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貴州都溪林場,護林員盤巖在雷暴夜目睹巨大發光體掠過。
>次日發現400畝松林被攔腰切斷,斷口焦黑如遭雷擊。
>他在父親遺物里找到懺悔書:“當年伐木時見過同樣青光,老陸被它帶走了。
”>更多目擊報告涌現:空中怪車每次出現都伴隨刺耳金屬聲,地面留下灼燒痕跡。
>盤巖手臂開始浮現與父親當年相同的灼痕,夜夜聽見林中傳來老陸的呼喚。>第七夜,
他走向父親墳塋,對著漫天青光舉起雙臂:“我們欠森林的,該還了。”11994年,
黔中腹地,都溪林場。秋末的風,裹著山雨欲來的濕腥氣,在密匝匝的松林頂上嗚咽盤旋,
推搡得整片墨綠色的樹海起伏不定。天早早就沉了臉,鐵灰色的濃云低低壓著,
仿佛伸手就能觸到那冰涼粘稠的濕氣。盤巖套上那件厚實的軍用油布雨衣,
膠鞋踩在厚厚一層松針和濕泥上,發出沉悶的“噗嘰”聲。
他肩上的手電筒光柱在愈發濃重的暮色里,像一把生銹的鈍刀,
艱難地劈開前方深不見底的墨綠。空氣凝滯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沉甸甸的。這靜,這沉,都透著股山雨欲來前特有的憋悶,
不祥的預兆像冰冷的蛇,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來,貼著皮膚游走。盤巖五十出頭,
一張臉是山風刻刀常年刮削后的黝黑和溝壑縱橫,眼皮松垂著,掩住了大半眸光,
只有偶爾抬眼掃過林間幽暗處時,才泄出一點護林人特有的、鷹隼般的警惕。
他在這片林子里鉆了大半輩子,每一棵老松的虬枝,每一處山坳的走向,都刻在骨頭里。
可今晚,這林子熟悉的氣息里,硬生生摻進了一絲陌生的、冰冷的鐵銹味,若有若無,
卻又頑固地鉆進鼻腔,讓他后頸的汗毛不由自主地倒豎起來。
2“嗚——嗚——”一陣風猛地拔高,掠過松林頂端,發出尖銳的呼嘯。
這聲音盤巖聽過無數次,本該習以為常。可就在這呼嘯的尾音里,一絲異響突兀地鉆了進來,
硬生生截斷了風的軌跡。那是一種……金屬被生生撕裂、扭曲、碾碎的尖叫!
刺啦——嘎吱——!尖銳得能刺穿耳膜,凄厲得足以凍結血液。絕非雷聲,
也不是任何山間野獸能發出的聲音。它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從四面八方攢射而來,
狠狠扎進盤巖的耳道深處,攪動著他的腦髓。他猛地頓住腳步,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像一頭察覺到致命威脅的老狼,本能地微微弓起背脊,
手已經下意識地摸向了腰后那柄開山刀的粗糙刀柄。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動,一下,
又一下,撞擊著肋骨,幾乎要破膛而出。他猛地抬頭,
渾濁的眼珠死死盯住聲音來源的方向——那片翻滾得最為狂暴的濃云深處。3云層深處,
毫無征兆地,一點青白色的光芒驟然亮起!那光極其突兀,極其冰冷,
帶著一種不屬于這人間的、毫無溫度的純粹。它起初只是一個針尖大的點,
但就在盤巖瞳孔收縮的瞬間,它驟然膨脹、拉長!光芒穿透了厚重的雨云,
將翻滾的墨色云團內部映照得如同一個巨大、詭異、正在搏動的青色心臟!光!巨大的光!
一個無法形容其體積的、狹長的發光體!它像一柄淬了冰的、來自九幽的巨劍,
又像一頭沉默游弋于云海深處的、渾身燃燒著青色冷焰的巨鯨。它無聲無息,
卻又帶著一種碾碎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壓,緩緩地從墨黑的云層里探出身形。
沒有引擎的轟鳴,沒有火焰的噴射,只有那死寂的、冰冷的光,潑灑下來,
將下方整片躁動的林海瞬間染成一片詭異的、晃動的青白色!盤巖僵在原地,
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那刺骨的寒意并非來自山風,而是從這光芒本身滲透出來,穿透雨衣,
穿透皮肉,直直凍進骨髓里。他張著嘴,喉嚨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牙齒在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顫。手電筒的光柱徒勞地掃向空中那片令人絕望的青白,
微弱的光線在那龐然大物投下的、覆蓋了整片視野的光芒面前,渺小得如同風中殘燭,
瞬間就被吞噬殆盡。盤巖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巨大、冰冷、無聲的發光體,
懸浮在頭頂的云層之間,像一個冷漠的神祇,俯視著它腳下的螻蟻。
那令人肝膽俱裂的金屬撕裂聲陡然拔高,達到了一個無法承受的頂點!
