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正義極力壓下內心的恐懼,臉上扯開一個笑容,吞了吞口水往前走兩步,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革委會同志,你們是有什么事嗎?”
剛開始,看到往日與他稱兄道弟的人家遭到清算時他還幸災樂禍,嘲笑人家嘚瑟。
現在輪到自己了,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為首的男人叫王大力,他是滬市革委會的小領導,專門負責帶隊抄家。
王大力那雙銳利的眼眸環顧一圈,最后冷冷的說道:“聽說你收留被清算過的一名資產階級余孽?”
這一聽,溫正義頓時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來清算他的就好。
涉及自己自身的利益,溫正義毫不留情的把葉佑安推出來,“就是他,他是葉家的孫子,都是我女兒不懂事才把他留下來的,同志,要抓的話就把他抓走吧。”
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錢,借著跟王大力說話的間隙,塞入他手里。
王大力撇了撇倒也沒說什么,不動聲色的將錢塞進口袋。
他向后招呼道:“把這個資產階級余孽帶走,絕對不能讓這種人腐蝕咱們社會主義的根基!”
葉佑安慌了,臉上血色盡數褪去,臉蒼白的可怕,手腳止不住的發抖,站都站不穩。
“你們憑什么只抓我不抓他們,他們也是資本家!”
他大聲的喊道。
溫正義真想把他的舌頭給剪了,這個王八犢子,不把他拉下水不甘心!
“你別胡亂攀咬!”溫正義急匆匆的呵斥一聲,扭頭又對著革委會的同志說道:“同志,你別聽這個階級余孽亂說,我可是正經做生意的,而且完全支持國家的政策,名下的廠子也加入了公私合營,可不是那種剝削民脂民膏的黑心資本家。”
王大力也不管那么多,他也是接到舉報說溫家藏有階級余孽才過來搜的,至于溫家,呵,這些個資本家,不管話說的有多好聽,反正一個都逃不掉。
葉佑安徹底絕望了,任由別人將他拖著走。
他萬分后悔,后悔當初那么對待書芹,如果他沒有三心二意,沒有落入溫如夢的圈套,現在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都怪溫如夢,都是那個賤人害了他啊!
葉佑安閉上雙眸,等待命運接下來的審判。
那幫子人走后,溫正義徹底松了口氣,渾身力氣都被卸掉了,直接癱坐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離開滬市,離開這里。
王媽跟李媽兩個人躲在廚房里也看到了這一幕。
“我們兩個該怎么辦?”李媽眼里是止不住的擔憂。
“我看這里也是待不下去了,還不如讓先生跟太太給我們結算點錢,回鄉下去過安生日子。”
王媽也擔心,萬一溫家遭到那幫人的清算,那她們兩個肯定會被拖累的,還不如現在直接走人。
她心里也有些后悔,要是那時候繼續在杜家做下去,沒有貪圖輕松跟著溫書芹來到溫家,現在早就跟著杜家的那些老人出國去了。
哪里還需要在這苦苦熬下去。
都怪她看走了眼!
李媽也贊同,“待會兒我們就跟他們說說看,能結到錢是最好,要是結不到,我也得趕緊走了,以免拖累鄉下的兒孫!”
“怎么樣?那幫人走了嗎?”
張月娥死死的揪住手里的帕子,頭止不住的往樓下探,嚇死了,剛才那伙人沖進來的時候,她以為這輩子都要完蛋了。
溫如夢心有余悸,穩住發抖的手腳說道:“他們走了。”
原來還不舍得把首飾拿出來賣兌換錢財,現在她巴不得把所有壓箱底的寶貝都掏出來,只為買下船票離開這里。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剛才葉佑安被拉走時的那一幕恰好被她瞧見,現在跟刻在腦海里一樣,怎么揮都揮不去。
聽到那幫人走了,張月娥連忙下樓去找溫正義。
下樓梯時腳還有些不穩,差點沒摔下來。
“義哥,你怎么樣了?”
她吞了吞口水,趕緊把癱坐在地上的溫正義扶起來。
溫正義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等我死了才下來?”
沒眼力見的婆娘!
張月娥訕訕,“我,我也是有些害怕嘛。”
那幫子人可恐怖了,看到什么金銀珠寶都要搶走,說是反動證據,不義之財。搞得她都害怕死了,萬一自己那些壓箱底的寶貝都被搶走了,那她該怎么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