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明，一個花了大半輩子時間去琢磨那些沒人信的事兒的老家伙。說實話，
連我自己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像個瘋子。年輕時在氣象臺混過幾年，整天跟數據、圖表打交道，
日子枯燥得像一張放了三天的餅。那些冷冰冰的數字和公式，雖然能精確預測風雨的到來，
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少了點藏在自然力量背后的那種宏大、神秘、甚至帶點兒靈性的東西。
那時候，我就對那些非主流的、未被科學完全解釋的現象充滿了好奇心，
尤其是那些與天氣緊密相關的、充滿古老色彩的傳說。可我心里總揣著個事兒，
一個從小就讓我魂牽夢繞的念頭——那些關于“龍”的傳說，是不是真的？
這個念頭就像一顆種子，在我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隨著年齡增長，它非但沒有枯萎，
反而越長越大，最終占據了我整個心房。這念頭最初是怎么來的呢？記不清了，
大概是小時候聽村里的老人講故事，講海上突然卷起大水柱，
講雨夜里看到黑影在云層里翻滾。老人們的眼神里總是帶著一種混雜著敬畏和恐懼的光芒，
他們描述的場景，不是簡單的天氣現象，而更像某種有意識、有力量的存在的顯現。
那時候覺得是神話，是迷信，是漁民們對未知大海的想象。可長大后，見了各種天氣現象，
學了氣象學，我反而覺得那些描述里透著一股子不尋常的真實。特別是“龍吸水”這東西，
氣象學上叫水龍卷，是真實存在的。我在氣象臺的時候，見過不少次水龍卷的報告和照片，
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原理是什么。但老人說的“龍吸水”跟普通的又不一樣，
他們說那東西出現的時候，海面會有異動，空氣里有怪味，而且總是在大雨伴著雷電的時候。
更重要的是，他們描述的“龍吸水”更宏大，更具有生命力，
有時候甚至能看到水柱里裹挾著奇怪的東西。這些細節，普通的科學解釋總是差那么一點點。
就像拼圖，缺了幾塊關鍵的碎片。退休后，我終于從按部就班的生活中解脫出來，
有了大把大把屬于自己的時間。
我沒有選擇大多數人退休后的休閑方式——釣魚、打麻將、含飴弄孫，
而是像一個著了魔的偵探，一頭扎進了故紙堆。我的“戰場”先是市圖書館。
那是一棟老建筑，書庫里彌漫著一股混合著紙張、灰塵和樟腦球的氣味。
我在那些泛黃的古籍、地方志、縣志中爬梳，手指拂過脆弱的紙頁，
眼睛在密密麻麻的繁體字里搜尋著任何可能與“龍”、“水怪”、“異常天象”相關的詞條。
很多記載都語焉不詳，充滿了神話色彩，但有時也會偶然瞥見一些似乎是親歷者的簡短描述，
比如“黑物蔽日”、“腥風撲鼻”、“海水倒灌異石出”。這些零星的字句，
就像黑夜中的微弱星光，指引著我繼續前行。圖書館之后是檔案館。這里的資料更加系統，
但也更加晦澀。我查閱了民國時期、甚至清末的一些官方或半官方的記錄，
希望能找到一些更客觀的記載。然而，大多數時候都是失望。當時的記錄往往簡陋，
或者充滿了當時的政治宣傳和迷信色彩。但我依然耐心地翻閱著，
不放過任何一個看似不相關的角落。除了書本，我還決定走到田野中去。
我騎著我的老舊自行車，去了沿海的許多漁村。那些村子大多古老而閉塞，
信息傳播不像現在這么便捷。老人們保留著很多祖輩傳下來的故事和經驗。
我坐在他們的炕頭，聽他們用帶著濃重海蠣子味的口音講述那些發生在大海上的奇聞異事。
他們會描述那些讓他們至今仍感恐懼的極端天氣，那些在風暴中若隱若現的巨大黑影，
那些突然出現的怪味和海面異動。他們的話語質樸，沒有文學渲染，反而顯得更加真實可信。
有時，一個老人隨口說的一句話，就能與我在書本上看到的一條古老記載隱隱相合，
那種感覺，就像打通了時間的長廊，讓人振奮不已。
我甚至想辦法找到了一些清末民初外國傳教士的筆記。這些傳教士深入中國內地和沿海地區，
他們的記錄往往更注重細節和觀察，雖然他們會用自己的文化背景去理解和解釋看到的東西，
但對現象本身的描述有時會非常客觀。在一份發黃的、用蹩腳中文寫成的筆記里，
