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來電雨水像被擊碎的玻璃,在擋風窗上炸開成無數裂痕。
周默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方向盤,節奏與雨刷器同步——左,右,左,右。
后視鏡里映出他蒼白的臉和深陷的眼窩,三天前的車禍留下的眩暈感仍如幽靈般纏繞著他。
"周醫生,您確定不需要再住院觀察幾天嗎?"護士的聲音從車載電話里傳來,
帶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般的關切。"只是輕微腦震蕩。"周默回答時,
目光掃過副駕駛座上的病歷本。燙金的"周默心理診所"幾個字在雨水的折射下扭曲變形,
像一條金色的蛇。紅燈亮起,他踩下剎車。雨水在車窗上蜿蜒流淌,
將外面的世界扭曲成模糊的色塊。就在這時,手機震動起來,
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救救我,他把我關在地下室。我不知道這是哪里,
但你能找到我。求你了,周醫生。——林芮"周默的呼吸停滯了一秒。林芮?
這個名字像一根細線,輕輕拉扯著他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卻只扯出一片空白。
他盯著那條短信,指腹懸停在屏幕上,雨水從發梢滴落,在屏幕上濺開一朵小小的水花。
"周醫生?您還在聽嗎?"護士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抱歉,臨時有事。"周默匆匆掛斷,
拇指在回復框上方顫抖。最終他鍵入:"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回復來得快得驚人:"上周四下午三點,你的診室。你告訴我創傷記憶就像打碎的鏡子,
我們都在努力拼回完整的自己。"周默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上周四?
那天他的預約記錄上只有三位患者,沒有叫林芮的。而且車禍后,
上周的記憶就像被雨水浸濕的水彩畫,只剩下模糊的色塊。雨刷器的節奏突然變得刺耳。左,
右,左,右。像某種倒計時。周默調轉車頭,駛向診所方向。他需要查看監控和預約記錄,
確認這個林芮是否真實存在。二十分鐘后,周默站在診所門前,鑰匙懸在鎖孔上方。
一種莫名的恐懼突然攫住他的心臟——仿佛門后藏著什么他不愿面對的東西。他深吸一口氣,
潮濕的空氣充滿肺部,帶著雨的鐵銹味。診所內一片寂靜,
只有他的腳步聲在走廊上空洞地回蕩。電腦屏幕亮起的藍光映在他臉上,像一層病態的薄膜。
他輸入密碼,手指比平時沉重許多。監控錄像顯示上周四下午三點零二分,
他獨自一人走進診室,關上了門。三點五十分出來。期間沒有任何患者進出。
"這不可能..."周默喃喃自語,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預約記錄和診療日志同樣空白。
手機再次震動,又是一條林芮的短信:"你在查看監控對嗎?他不會讓你找到我的。
但你知道真相,只是選擇遺忘。地下室有扇紅色的門,鑰匙在你書桌抽屜的暗格里。
"周默猛地抬頭看向自己的書桌。那個陪伴他五年的古董橡木桌,每個抽屜他都了如指掌,
從未發現有什么暗格。他快步走過去,拉開每個抽屜仔細檢查,敲擊底板和側板,
都是實心的。"荒謬..."他自嘲地搖頭,正準備放棄時,
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刮到了抽屜內側的一個小凸起。
隨著輕微的"咔噠"聲,一個薄如紙片的暗格彈了出來。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把銅鑰匙,
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周默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這把鑰匙的存在像一把刀,
劃開了他精心維護的現實。他是什么時候設置了這樣一個暗格?為什么對此毫無記憶?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他慘白的臉。雷聲轟鳴中,他仿佛聽見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那聲音如此真實,讓他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他抓起鑰匙和手機,沖出診所。
雨水打在他臉上,冰冷如刀。他需要答案,需要知道這個叫林芮的女人究竟是誰,
為什么她聲稱被他關在地下室,而他對這一切毫無記憶。上車后,
他顫抖著回復:"告訴我更多關于你的事。我需要確認這不是惡作劇。
"回復來得很快:"不是惡作劇。你第一次見我時說,
我的眼睛讓你想起蒙克畫作中的天空——動蕩而充滿預兆。
你說每個心理醫生都有自己偏愛的比喻,而你的就是破碎的鏡子?,F在鏡子真的碎了,
周醫生。我們都在碎片中看到了自己不愿承認的部分。"周默的呼吸變得急促。
這確實像是他會說的話。多年來,
他一直在用"破碎鏡子"的理論幫助患者理解創傷記憶的片段性。
但為什么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會知道?他啟動車子,卻不知道該開往哪里。手機再次亮起,
這次是一條語音信息。周默點開播放,
一個女聲帶著壓抑的恐懼和微弱的希望傳來:"周醫生,我知道你現在很困惑。我也是。
但請相信,我需要你的幫助。你曾經說過,記憶是最不可靠的證人,
