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每一個曾在陰影里的你:光,始終在你掌心1 霧散前的最后一片花瓣“向晴——!
”母親的尖叫像把生銹的刀,劃破凌晨三點的寂靜。瓷磚上的血珠還沒凝固,
在落地燈的光暈里映出細碎的虹,像極了林向晴去年生日時折的紙船,
船身還貼著她偷偷攢的金粉貼紙。父親跪在護欄邊,顫抖的手夠不著女兒墜樓時蹭掉的校徽。
那枚金色向日葵歪在排水口,花瓣缺了一角,像被誰狠狠咬掉的春天。母親忽然撲過去,
指甲摳進女兒留在護欄上的掌印——那里還帶著體溫,卻比她懷里的診斷書更涼。
“我的晴晴啊……你怎么就不等媽媽回家……”眼淚滴在診斷書的“重度抑郁”字樣上,
暈開的墨點像周沉霧潑在她書包上的可樂漬,永遠洗不凈。記憶突然在血泊里炸開,
母親想起上周給女兒送飯時,
看見她袖口藏著的牙印——那時向晴還笑著說“不小心磕到桌角”,卻不知道,
那些印子是躲在廁所里,用鉛筆刀一下下刻出來的。
前世·2024年6月6日 黃昏最后一節課的鈴聲響得像喪鐘。
林向晴盯著抽屜里的死老鼠,腐臭混著消毒水的氣味涌進鼻腔。老鼠尾巴上纏著她的橡皮筋,
藍色的皮筋圈上還沾著周沉霧今天潑的墨水,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紫光,像條吐著信子的蛇。
“林向晴,你的‘寵物’該收尸了吧?”后排傳來嬉鬧聲。她不用回頭也知道,
周沉霧正翹著二郎腿,把她昨天畫的向日葵手稿折成紙飛機,
機翼上還粘著中午潑在她身上的酸辣湯——那是他帶著趙蔽川、孫埋光干的,
美其名曰“給差生加餐”。“嘩——”紙飛機撞在她課桌上,展開的瞬間,
畫稿上的向日葵被撕出一道大口子。林向晴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
像有人在胸腔里敲鼓,每一下都帶著鐵銹味的腥。她撿起碎片,
看見自己用彩鉛描了三遍的花蕊,此刻正泡在酸辣湯的油花里,花瓣卷得像具脫水的尸體。
“喲,還心疼呢?”周沉霧伸手抽走她手里的碎片,“就你這破畫,
白送我都不要——你以為自己是許星遙啊,還想考美院?”教室里響起哄笑。
許星遙坐在前排,背挺得筆直,筆尖在滿分試卷上劃出流暢的線,仿佛沒聽見身后的話。
林向晴看見她發梢沾著片向日葵花瓣——那是今早她偷偷別在許星遙抽屜上的,
想謝謝對方昨天借她筆記,卻換來一句“別碰我本子,臟”。臟。這個字像塊石頭,
狠狠砸進她的太陽穴。她低頭看自己的校服,袖口永遠洗不凈的墨水印,領口被扯破的線頭,
還有褲腿上不知道誰踩的鞋印——原來在他們眼里,她連塊臟抹布都不如。“林向晴,
交作業。”課代表林漸明的聲音帶著不耐。她手忙腳亂地翻找作業本,
卻看見周沉霧在后排比了個“割喉”的手勢,趙蔽川和孫埋光跟著笑出聲。作業本滑落在地,
露出里面夾著的抗抑郁藥瓶,標簽上的“蘇郁”二字早被磨得模糊,像團散不開的霧。
“哦——原來你吃藥啊?”周沉霧猛地沖過來,搶過藥瓶舉過頭頂,“怪不得整天喪著臉,
原來是個精神病——”“還給我!”她第一次沖上去搶東西,指尖剛碰到藥瓶,
就被周沉霧狠狠推在課桌上。后腦勺磕到桌角,眼前閃過細碎的光斑,聽見周圍的驚呼聲,
卻分不清是在擔心她,還是在看笑話。藥瓶滾落在許星遙腳邊。女生皺著眉往后躲,
仿佛那是什么臟東西:“林向晴,你能不能別鬧了?馬上高考了。”鬧了嗎?
