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筆頭撕裂空氣,帶著尖銳的哨音,如同精確制導的微型導彈,“啪”地一聲,
狠狠砸在我額頭上。力道不小,硬邦邦的觸感之后,留下一點火辣辣的疼,
還有一小片滑稽的白印子。“陳默!
我們高三(7)班班主任——那標志性的、能刮掉人一層皮的尖利嗓音炸響在死寂的教室里。
我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
混沌的意識硬生生從黏稠的睡意深淵里被拔了出來。眼皮沉重得像掛了鉛塊,
我艱難地撐開一條縫,視野里是講臺上李老師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還有她身后黑板上密密麻麻、令人眼暈的復雜公式。午后的陽光懶洋洋地透過窗玻璃,
空氣中浮動著細微的粉筆灰,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你是打算直接睡進清華還是北大啊?
嗯?”李老師的聲音拔得更高,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扎得人耳膜生疼。
她指著講臺上一張薄薄的成績單,那眼神,仿佛看的不是一張紙,
而是一堆散發著異味的垃圾。“250分!看看!陳默,
看看你這‘二百五’的‘輝煌’戰績!開學摸底考,你又給我們全班墊了個結結實實的底!
蟬聯冠軍啊你!”“噗嗤——”不知道是誰沒憋住,第一聲笑像點燃了引信。緊接著,
低低的、壓抑的竊笑如同潮水般在教室里蔓延開來,很快匯聚成了毫不掩飾的哄堂大笑。
空氣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每一道投過來的視線都帶著赤裸裸的嘲諷和看戲的興奮。
我下意識地抬手,用校服袖子使勁蹭了蹭被粉筆砸中的額頭,那點白灰被揉開,糊了一片。
腦子還像灌滿了漿糊,嗡嗡作響,
殘留著剛才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夢里我好像正在解一道解析幾何大題,輔助線畫得飛起,
思路清晰得不得了。教室里刺耳的笑聲浪一樣拍打過來,我甩了甩頭,試圖把那些公式甩掉,
嘴里含混地嘟囔了一句,聲音不大,
卻奇異地讓全班的哄笑瞬間卡了殼:“唔…清華…也行吧。”死寂。絕對的死寂,落針可聞。
剛才還笑得前仰后合的同學,臉上的肌肉像是被瞬間凍僵了,
表情凝固在一種介于驚愕和滑稽之間的狀態。李老師更是氣得渾身哆嗦,一根手指頭點著我,
嘴唇翕動著,半天沒發出一個完整的音節,那張原本因憤怒而漲紅的臉,
此刻徹底變成了醬紫色,像是隨時要爆開。“你…你…”她“你”了半天,最后猛地一揮手,
像是要驅散什么不潔之物,“爛泥扶不上墻!給我滾出去站著!清醒清醒!
”在全班看猴戲般的目光洗禮下,我慢吞吞地站起來,凳子腿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聲。
路過班長王浩身邊時,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象征“優等生”的金絲眼鏡,
嘴角勾起一個毫不掩飾的譏誚弧度,用只有我們倆能聽清的聲音,
輕飄飄地送過來一句:“睡神,夢里的清華大門朝哪邊開啊?記得幫兄弟也探探路。
”我沒看他,腳步也沒停,像一截會移動的木頭,頂著額頭上那塊滑稽的白印子,
晃蕩著走出了悶熱的教室,把自己釘在了走廊冰冷的墻壁上。走廊空曠安靜,
只有遠處操場上隱約傳來的哨聲和喊叫聲。我閉上眼睛,額頭貼著冰涼的瓷磚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人知曉的秘密,在我每一次陷入沉眠后悄然開啟。夜色濃稠如墨汁,
沉甸甸地覆蓋了整個城市。老舊居民樓的燈光一盞盞熄滅,
最后只剩下我房間窗戶透出的那一點微弱的光暈,像黑暗海洋里一艘孤獨的小船。
臺燈的光線被刻意調得很暗,只吝嗇地照亮了書桌的一角。桌面上攤著幾本嶄新的教輔書,
封面嶄新得幾乎能反光,顯然沒被認真翻過幾次。書頁旁邊,
還殘留著幾滴不小心滴落的冰可樂水漬。房間里唯一的聲響,
是我均勻得有些過分的呼吸聲——我已經“睡”得很沉了。然而,在意識深處,
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沒有柔軟的床鋪,沒有窗外擾人的蟲鳴。取而代之的,
是一個巨大得令人心悸的空間。它的邊界隱沒在無盡的黑暗中,只有頭頂上方極高極遠處,
垂落下無數道柔和卻明亮的光束,如同舞臺的聚光燈,精準地打在空間中央唯一的存在上。
那是一個龐大得超出想象的環形書桌。桌面是某種溫潤如玉、觸手生涼的光滑材質,
微微散發著柔和的白色熒光。圍繞著這張巨桌,是頂天立地的書架。
它們沿著空間的弧度無限延伸,層層疊疊,直插黑暗的穹頂。
書架上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碼放著的,不是普通的書籍,而是…試卷。海量的試卷!
