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作為一個疲于奔命的社畜,出了長差回來剛想歇歇,
結果一覺睡醒發現自己被綁架了怎么破?偽人?替換?潛伏?
枕邊人到底是不是枕邊人如果真正的男友失蹤了,那我面前這個是誰,
我對面房間里僵硬地探出半張臉的又是誰?別搞,我只想好好上班1從懸浮車上下來的時候,
太陽早已落到地平面以下看著眼前這棟老舊的公寓樓,
聽著從一樓人家黑沉沉的窗口里傳來的綿長呼吸聲,
李泠已勞累了半個月的身體更覺沉重而困倦,但只能撐著最后一滴精力走進單元門踏著月光,
拾級而上其實都不知道該不該叫月亮,
畢竟真正的月球在一百五十二年前便被移到了另一星系現在的天空中掛著的,
其實是一個拙劣的仿造光球光線暗淡,視物艱難。移走月球的原因,
是其存在0.075%的可能性會與地球相撞這就是新元世紀,科技高度發達,
情懷全然消弭,是一個精密的儀器,不允許任何一個部件出錯,
也有能力不讓任何一個部件出錯尤其在唐提斯蓋爾這個北半球最繁華最先進的城市,
金錢和科技澆筑成人類文明一個又一個新的輝煌,城市高樓林立,處處五光十色光怪陸離,
所有人都奢靡地生活著除了她,作為一個34環某腦機公司的銷售,
李泠貧窮又混沌地墮落著在這個智腦技術全面普及,
人人都把意識上傳到云端過好日子的時代,
她還在為了供養自己的肉體賣命腦機不是沒有便宜的,比如她們公司的貨,質量不咋地,
沒有辦法安裝她天生具有嚴重的電子元件過敏在這個想好好活就必然要進行義體改造的時代,
她為了能活,無法給自己自己的血肉之軀添加任何雜質全人類的思維互聯已經實現,
人們想要的一切都能在意識世界里實現尤其,意識世界可沒有什么生病和殘缺,
你只需要在物質世界找家靠譜的托管所存放自己的身體,然后,
意識上傳——不死不滅無病無災過去無數人類的終極夢想實現了在這樣的時代,
連腦機接口微創術都沒做的李泠,
是個異類一如她住的這座小樓連早已被生活磋磨成死尸每天麻木不仁的李泠,
都難免為之詫異——在這樣一個時代,
在這樣一個時代的三大中心城市之一——唐提斯蓋爾的三十一環內,
能接納李泠這么個外域人所以哪怕基礎設施差的令人發指哪怕房東大爺脾氣差一年漲三次價。
。。她也忍了起碼有個住的地方,目前的房租她也能應付畢竟,
這是她十二歲來到區內后僅有的一片瓦何況,家里還有男友在守候……雖然最近,
應該不會守候女人臉上閃過一片陰霾,繼續爬樓樓梯又窄又陡,
怪不得高層沒人住除了她李泠有氣無力地想道隨后在一片黑洞洞中,根據二十七年來的經驗,
準確無誤地踩中設計完全不合理的下一級階梯唐提斯蓋爾是典型的立體環帶型城市,
在李泠所居住的地面層垂直正對著的空中,
還有好幾個懸浮的環帶層如果說地面是混沌而繁華的罪惡之城,
