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旺躺在竹躺椅上,哼著小曲兒,蹺著二郎腿,手里捏著一把蒲扇輕輕搖著。
太陽曬得他渾身暖洋洋,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幾分。"老頭子,你這把年紀了還貪涼快,
小心下午腰疼。"老伴劉翠花從廚房探出頭來,手里還捏著一把綠油油的青菜。"哎呀,
我這腰比你們這些年輕人還結實著呢!"德旺叔咂咂嘴,
伸手從桌上拿了一小把花生米丟進嘴里,"再說我不得好好看著咱家'黑妞'?
你聽聽這動靜,多帶勁!"豬圈里傳來一陣歡快的"哼哧"聲。
那是德旺叔從縣城花了大價錢買來的黑背豬崽,據說是從省農業研究所引進的新品種,
長膘快、肉質嫩,是德旺叔眼里的"寶貝疙瘩"。這不,怕它吃不慣粗飼料,
德旺叔專門從老李頭家的小賣部買了袋高級豬飼料,
還隔三差五給它喂些新鮮菜葉子——這待遇比老張家剛出生的小孫子還金貴。
劉翠花搖搖頭進屋去了,院子里就只剩下知了的叫聲和豬崽有節奏的咀嚼聲。
德旺叔瞇著眼睛,手里的扇子越搖越慢,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呼嚕。"老趙!老趙!
出大事了!"德旺叔被這聲驚叫嚇得一個激靈,差點從躺椅上滾下來。睜眼一看,
是老張家那頭花白頭發的老張頭,一張老臉急得通紅,氣喘吁吁地站在院門口。
"啥事兒不能慢點說?你這一驚一乍的,把我心臟病都給嚇出來了。"德旺叔揉了揉眼睛,
還沒完全清醒。"還慢點說?你家豬崽不見了!我剛才路過你豬圈,門大開著,
里頭空無一豬!"德旺叔只覺腦袋"嗡"的一聲,手里的蒲扇啪嗒掉在地上。
他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好,光著一只腳就往后院跑。到豬圈一看——可不是嘛,
那只價值八百多塊的寶貝"黑妞"竟然真的不見蹤影!
"這、這怎么可能..."德旺叔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張老臉霎時慘白,
"我明明拴好了門啊!"老張頭也跟過來,扒著豬圈門往里看:"我瞅過了,
門栓是被撬開的,準是有人存心要偷你家的豬。"德旺叔一下子坐在了泥地上,
老淚差點涌出來:"黑妞啊...爹的寶貝疙瘩啊..."劉翠花聽見動靜跑出來,
一見這景象也跟著慌了神:"老頭子,咋回事?豬真丟了?""不是丟了是被偷了!
"德旺叔咬牙切齒地拍著大腿,"準是老崔頭那龜兒子干的!前天他還特意來瞅過我家黑妞,
眼珠子都瞪圓了!""老趙,你別急,咱得想想法子..."老張頭扶著門框直喘,
"要不咱去村委會喊人,實在不行就報警...""不行不行,等警察來了豬都變五花肉了!
"德旺叔一骨碌爬起來,隨手抄起靠在墻邊的鐵鍬,"叫上老李頭,
咱仨現在就去老崔頭家搜!"十分鐘后,三個老頭兒風風火火地在村里行進。
德旺叔扛著鐵鍬,老張頭拎著個手電筒——雖然天還亮著,老李頭更夸張,
不知從哪里翻出個老式銅鑼,說是遇到情況就敲鑼打鼓驚動全村。"老趙啊,
你這架勢是要去打仗啊?"路過的王嬸驚得瞪大了眼睛。"打仗?!這比打仗還嚴重!
"德旺叔咬牙切齒,"我家那頭改良品種的黑背豬崽被人拐跑了!""哎喲,
那可是大事..."王嬸撇撇嘴,"不過你有證據是老崔家干的?""要啥證據?
全村就他家豬圈跟我家只隔一條田埂!再說了,
前天他還特意打聽我這豬的行情..."德旺叔越說越氣,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大,
兩個老友都快跟不上了。眼看就要到崔家門口,突然從玉米地里鉆出個小腦袋,
是老張頭八歲的孫子小寶,手里攥著幾個螞蚱。"爺爺!你們干啥呢?
"老張頭一把拽過孫子:"寶啊,你看見有人抱著頭小黑豬打這過嗎?
"小寶眨巴眨巴眼睛:"黑豬?崔爺爺家的二愣子剛才可不就抱著頭黑豬跑進玉米地了嗎?
我還當是他家新養的呢..."德旺叔一聽這話,渾身一個激靈:"二愣子?!
好你個老崔頭,居然派你家那傻兒子偷我的豬!"他轉身就要往玉米地里沖。
老李頭連忙攔住:"老趙,冷靜點,直接沖不行的..."他一拍腦袋,
從兜里掏出幾顆糖遞給小寶:"小寶,幫爺幾個去聽聽,崔爺爺家豬圈里有小豬哼哼沒?
"小寶眼珠子一轉,接過糖就跑了。沒一會兒回來報告:"有呢!