我看到了一位傳教士記錄的他親歷的一場海上風暴，
他描述在風暴中心看到一個巨大的、像蛇一樣的黑色物體被卷入空中，
伴隨著難以忍受的惡臭和奇異的海水顏色。這份記錄，與其他零散的線索，竟然驚人地吻合。
就這樣，我像一個拾荒者，
古籍里的模糊記載、地方縣志里的奇聞異事、漁民口口相傳的故事、甚至那些傳教士的筆記。
我的書房漸漸變成了我的“研究中心”。桌上堆滿了高高低低的紙張，
墻上貼滿了地圖和筆記。空氣里總是彌漫著一種混合著油墨、紙張和咖啡渣的味道。
我的生活變得極其簡單，除了吃飯睡覺，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這些資料上。
老伴兒對此很不理解，她總是念叨著讓我出去走走，別整天悶在屋里。但我知道，
我正在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一件或許能夠揭開古老謎團的事情。這些東西雜亂無章，
真假難辨，但我像篩沙子一樣，一點點淘出有價值的線索。
我學會了辨別哪些描述可能是真實的觀察，哪些是添油加醋的神化。
我把那些看起來可靠的、有共性的描述提取出來，分類整理。線索慢慢匯集，
一些驚人的巧合開始浮現。幾乎所有“見龍”的記錄，都指向同一個天氣模式：極端惡劣，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不是普通的大風大雨，而是那種毀天滅地的級別，仿佛世界末日。
出現的時間也有驚人的默契——幾乎所有記錄都發生在中午過后，從沒有早上的。
這個時間點讓我感到困惑，為什么偏偏是下午？是因為太陽的能量積累嗎？
還是與某種生物的活動規律有關？更奇怪的是，
有些記錄提到了空氣中會彌漫一股濃烈的魚腥味，腥得發臭，讓人惡心。
這種味道不是死魚爛蝦那種，而更像是某種巨大的、未知的腐敗或者分泌物的味道，
聞到就讓人胃里翻江倒海。有幾個漁民告訴我，那種味道出現的時候，
他們本能地就覺得不對勁，會立刻把船開回港。而最最讓人費解的是，
有幾份來自不同年代、不同地區的記錄，都隱約提到了一種海底的“異常”，
或者某種“海中怪石”的關聯。一開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些描述含糊不清，
有的說是“石山”，有的說是“海中隆起”，有的說是“長滿怪東西的礁石”。
直到我在一份民國時期由一支國外科考隊撰寫的海洋勘探日記里，
看到對一片海底區域“異常繁茂的海綿群落”的記錄，而這片區域，
恰好與幾起著名的“龍”目擊事件的發生地高度重合。海綿？這怎么可能跟龍扯上關系？
一個固著在海底、靠過濾海水維生、結構簡單的生物，
怎么會和傳說中騰云駕霧、呼風喚雨的“龍”聯系在一起？這聽起來實在太荒謬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我知道，這些線索絕非偶然。它們就像散落在不同地方的拼圖碎片，
雖然看起來毫無關聯，但當我試圖將它們拼湊在一起時，隱約能看到一幅完整的圖像的輪廓。
我開始瘋狂地查閱關于深海海綿的資料。圖書館里關于深海生物的資料很少，
我不得不在網上搜索，但那個年代網絡資源還遠沒有現在這么豐富。我了解到，
絕大多數海綿是固著的，過濾海水為生。但我了解到，有些深海海綿，
特別是玻璃海綿綱的一些種類，它們的生長周期漫長得驚人，可以活幾百年甚至上千年。
而且，它們對環境變化異常敏感，比如洋流、溫度、海底化學成分的變化。有沒有可能，
它們在某個特定的生長階段，或者受到某種特定的外部刺激時，會釋放出某種物質，
一種信息素？或者它們會散發出某種能量信號？而這種物質或信號，
會吸引或者影響到某種大型海洋生物？這種想法就像一道閃電劃過我的腦海，
雖然看起來天方夜譚，但我已經陷得太深，任何可能性我都不會放過。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中世紀的煉金術士，試圖從各種看似不相關的元素中提煉出最終的真理。
我把所有的線索整理成一份份表格，
地點、天氣、伴隨現象（如魚腥味、海面異動）、以及可能的關聯信息（如海綿分布區域）。
我用我在氣象臺學到的方法，建立模型，試圖找出規律。當然，