是賽博朋克的經典再現那么唐提斯蓋爾的空域環帶層,則是出了名的肅穆圣潔,
那才是上層人生活的地方上層人,不僅確實在物理概念上居于上層,
面一定也是如此像李泠一樣的地面人都這么想她們也沒有辦法知道更多上下層大眾通訊隔絕,
交通更是明令禁止,下面的人要知道上面的情況,
只能找門路不過李泠本來也對她們沒什么想法她只想在地面好好上班,
經營好和男友的小家和她想法一樣的人不算少階級固化到一定程度,雙方倒是格外安于天命,
互不相犯飄在天上,永遠陽光普照的,是有能力的人,而這,
跟她這么個連地面層都是千辛萬苦才進來的人,沒有關系現在的自然環境嚴重退化,
只有依傍人類聚集區才能有活路光是為了從區外到達唐提斯蓋爾,
李泠的家庭付出了一切足夠的幸運,
讓她奇跡般地到達了李泠將永遠銘記她從圍墻上一躍而下的那一刻可是,
相當的不幸——她是家庭里僅有的成功者而偏偏,
當她這么個背負著全家人未來和希望的15歲少年,
在好不容易咬著牙強忍著永失至親的絕望,去接受針對難民的最初級智能芯片植入時,
卻一下子被檢查出來——她有著嚴重的電子元件過敏,
沒有辦法植入人人必備的腦機人生在本該有起色的階段,又落入了谷底對啊,
稍微有點能力的人都不會住在地面層吧?住在這么個終日被籠罩在陰影中,
不斷承接著上層傾瀉的污水廢物的地方,這個距離區外污染最近的地方,
這個充盈著罪惡與疾病的地方哪怕同樣霓虹燈光輝燦爛永不熄滅,
的建筑、狹窄臟亂的道路……無不在提醒著她活著有多么艱難樓梯間的玻璃上蒙著厚重的灰,
把本就暗淡的“月光”遮了個全,
頭頂的燈更是已經壞了三年從隔壁街區坐漂流巴士到居民樓,
再在勉強視物的條件下爬上十一樓,這就是她每天的回家路不過聽說,
近紐滬蟲洞通道的選址已經定下來了而這棟居民樓在它的必經之路上得搬家了呢胡思亂想間,
李泠終于爬上了十一樓她早就不指望走廊里的燈了,而月光慘淡,
顯然也是照明不了一點望著空蕩蕩的樓梯口沒有她臉上劃過一絲落寞,只是很快就收斂起來,
畢竟浸淫職場多年,她早就習慣收斂情緒。何況,
早有預料她平靜地走過狹長的黑暗走廊安全倒不用擔心,畢竟她是第十一層唯一的住戶,
何況家里還有男友實際上,該棟樓的五樓以上只有她家還住人借著手里終端的光,
她開鎖進門,突然間又想起了什么,
看向門的外側把手也沒有連續多日都會在門上卡得端端正正的桑德蘭,
沒有她疲憊的心又蒙上一層陰霾是因為這次出差的時間太長了嗎?她很難不看重桑德蘭,
畢竟,她能體會到男友稀薄愛意的地方,就只有這個了而面前的門縫里,
也沒有光線透出來她已能預想到這房間里的漆黑死寂男友又已經睡了嗎?她在外奔波的時候,
的確希冀著,或許給男友一段時間獨處,他就能想通自己的問題,
變回以前的樣子或許在自己出差回來的當晚,他會在樓梯間等著,再不濟,
也會在客廳哪怕出差這半月,給他發的通訊基本被無視包括今天發的“親愛的!