她明明只是想拿回自己的藥。那些白色的小藥片,是她每天清晨睜眼的唯一勇氣,
是蘇郁棠醫生說“會慢慢好起來”的希望,此刻卻在教室中央滾來滾去,
像顆被踢來踢去的石子。“哈哈哈哈看她那樣,
連藥都撿不到——”“難怪她爸媽不來開家長會,肯定是嫌丟人——”“噓,
班主任來了……”陳墨硯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時,林向晴正蹲在地上撿藥片。
夕陽從窗戶斜照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卻始終夠不著落在周沉霧腳邊的最后一顆藥。
男生穿著嶄新的運動鞋,鞋尖輕輕碾過藥片,白色粉末沾在鞋底,像場不會下雪的冬天。
“都在干什么?”陳墨硯的聲音帶著疲憊。林向晴看見周沉霧立刻堆出笑臉,
把藥瓶塞回她手里,指尖卻在她手腕上掐出紅印:“沒什么老師,
我們幫向晴撿東西呢——對吧,向晴?”她抬頭,撞上班主任欲言又止的眼神。
對方看見她校服下露出的牙印了嗎?看見她課本里夾著的、被撕成碎片的診斷書了嗎?
但最終,陳墨硯只是說:“馬上高考了,別耽誤學習。”別耽誤學習。原來在大人眼里,
所有傷口都可以用“別耽誤”來縫合。就像前世母親總說“忍忍就過去了”,
父親總說“別給家里添麻煩”,卻沒人看見,她每天放學回家后,都會對著鏡子練習微笑,
直到嘴角笑得發僵,才敢打開房門說“我回來了”。暮色漸濃時,林向晴獨自留在教室。
她把死老鼠裝進垃圾袋,用紙巾擦凈課桌上的墨水,卻發現無論怎么擦,木紋里都滲著深藍,
像道永遠不會愈合的疤。抽屜深處,抗抑郁藥瓶少了三顆——不知道是掉在地上被踩碎了,
還是被周沉霧偷偷拿走了。窗外開始下雨。雨點打在玻璃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她想起蘇郁棠說過的話:“向晴,你知道海棠為什么能在春寒里開花嗎?
因為它把凍過的雪水,都熬成了養根的養料。”可是她的根,早就被泡在墨水里爛掉了啊。
手機在這時震動。母親發來消息:“向晴,今晚媽媽加班,你自己熱飯吃。
”沒有“注意安全”,沒有“別害怕”,只有冰冷的“自己熱飯”。
她忽然想起小學時被同學欺負,哭著跑回家,
母親卻指著她弄臟的校服說:“你怎么就不能乖一點?”原來乖一點,
就是把所有疼痛都咽進肚子里,直到把自己變成透明的影子。周沉霧的紙飛機還躺在地上,
撕爛的向日葵對著她微笑。她撿起碎片,用膠帶一點點粘好,卻發現無論怎么粘,
花瓣上都留著猙獰的裂痕——就像她的人生,被撕成了無數片,再也拼不回完整的樣子。
“林向晴,你怎么還不走?”鎖門的大爺敲了敲教室門。她抬頭,
看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臉:眼睛腫得像核桃,嘴角還沾著中午被潑的酸辣湯,頭發亂蓬蓬的,
像團沒人要的雜草。“馬上走。”她輕聲說,把粘好的畫稿塞進書包。書包拉鏈卡住了,
露出一角診斷書,上面“2024年5月20日 重度抑郁”的字樣,
在暮色里泛著慘白的光。走出教學樓時,雨下得更大了。她沒打傘,任由雨水澆在頭上,
順著脖子流進校服里,涼絲絲的,卻比心里的火舒服。路過操場時,
看見周沉霧和趙蔽川在打籃球,笑聲混著雨聲,像根根尖刺扎進耳朵。“哎你看,
那不是林向晴嗎?”“別理她,精神病會傳染——”笑聲被風扯碎,散在雨里。
林向晴忽然想起前世墜樓前的瞬間,那時她也這樣走著,書包里裝著被撕爛的畫稿,
口袋里裝著少了三顆的藥瓶,心里想著: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再當透明的影子了?