這跟我以前做的氣象模型完全不一樣，數據來源五花八門，科學依據也極其薄弱。
但我只能這么做，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將這些零散信息系統化、從中找出潛在聯系的方法。
那段時間，我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睛熬得通紅，布滿了血絲。家里堆滿了資料，
書本、筆記、復印件、地圖，像個巨大的垃圾場。老伴兒勸我，讓我注意身體，別累壞了。
老王也笑話我，他總是帶著他那只八哥，在樓下的小花園里跟一群老頭聊天，
日子過得悠閑自在。「老阿明，你真是著魔了。」老王是我以前的同事，
他在氣象臺混了一輩子，只相信儀器和數據。他無法理解我對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的執著。
「龍吸水是水龍卷，中學地理就學過。云是水汽，那黑影？八成是大鳥或者視覺誤差。
你非要把科學現象往神話上扯，何苦呢？浪費這大好退休時光。」我嘆了口氣，
知道跟他說不通。他是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只相信眼見為實，
而且得是科學儀器測出來的實，最好還能有公式推導。我的那些“證據”，在他看來，
不過是捕風捉影的民間故事和毫無根據的猜測。「老王，你不覺得奇怪嗎？
為什么龍吸水常見，可傳說中的‘龍’卻那么罕見？
為什么所有‘見龍’的記錄都集中在特定的天氣和時間？還有那個奇怪的魚腥味，
那些海面異動，那些關于海底異常的說法。這些巧合，用一般的科學解釋不了。
你見過哪次普通水龍卷伴隨著那種腥臭味？或者能把海底下幾百米的東西都卷上來？」
我試圖跟他解釋我的“海綿說”，解釋那些零散的線索如何指向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系。
結果他聽完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手里的鳥籠子晃得八哥都在里面撲騰。「海綿？哈哈哈哈！
阿明啊阿明，你真是越來越有趣了！海綿能跟龍扯上關系？
那下次風暴是不是還得跟海帶、紫菜聯系聯系？」他拍著我的肩膀，一副看神經病的表情，
但語氣里又帶著一絲老朋友的無奈。「好啊，等你哪天證明了，你把龍請到我家來，
我請你吃海綿蛋糕，還是雙層的！」我不怪他。我的理論確實太超前，太匪夷所思。
沒有確鑿的證據，任何人都只會覺得我在胡說八道。但我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我，
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那種感覺，就像黑暗中摸索了很久，
突然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堅硬的物體，你知道它在那里，真實地存在著，
雖然你還不知道它是什么。我沒有放棄，
我把焦點集中在近幾十年有詳細氣象記錄的幾次“龍”目擊事件上。
這些記錄相對來說更接近現代，可靠性也更高。我通過各種渠道，
包括我在氣象臺以前的門路（雖然他們覺得我研究的東西很可笑），
調閱了那些日期的詳細氣象數據：風速、風向、氣壓、降水、雷電分布、衛星云圖、雷達圖。
同時，我也想方設法獲取了那些相關海域的海洋水文數據，包括海底地形圖、洋流數據，
甚至通過一些海洋研究機構的朋友，
打聽到了（雖然不是官方數據）一些海底生物分布的勘探記錄。
我把這些龐雜的數據與目擊報告逐一比對，
就像一個偵探在犯罪現場尋找哪怕是最微小的線索。過程極其耗時耗力，
很多數據是相互矛盾的，很多記錄是模糊不清的。但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和耐心，
一點點梳理，一點點排除。然后，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模式。
在幾次最可信的目擊事件發生前一段時間，
相關的海域都有過一些不尋常的報告：海底聲吶探測到的異常回波，
種回波不是普通的魚群或海底結構能產生的；漁民報告的某些區域魚類異常聚集或突然消失，