我今晚結束出差就回來了。”但在打開家門前,她仍然心懷希望她拖著身子走進房子,
開了客廳的小燈,看到男友慣常放在茶幾旁的園藝工具箱,這東西他從不離身果然回來了,
只是,又沒有等她。但也許是心存僥幸,也許是早有預料,這么長時間男友的逃避與冷漠,
再加上工作的壓榨,她沒有心力感到不忿或者悲傷就像無數個日日夜夜一樣,
她只是安安靜靜地放下東西,麻木地去喝營養液,渾渾噩噩地洗漱臨睡前,
她掃了眼出差前插進瓶子的桑德蘭半個月無人侍弄,
自己的愛情感到那樣焦慮和迷茫何況這份工作也給她帶來了日益深重的壓力至于男友的異常,
她姑且當他是病友不過到底怎么回事,每天送來的花這么鮮活,
你對我的愛卻好像枯萎了甚至今天,連能給我一點慰藉的花也沒有了進到臥室時,
借著自己那側小夜燈的光亮,看著男人早已睡去的背影,
她馴熟地輕巧鉆進他身旁鋪的平平整整的另外一床棉被被子外面的皮膚,好冷暖氣壞掉了,
但預約的維修機器人還要等三天才能來今天發生了什么,
時間真是.....太累了……累得莫名其妙……腦子也來越來越記不住事情了陷入昏迷前,
她最后看了一眼男友的后腦勺真是,到底怎么了......明天下班回來,
問問他好了她帶著這個想法墮入一片漆黑太疲憊了,這段時間,
她的五感被工作和愛人的大變樣磨損得格外駑鈍所以哪怕最后一秒,
她都沒有覺察到自己枕頭上散出來的奇怪香味2“親愛的,有上層人很喜歡我的花,
開出了很可觀的薪水,不過要求是讓我去上層工作”聽到這個喜訊的那一瞬間,
你確實很為男友高興,但你手頭還在做主管發來的一堆用戶畫像分析所以,
你這個敲鍵盤敲到手指頭冒火的底層牛馬不探究男友話里的深意,
只是捧場地恭喜了他擁抱了他,便再次埋首于工作哎,
要是有腦機就好了“李泠——”雖然男友一直是這么個黏黏糊糊的性子,
但今天看著自己在忙,
后貼了上來糾纏的情況屬實少見你一偏頭就可以聞到他身上沐浴液和洗發水干干凈凈的香味,
而且這么晚了,他還像要去上班一樣,規規矩矩地穿著襯衫和西褲另外,
他還戴上了兩人間帶有旖旎暗示的細邊眼鏡和墨綠色領帶這么年的感情了,
你們倆之間有很多不言自明于是意識什么,你飛舞的手指停下來,尷尬地咬了咬下唇,
保存好工作進度后看向男友“抱歉啊林先生,我實在忙昏頭了”你一臉無辜地仰視著他,
又刻意放柔了嗓音你繼續說:“我怎么忘記今天是我們我們七周年紀念日了呢,不過,
今天的工作要緊,深夜慶?;顒诱埱笈驳街苣 弊焐险f著請求,但你可沒聽反饋的意思,
手摸上鼠標就又準備開干“嗯……好……但我剛剛說那事……?”你停住了,
而后偏頭憐愛地看了眼杵在旁邊高高大大,但滿臉都是委屈的林平先生,
到底還是決定先把男友這事處理好其實,本來想當沒聽懂的,就讓這件事這么擱置你望向他,
眼里的溫柔仍然充盈,只是混入些許殘忍的色彩“boss直聘是吧?我覺得挺好的,
你去吧,”你看著那雙期待的眼睛,清晰又堅定地重復“你該去。
”你們是一對心有靈犀的情侶,也都是27歲的大人,你們的潛臺詞,互相聽得懂。
你知道男友不會想聽到這個,正如你不想說。只是,你需要說。
空中環層對你們這些地面人是那樣遙不可及,尤其對你們倆這種普通人來說。所以。
男友這一去,你們恐怕此生都不會再見果然,男友在聽到你的回答的一瞬間,
笑容僵在臉上你知道,他想讓你說你想和他一起去,然后順理成章地求婚這個笨蛋,
寫完日記都不合上的他也明白你話里那個“你該去”的分量李泠,很少重復自己的話。
——————————你再次為兩人的差異感到無力與空虛林平曾經本就是環帶上的小少爺,
哪怕家道中落來了地面層,他們家也仍然是響當當的人物在地面層臟兮兮的孩子中,
林平永遠體面矜貴,那樣鶴立雞群,哪怕因為他父親生前欠的賭債,現在他除了和你一起住,
無家可歸林平有一手冠絕唐提斯蓋爾的養花手藝。再脆弱難養的植物,
在男友手里都被治的服服帖帖??窗桑F在,
有上面的權貴愿意把他接回他本就屬于的地方而你呢,
最落后的血脈的外域人你的身體無法進行義體改造而一具連最簡單的義體都無法安裝的身體,
在地面層都活得那樣辛苦社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兩性間因為生理而存在的差異的確消弭了,不過,對人體的剝削變得更加嚴苛。于是,
像你這樣連腦機都接入不了的殘疾人,何況還沒有家世,
