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安峪鎮做知青,是一名鄉村醫生,我的主要工作是給來醫院看病的患者拿藥,打針,
輸液。患者是附近十幾個村莊的窮苦老百姓。醫院不大,有三名醫生外加一個財務,
空閑時我們會在周邊開荒種些小菜,日常吃,主要糧食則是靠買。我們是雙休制,
每到周五下班其他三位同事都會回家,而我因為家比較遠,就只能被迫值班看守醫院及藥品。
之所以要留人看守藥品是因為要買這些很難,安峪鎮距離縣城有八十五公里,
且基本上是山路,雖然有公路但還是很崎嶇,藥品易碎,基本是靠著我們用背簍背回來的。
這天病人并不多,加上正值農忙,三個同事便提前放假回家干農活,這在我們這里是常見的,
農忙時節以農為主,我也在下午的時候去長貴家,讓他晚上來醫院陪我,
這樣遇到麻煩的時候也好有個照應。安排好一切后,我就去菜地里轉了轉,拔草松土,
然后就準備休息。醫院雖然是在鎮上但實際情況和農村沒啥區別,
因為醫院離鎮子還是有一兩公里距離。四周不是墳就是荒山,一到夜里就靜的可怕。
晚上我躺在宿舍床上看書等長貴,迷糊間我被一陣噼里啪啦聲驚醒,
這是有人把石子撒在屋頂,屋頂是瓦片蓋的,石子撒在上面會發出響聲,這肯定是長貴干的,
我沒搭理。我蒙頭繼續說,一會兒又是一陣噼里啪啦聲,嘿,不理他,他還玩起勁兒了,
我看著漆黑一片的屋子,桌上的煤油燈不知什么時候熄了,我也懶得起來點燈,長貴有電筒,
我直接在床上高聲喊:長貴,長貴,你狗日的還睡不睡。喊我又倒頭就睡。沒一會兒,
我又被噼里啪啦的聲音驚醒,這我不能忍了,我摸出枕頭下的火柴點燃煤油燈,
我舉著油燈朝醫院后面的陽臺走去,醫院總是兩層樓,一樓是醫院的大廳,藥房,診室,
二樓是醫生的宿舍,我站在陽臺上向下大聲喊道:長貴,別鬧了,大晚上的怪嚇人的。
我沒看見長貴只能大聲喊,這是又是一把石子從房頂上滾過,我一下反應過來我這里是二樓,
附近就醫院是最高的,這些石子是怎么拋上來的。我沒多想,提著煤油燈就朝長貴家走去,
長貴家距離醫院只有幾百米,長貴家沒有關門,他們還在院里干農活,
農忙時就這樣干不完的活。我見到長貴就大聲喊他,指責他深更半夜的裝鬼嚇人。
許嫂子見我一臉怒氣,忙上前問:曹大夫啥事,火氣這么大?我將事情和許嫂子講一遍,
許嫂子一臉震驚,磕磕絆絆的說:曹大夫大晚上的,可不能嚇人啊!長貴一直在家干活呢!
這不我讓他趕緊忙完這點就去醫院呢。不是,許嫂子,長貴真沒離開?我疑惑道。
長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道:八成是嚇的,走吧!許妹兒我先去了,這些改明我回來弄。
我跟在長貴身后,仍不死心問道:長貴你剛才真在家啊?長貴點頭,走吧!
我擔心是來偷藥的,聽完我的心也是一緊,加快步伐朝醫院走去。
就在我們抵達醫院的大廳時,屋頂又傳來一陣噼里啪啦聲,我示意長貴就是這個聲音,
長貴抽出別在腰間的柴刀朝屋外走去,一些石子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我借著煤油燈看清了,地上散落了許多石子。你先回屋,我去后面看看,
記住不管誰敲門都不要開門。長貴囑咐我,然后翻身去屋后。屋后是一片墳林,
我坐在宿舍的單人床上仔細琢磨,這不對啊!醫院是二樓,整個安峪鎮最高的建筑啊!
誰能把石子撒在屋頂,壞了,我不放心長貴,想去找支援,可是藥怎么辦?
