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是光，而我是笑話江嶼第一次對我笑，是在那節大課的走廊盡頭。
他一身校隊外套，肩膀寬闊，額前碎發濕濕地貼著，像是剛打完球。他走過來，
問我：“這個水，是你放的嗎？”我心跳驟停。他手里拎著我剛偷偷放在門口的那瓶脈動。
那是他在課上咳嗽，我聽見的。他說“有點渴”，然后皺著眉，埋頭繼續抄筆記。“不是我。
”我低頭，小聲說。他笑了，是那種輕輕的，像春風掠過湖面的笑，“那就謝謝你啦，
神秘人。”我轉身逃走，耳根發燙，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得見。那時候我覺得，
他一定是我命中注定的光。但我錯了。他是獵人，我是他打發無聊的笑料。?我長得丑。
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普通”，而是真正的丑。圓臉，眼睛小，臉上還有些痘印。
大學剛入學那天，站在宿舍鏡子前，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時語塞。可我成績不錯，
性格也還行。至少我會笑，不斤斤計較，愿意幫人。舍友感冒我會幫她們煮粥，
隔壁的寢室燈泡壞了，我也能提著凳子去換。我甚至以為，這樣的“好”，
總有一天會被人看見。比如江嶼。他是校籃球隊的主力，人高腿長、臉干凈帥氣，
跟電視劇男主一樣。說話的時候眼神專注，像你就是他唯一的聽眾。我關注他整整一年。
他不會記得那個在小群里最不顯眼的女生是誰。他和啦啦隊的副隊長走得很近，
那個女生叫林婉，是我高中的同學，也是我自以為的朋友。她長得漂亮，腿細腰細，
笑的時候有兩個梨渦。每次和她一起出去，我都像是她帶出來湊數的背景板。?那天，
學校舉辦籃球友誼賽。江嶼打得特別猛，最后一球逆轉，全場沸騰。他站在場中央，喘著氣，
陽光落在他額頭上，我在觀眾席，眼神一刻也舍不得移開。林婉站起身，給他遞水。他接了，
笑了笑。然后眼神忽然掃過觀眾席，落在我身上。我有些驚訝地回望他——他居然看我？
然后他走過來了，徑直朝我走來。全場的目光像是聚焦在我身上，我緊張得手心出汗。
“剛才你在看我？”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些，帶著運動后的喘息。我點點頭，不敢說話。
“你叫什么？”“……蘇喬。”我說。他笑：“我記住你了。”?林婉把我拉到一邊，
臉上的笑卻帶了幾分奇怪，“你們聊得不錯啊？”我有點羞澀地低頭，
她拍了拍我肩膀：“江嶼這種人，不會隨便跟人搭話的。看樣子，你運氣不錯。”她笑著說，
轉身時我看見她的唇角抽了一下。那一瞬間我有點發愣，卻沒多想。
那晚我在日記本上寫下：他問我名字了，他說記住我了。那是我二十年來，
第一次覺得自己也可以被喜歡。?接下來的日子，江嶼對我格外熱情。
他偶爾約我一起吃飯、問我作業，還會在籃球場下給我揮手。
我甚至開始幻想他是不是也喜歡我。直到那天。是林婉的生日聚會，
在學校附近的一家KTV。我本不想去，但她發消息：“江嶼也來哦～你不來就太虧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打扮了一下，換了條長裙，
用了半小時畫了人生第一回完整的妝。結果，一進包間就覺得不對。江嶼坐在中間，
手里捧著蛋糕。他一眼看到我，揚了揚下巴：“你來了，蘇喬。
”林婉笑著：“江嶼今天心情好，說要給喜歡的人一個驚喜。”我站在門口，笑容凝固。
林婉拍了拍我肩膀：“你不是說喜歡他很久了嗎？”我僵住。
她笑容越來越甜：“我們都知道啦，你每天看他打球，
偷偷放水、買水果……你以為他不知道？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包間里笑聲炸開。
有人起哄：“哇，原來是你啊？膽子不小哦？”“丑也就算了，還癡情，真感人。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跟小說女主一樣，感動天感動地感動男主？”江嶼也在笑，低頭不語，