所以哪怕有還過得去的學歷和豐富的工作經驗,也淪落到了被社會拋棄的地步。何況,
林平在地面層這些年,他的身體也明顯越來越不好你偷偷看過他的健康分析報告,
是地面層糟糕環境導致的基因污染你又是為上層人們的孱弱感到可笑,
又是為這個人感到心疼你是在域外的污染環境里出生、成長起來的人,
潔凈最健康的環境中安安穩穩長到了十五歲的人你的血脈的確是域內人唯恐避之不及得骯臟,
可就是這“骯臟”,讓你有著無數病菌的抗體,
的、整日休眠只在意識世界活著的域內人們難以想象的強健肉體真正的健碩的身體這么多年,
看著男友身體的式微,你無事發生般生活,暗地里卻為這必然到來的分離,
早早地就做好了準備你不愿意這個人為了你獻出生命,你真希望他能自私一點,
要的醫療康養條件林平必須回環層你與這個認識了12年的人必須分離但他哪里放得下你呢?
于是這個人不顧自己的身體,永遠逃避賞識和升遷,守著你待在地面層。太多次了,
他拒絕了太多次,你為這個人對你的愛感動但也覺得沉重不可以再這樣了,
林平必須回去而就算你們倆使上渾身解數讓你也跟著林平上了環層,
等待你的必然是被男友養起來的命運——一個地面層都不需要的人,
環層上怎么可能容得下理所當然的,你會被圈養起來而如果,如果你能忍受成為附庸,
能無視兩人間地位的差距,永遠天真,永遠守在家里,把余生都獻給林平,
每天只是心安理得地和林平打情罵俏——就好了可是你不能,
你的自尊和你身上背負著的她們,都不允許你就這么躺平媽媽爸爸妹妹的托舉和保護,
讓你僥幸進了域內,要好好活下去,要活好這條她們拼盡全力保下來的命,
永遠不能得過且過和沉淪享樂何況這樣的日子,
也是你難以忍受的擁有的一切都依傍一個男人的寵愛,
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不便利也讓你只能待在家里,
只能當一個泡在糖罐里的人彘這永遠給不了你安全感生活,
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好你們的結合本就全靠林平的追逐,
只是你最后也心動了你憐憾他的凄苦身世,你不忍見他才華埋沒,
你深知他日益消瘦必須歸去,而最重要的是,你不想耽于士,不可脫,
你有你的倔強和事業你貪戀林平的好,
半推半就地享受這段本就注定不能長久的關系是你鬼迷心竅,
沉沒成本已經夠多了但如果再來一次,你還是甘之如飴林平是你人生中一次美好的體驗,
你不后悔允許他出席你的人生林平那樣好,愛上他,人之常情但你也明白,
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你等著男友的回答,
他卻始終不說話這輕飄飄的一來一往幾句話里承載了太多太久的深思熟慮突然,
男友從兜里掏出那個你很早就發現了的盒子,遞給你,
然后頭也不回地出了門果然生氣了回來就得提分手吧又或者,
分手的消息會以電子短訊的形式跳出來沒事,他能去就好太多年的相濡以沫,
倆的關系只用情侶來形容甚至顯得單薄明明做了那么多心理準備但你好像還是很難過你知道,
這個盒子本該在這個用來求婚的夜晚被掏出來,它本該被自己的男主人激動又沉穩地打開,
它里面那個銀閃閃的環應該在那經典的甜蜜對白中被取出來你沉默地看著手里這玩意兒,
不明白它在快要分手的你倆間扮演的角色想了想,還是收了起來林平,我愛你,
但這次珍貴的機會,能讓你成為更好的你早點習慣單槍匹馬吧。在林平奪門而出后,
你站起身,把準備好的七周年禮物放到他的園藝工具箱的旁邊那是個銀鐲子,
其上勾摹著林平喜歡的桑德蘭紋放好后,你安安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覺得它做分手禮物的話,
倒也很合適明天本來約了情侶寫真的你低下頭想了想,最后還是沒有取消分手的話,
那樣難約的店,那樣貴的定金……去拍個單人的也可以隨后,你努力忽視胸口的鈍痛,
繼續工作深夜,男人才回來他沒有驚醒你,還為你帶了一朵純白的桑德蘭,
就放在你枕頭邊之后的日子一如往常,他沒有提分手,也再沒有提過這件事,
們倆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這男人只是和過去那個對你的無數次拒絕都無動于衷的男孩子一樣,
只是堅定地跟在你身邊后來你打聽到,男友拒絕了那位大人的邀約,