這些藥可是定量的,后面就是雨季了,再去取藥就麻煩了,雨季山路不是滑坡就是泥石流,
每年雨季帶回來的藥都有大量損耗,得靠這些藥撐著。長貴可千萬不能有事,
我嘴里念叨著阿彌陀佛,屋頂的石子還在響著,
鬧得我心里一陣煩躁心想不會遇到什么事了吧?我把心一橫直接站在二樓的陽臺開始罵,
什么難聽罵什么,聲音大得很。當知青后我學了不少罵人的本事。不久許嫂子來了,
曹大夫你們這是怎么了?咋還罵人呢?我這罵聲也驚動了附近的老百姓,都起來了,
朝醫院走來。許嫂子,出事了,這些石子不停地滾,長貴出去了還沒回來。
我說完就朝樓下走去開門。許嫂子見到地上的石子,問道:這些就是你剛才說的石子。
徐大爺也來了,蹲在地上撿了一塊石子查看,隨后遞給陳太婆,
您老給看看這個石子是不是覺得眼熟。陳太婆接過石子,表情瞬間凝固,整個人有些陰沉,
曹大夫這石子是怎么出現的。我將石子的事說了一遍,陳太婆的面色更難看了,
長貴去后面墳林了?長貴去了好一會兒了,我喊他好一會都沒理我。壞了,陳太婆驚呼一聲,
隨即安排了幾個壯勞力,囑咐他們馬上去葛鎮找馬半仙,和他說亂墳林出事了。
又讓許嫂子把家里的三個小孩找來,站在醫院的二樓對著墳林喊爸爸。
我不懂為什么要這么安排,這不是封建迷信嗎?難道他們不怕嗎?我拉了拉徐大爺的衣角,
徐大爺將我拉至一旁說:這事復雜了,說來話長。走吧!去長貴家我給你慢慢說。
醫院是義莊改建的,我們這里是河道的下游,每到雨季都會有死尸從上流飄下來,
我們都會將他們打撈上來做法安葬。義莊也是給那些客死他鄉的人準備的驛站,
這里陰氣很重的。后來戰爭結束了,不需要義莊了,我們本打算把它拆除的,
可是那些當官的非要把這里改建成醫院。我們鬧了很久,上面那些人險些給我們扣帽子。
這事我知道,當時安峪鎮是強烈反對修建醫院的。徐大爺氣得直發抖,娃呀!
我們哪里是反對修醫院,我們是反對把醫院修在這里。哎!這醫院在修的時候就怪事不斷,
那石子就出現過的,還死了人,但都被那些當官的給壓下去了。陳太婆說道,
也不知道這次是什么。長貴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太婆這事真是玄乎。陳太婆一個拐杖打過去,
曹大夫不知道情況你還不清楚,深更半夜的敢去那地方。
許嫂子也擰著長貴的胳膊哭道:你要是有個啥事,丟下我們娘幾個可咋整哦!
徐大爺猛吸了口焊煙,沉悶地說:今晚大家就先別睡了,就在這里等馬半仙。大家都沒說話,
屋子里靜的可怕,突然一陣馬羊雞鴨在屋外響起,整個鎮子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許嫂子哎呀一聲,壞了,誰家沒關門,牲口全跑出來了,可別禍禍莊稼。啊呀!
人群一下子沸騰了,大家都顧不得其他了,全跑出去準備先解決牲口再想其他的,
畢竟莊稼沒了就得餓肚子。大家拿著火把電筒朝自己的田地走去,哪里有牲口的影子。
這牲口呢?徐大爺的聲音在田間響起,是啊!剛剛不是有牛的叫聲,我還聽到了雞叫呢?
陳太婆在院壩里拜了拜,嘴里嘟囔著:老輩子些,您們走了就走了,別再回來了,
現在不是往日了,要是把人惹急了能連窩給您端了。明兒啊!我們一定好吃好喝的給你供上。
我們也知道自打義莊拆除后就無人祭祀你們了,你們都不是我們安峪鎮的人,
我們本是發善心掩埋你們,可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們安峪鎮的百姓。
一些熱血的年輕人開始抱怨了,就不該掩埋他們,現在好了給自己找一堆事,
現在它們把醫院弄成那樣,又得重新蓋瓦,還得花錢,本來就窮。對,對,
就不該埋它們現在還纏上咱們了。年輕人手里拿著鋤頭,在地上敲得咚咚直響。
陳太婆嘆了口氣道:這事還是等馬半仙到了再說,咱們看看這事到底是出在哪里。
還能是哪里,是它們心大了,不管它們同不同意醫院都在那兒,我們可沒錢再修,
它們不樂意我明兒就給它們扔回河里。對,全扔河里去。
許是它們聽到了大家的抱怨下半夜安靜了,我有些瞌睡,便找了棵樹打盹。
沒了石子的聲響我睡得很香。中午山子他們帶著馬半仙來到醫院,只見馬半仙一身麻布衣服,
洗得有些發白,頭發是寸頭,眼神干凈堅韌。馬半仙沒有說話只是圍著醫院走了一圈,
隨后又拿著羅盤在亂墳林走了一圈。爾后對著陳太婆搖頭,這事不太好弄,得挖墳開棺。
開棺?馬半仙點頭,這地方成了養尸地,必須得處理,不然早晚會出事。養尸地?
眾人一陣驚呼。不可能,這安峪鎮我們祖祖輩輩都在這兒住,不可能是養尸地。
馬半仙解釋道:這養尸地形成的時間很短,還沒成氣候不然你們早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