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同頻后來在奶茶店重逢,他身旁站著新歡,我們隔著人潮,
只交換了一個比嘆息還輕的點頭。原來愛情最殘忍的模樣,不是激烈爭吵,
而是曾經契合到極致的靈魂,在現實的碾壓下,連告別的話都沒有。我叫林小滿,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就像我的人生前二十二年。直到2017年秋天,在北京,
我遇到了麥冬。那感覺,怎么說呢?就像在茫茫人海里,
突然看到了一個拿著和我一模一樣“通關文牒”的人。那天是個周六,
我本來要去798看一個插畫展,結果地鐵坐過站,直接干到了望京。下車一看時間,
展覽都快結束了,再折騰過去也來不及。心里正煩著,手機“叮”一聲,
豆瓣同城活動推送:望京小街新開了一家獨立書店,晚上有個小型讀書分享會,
主題是“我們時代的孤獨與共鳴”。鬼使神差地,我就去了。書店不大,擠滿了人,
空氣里都是咖啡和紙墨的味兒。我縮在角落,
聽臺上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磕磕巴巴地講著某本冷門詩集。說實話,有點無聊。我低頭刷手機,
刷到一條微博,忍不住“噗嗤”笑出聲。旁邊立刻投來一道目光。我一抬頭,
撞進一雙有點困惑、但異常明亮的眼睛里。是個男生,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外套,
頭發(fā)有點亂糟糟的,但臉很干凈。一米八幾的個子,肩寬腿長,
一件普通的牛仔外套被他穿出了型。頭發(fā)雖然有點亂,
但襯得那張臉更干凈利落~濃眉下一雙眼睛亮得像剛擦過的玻璃,看人時特別專注。
鼻梁挺直,笑起來的時候,嘴角兩邊淺淺的酒窩,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
讓人忍不住跟著他一起笑。他的皮膚很白,側臉的線條又硬又好看,從額頭到鼻尖再到下巴,
像用尺子量過一樣利落。尤其是他低頭認真看手機,或者抬手撥頭發(fā)的樣子,
舉手投足間帶著股自然的帥氣,不刻意,卻特別吸引人。他指指我的手機屏幕,
小聲問:“你也在看‘天才小熊貓’那條?”我一愣,點頭。
那條微博是講一個人怎么把貓喂成了煤氣罐,配圖巨搞笑。他立刻笑了,
露出一口白牙:“我也剛刷到,差點在辦公室笑出聲,被領導瞪了。”就這么一句,
我倆莫名其妙地聊開了。從“天才小熊貓”聊到“回憶專用小馬甲”,
從我們都討厭的職場PUA,到都喜歡的《樂隊的夏天》第一季。他叫麥冬,
在一家游戲公司做原畫設計。巧了,我畢業(yè)后在一家小文化公司做公號編輯,
偶爾也畫點小插圖。分享會結束,人群往外涌。我倆像被遺忘在角落的兩只蘑菇,
還在嘰嘰咕咕。他說:“哎,你餓不餓?我知道附近有家特好吃的云南米線。
”我肚子很應景地叫了一聲。他樂了:“走吧,我請客。”那碗米線熱氣騰騰,
加了超多薄荷葉和酸筍。我們的話題比米線里的配料還雜。
聊到我們都喜歡《請回答1988》,
看到德善最后選了阿澤時都哭成了狗;聊到都買過優(yōu)衣庫的U系列,他的是藏青色,
我的是米白色;聊到都玩過《紀念碑谷》,
卡在同一個關卡好久;甚至聊到我們都習慣把耳機線纏得整整齊齊,而不是隨便一團塞兜里。
“天啊!”我忍不住感嘆,“你怎么跟我一樣怪?