還是就留在地面層發展他留下的理由顯而易見,
簡單到你為這男人的戀愛腦感到又好笑又生氣但到底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默然的堅定讓你最終屈服那就這樣吧!就好好愛吧,兩個都殘缺的人,
在地面層昏暗的天光中平凡地活好當下好了不要去想太遠的事情但是從那個夜晚開始,
林平不再主動與你說話和互動他仍然親切溫柔,但做什么事似乎都避著你走他仍然和善順從,
卻一反常態地沉默和木然他發呆的時間變得很多,你問起,
得到的卻只有搪塞也是從這天開始,你每天下班回家,
都在門把上看到一朵卡得端端正正的桑德蘭正如那晚他放你枕邊那朵3李泠醒來時,
只覺得神清氣爽好久沒睡得這樣好了,她真覺得自己煥然一新?剛想再賴會兒,但下一刻,
她發現天光大亮整個人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壞了,工作!任何理由都不會得到公司的寬恕,
請假更是天方夜譚,只有抓緊時間到公司求上司網開一面了李泠邊去洗漱邊瞟了眼手機,
通知如潮水一般快速涌動,全然看不清內容,不過其實猜也知道是什么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終端好端端的還顯示電量告急怪了,
李泠可是在公域電源把全身家當都充滿了電才回的家于是又風風火火地跑出去給手機接上電,
再返回來加速洗漱換好制服離開臥室的過程中,總覺得房間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又說不出來嚴格來說,似乎一起床就有一股微妙的異樣感始終縈繞李泠心頭哎,蒜鳥,
泥菩薩過河了都至于男友,
他應該又是已經離開了于是當李泠詫異地循著熟悉又陌生的香氣和滋油聲走進客廳,
隔著玻璃門,看到林平在廚房忙碌的那一瞬間她驚得呆在原地,整個人被巨大的欣喜擊中,
———————————————————在現在這么個土地水源空氣受到嚴重污染的時代,
這么個絕大部分人只保證肉體活著的時代,
真正的植物動物不好養也養不起還沒人要理所當然的,弄一份熱氣騰騰的,
完整真實的飯菜昂貴與困難不言而喻而她們倆雖然窮,但努力追求生活品質,
盡管這份追求里帶著幾分身不由己——李泠沒有腦機,林平很不喜歡用腦機總而言之,
有味每個月兩個人會合力做上一頓豐盛的兩菜一飯——西紅柿炒雞蛋加酸辣土豆絲加蛋炒飯,
沒法更好了,光是這些東西就要耗去李泠半個月的工資。做飯的當然是林平,
畢竟只有吃過的人才知道做出來該是什么樣何況,得益于叔叔的教導,林平本來手藝也不錯。
李泠每次只能聽從指揮,哼哧哼哧地給小煮夫打打下手李泠是曾經連營養液都喝不上的人,
她本該像無數人一樣,這輩子只在菜肴博物館或腦域擁有品嘗食物滋味的機會在進入域內后,
她的口腔食道胃囊本來也早已習慣營養液大同小異的口味區分,
早已習慣粘稠液體滑進身體的遲滯冰冷但當年,在那個冰冷昏暗的廢棄隧道里,
在她滿身傷痕手腳冰涼奄奄一息的時候,
偏偏這個還沒她高的男孩子奉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蛋炒飯爸爸告訴林平,
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你先要抓住她的胃林平將這句話奉為圭臬,不斷努力,
畢竟這就是爸爸守住媽媽的秘訣之一在李泠的少年時代,
她的胃最先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她忙了一天,看著林平噠噠噠送上來的各色菜式,
手里本就滋味一般還死貴的營養液突然就更難喝了最開始,
她一看到林平送來的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就生理性饑餓后來慢慢的,
看著這個永遠望著自己就眼睛亮晶晶的少年,她不再只是胃里饑餓,
那種空虛和澎湃從腹部向上蔓延再后來,她沒看到他,
胸膛里也有難以言喻的饑餓——而在看到他的一瞬間,
這空虛就被填滿了最后李泠真的選擇了林平,而經過多年的上供評選,
林平對李泠的口味偏好了如指掌“李泠愛吃我做的飯菜!最愛的是我做的蛋炒飯!