誰也看不清他眼底的表情。我腦袋一陣眩暈，臉上的妝像被火燙般融化。我看著江嶼，
他抬起頭，眼里沒有一絲歉意。“你不是說……你記住我了嗎？”他說：“記住不代表喜歡，
我說的是你名字，不是你的人。”空氣凝滯。我緩緩地轉身，聲音發顫：“江嶼，你也笑我？
”他不語。林婉“哎呀”一聲，“別怪江嶼啦，大家只是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嘛。
”我點點頭，笑了。“開玩笑啊……那真是太好笑了。”我走出KTV，夜風吹在臉上，
冰得像刀。那晚我在日記里寫下最后一行字：江嶼，謝謝你讓我明白，原來自尊，
是可以被踐踏的。然后，我撕碎了日記本。
?第二章 他們笑我太瘋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一路上耳邊嗡嗡作響，
像是世界關了聲音按鈕，只剩心跳和呼吸。我關上門，脫掉那條長裙，
它落在地板上皺成一團。妝已經花了，眼角的眼線像哭過的木偶。我蹲下來，
緩慢地收拾那些破碎的日記紙頁。撕碎它們時我很用力，像要把心也一并撕碎。
可現在看著它們，我忽然覺得好笑。那些字密密麻麻，每一筆都那么真誠，
就像一個小丑在努力演自己的感情戲，觀眾們卻早已開始嘲笑。我以為他們不知道。
其實他們什么都知道。江嶼知道，林婉知道，甚至其他人，
也許早就在背后討論過：“你看她那樣子，居然還敢喜歡江嶼，真有意思。
”我像個跳梁丑角，笑點恰好，姿態可笑。“你是太閑了。”舍友這么說的時候，
我正在擦鏡子。“蘇喬，你成績好，又會幫忙，干嘛整天關注那些沒用的事？
人家江嶼那種人，是你能碰的嗎？”我沒回答。那天之后，我變得安靜。該做的事還是做，
但不再主動參與話題。她們說八卦，說今天哪個男生發朋友圈暗示追林婉，我不再回應。
她們漸漸覺得沒意思，也就不再試圖拉我進圈子。這樣挺好，安靜，干凈。
寒假前的最后一晚，我站在宿舍樓前，看著天上的星星。那晚很冷，風吹得我耳朵生疼。
我抱著胳膊，嘴角上揚——笑了一下，不知是給誰。我開始計劃。我要變。
但我不是為了讓江嶼愛上我，不是為了報復林婉——不只是為了這些。
我要把自己從“那個被笑的笑話”變成——他們誰也不敢忽視的人。
我要他們在將來的某一天，回頭看時，發現自己笑得有多可笑。我要他們不止后悔，
而是恐懼、嫉妒、無法呼吸。回到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扔掉鏡子。
不光是桌上的那塊小鏡子，還有衣柜里的那一塊，我都用舊布蒙住了。太容易動搖。
我不能每天照鏡子提醒自己現在的樣子，我得學會忍受過程中的“丑陋”。我開始跑步。
清晨六點，天還沒亮，我在小區后面那個廢棄的籃球場上慢跑。
起初每跑十分鐘我就喘到不行，后來變成二十分鐘、三十分鐘。我也請了私教課程。
一對一訓練，一開始他還看我不上，但我每次課都練到手臂抖、腿發軟，練完吐了幾次，
哭都沒哭一聲。“你真的是狠人。”教練后來這么說。是啊，我狠。我對自己下狠手。
我每天只吃兩個蘋果、一根黃瓜、一瓶蛋白飲。第一周減了六斤，第二周減了四斤，
到第三周體重不再掉，我就開始間歇性禁食，把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切割，
咬著牙等每一口飯。我告訴自己：餓，是自由的前奏。與此同時，
我開始上網學化妝、穿搭、皮膚管理、表情管理。我記下所有成功女孩的視頻，
筆記分門別類，甚至還拉了一個“蘇喬進化日志”的文件夾。
我還做了一件事——給自己建了一個私密微博小號，名字叫：“從泥里爬出的蘇喬”。
我每天記錄：今天練了多久、吃了什么、情緒如何、達成什么目標。第一天：“腿快斷了，
跑不動，但我堅持下來了。”第十天：“臉有點小了，我媽說我看起來像變了一個人。
”第二十八天：“下巴出來了。我要鎖骨、我要腰窩、我要漂亮到讓他們不敢認我。
”第七十二天：“今天做了冷光美白、輕度鼻部填充，下個月開始牙套。
”……從寒假到大二開學的七個月，我減了四十斤。
