住了,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
記憶模糊得只剩下一個溫柔的輪廓和一個模糊的名字。“我們確認無誤,林疏桐小姐。
”管家的聲音平穩無波,“您的父親是林建國先生。而林建國先生,
是林氏集團創始人林正霆先生的獨子。林老先生,是您的祖父。”轟!
仿佛一道驚雷直接劈在我天靈蓋上。林氏集團?
那個經常出現在財經新聞里、業務遍布全球、名字如雷貫耳的巨無霸財團?林正霆?
那個傳說中跺跺腳能讓本市經濟抖三抖的商界傳奇?我的……祖父?開什么國際玩笑!
我爸林建國,
一個沉默寡言、常年穿著洗得發白工裝、在機械廠當了一輩子技術員的普通工人,
是那個林正霆的兒子?這比告訴我明天外星人入侵地球還要荒謬一百倍!“不可能!
”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尖銳,“我爸就是個普通工人!他從來沒提過!
你們肯定弄錯了!”管家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早已預料到我的反應。
“林疏桐小姐,具體的情況,等見到老爺,他會親自向您解釋。時間緊迫,
老爺的狀況……不太好。請您務必跟我們走一趟。”他加重了“務必”兩個字,
眼神里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懇切,還有一絲……深切的憂慮。老爺的狀況不太好?
這幾個字像冰冷的針,刺了一下我的神經。
雖然那個“老爺”對我來說只是個遙遠而陌生的符號,但血脈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還是被輕輕觸動了一下。再看看眼前這陣仗,這輛價值可能超過我家那棟破樓的車,
這三個明顯不是普通保鏢或司機的人……似乎不像是一場低劣的惡作劇。
周圍的目光越來越灼熱,竊竊私語聲嗡嗡作響。繼續僵持在這里,只會成為更大的笑話。
心一橫。去就去!龍潭虎穴也得闖一闖,看看到底是哪個神經病在耍我!“好。
”我聽到自己說,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我挺直了背脊,在一眾驚掉下巴的注視中,
邁步走向那輛勞斯萊斯。車門在我身后無聲關閉,瞬間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喧囂和熱浪。
車內是另一個世界。冰涼舒適的冷氣,柔軟得像云朵的座椅,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好聞的皮革和木質香氣,靜謐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管家坐在副駕,
另外兩人坐在我側后方。車子平穩地啟動,滑入車流。“林疏桐小姐,我是林府的管家,
姓周。”副駕的男人開口,語氣比剛才溫和了一些,“您可以叫我周叔。”“周叔。
”我機械地叫了一聲,目光掠過窗外飛速倒退的熟悉街景,“現在能告訴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嗎?我爸……林建國,他真是林正霆的兒子?”周叔透過后視鏡看著我,
眼神復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是的,小姐。
建國少爺……他確實是老爺唯一的兒子。”“那為什么……”無數個問號在我腦子里炸開,
“為什么我爸從來沒提過?為什么我們過得那么……”我咽下了“窮酸”兩個字。
“這……”周叔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
“是老爺和建國少爺之間……一段很深的往事。建國少爺當年,為了您的母親,
執意放棄了林家的繼承權,與家族斷絕了關系。老爺震怒之下,也……唉。
”他重重嘆了口氣,“父子倆都倔,這一僵持,就是近二十年。直到最近,老爺病重,
才……”才想起了他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兒子?還有個素未謀面的孫女?