”林平的秘密筆記本上曾寫下這樣一句話后來,李泠和他翻閱日記,
追憶青澀年華時看到了這一句,女孩子瞇起眼促狹地看著他笑了一下,
然后在他寫這句話下面綴了一句“除了飯,這兩句話都只看前5個字也可以。
”李泠滿意地收起筆,再看看懷里的男友,
果然不出所料地變成了紅番茄在李泠拼命進入了區內卻失去了一切的人生中,
在這個女孩子無數個絕望的瞬間,林平永遠那樣堅定那樣溫暖地追逐她守候她怎能不愛呢?
她動心很慢,但一往情深,
矢志不渝————————————————————只是在冷戰之后,
男友再也沒有下過廚所以當下,看著那個忙活個不停的背影,她的歡喜無以復加——終于,
莫名其妙的冷戰結束了,她的林平回來了?突然聞到危險的焦糊味,李泠剛感覺奇怪,
廚房里的人就端著一盤焦黑出來了啊,這是....手生了嗎?男人迎著她的目光,
笑得溫柔殷切“哎呀,起了呢?快坐吧!”李泠也回他一個笑臉,
不過確實主要是因為時間緊迫,于是說:“不呢不呢,我上班遲到了,晚上回來吃吧親愛的!
”說罷,李泠風風火火地拿了一管營養液就朝門口走去被人凝視的感覺過于明顯,
始終縈繞在心間的異樣感更是越發濃烈于是李泠在把門拉開的那一瞬間,
最后回頭看了一眼穿著棕色小狗圍裙的林平端著盤子乖乖站在原地,
還在看著她笑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李泠覺得這臉上的笑容,有些奇怪李泠強按下心頭的異樣,
回過頭正準備出門,一抬眼卻大驚失色全然陌生城市街景被籠罩在灼目的白光之下,
無數一看就貴的高精度鈦銀運輸機在建筑物間的低空域按部就班地川流不息,
街道上沒有任何活物,除了道旁種植的井井有條的綠植花卉什么鬼?!身后附上一道陰影,
不知何時接近的男人俯下身伸出手,溫柔地幫李泠把鬢發別到耳后這手的手腕處,
皮膚光潔如新沒有林平該有的傷疤,
林平該有的痣被危險而未知的掠食者盯上的李泠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只覺得毛骨悚然“嫂姐姐,
你睡得還好吧,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直到這一刻,
這東西都還在用男友的聲音說話——————————————————————那天晚上,
在聽見開門聲的那一瞬間,他心花怒放如果她沒有那么疲憊,
那她可能會留意到房間里的那些細微的不同,但幸好,她一直以來都那么疲憊,
那么得過且過他朝著墻躺在床上,
睡姿和表情都控制得與那個人一模一樣哪怕她繞到床這邊盯著他的臉瞧,
也只能看到自己這張和她男友一模一樣的臉何況,他知道的,她們這段時間吵架了,
以她的性格,也不會打擾冷戰中背對著自己已經休息的“男友”所以他默然地躺著,
那樣放松。眼睛閉上了,面上也一派靜謐,就好像一個熟睡的人類實際上,
她向床靠近而難以自抑歡快跳動他細細感受隨著她爬上床、鉆進被子帶來的摩擦和震動然后,
等待著,等待著,心跳越發加速,大腦不住地震顫,連刻意保持的呼吸頻率都亂得徹徹底底。
