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聲音的形狀——老師說話時聲帶的振動，同學翻書時紙張卷起的波浪。現在，

這些聲音只剩下干癟的響動。我收拾起那個陪伴了我三年的舊盲文寫字板，

塑料的邊緣已經被磨得發亮、圓滑，木頭底板上的凹槽也積了一層洗不掉的灰。它真沉，

壓在掌心，像墜著塊石頭。考場里那種緊繃的空氣終于泄了，歡呼、桌椅碰撞的噪音炸開，

潮水一樣涌過來，把我困在中間。我攥緊寫字板，摸索著桌沿站起來。眼前？不，

眼前是永恒的、濃稠的、沒有一絲光能透進來的墨色。我只能靠耳朵，在喧鬧里辨認方向，

小心地避開那些橫沖直撞的興奮。有人撞到了我的肩膀，一個趔趄，寫字板差點脫手。“哎，

小心點！” 是個男生的聲音，帶著點不耐煩。“對不起。” 我低聲道歉，

聲音被淹沒在嘈雜里。好不容易挪到門口，一股裹挾著塵土味的熱浪撲面而來。

六月的太陽毒得很，即使看不見，那熱度也像無數根小針扎在裸露的皮膚上。

有人在我身邊大聲對答案，爭論著閱讀理解最后一道題選B還是C，

語氣激動得仿佛那是天大的事。我默默聽著，心里空落落的。語文卷子最后那篇作文，

耗干了我所有的力氣。題目是《我眼中的世界》。我的世界？一個靠指尖“看”的世界。

我寫下了那些凹凸點組成的課本，陳舊、匱乏，尤其是理科書，物理實驗那一章，

描述得干巴巴的，關于光的折射、電流的走向，那些本該生動無比的現象，

在我的指尖下只剩下一堆抽象的、難以真正觸摸理解的術語。我寫得投入，

指腹按在盲文針上，用力地在特制的厚紙上扎出一個個屬于我的字句。寫完最后一個點，

指腹一陣尖銳的刺痛，才發覺已經被針尾頂得泛了白。“林曉！” 是班主任老李的聲音，

從嘈雜里精準地鉆了過來。他擠開人群，溫熱的手掌握住了我的小臂，

動作帶著點不由分說的急促。“走，跟我來辦公室。” 他的呼吸有點粗重，

和平常的沉穩很不一樣。辦公室里的空調開得足，冷氣激得我胳膊上起了一層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