我靠在冰涼的真皮座椅上,感覺像在聽一個八點檔的狗血豪門倫理劇。而我,
竟然成了劇里的主角?這太不真實了。車子沒有駛向市中心那些金光閃閃的摩天大樓,
反而開向了市郊。穿過郁郁蔥蔥的梧桐大道,
最后停在一扇厚重的、爬滿藤蔓的黑色雕花大鐵門前。門無聲地向內滑開,映入眼簾的,
是一座掩映在巨大花園和參天古木中的……莊園。不是別墅,是莊園。
車子沿著蜿蜒的私家車道開了幾分鐘,才停在一棟氣勢恢宏的白色主樓前。
建筑風格是那種低調奢華的歐式,巨大的羅馬柱,修剪得一絲不茍的草坪,
以及穿著統一制服、垂手肅立在不遠處的傭人。這排場,
讓我這個剛從小破樓里鉆出來的高考生,腳底板有點發軟。周叔親自為我拉開車門:“小姐,
老爺在書房等您。”踩在光潔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我像踩在云端。
巨大的水晶吊燈,墻上價值不菲的油畫,
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高級熏香……這一切都讓我無所適從。傭人們恭敬地垂首,
稱呼著“疏桐小姐”,眼神里充滿了好奇和小心翼翼的打量。書房在二樓盡頭。
厚重的紅木門被推開,一股混合著書卷氣和淡淡藥味的空氣涌了出來。房間很大,
光線有些暗。巨大的落地窗前,一個身影陷在寬大的扶手椅里,背對著門,
面朝著窗外繁盛的花園。他穿著質地精良的深灰色家居服,頭發花白,身形瘦削得厲害,
椅背幾乎將他完全籠罩。“老爺,疏桐小姐來了。”周叔的聲音放得極輕。
椅子緩緩地轉了過來。一張飽經風霜、刻滿深刻皺紋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臉色是一種病態的蒼白,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得驚人,像鷹隼一樣,
瞬間攫住了我。那目光帶著審視,帶著探究,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像是穿透我,在看著別的什么人。這就是我的祖父,林正霆。
一個活在財經雜志封面和都市傳說里的名字,此刻如此真實又如此虛弱地出現在我面前。
他上下打量著我,目光最終落在我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印著學校logo的廉價T恤上,
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那眼神里沒有嫌棄,
更多的是一種……沉重的、物是人非的蒼涼。“像……真像……”他喃喃自語,
聲音沙啞干澀,帶著濃重的疲憊,
“特別是這雙眼睛……倔得像頭牛……”我知道他說的是誰。我爸林建國。
我遺傳了他七八分的樣貌,尤其這雙眼睛。“坐。”他抬了抬枯瘦的手指,
指了指書桌對面的椅子。我依言坐下,渾身僵硬。
巨大的紅木書桌像一道鴻溝橫亙在我們之間。“你爸……”他剛開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瘦弱的肩膀聳動著,周叔連忙上前輕拍他的背,遞上水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平息下來,
喘息著,眼神里的銳利被病痛磨去了大半,只剩下深重的倦怠和……一絲遲暮的悔意。
“你爸……還好嗎?”他問,聲音輕得像嘆息。“他……還行。”我干巴巴地回答。
其實我爸身體一直不太好,廠里效益差,工作累,但這話我沒說。林正霆沉默了很久,
目光飄向窗外,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當年……是我太固執。
你爸……他選了他想走的路。我以為……時間能讓他回頭……”他苦笑了一下,滿是自嘲,
“結果……是我這個老頭子,先撐不住了。”他頓了頓,似乎在積攢力氣,
然后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認真:“疏桐,你恨我嗎?”我愣住了。
恨?這個字眼太沉重。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我對他的感情,是一片空白。
硬要說,只有震驚、荒謬,和一點點因為父親這些年辛苦生活而產生的不平。
我搖了搖頭:“談不上恨。只是……很突然。”他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
反而像是松了口氣。“好……好。不恨就好。”他吃力地抬起手,周叔立刻會意,
從書桌最上層的抽屜里,取出一個看起來非常古舊的深色硬皮文件夾,
和一個巴掌大小、看起來同樣有些年頭的紅木小盒子。文件夾被推到我的面前。“打開看看。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我遲疑地翻開文件夾。
里面是一份厚厚的、裝訂精美的文件。
燙金的英文和中文大字:遺囑執行書及財產清單立遺囑人:林正霆繼承人:林疏桐我的名字,
像烙印一樣刻在那里。心臟猛地一跳。我下意識地快速翻動。
(位于加勒比海及南太平洋)藝術品收藏:估值……現金及等價物:……數字后面跟著的零,
多到我眼花繚亂,需要數好幾遍才能確認單位。那些地名、公司名,很多都如雷貫耳。
這不是繼承家產。這他媽是繼承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我拿著文件夾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巨大的沖擊讓我感到一陣眩暈。“這……這……”我語無倫次。“簽了字,
它們就都是你的了。”林正霆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突然,也很沉重。但我沒有時間了,疏桐。
”他指了指那個紅木小盒子:“這個,是你奶奶……留下的。她說……留給長孫媳,
或者長孫女。”他頓了頓,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溫情,“你爸……沒能讓她看到。現在,
給你。”我顫抖著手打開那個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不是那種碩大閃瞎眼的鴿子蛋,