我趴墻根聽見好幾頭豬在叫喚!"這下三個老頭再按捺不住,德旺叔拎著鐵鍬打頭,
老張頭老李頭隨后,直撲崔家后院豬圈。老崔頭正在豬圈前拌豬食,
一看這架勢嚇了一跳:"哎喲媽呀,這是干啥?"德旺叔二話不說,
一把推開老崔頭就闖進豬圈。"黑妞!爹來接你了!"他在幾頭哼哼唧唧的豬里一通翻找。
老崔頭回過神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趙德旺!你這沒規矩的!當我家豬圈是公共廁所啊?
""我找我自己的豬!"德旺叔頭也不回,突然眼睛一亮——角落里蜷著一頭小黑豬!
他一個箭步沖過去抱起豬崽:"黑妞啊!可找著你了..."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咦...這豬耳朵上咋沒我剪的標記...這不是我家黑妞!"空氣一下凝固了。
老崔頭氣得渾身直顫:"你...你...好你個趙德旺!大清早的不睡覺跑我家來認豬?!
氣喘吁吁地跑來:"老頭子...快回去...黑妞...黑妞..."德旺叔顧不上道歉,
三步并作兩步往回跑。一進自家后院,
就見那頭油光水滑的黑背豬崽正悠哉悠哉地拱著墻根處的野草,
見他回來還興奮地"哼哧"了兩聲。"這...這是咋回事?"德旺叔一時傻了眼。
劉翠花擦了把汗:"我收拾廚房才發現,是你自己午睡前沒把后門關嚴,
黑妞拱開了門跑出來的...剛才是老王家的小孫女看見它在自留地里啃黃瓜,
給攆回來的..."德旺叔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村里幾位跟來看熱鬧的鄉親已經笑得東倒西歪,老張頭和老李頭憋笑憋得滿臉通紅。
這時老崔頭也追了過來,一聽始末,怒氣全消反而樂了:"我說老趙啊,
你這'認豬作女'的本事可真不賴!下回趕集你去擺攤得了,保準比算命先生還掙錢!
"人群中爆發出更大的笑聲。德旺叔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突然也"噗嗤"一聲樂了:"嘿,
這下可好,全村都曉得我趙德旺不僅養豬養得好,演喜劇也是一把好手!"就這樣,
"趙德旺認錯豬"成了接下來一個月村里茶余飯后的笑料。
老崔頭更是每次碰面都要裝作一本正經地問:"老趙,今天豬圈門關嚴實沒?
要不要我幫你盯著點?"只有黑妞依舊無憂無慮,每天在德旺叔精心照料下越長越壯實,
絲毫不知道自己引發了一場怎樣的風波.......自從上次鬧出"認豬作女"的笑話后,
趙德旺在村里消停了好一陣子。每天按時按點喂"黑妞",連午覺都不敢睡得太死,
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不,麻煩又找上門來了。這天一大早,
德旺叔蹲在豬圈門口正給黑妞梳毛,這小豬崽如今長得油光水滑,
背上一條黑線跟潑墨似的溜直,肚子圓滾滾的像揣了個西瓜。"乖乖,
再過半個月就能配種了。"德旺叔樂呵呵地掏出半根玉米塞給黑妞,
"到時候咱家豬圈就能..."他話還沒說完,
村口老槐樹下的喇叭突然吱哇亂叫起來:"各家各戶注意了啊,今兒晌午村委會發耗子藥,
要的趕緊來領!"廣播聲剛落,老王頭就賊眉鼠眼地溜達到德旺叔家門口,
手里拎著個蒙著黑布的竹籠子。"老趙,忙著呢?""啊,老王啊。"德旺叔頭也不抬,
專心給黑妞撓癢癢,"你有事?"老王頭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
壓低聲音道:"我剛從縣里回來,碰上個稀罕物,想著你肯定喜歡。"說著就要掀黑布。
德旺叔終于抬起頭:"啥玩意兒神神秘秘的..."話音未落,
籠子里"嗷"地發出一聲號叫,嚇得黑妞一個激靈拱進草堆里。
只見籠中竟是一頭皮毛锃亮的杜洛克公豬崽,通體棕紅得像抹了油,四蹄雪白,
此刻正瞪著圓溜溜的黑眼珠噴鼻息。
"這、這..."德旺叔手里的玉米棒"啪嗒"掉在地上。"正宗美國種,
縣畜牧站就進了兩頭。"老王頭得意地搓著手,"我侄子在那兒當保管,
好說歹說才勻給我一頭..."德旺叔眼睛都直了。要知道杜洛克豬可是出了名的長肉快,
配上他家的黑背母豬,產出的豬崽得搶成什么樣啊!但轉念一想又警惕起來:"老王,
你有這好事能想著我?""瞧你說的!"老王頭一臉受傷的表情,"上回你幫我家母豬接生,
這份情我可記著呢!"說著壓低聲音,"不過老話說得好,
親兄弟明算賬..."德旺叔心里"咯噔"一下。"五、五千塊?!"德旺叔嗓子都劈叉了,
"你咋不直接去搶銀行呢?!"老王頭不急不惱,慢條斯理地摸著豬耳朵:"老趙啊,
你看看這品相——寬脊背、短嘴巴、粗腿桿,標準的種豬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