從小學奧數的趣味題集,到高三沖刺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終極密卷,
按照科目、年份、難度,分門別類,浩瀚如煙海。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奇特的味道,
是無數紙張、油墨混合著塵埃的氣息,濃郁得幾乎有了實質的重量,
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精神高度集中的清冷感。此刻,
“我”就坐在環形書桌的一個固定位置上。這里的“我”,意識無比清醒,
思維運轉的速度快得驚人,仿佛大腦里每一顆沉睡的神經元都被瞬間喚醒,
高效而冷酷地運作著。我的面前,懸浮著一張巨大的虛擬光屏,
上面正顯示著一道復雜的物理電磁感應綜合大題。
各種受力分析圖、公式推導過程如同流水般在光屏上高速閃過、演算、修正。
我的手——或者說,意識中操控的那只無形的手——正握著一支同樣由光凝聚成的筆,
在鋪開的草稿紙上飛快地書寫、演算。筆尖劃過虛擬紙面,發出沙沙的輕響,
在這片絕對寂靜的空間里,清晰得如同心跳。
“受力分析…洛倫茲力方向判定…切割磁感線等效長度變化…”我的思路無比清晰,
每一個步驟都嚴絲合縫。草稿紙上的字跡龍飛鳳舞,卻透著一股冰冷的邏輯感。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當我終于在這張虛擬草稿紙上寫下最后一個結論性的公式,
并核對了光屏上給出的標準答案(完全一致)時,光屏自動切換,
份嶄新的、標注著“XX省XX市第三次高考模擬·理科綜合”的試卷瞬間鋪滿了整個視野。
倒計時在右上角無聲地跳動:02:59:59…這就是我的“夢境圖書館”。
一個只有在沉睡時才能進入的、絕對專注、絕對高效的學習煉獄。代價?
是白天那如影隨形、仿佛永遠也睡不醒的疲憊。但為了那個目標,這點代價,微不足道。
日子像被按下了快進鍵,又在白天的渾渾噩噩和夜晚的高效瘋狂中被無限拉長。白天,
我依舊是那個在課堂上“睡死過去”的陳默。李老師的粉筆頭依舊時不時地光顧我的額頭,
王浩那帶著優越感的嘲諷也從未缺席,甚至連隔壁班都知道高三(7)班有個“睡神”,
是老師們用來激勵(或者說恐嚇)其他學生的經典反面教材。“看看人家陳默!
睡得那叫一個踏實!你們要是也想像他一樣,畢業就回家繼承便利店?那就盡管睡!
”隔壁班物理老師的大嗓門透過墻壁隱隱傳來,伴隨著一陣壓低的笑聲。我的同桌林小雨,
一個扎著馬尾辮、說話細聲細氣的女生,偶爾會在我又一次“昏迷”在課桌上時,
小心翼翼地用筆帽輕輕戳戳我的胳膊肘,遞過來一張寫滿了娟秀字跡的課堂筆記,
眼神里混合著同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我只是含糊地“嗯”一聲,接過來胡亂塞進桌肚,
然后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把臉埋進臂彎里,繼續扮演我的“睡神”。只有我自己知道,
臂彎下的嘴角,偶爾會不受控制地向上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白天短暫的“沉睡”,
是恢復昨夜瘋狂消耗的精力。而每一次趴下,意識深處都在瘋狂復盤昨夜刷過的錯題,
鞏固那些烙印在思維里的解題路徑。第一次全市模擬考的成績單,
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塊巨石,在年級里激起了第一圈不大不小的漣漪。那天下午,
成績榜剛貼在教學樓一樓的公告欄上不久,林小雨就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回教室,
臉蛋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她直接沖到我的座位旁,也顧不上我還“睡”著,
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搖晃起來,聲音都在發抖:“陳默!陳默!醒醒!你…你考了五百多分!