4盤巖只覺得雙耳嗡地一聲,隨即整個世界的聲音都被抽離了。
絕對的、令人瘋狂的死寂降臨。他眼睜睜看著那巨大的青色光體,仿佛被無形之手狠狠推動,
以一種與他龐大體積完全不符的、鬼魅般的速度,轟然下壓!光體并未真正觸及地面,
僅僅是壓低了高度,貼著林海的樹冠層,無聲地、卻又勢不可擋地向前犁了過去!
它經過的路徑,正是盤巖此刻目光所及的這片區域!沒有爆炸,沒有火光沖天。
只有一種……被徹底抹除的寂靜。青光所過之處,碗口粗、甚至水桶般粗壯的松樹,
如同被一柄看不見的、巨大到無法想象的鋒利鐮刀橫掃而過!不是被連根拔起,
不是被攔腰撞斷,是貼著地面以上一人多高的位置,齊刷刷地、瞬間被切斷!
斷口平滑得令人毛骨悚然,如同被最高溫的激光瞬間熔斷。斷面上看不到一絲木纖維的毛刺,
只有一片焦黑的、仿佛被地獄之火舔舐過的琉璃狀物質,在殘留的青光映照下,
幽幽地反射著冰冷的色澤。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焦糊味,
混合著松脂被高溫燒灼后特有的、刺鼻的腥甜氣息。那無聲的巨物,那冰冷的青光,
就這樣蠻橫地犁過林海,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焦黑斷樁。它沒有停留,
沒有俯沖,只是保持著那鬼魅的速度和高度,徑直朝著遠處黑黢黢的山巒方向疾馳而去,
幾個呼吸間,就徹底沒入了遠方的黑暗和雨幕之中,
只留下天際一絲殘存的、轉瞬即逝的慘白軌跡。5沉重的死寂重新籠罩下來,
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盤巖站在原地,雙腿如同被釘進了濕冷的泥地里。
他身上的油布雨衣,在剛才那短暫的、非人間的光芒照耀下,
竟也詭異地透出一層冰冷的青白色,此刻正隨著光芒的消失而迅速褪去,
重新變回沉暗的墨綠。雨,終于落了下來。冰冷的雨點帶著山間的寒氣,
噼里啪啦地砸在盤巖的雨帽上、肩膀上,砸在周圍那些焦黑的樹樁斷口上,
發出“滋滋”的輕響,騰起一縷縷微弱的白煙。他依舊保持著那個抬頭僵立的姿勢,
目光空洞地望著青光消失的方向,嘴唇微微翕動著,卻吐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臉上濕漉漉的,分不清是冰冷的雨水,還是滾燙的淚水。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雨聲,
和那些焦黑斷口在冷雨中發出的、細微而持續的“滋滋”哀鳴。
盤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到天亮的。雨下了一整夜,他也如同行尸走肉般,
在那片被死亡鐮刀收割過的林地里徘徊了一整夜。腳下的泥水冰冷刺骨,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燒紅的烙鐵上。眼前晃動的,除了無邊無際的焦黑斷樁,
就是那無聲掠過、帶來毀滅的青色巨影。每一次閃電撕裂夜幕,都讓他驚跳起來,
以為是那恐怖的青光再次降臨。當第一縷慘白的天光終于艱難地撕破厚重的云層,
掙扎著透進這片死寂的林間時,盤巖才真正看清了自己守護半生的林場所遭受的浩劫。
6視野所及,一片狼藉。不是狂風過境后的東倒西歪,也不是山火肆虐后的滿目瘡痍。
這是一種他從未想象過的、精準到冷酷的毀滅。四百畝!昨天還郁郁蔥蔥、生機勃勃的松林,
此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焦黑樹樁,如同大地被剃光毛發后露出的、密密麻麻的丑陋瘡疤。
每一棵被切斷的松樹,斷口都齊刷刷地停留在離地約莫一人高的位置,
斷面上覆蓋著一層光滑、烏黑的琉璃狀物質,在熹微的晨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澤。
空氣里那股濃烈的焦糊味和松脂腥甜氣,經過一夜冷雨的沖刷,非但沒有消散,
反而混合了泥土的濕腥,形成一種更加令人作嘔的、死亡的氣息。盤巖跌跌撞撞地走著,
腳下的泥水冰冷粘稠。他伸出手,指尖顫抖著,輕輕觸碰上一處焦黑的斷口。觸手冰涼堅硬,
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完全不像是被火燒過的木頭。
一股細微的、令人心悸的麻刺感順著指尖瞬間竄了上來,他猛地縮回手,
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無法呼吸。“阿巖!盤巖!”遠處傳來焦急的呼喊,
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和人聲。是林場的同事,還有附近聞訊趕來的村民。
他們沖進這片“焦土”,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呼喊聲戛然而止,
只剩下倒吸冷氣和難以置信的喃喃低語。“老天爺啊……”“這……這是遭了天譴了?
”“雷打的?啥雷能把樹劈得這么齊整?”“你看那斷口!黑的!還反光!邪門!太邪門了!