眼睛看著墻豎起耳朵感受空氣里她帶來的震動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動靜嘴角不住地往耳根勾,
隱秘的,被死死壓抑的無上快樂滿臉都是變態的狂喜和期待他克制地沒有顫抖和笑出聲來,
哪怕計劃實施得那樣順利,都只是沉默著夸張地咧出一個巨大的笑容終于聆聽到,
鉆進被子里的女人呼吸的驟然和緩藥物起效了男人不裝了,
一個翻身把自己半撐起來在一片黑暗中,昏迷的女人被籠罩在他的影子里,
比墨色更黑的影子他專注又真誠地盯著這張朝思暮想的臉,
成功了不過如此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咯……哈哈……”看著昏迷不醒的女人,
暗夜里男人甚至笑出了聲4在戀愛的第三年,
李泠去林平家吃飯那時候林平那好脾氣的雙親健在,
她們兩位在環帶層都是聲名顯赫的生物科研領域大牛不過在林平十二歲那年,
林父在外欠下了天價賭債的事情東窗事發,債主追上門來,
但林家人把能賣的都賣了還是還不起,于是只能逃到地面幸好下來后林父改邪歸正,沒再碰。
而夫婦倆經過多年打拼,林家現在境況不錯,
已然從當年倉皇出逃的窮困潦倒到中產小資一切都在蒸蒸日上席間大家其樂融融,
深夜林父還拉著大伙在院子里燒烤實在是聞所未聞的吃法,
哪怕是早被林平伺候了不少佳肴的李泠,在咬下膏油吱吱作響的植物蛋白肉那一瞬間,
都差點為這這絕頂的美味驚得流下淚來今天來林家,
真的是吃爽了?林母拿出一罐彩色的飲料,笑盈盈遞向李泠甜甜的,氣泡很多,有些辣,
還很嗆人不過配著這種叫燒烤的東西來吃,更使美味更美味月上中天,李泠今晚不走了,
就在林家的客房休息趁著林家人收拾殘局,
她決定先去洗漱哪怕林平顧忌著她頭回喝那種小飲料,讓她沒沾幾口,
但李泠的身體還是沒招架住暈暈乎乎的,
她一步三晃地拿著林媽給的睡衣朝著記憶里的浴室的方向走去啊,到了她推開門,
倚著門框站在門口半睜著眼,
房間里看去卻和一雙瞪得目眥欲裂血紅雙眼對上眼神一個衣衫襤褸男人呈大字型被鎖在床上,
他嘴里塞著什么東西,說不了話,但喉嚨深處在嘶吼,
鐵鏈也隨著四肢的掙扎而尖利地狂叫著這男人滿臉痛苦,但對她的存在卻仿若未覺,
他的視線在整個房間里躁動,在盲目地巡視,
與她的對視似乎只是巧合下的一瞥這一刻她不再發蒙,終于聽見了房中人一刻不停的嘶吼,
沉悶痛苦,
狂的不成文的喊叫中被宣泄李泠登時便清醒了過來她震悚地直直看向被鐵鏈綁在床上的那人,
疑心自已眼花了不然的話,為什么面前這個歇斯底里,
形同野獸的人會長著一張和男友一模一樣的臉“親愛的!”李泠回過頭,
正看見林平朝自己跑過來待林平跑到近前,李泠問起房中這人,林平看起來倒也不避諱,
但還是把門合上,把李泠帶遠了才開口“抱歉嚇著你了親愛的,那是我的雙胞胎弟弟,
他從小身體不好,一直養在家里?!崩钽龊苁窃尞悾J識8年,
即使兩人確實不怎么深聊家人這一話題,
但這還是她頭回知道他有個雙胞胎弟弟“……倒是從來沒有聽你說過。那他這是怎么了,