而是非常古樸典雅的設計。鉑金指環上,鑲嵌著一顆純凈無瑕的、鴿血紅的寶石,不大,
但顏色濃郁得仿佛要滴出血來,周圍點綴著細碎的鉆石。它靜靜地躺在黑色絲絨上,
散發著古老而神秘的光澤。“林氏……以后就靠你了。”林正霆的聲音越來越低,
帶著一種托付千斤重擔的鄭重,
“別學你爸那么倔……也別學我……這么固執……”他的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
呼吸變得微弱而急促。“老爺!”周叔緊張地低呼。
醫生和護士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門口,快步上前檢查。
“簽……字……”林正霆用盡最后力氣,手指微微動了動,指向桌上的筆。
看著老人枯槁的面容和那充滿托付的眼神,看著他生命之火即將燃盡的微弱,
的遺囑和那枚象征傳承的戒指……無數復雜的情緒在我胸腔里沖撞:茫然、恐懼、難以置信,
甚至有一絲被巨額財富砸中的暈眩,但最終,
一種奇異的、被血脈和責任捆綁住的沉重感壓倒了其他。我拿起那支沉甸甸的萬寶龍金筆,
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在文件末尾繼承人簽名處,一筆一劃地簽下了我的名字:林疏桐。
字跡有些歪斜,卻無比清晰。筆尖離開紙面的瞬間,林正霆一直強撐著的眼皮終于緩緩合上,
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然后歸于徹底的平靜。心電監護儀上,
那條代表生命的曲線,拉成了一條無情的直線。刺耳的蜂鳴聲在寂靜的書房里驟然響起,
尖銳地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終結。“老爺——!”周叔發出一聲壓抑的悲鳴,老淚縱橫,
深深彎下了腰。書房內外的傭人和醫護人員,全都垂首肅立,氣氛凝重得讓人窒息。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還捏著那支筆。看著醫生們進行著徒勞的搶救,
看著周叔悲慟的背影,看著那張瞬間失去了所有生氣的臉……沒有預想中的悲傷。
只有一種巨大的、冰冷的、不真實的虛空感。這個剛剛給了我一個帝國又驟然離去的老人,
對我而言,依舊陌生得如同一個符號。我只是,簽了一個名字。然后,世界就徹底打敗了。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光怪陸離、快進播放的荒誕劇。葬禮低調而隆重。
我穿著周叔準備好的、價值不菲的黑色套裙,像個提線木偶一樣,站在親屬的位置上,
接受著無數政商名流或真或假的哀悼與探詢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審視、有算計,
唯獨沒有多少真正的悲傷。林正霆的離世,對很多人來說,意味著一塊巨大蛋糕的重新分割。
而作為遺囑中指定的唯一繼承人,我,林疏桐,
一個剛滿十八歲、昨天還在為高考數學最后一道大題抓耳撓腮的普通女孩,
瞬間被推到了這場風暴的最中心。葬禮結束后的第三天,
在林氏集團總部——那棟矗立在城市最昂貴地段的玻璃幕墻摩天大樓頂層,
召開了第一次正式的家族會議兼遺囑宣讀會。巨大的環形會議桌旁,坐滿了人。
坐在主位右手邊第一個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保養得宜的男人。
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藍色西裝,頭發染得烏黑油亮,梳得一絲不茍。眼神銳利,
嘴角習慣性地向下抿著,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倨傲和此刻毫不掩飾的陰沉。
他就是我名義上的二叔,林正霆的弟弟林正海的兒子,林振邦。林氏集團的現任執行副總裁,
在林正霆病重期間,一直是實際上的掌舵人。他旁邊是他的妻子,打扮得珠光寶氣,
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敵意。再往下,是其他一些沾親帶故的林家旁支,
以及幾位跟隨林正霆打江山多年的集團元老。他們的表情各異,有好奇觀望的,
有憂心忡忡的,也有像林振邦一樣,臉上寫滿了質疑和不甘。空氣凝滯得如同灌了鉛。
律師穿著筆挺的三件套西裝,表情肅穆地站在會議桌前方,
手里拿著那份我簽過字的遺囑文件。他清了清嗓子,開始用毫無感情的專業語調宣讀。
…立遺囑人林正霆先生名下所有動產、不動產、股權、債權、知識產權及其他一切財產權益,
全部由其孫女林疏桐女士一人繼承……”“林氏集團控股有限公司67.8%的投票權股份,
由林疏桐女士持有……”“任命林疏桐女士為林氏集團唯一董事長及首席執行官,
即時生效……”每念一條,會議室里的溫度就仿佛下降一度。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來自林振邦方向那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冰冷視線,像刀子一樣刮在我臉上。
終于,當律師念完最后一條,合上文件夾時,死寂被打破了。“我反對!
”林振邦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他指著我的鼻子,
目光像淬了毒的針,“荒謬!簡直是天大的笑話!爸是老糊涂了嗎?把整個林氏,
交給一個黃毛丫頭?她懂什么?她知道怎么管理一個市值幾千億的集團嗎?
她知道什么叫財務報表嗎?她知道怎么跟華爾街那幫吸血鬼打交道嗎?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里回蕩,帶著一種被徹底剝奪了繼承權的憤怒和羞辱。“就是!
”他妻子立刻尖聲附和,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臉上,“看看她!土里土氣,
剛高考完吧?說不定連大學都考不上!一個連奢侈品品牌都認不全的丫頭片子,
憑什么接管林氏?爸一定是病得神志不清了!這份遺囑無效!絕對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