它會為了保護我們而說謊。也許你的記憶正在保護你遠離某個可怕的真相。但為了救我,
你必須面對它。求你了...我聽到他的腳步聲了..."語音戛然而止。
周默的手指緊緊攥住方向盤,指節發白。那個聲音中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像一首被遺忘的搖籃曲,喚醒了他內心深處某種沉睡已久的情感。導航屏幕上,
一個地址自動彈出——他在城郊的別墅。周默不記得自己輸入過這個地址。
雨水敲打車頂的聲音越來越急,如同他加速的心跳。他不知道在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但有一點越來越清晰——這場車禍不僅撞碎了他的車,
似乎還撞開了他記憶深處某個上了鎖的房間。而那個房間里藏著的,可能是他最黑暗的秘密。
2 紅色之門別墅的鐵門在雨中銹跡斑斑,像一張布滿血絲的眼睛。周默下車時,
一陣眩暈襲來,他扶住車門才沒有跌倒。車禍后的頭痛像一把鈍刀,不斷切割著他的神經。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自言自語,聲音被雨聲吞沒。別墅漆黑一片,他很少來這里,
每次都是匆匆而過。鑰匙插入鎖孔時,他注意到鎖上有新鮮的劃痕——有人最近來過。
門開了,一股霉味混合著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摸索著打開燈,
突如其來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睛。客廳里家具都蒙著白布,像一排排沉默的幽靈。
手機在這時又震動起來,還是林芮:"你到了嗎?紅色門在地下室。小心臺階,
第三級會發出聲音。"周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怎么會知道他到了別墅?他環顧四周,
尋找可能隱藏的攝像頭,但什么都沒發現。"你在監視我?"他回復道。"不是我在監視你,
是他。我們時間不多了,周醫生。請快一點。"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像一張大口,
黑暗從深處涌上來。周默打開手機閃光燈,光線只能照亮前方一小塊區域。
他特意避開第三級臺階,卻仍然聽到了刺耳的"嘎吱"聲。地下室的燈壞了,
墻上的水漬形成奇怪的圖案,像扭曲的人臉。然后他看到了那扇門——鮮紅如血,
在黑暗中刺目得幾乎要灼傷視網膜。更詭異的是,門把手上掛著一個木制小牌子,
上面用漂亮的字體寫著"記憶之室"。"這不可能..."周默喃喃道,喉嚨發緊。
他掏出那把銅鑰匙,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穩。鑰匙插入鎖孔時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響,
在寂靜的地下室里格外刺耳。門開了,一股混合著消毒水、霉味和薰衣草香的氣息涌出來。
周默屏住呼吸,踏入房間。
手機的光線照亮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房間中央放著一張診療椅,
周圍墻上貼滿了照片和剪報。他走近一看,頓時如墜冰窟——那些全是年輕女性的照片,
有些被紅筆圈出,旁邊寫著日期和簡短的評語。"7月12日,抗拒治療,需要加強干預。
" "8月3日,記憶屏障太厚,突破失敗。" "9月15日,接近核心創傷,
有自殘傾向。"周默的雙腿發軟,不得不扶住墻壁。這些筆跡毫無疑問是他自己的,
但他對這些女性、這些"治療"毫無印象。更可怕的是,
他認出其中幾張臉是最近幾個月新聞報道中的失蹤女性。"上帝啊..."他輕聲說,
胃部一陣絞痛。手機從指間滑落,砸在地上發出悶響。角落里還有一扇小門,
幾乎與墻壁融為一體。門上只有電子鎖。周默撿起手機,
林芮又發來信息:"密碼是你的車禍日期。他在看著我們,動作要快。
"車禍日期——10月18日。周默輸入"1018",鎖發出"滴"的一聲,門開了。
里面是一個狹小空間,墻壁上貼滿了同一個女人的照片——長發、杏仁眼,
左眼下有一顆淚痣。林芮。房間中央放著一臺老式錄音機,上面貼著一張便簽:"播放我"。
周默按下播放鍵,錄音機里傳來一個女人的啜泣聲,接著是他自己的聲音,
但語調冰冷得陌生:"林芮,第七次治療記錄。
患者仍然拒絕承認童年創傷與當前癥狀的關聯。建議采取更直接的干預方式。
記憶重構進程必須加快,無論她是否配合。""不,求你了周醫生...那些記憶不是真的!
我父親從來沒有——"林芮的聲音充滿恐懼。"你在說謊。"他的聲音打斷她,
"測試結果和身體記憶都證明你受過系統性虐待。為什么你要保護傷害你的人?
""因為那不是真的!"林芮幾乎是在尖叫,"我了解我的童年!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錄音中傳來椅子翻倒的聲音,然后是衣物摩擦和掙扎聲。"因為真相會讓你自由,林芮。
即使那意味著摧毀你現在相信的一切。"錄音戛然而止。周默跌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襯衫。
這不是他熟悉的治療方式,他從來不會強迫患者接受某種記憶。
但錄音中的聲音確實是他自己的,只是...更冷酷,更確定,近乎偏執。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林芮的最后一條信息:"現在你明白了。你不是一個人格,周醫生。
你是兩個。而另一個,他把我關在了真實的地下室里。求求你,在我完全消失之前找到我。
"周默的世界天旋地轉。多重人格?這怎么可能?他是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