五百二十多!天啊!你…你是不是作弊了?”她的聲音不大,
卻像一道驚雷在安靜的教室里炸開。刷題的王浩猛地抬起頭,金絲眼鏡后的眼睛瞬間瞪圓,
手里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周圍幾個同學也齊刷刷地扭過頭,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懷疑。我慢吞吞地從臂彎里抬起頭,揉了揉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林小雨,
好像還沒完全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啊?多少?哦…可能…運氣好吧?
” 我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角甚至擠出了一點生理性的淚水,“昨晚睡得不太好,
夢見好多選擇題,隨便蒙的…大概?”“蒙的?”王浩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
站起身來,幾步走到林小雨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銳利得像刀子,“陳默,
一次蒙個幾十分我信,你這次總分比上次摸底考高了**百分!你蒙個給我看看?做夢呢?
”他語帶譏諷,故意加重了“做夢”兩個字。周圍的議論聲嗡嗡地響了起來。“就是啊,
怎么可能…”“睡神開竅了?”“抄的吧?抄誰的能抄這么多分?”李老師也聞訊趕來了,
她擠進人群,目光銳利地在成績單上掃過,
最后定格在我的名字和后面那個突兀的“523”上。她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眼神復雜地在我臉上停留了好幾秒,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嚴厲地警告了一句:“陳默,
成績要真實!下次監考,我會特別‘關注’你!” 那“關注”二字,咬得極重。
第二次模擬考,我的名字后面跟著的數字變成了“612”。公告欄前徹底炸了鍋。這一次,
不需要林小雨跑來報信,騷動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開來。質疑聲浪比上一次洶涌了十倍不止。
如果說上次是漣漪,這次就是海嘯。“絕對是作弊!不可能!”“抄答案也沒這么抄的吧?
坐火箭也沒這么快!”“學校必須嚴查!太不公平了!”王浩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
他死死盯著榜單上我那個刺眼的分數,又看看自己雖然依舊優秀但已被我逼近的分數,
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他猛地轉身,一言不發地沖向了年級主任辦公室。
壓力如同實質般涌來。第三次模擬考,我被“特別關照”了。
考場被單獨安排在一個空置的小會議室,前后左右兩米之內空無一人。講臺上,
除了監考老師,還多了一臺冰冷的攝像機鏡頭,黑洞洞地對著我,記錄著我的一舉一動。
李老師和年級主任輪番在教室窗外踱步,目光如同探照燈,一遍遍掃過我的桌面和身體。
在這種近乎窒息的壓力下,我反而平靜下來。我熟練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在監考老師警惕的目光中,慢悠悠地拿起筆,開始答卷。
那些在夢境圖書館里被千錘百煉過的知識點、解題模型、思維路徑,如同本能般流淌出來。
攝像機?監考?窗外審視的目光?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題目,
和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當最后一門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我放下筆,
長長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擔般舒了一口氣,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頭往胳膊上一枕,
不到十秒鐘,輕微的鼾聲就響了起來。監考老師看著監控屏幕里睡得無比“踏實”的我,
又看看桌上寫得滿滿當當的答卷,臉上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一只蒼蠅,精彩紛呈。
最終審判的日子終于到了。距離高考還有不到一個月,
最后一次、也是最權威的全省聯合模擬考的成績榜單,在清晨第一縷陽光中,
被教務處的老師鄭重其事地貼在了公告欄最醒目的位置。
高三的學生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在公告欄前迅速圍攏,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
焦急的、期待的、忐忑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數間快速搜尋。“嘩——!