”盤巖像個木頭人一樣被眾人圍著,七嘴八舌的詢問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傳進耳朵,
模糊不清。他嘴唇翕動了幾下,試圖描述昨晚那恐怖的景象,那無聲的巨大青光,
那刺穿耳膜的金屬撕裂聲……但喉嚨像是被冰冷的鐵塊堵住,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他只能抬起枯槁的手,無力地指了指那些焦黑詭異的斷口,
又指了指頭頂那片依舊陰沉的天空,渾濁的眼里是深不見底的恐懼和茫然。人們看著他,
看著這片詭異的林地,一種無聲的、巨大的恐慌開始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比冰冷的雨水更加刺骨。接下來的日子,盤巖如同被抽走了魂。他不再去那片焦黑的林地,
甚至不敢靠近林場的邊緣。白天,他把自己關在護林點那間低矮潮濕的石頭房子里,
厚厚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面那個變得陌生而恐怖的世界。
可那巨大的青色光影,那刺耳的金屬撕裂聲,卻如同跗骨之蛆,
無時無刻不在他腦子里盤旋、尖叫。只要一閉上眼,
那冰冷的、毀滅一切的光芒就會瞬間將他吞沒。他整夜整夜地無法入睡,
即使偶爾被極度的疲憊拖入淺眠,也會被噩夢中的金屬尖嘯和刺目青光瞬間驚醒,
渾身冷汗淋漓,心臟狂跳得像是要炸開。飯食一口也咽不下,短短幾天,
本就瘦削的臉頰迅速凹陷下去,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里面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
渾濁的眼球蒙著一層死氣沉沉的灰翳。同事們送來的飯菜在桌上放涼、發餿,他也視而不見。
整個人迅速枯萎下去,像一株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草,
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被恐懼填滿的軀殼。7這天午后,外面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屋子里光線昏暗得如同黃昏。盤巖蜷縮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裹著那床散發著霉味的舊棉被,
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墻角那個落滿灰塵、早已廢棄的舊碗柜。
柜子很舊,是他父親盤老栓留下的唯一一件像樣的家具。一個念頭,
毫無征兆地、如同毒蛇般猛地鉆進了他混沌的腦海。
父親……老栓頭……他當年……是不是也……盤巖猛地掀開被子,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
他幾乎是撲到那個舊碗柜前,
布滿污垢和老繭的手指急切地、近乎粗暴地摳著柜門邊緣那道細微的縫隙。
指甲在粗糙的木頭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指腹被木刺扎破,滲出血絲,他也渾然不覺。終于,
“咔噠”一聲輕響,一塊松動的、顏色略深的背板被他硬生生掰了下來!碗柜的夾層里,
塞著一個用厚實的桐油紙層層包裹的、扁平的油布包。
一股陳年的、混合著桐油味和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盤巖的心跳驟然加速,
擂鼓般撞擊著胸腔。他顫抖著雙手,一層層剝開那堅韌的桐油紙。
里面是一本邊緣磨損、紙張泛黃的硬皮筆記本,封皮上沒有任何字跡。他深吸一口氣,
帶著一種近乎赴死的決絕,翻開了第一頁。紙張因年久而變得脆弱,
翻動時發出輕微的、如同嘆息般的“嘩啦”聲。
前面幾頁是些潦草的、關于林場邊界、巡山路線、零星木材交易之類的瑣碎記錄,
字跡粗獷有力,正是父親的手筆。盤巖的手指急切地翻動著,粗糙的指腹劃過泛黃的紙頁,
發出沙沙的聲響。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筆記本中間靠后的部分,
幾頁紙的頁腳被反復摩挲得卷曲發黑。上面的字跡,與前面那些記錄的工整截然不同,
變得狂亂、扭曲、力透紙背,每一筆每一劃都透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
仿佛寫字的人正被無形的恐懼扼住喉嚨,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在紙上刻下遺言:“庚戌年,
冬月初七,夜。大寒。風刀子一樣刮骨頭。那青光……又來了!比上回更亮,更大!
就在后山鷹嘴崖上頭!像一條發瘋的、渾身冒青火的鐵龍!那聲音……不是打雷!是鐵在嚎!
是鐵被活活撕開的嚎叫!鉆腦子!要把腦漿子都攪爛了!
老陸……老陸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8字跡在這里劇烈地扭曲、中斷,
留下大片被筆尖戳破的墨漬和顫抖的劃痕。隔了好幾行,筆跡才重新出現,
卻更加凌亂不堪:“……光掃過來……掃過鷹嘴崖那片林子……碗口粗的樹,
齊刷刷……斷了!斷口焦黑!像被鬼火舔過!老陸……他就站在那片林子里!
光……光罩住他了!就在那光里……他……他不見了!活生生一個人!就那么……沒了!
像被那青火化掉了!連根骨頭渣子都沒剩下!就剩他手里那根煙袋鍋子,
掉在焦土上……還冒著煙……”“……是我!是我攛掇他夜里去偷伐那幾棵老油松!
是我造的孽!我貪心!我該死!可老天爺啊!你怎么不罰我?!怎么帶走老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