我不再是那個坐在角落、穿格子襯衫、眼神飄忽的“土包子”。我不是“變好看了”，
我是重生了。寒假結束前一晚，我坐在鏡子前，手指緩慢描過嘴角。我穿了一件修身毛衣，
下擺扎進高腰牛仔褲，頭發是高級感的煙茶棕色，皮膚細膩白皙，唇色干凈，
整個人像換了血。我對著鏡子微笑。鏡子里的女孩也笑。“蘇喬，你終于長得像你的心了。
”我合上日記，寫下：“他們笑我太瘋癲，我笑他們看不穿。我回來了。”那天開學，
我穿得很簡單：白襯衫、淺灰針織背心、長腿牛仔褲，頭發梳得整齊，臉上只上了自然妝。
可即便如此，我一走進教學樓，仍聽見有人低聲議論：“那是誰啊？好像沒見過？
”“是新生？也太好看了吧，腿好直……”我走進教室，在自己老位置坐下。沒人認出我。
包括江嶼。他晚了一點來，進門時和幾個隊友打鬧著。我低頭看書，
他走到我旁邊的位置坐下，略一皺眉，好像感覺不對。“你好，”他側頭看我，
露出慣常的笑，“你是新轉來的？”我合上書，抬眼，溫柔微笑。“不是，我叫蘇喬。
”他怔住，嘴角的笑僵了三秒鐘。我看著他，語氣柔和：“我們……之前見過的，江嶼同學。
”我給他足夠的時間反應。然后站起身，輕輕將書放進包里，朝他眨了下眼。
“以后多多關照哦。”走出教室的那一瞬，我聽見他小聲說了一句：“不可能……”我笑了。
當然不可能。他們怎么可能想到，被他們踩進泥里的丑八怪，會有站起來的那一天。
這才剛開始。?第三章 她，回來了?“蘇喬？”這是林婉在看到我時脫口而出的反應。
她嘴角的笑比平時僵了幾分，眼神像被噎住的魚，充滿詫異——或者說，是警覺。
我笑著點頭，“婉婉，好久不見。”她打量我，笑容重新爬回臉上，
“你變了好多啊……都快認不出來了。”“謝謝你夸獎。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里那本厚厚的《組織行為學》上，像是抓住什么，
“沒想到你寒假也沒閑著啊，居然還買了這本書？”我合上書，笑：“嗯，
聽說這門課比較難，我就提前看了點。”林婉眼底劃過一絲什么，笑意不減，“你真用功。
”當然用功。我哪一樣不“過頭”？?大二的課業變重，班級分了小組，
我和林婉剛好被分在一組，江嶼也在。我沒提出異議，
甚至主動在群里發消息：“我來負責整理資料和報告格式吧。
”林婉搶先回應：“那我來聯系老師確認課題方向。”江嶼慢了兩拍，
跟了句：“那我來處理數據分析？”他的語氣平常得像什么都沒發生過。我點了贊，
沒有回復。?幾次組會下來，林婉坐不住了。她習慣掌控全局，最受歡迎，
最有存在感的那個位置，她不允許被別人取代。
可我不再是從前那個“站她身后、低眉順眼”的蘇喬了。我不搶風頭，也不讓人挑出毛病，
凡事做得恰到好處：整理邏輯清晰，提案風格統一，
連語音語調也訓練過——溫柔、有禮、得體。“蘇喬最近挺積極的啊。”一次課后，
林婉看著我，眼神帶著一點審視。“嗯。”我喝水，“可能是想證明點什么吧。”“哦？
證明什么？”我側過頭看她一眼，笑了。“證明自己配站在陽光下。”她臉上的笑，
終于繃不住了。?那天之后，江嶼主動約我吃飯。我拒絕了。他說：“只是朋友之間的飯局，
也不行？”我語氣溫柔：“我們不是朋友。”他沉默半晌：“你一直很疏遠我，
是因為那天KTV的事吧？”我笑，慢慢抬頭看他。“江嶼，你知道我最感謝你什么嗎？
”他蹙眉。“感謝你讓我知道，有些人連‘不愛’都懶得裝，直接當眾撕下我臉皮。
我挺慶幸的，不然我大概會一直傻下去。”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沒打算讓他后悔一晚就收場。復仇，不是傷口撒鹽，而是讓對方以為你原諒了他，
然后——再親手剖開他的驕傲。?林婉開始急了。她越來越頻繁地跟江嶼出現“巧合”，
還在一次小組討論時故意碰翻了水杯，潑在他身上。“哎呀不好意思，
我太笨了……”她聲音嬌滴滴，連我都替她尷尬。江嶼皺了皺眉，起身去洗手間。
我擦著桌子，漫不經心地說：“婉婉，你好像手滑得有點頻繁啊。”她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