”一聲極度尖銳、極度變調、仿佛指甲刮過玻璃的驚叫猛地撕裂了清晨的寧靜。
那聲音里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駭和一種世界觀被徹底粉碎的崩潰感。是王浩。他像瘋了一樣,
死死地瞪著榜單最頂端的位置,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從眼眶里掉出來,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慘白如紙。他伸出的手指顫抖得如同風中的枯葉,
指著那個名字,喉嚨里咯咯作響,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這反常的舉動吸引,順著他顫抖的手指方向看去——紅榜榜首。
姓名:陳默。總分:682。死寂。比任何一次都要徹底的死寂。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塊,
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幾百道目光聚焦在那個名字和那個分數上,
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和荒謬感。這分數,已經摸到了頂級學府的門檻!“不可能!假的!
一定是假的!”王浩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地咆哮起來,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
他猛地撲上前,雙手死死抓住榜單的邊緣,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刺啦一聲!
那張嶄新的、還散發著油墨味的榜單,竟被他硬生生地撕下了一角!“陳默!
陳默他怎么可能考682!”他揮舞著那角殘破的榜單,像舉著什么罪證,
對著周圍的人群嘶吼,聲音因為激動和憤怒而完全變了調,“他天天睡覺!他考試都在睡覺!
他作弊!他一定是用了什么見不得光的手段!學校必須查他!查他啊!
”他的金絲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頭發凌亂,平日里那副優等生的矜持和傲慢蕩然無存,
只剩下狼狽和癲狂。人群被他這瘋狂的舉動驚得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形成一個以他為中心的真空地帶。
各種復雜的目光交織在他身上:驚疑、鄙夷、同情、更多的是看瘋子般的眼神。
李老師和幾個老師聞訊匆匆趕來,臉色鐵青。就在這片混亂和死寂的中心,
一個身影慢悠悠地從人群后面擠了過來。我,陳默,頂著標志性的雞窩頭,
校服拉鏈只拉了一半,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懵懂和慵懶,仿佛眼前這場因我而起的風暴,
不過是清晨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我打了個巨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
無視了王浩那要吃人般的血紅目光,無視了李老師震驚審視的眼神,
也無視了周圍幾百道能將人穿透的視線。在所有人凝固的注視下,
我慢條斯理地把手伸進校服外套的內兜里,摸索了幾下。然后,掏出了一個東西。不是筆,
不是草稿紙,而是一個……深紫色的、印著典雅花紋的硬殼信封。信封的右下角,
一個清晰無比、由線條剛勁的漢字和英文共同組成的圓形徽標,在清晨的陽光下,
反射著內斂而奪目的光芒。那徽標是如此具有辨識度,以至于在場的每一個人,
在看清它的瞬間,心臟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清華大學。
我像是根本沒注意到周圍瞬間爆發的、幾乎要掀翻屋頂的抽氣聲和驚呼聲,
只是用兩根手指夾著那封通知書,在王浩眼前慢悠悠地晃了晃。那深紫色的信封邊緣,
幾乎要碰到他慘白的鼻尖。“噓——”我把食指豎在嘴唇前,又打了一個綿長的哈欠,
眼神迷蒙地看著王浩那張因極度震驚和扭曲而顯得格外滑稽的臉,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
懶洋洋地飄散在死寂的空氣里:“別吵…班長。周公的補習班…” 我頓了頓,
似乎很認真地想了想措辭,“…嗯,還沒下課呢。”陽光穿過清華園古老建筑的窗欞,
在寬敞明亮的大學圖書館里投下長長的、寧靜的光斑。
空氣里彌漫著舊書頁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油墨與塵埃混合的芬芳。靠窗的位置,
一個穿著簡單T恤的身影趴在一本攤開的、厚如磚頭的《高等數學》上。書本微微起伏,