為什么還拿鎖鏈拴著?”“他有精神疾病和自殘傾向,所以我們也基本不對外說。而且,
你看他這樣子,不限制一下哪里行呢?我們家也實在難辦?!薄皩α擞H愛的,
你可千萬別在我爸媽面前提他啊,我弟弟的病是我們家的大忌諱。我們真的很愛他,
但也真的不好讓別人知道他的存在?!笨闯隼钽雒嫔系膿鷳n和懷疑,
林平嚇得又補充一句“親愛的我們可沒有虐待他啊,那可是自己的親人,你也放心,
我爸媽已經找到靠譜的醫生了?!崩钽龀聊囟⒅约后@慌的男友,還是覺得這其中有隱情,
畢竟……在環帶層都找不到的好醫生,在地面找到了....?不過到底是人家的家事,
她這個女朋友不好干涉她也不太想干涉——————————————————————是,
弟弟么?李泠坐在沙發上,微微仰著頭,
端詳面前這個與男友的形貌別無二致的男人的確像得嚇人,
原來雙胞胎是這樣子的啊不過林平可不會笑得這么流里流氣男人站在茶幾邊,
笑嘻嘻地也在看著她,渾身上下的邪肆氣息全然沒有掩飾,而這一點,
與男友迥異李泠目光掃過冷掉的漆黑早飯,掃過沙發套上本該有修補痕跡的地方,這一刻,
她終于明白了晨起時就存在的異樣感來源于何——太明亮了,無論是臥室還是客廳,
這房子采光過于明亮而之前被掩在陰影中的自己家,
這樣多的光亮原來異常在第一眼見面時就存在了但李泠只是一如既往地無視和逃離而很遺憾,
這一次,她逃不掉了“所以,你是...”,李泠頓了頓,又道,“林平的弟弟嗎?”對了,
林平沒有告訴她自己弟弟名字,而之后她也沒再上過林家吃飯——在第一次拜訪的半年之后,
林家起了大火,燒得不成樣子除了本就在外住宿的林平,其他人都死在了火里,
而且火勢過大,連尸體都找不到她趕到現場的時候,男友跪在熊熊燃燒的火場外,
哭的不成樣子他甚至不管不顧地想要沖進火場李泠半蹲在這個掩面痛苦的青年旁,
心疼地看向他手腕那片剛剛被火燎過的皮膚,能做的只有陪伴要不是遭此不幸,
他也不至于來和自己擠出租屋不過奇怪,原來弟弟也沒事的嗎?
怎么從來沒有聽林平說過他半斂著眼看李泠,
唇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像只咬了你一口還施施然查看戰果的狐貍,
又輕薄又得意“叫我林木就可以”“另外”“我的嫂姐姐,看來,
您和哥哥的愛情也不過如此嘛”這么句帶刺的話聽得李泠心里只覺得莫名其妙,
不過李泠還記得林平說過這孩子不正常,所以她臉上只是賠笑詢問:“林木,
你這是和姐姐開什么玩笑呢,好了,讓我走吧,我還要上班呢。
”青年卻笑瞇瞇地矮身拉進兩人間的距離,他那雙眼睛始終含笑,但卻不親切,
只盯得人毛骨悚然“不是玩笑呢,哦對了,”林木負在身后的手拿出來指向李泠的終端,
“您不妨,再看看時間。”李泠依言去做,沒什么奇怪的,已經八點二六了不對,
是6月12日的8:26而她出差回來,分明是5月27日的事情!
李泠難以置信地看了仍然笑嘻嘻的林木一眼,
又不死心地切到了國家新聞發布平臺是真的已經是半個月之后了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