在躲避什么；甚至有潛水員在非正式場合提到過一片從未見過的、巨大規模的深海海綿群落，
其面積和生長密度都遠超正常。這些異常，往往發生在惡劣天氣來臨前幾天，甚至前幾周。
而那些惡劣天氣本身，也往往比同期的天氣要極端得多，風更狂，雨更暴，雷電更密集。
我的理論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具體：那種特殊的深海海綿，
在環境劇變（比如深海地震前兆、洋流異常、或者某種不為人知的深海生態變化等，
雖然我沒法獲取這些數據證實，但這只是我的推測）或者某個特定生物周期時，
會釋放某種信息素或者能量。
這種物質會吸引并激活某種巨大的海洋生物——姑且稱之為“龍”，
因為它的形態和行為與傳說中的描述有驚人的相似之處，雖然它絕不是神話里的那種龍。
這種生物擁有某種特別的結構或者能力，能夠在特定的極端天氣條件下，
利用海面的巨大能量形成強大的渦旋，也就是“龍吸水”。而它們被卷入天空，
就是那些傳說中“騰云駕霧”的景象。它們不是主動飛行的，
而是被這強大的自然力量裹挾著、拉扯著升空的。而空氣中的魚腥味，
可能就是這種生物或者伴隨的深海生物被卷出水面、暴露在空氣中時散發出來的。
至于為什么只在午后出現？我猜想可能跟這種生物的生理節律有關，
比如它們在午后更加活躍，或者午后的陽光對海水表層溫度、能量積累有特殊的影響，
使得水龍卷更容易在那個時間段形成并達到足夠的強度，從而產生那種巨大的吸力。
我知道這套理論漏洞百出，經不起嚴格的科學審視。
它建立在太多推測和非官方數據的基礎上。任何一個嚴謹的科學家都會對我嗤之以鼻。
但這已經是根據我收集到的所有信息，能構建出的最合理的解釋框架了。而且，最關鍵的是，
通過對過去幾十年數據的分析，我竟然建立了一個簡單的預測模型。
它不能告訴我龍什么時候一定出現，
但能預測在哪些特定海域（那些有異常海綿群落的海域），
當滿足了“午后”、“極端惡劣天氣”、“風暴中心經過特定區域”這幾個條件時，
出現“龍”的概率會大大增加。這個模型，就像一把鑰匙，似乎能打開通往真相的大門。
我把目光鎖定在我出生的小鎮附近的海域。這里有一些古老的傳說，
也有一些近幾十年來零星的目擊報告，這些都與我的研究吻合。更重要的是，
海洋勘探資料顯示，這片海域的某個深淵邊緣，存在著一片規模驚人的海綿群落，
其位置恰好與幾個歷史目擊點吻合。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一種前所未有的預感在我心中升起。
我開始關注氣象預報，特別是針對這片海域的，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加頻繁、更加仔細。
一次完美的“巧合”——一場預報中的、強度足夠大、將會在午后席卷這片區域的極端風暴。
日子一天天過去，預報的惡劣天氣不少，但時間、地點、海綿區域的條件總是對不上。
有時候預報有強風暴，但路徑偏離了；有時候風暴路徑對了，但預報的時間不對，
是早上；有時候一切都對上了，但風暴強度不夠。我的耐心被一點點消耗，
那種等待的感覺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既充滿了希望，又伴隨著巨大的不確定。
有時候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了，是不是這一切都只是我腦子里的幻覺，
是我太想證明自己是對的，所以強行將不相關的現象聯系在一起。老王依然會偶爾來我家，
看到我滿屋子的資料，搖搖頭，勸我出去散散心，或者跟他一起去海邊遛鳥。「阿明，
別鉆牛角尖了。你看你都多久沒好好睡覺了？眼窩都凹進去了。」他說，眼神里滿是擔憂，
我知道他是真心關心我這個老朋友。「老王，我離成功就差一步了。」我指著墻上的地圖，
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各種符號，是我這些年研究的成果。「我找到規律了，真的。
只要等一個合適的天氣窗口，我就能證明這一切。」他順著我的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