”他眼睛亮得像星星:“你也覺得你自己怪?太好了!我也覺得我怪!”吃完飯,
沿著望京soho那些奇形怪狀的樓溜達。深秋的北京,晚上風挺涼的。
他把外套脫下來遞給我,我猶豫了一下,接過來披上,
一股淡淡的洗衣液和鉛筆屑混合的味道。路過一個便利店,他進去買了兩罐熱咖啡。
遞給我時,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我倆都跟觸電似的縮回手,空氣突然安靜了幾秒,
只剩下易拉罐“呲”的打開聲。他送我回我租住的老破小小區(qū)樓下。路燈昏黃,
影子拉得老長。“那個……”他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今天……特別開心。
比那個讀書分享會開心一百倍。”“我也是。”我小聲說。“加個微信?”他掏出手機,
屏幕裂了道縫,跟我手機殼上的裂痕位置都差不多。“好啊。”我掃了他的碼,
頭像是一只線條簡單但眼神很喪的貓。他看著我上樓,在樓道口揮揮手。我跑進樓道,
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心臟“咚咚咚”跳得賊快,像剛跑完八百米。打開手機,
他的第一條消息已經過來了:“安全到家了嗎?喪貓(他給自己的備注)。”我回:“到了。
怪人(我的備注)。”那晚,我抱著手機,翻他朋友圈。他發(fā)的不多,
偶爾是加班到深夜拍的窗外燈火,配文“燃燒我的卡路里(肝)”;偶爾是畫的速寫,
一個孤獨的背影坐在天臺上;還有一張是書架一角,好幾本書跟我書架上的重合了,
包括那本冷門的詩集。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第一次覺得,在這個巨大又冷漠的城市里,
好像找到了某種奇妙的“同頻”信號。另一個我?平行世界的我?管他呢,這種感覺,
真他媽的好。2 甜蜜研究所跟麥冬在一起,快得像按了加速鍵。認識不到一個月,
我們就“官宣”了。不是刻意秀恩愛,實在是忍不住。朋友圈發(fā)個加班吐槽,
他立馬在下面回:“同是天涯打工人,宵夜走起?”我分享一首歌,
他秒評:“這首的鼓點絕了!”朋友們都說:“你倆擱這兒演雙簧呢?”我們太合拍了,
合拍得有點嚇人。周末的活動根本不用商量,不是去看小眾電影展,就是去淘打口碟,
或者找個安靜的咖啡館,他畫畫,我碼字(或者假裝碼字,
其實是在偷看他畫畫時認真的側臉)。我們都討厭無效社交,
都覺得火鍋里的腦花是人間美味,都認為冬天裹著毯子看《武林外傳》是終極享受。
他租的房子到期,房東要漲價。我那老破小的合租室友正好要回老家。我倆一合計,
干脆一起租個稍微好點的吧。找房的過程累成狗,
但一起吐槽黑中介、一起規(guī)劃未來小窩的樣子,反而有種過家家的甜蜜。終于,
在東五環(huán)外一個還算新的小區(qū),我們找到了一個一居室。不大,但有個朝南的飄窗。
搬進去那天,累得骨頭散架。我倆癱在還沒拆封的紙箱堆里,啃著外賣送來的披薩。
“以后這兒就是咱倆的‘怪人研究所’了。”麥冬環(huán)顧四周,眼睛亮晶晶的。“嗯,
‘怪人’一號和‘怪人’二號成功會師。”我笑著,把最后一塊披薩塞進他嘴里。
同居生活開始了,比想象中更……默契。他習慣早起,
會輕手輕腳做好簡單的早餐(通常是煎蛋吐司加牛奶)。我賴床,聞到香味才掙扎著爬起來。
晚上下班,誰先到家誰做飯。他擅長做點快手菜,
我則負責煮出完美的米飯(他總夸我煮的米飯粒粒分明有嚼勁)。吃完飯,
經常是并排坐在飄窗的軟墊上,他抱著他的數位板涂涂畫畫,
我抱著我的Kindle或者筆記本電腦。
有時放點我們都喜歡的后搖或者City Pop,
空氣里只有筆觸劃過屏幕的沙沙聲和鍵盤的敲擊聲。不需要說話,那種安靜的陪伴感,
就讓人心里特別踏實。周末我們會去宜家或者花卉市場,一點點添置這個小家。
買了一個投影儀,周末晚上關了燈,投在白墻上,窩在沙發(fā)里看老電影。看到感人的地方,
我眼淚汪汪,一扭頭,發(fā)現他眼眶也紅紅的。然后我倆就互相嘲笑對方“淚點低”,
笑著笑著又抱在一起。我們喜歡給對方買些奇奇怪怪又戳中彼此的小玩意兒。
我看到一個貓爪形狀的咖啡杯,立刻買給他,因為他頭像那只喪貓。
他看到一本絕版的老漫畫,知道我一直念叨,省吃儉用買回來當生日禮物。
我們像兩個在沙灘上撿貝殼的小孩,樂此不疲地收集著證明“我們是一伙的”證據。
那段時間,我的朋友圈充滿了細碎的、閃著光的日常:一張飄窗上兩個依偎的背影,
配文:“周末充電樁。”他畫的我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速寫,丑萌丑萌的,
我配文:“畫工有待提高,但捕捉到了本睡神的精髓!”兩雙并排放在門口的帆布鞋,
都是臟臟的,配文:“征戰(zhàn)世界的戰(zhàn)靴。”朋友們評論:“你倆夠了!甜齁了!