伴隨著極其輕微、卻無比規律的呼吸聲——他又睡著了。沒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在學霸云集的清華園,圖書館里伏案小憩的身影隨處可見。只有趴著的人自己知道,
意識早已沉入那浩瀚無垠的夢境深處。巨大的環形書桌無聲浮現,
頂天立地的書架向著永恒的黑暗延伸。光屏亮起,這一次,上面流淌的,
是閃爍著奇異光芒的、更為艱深復雜的符號與公式……枕邊,
那本翻開的《高等數學》書頁一角,被窗外溜進來的風輕輕掀起。
—————————————————圖書館里靜得能聽見塵埃落陽光中跳舞的聲音。
陳默趴在厚重的《高等數學》上,呼吸均勻綿長,仿佛只是被書頁的墨香溫柔地哄睡了。
周圍伏案苦讀的學生們偶爾抬頭活動僵硬的脖頸,瞥見那個熟睡的身影,
也只是會心一笑——在清華,誰還沒在知識的重壓下打過盹兒呢?然而,陳默的意識深處,
卻是另一番驚濤駭浪。夢境圖書館,這座由無盡試卷和知識構筑的奇異殿堂,
在他踏入清華園的那一刻,就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蛻變。
原本頂天立地、塞滿高中教輔的浩瀚書架,此刻正在無聲地崩塌、重組。
泛黃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如沙礫般消散,取而代之的,
是閃爍著幽藍色光澤的、材質奇特的“書架”。
上面懸浮著一本本巨大的、封面流淌著復雜符文的書籍,書名是用他從未見過的語言書寫,
卻在他意識觸碰的瞬間,
》、《量子場論基礎推演》、《混沌系統非線性建模》……巨大的環形書桌也變得更加凝實,
表面浮現出復雜的星圖般的脈絡,閃爍著微光。懸浮在他面前的光屏不再是靜態的試卷,
教授譽為“本科生思考題天花板”的難題:關于一個奇異流形上高階微分形式的存在性問題。
這道題,在現實課堂上,老教授花了整整一節課引經據典,也只講了個思路框架,
最后拍著桌子說:“這題,能獨立啃下來的,本科階段就摸到科研門檻了!”此刻,
在夢境圖書館里,陳默的意識如同最高效的量子計算機。他的“手”在光屏上飛速滑動,
意念所至,復雜的數學符號、拓撲結構、微分流形如同活了過來,
在虛擬空間中拆解、組合、推演。草稿區域(現在是一塊懸浮的、不斷延展的光幕)上,
推導過程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邏輯鏈條嚴密得令人窒息。沒有遲疑,沒有卡殼,
只有純粹的知識洪流在思維的高速公路上奔涌。現實世界,圖書館。窗外天色漸漸染上暮色,
自習的學生們陸續收拾書本離開。一個穿著格子襯衫、戴厚眼鏡的男生,
抱著幾本厚厚的物理書,走到陳默旁邊的空位準備坐下。
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陳默攤開的《高等數學》,正好停留在那道令無數人頭疼的難題頁面上。
男生推了推眼鏡,帶著點學霸特有的審視意味,嘀咕了一句:“嘖,第一章就卡這兒了?
這哥們兒怕是睡著逃避現實呢……”他搖搖頭,坐下翻開自己的書。就在這時,趴著的陳默,
那支隨意擱在書頁上的筆,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筆尖在空白處,
極其流暢地、仿佛被無形之手牽引著,寫下了一個極其關鍵的轉換公式!
那公式的簡潔和優美,讓旁邊剛坐下的眼鏡男生瞬間定住了目光,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眼鏡男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鏡框!他猛地湊近,呼吸都屏住了,
死死盯著那行仿佛天外飛仙般的筆跡!這公式…這思路…完全跳出了教材和教授講的框架!
簡直是…神來之筆!“臥…槽?”一聲壓抑不住的驚呼從他喉嚨里擠出來,
在安靜的圖書館里顯得格外突兀。旁邊幾個還沒走的學生不滿地看過來。眼鏡男卻渾然不覺,
他激動地掏出手機,手都在抖,對著陳默書頁上那行“夢游”寫下的公式,
咔擦就是一張照片。他飛快地打開一個學霸云集的學術討論群,把照片甩了進去,
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飛快:【驚現圖書館睡神!第一章難題神解!求鑒定!思路清奇到炸裂!
】群里瞬間炸了鍋。【???這公式哪來的?教材上沒有!】【這思路…臥槽!絕了!
把拓撲同倫和微分形式結合得這么絲滑?】【@張教授,快來看!
這是不是您課上提過的那個‘幽靈解法’?】【哪個大神?照片太糊!快拍臉!
】【圖書館東區靠窗那個?我知道!一個下午都在睡!叫陳默!】“陳默?
”眼鏡男看著群里的信息,又看看旁邊呼吸依舊平穩、睡得天昏地暗的當事人,
世界觀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沖擊。睡…睡著了寫出來的?他感覺自己的CPU要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