”“這碗狗糧我先干為敬!”“救命,這就是傳說中的靈魂伴侶嗎?”我看著這些評論,
心里美滋滋的,甚至有點小驕傲。是啊,我們多像啊,像兩棵依偎著生長的小樹,
枝葉都朝著同一個方向。我覺得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在這個小小的“研究所”里,
對抗全世界的無聊和規(guī)則。那時的我,天真地以為,
這種“同頻共振”就是愛情最強大的護盾,足以抵擋一切現實的風雨。
3 錯位的生活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感覺有點不一樣了呢?現在回想起來,
好像沒有特別明確的“那一天”。就像北京的霧霾天,不是突然降臨的,而是一點點滲透,
等你發(fā)現看不清遠處的高樓時,已經有點晚了。麥冬他們公司接了個大項目。
他開始頻繁地加班。一開始是晚一兩個小時回來,后來是九十點,再后來,
凌晨一兩點成了常態(tài)。他眼下的烏青越來越重,像被人揍了兩拳。以前回家,
他還會興致勃勃地跟我分享今天畫的角色設定多酷,或者吐槽策劃又改了第N版需求。后來,
他回來往往就只剩下一句話:“好累。”然后一頭栽進沙發(fā)或者床上,連澡都不想洗。
起初我很心疼,給他熱牛奶,幫他按摩酸痛的脖子。他總說:“項目快結束了,
熬過去就好了。”我也信了。可項目一個接一個,似乎永遠沒有盡頭。游戲行業(yè),
尤其是他待的那種小有名氣但壓力山大的公司,
“上線”、“迭代”、“KPI”這些詞像緊箍咒。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脾氣卻似乎有點變急了。
有時我興沖沖地跟他分享今天看到的搞笑段子或者新發(fā)現的寶藏樂隊,
他只是“嗯”、“哦”地敷衍著,眼睛還盯著手機屏幕,手指飛快地回著工作群的消息。
“麥冬,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我忍不住問。“啊?聽著呢聽著呢。”他抬起頭,
眼神有點茫然,“你剛說那個樂隊怎么了?”心里那點分享的熱情,“噗”一下,
像被針扎破的氣球,癟了。我的工作也不輕松。文化公司,公號狗,
追熱點、寫稿、改稿、被甲方爸爸反復摩擦是常態(tài)。但我的時間相對彈性,
壓力也沒他那么大。以前我們還能互相吐吐槽,互相打氣。現在,
我感覺我的情緒像石子丟進了深潭,連個漣漪都看不見。他的世界,
似乎被那個小小的手機屏幕和永遠做不完的需求填滿了。生活的節(jié)奏開始錯位。
他加班回來時,我可能已經睡著了。我早上出門時,他還在補覺。周末,
他常常需要在家繼續(xù)趕工,或者累得只想補覺。以前雷打不動的周末電影之夜、覓食計劃,
變得越來越少。我一個人去看電影,一個人去逛書店,
一個人去吃那家我們都喜歡的云南米線。拍下米線的照片發(fā)給他:“看,你的最愛。
”他可能過了好幾個小時才回:“饞了,下次一起去。”但這個“下次”,遙遙無期。
我開始感到一種……孤獨。一種明明身邊有人,卻像隔著一層毛玻璃的孤獨。
爭吵也開始出現。導火索往往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一次,我好不容易等他周末有空,
提前買好了《蜘蛛俠:平行宇宙》的電影票。臨出門前,他接到一個電話,
臉色變了:“有個緊急bug要修,上線時間不能拖……對不起小滿,我得回趟公司。
”我看著手里兩張嶄新的電影票,心里的火“噌”地冒上來:“又是公司!你答應我的!
這個項目結束還有下一個,永遠沒完沒了是嗎?”他也很煩躁:“我也不想啊!
你以為我愿意嗎?我不工作,房租水電吃飯怎么辦?靠你那份工資嗎?
”這話像刀子一樣扎過來。我知道他說的是現實,但那種被輕視的感覺讓我更難受。“是!
我工資低!拖您后腿了!”我吼回去,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那次我們冷戰(zhàn)了兩天。
最后還是他主動示好,買了蛋糕道歉。但那次爭吵留下的裂痕,卻像墻上的釘子眼,
即使拔掉了釘子,痕跡還在。他開始抽煙了。以前他頂多應酬時抽一兩根。現在,
陽臺上經常看到他沉默的背影,指尖一點猩紅在黑暗里明滅。我勸他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他會說:“壓力大,抽根煙解解乏。”語氣里透著一種我無法理解的疲憊和疏離。我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