現在,她站在教學樓頂,風把校服領帶吹得纏上脖頸。護欄外的雨幕里,
能看見母親常去的便利店,暖黃色的燈還亮著,像顆不會熄滅的星星。但那星星不屬于她,
就像父親車里永遠放著的、給弟弟的玩具熊,就像許星遙課本上永遠工整的筆記,
就像周沉霧嘴里永遠停不下來的嘲笑。“向晴,你要記得,光一直都在,
只是有時候被霧遮住了。”蘇郁棠的話在耳邊響起。她摸出褲兜里的藥瓶,
指尖劃過“蘇郁”二字,忽然笑了——原來連藥的名字都在騙她,“蘇郁”,“蘇郁”,
可她的世界,從來沒蘇轉過,只有越來越濃的霧,把光一點點吃掉。
最后一顆藥滾落在護欄上。她盯著藥片,看它被雨水打濕,慢慢融化成白色的漿,
像極了前世她折的紙船,用診斷書折的紙船,上面寫著“我想活下去”的紙船,
后來沉進了池塘,再也沒浮起來。“媽媽,”她對著雨幕輕聲說,“這次,
我不想再當乖孩子了。”周沉霧的笑聲從樓下傳來,混著籃球撞擊地面的“咚咚”聲,
像她此刻的心跳。她掏出筆記本,翻到最后一頁,上面寫著:“2024.6.6,
林向晴決定,讓霧散了。”風掀起她的校服衣角,
露出內側洗到發白的校徽——那個被她用黑筆涂掉的向日葵,此刻在雨里若隱若現,
像個被囚禁的靈魂,終于要掙脫枷鎖。“周沉霧,”她對著虛空說,“這次,換我來結束吧。
”邁出腳的瞬間,記憶突然倒卷——她看見高二那年的自己,蹲在地上給麻雀擦墨水,
看見沈初晞接過麻雀時發抖的指尖,看見陳墨硯夾在《東坡題跋》里的向日葵畫稿,
看見蘇郁棠辦公室里那盞永遠亮著的小臺燈。原來光真的來過,只是她的影子太暗,
把光都擋住了。但現在,她要讓影子消失。“向晴——!”母親的哭喊從遠處傳來,
混著救護車的鳴笛。林向晴閉上眼睛,感受著身體的墜落,
忽然覺得心里的霧在一點點散開——原來死亡不是終點,是另一種重生,就像向日葵凋謝后,
種子會在泥土里等待下一個春天。只是這一次,她等不到了。血珠滴在診斷書上,
“重度抑郁”的字樣被暈開,變成一團模糊的紅,像朵開在霧里的花。母親撲過來時,
看見女兒手里攥著半片向日葵花瓣,鵝黃色的邊緣有點卷,
像被吻過的陽光——那是她昨天畫的,畫里的向日葵,終于朝著太陽抬起了頭。
暮色中的紙船終于沉沒,但霧散前的最后一片花瓣,正隨著雨水,飄向光來的方向。
而重生后的林向晴,將在2022年9月1日的晨光里,撿起那片花瓣,
對周沉霧說:“這次,霧該散了。
”2 時間縫隙里的晨光臺燈在草稿紙上投下的光圈晃了晃,像滴進墨水里的牛奶。
林向晴盯著數學題里的立體幾何,鋼筆尖在“輔助線”三個字上洇開團藍。
凌晨一點的房間靜得能聽見冰箱壓縮機的嗡鳴,校服搭在椅背上,
袖口的墨水印在燈光下泛著微光——是今天周沉霧塞麻雀時蹭上的,
此刻卻像枚歪歪扭扭的勛章。“嘶——”筆尖劃破紙頁的剎那,手背突然一陣刺痛。她低頭,
看見前世墜樓時蹭在護欄上的傷口正在發癢,淡粉色的疤痕像條蜷著的小蛇,
在皮膚下輕輕蠕動。“滴答——”鐘表的秒針走得很慢。她數著“1、2、3”,
忽然發現秒針停在了“10”的位置,紅色的針尖懸在刻度上,像被凍住的血珠。
空氣里飄來鐵銹味。草稿紙上的墨水不再暈染,筆尖停在紙頁撕裂的縫隙里,
連揚起的紙纖維都定在半空。林向晴屏住呼吸,看見窗臺上的綠蘿葉片不再搖晃,
風把窗簾掀起的角懸在半空,像只沒來得及收攏翅膀的蝴蝶。
“這是……”她的聲音在寂靜里格外清晰。指尖觸到劃破的紙頁,
粗糙的紋路刺著掌心——但除此之外,世界靜得可怕,仿佛時間被按了暫停鍵。
試探著伸出手,她碰了碰臺燈的開關。按鈕在指尖下凹陷,卻沒亮起燈——時間暫停里,
連電流都凝固了。頭痛忽然襲來。太陽穴突突地跳,
眼前閃過前世墜樓的重影:鋼筋水泥的地面極速逼近,校服裙擺鼓成絕望的帆,
而她攥著的向日葵手稿碎片,正朝相反的方向飛去。她猛地扶住課桌,
看見草稿紙上的“周沉霧”三個字在晃動,像團即將散開的霧。“原來……是真的。
”指尖捏緊鋼筆,墨水從筆尖滴下,卻懸在半空不動。
她忽然想起蘇郁棠說過的話:“痛苦有時候會變成禮物,只是包裝紙很難看。”此刻,
這暫停的時間,就是命運撕開的包裝紙吧。第一次使用能力,她選了周沉霧的儲物柜。
凌晨兩點的教學樓漆黑一片,只有走廊的聲控燈在她走過時亮起又熄滅。
儲物柜的密碼鎖在她掌心下轉動,“1107”——前世她偷看過,那是周沉霧生日。
柜門“咔嗒”打開的瞬間,消毒水混著汗味涌出來。林向晴捏著鼻子,
摸出那雙白色運動鞋——鞋頭沾著今早踩死的麻雀羽毛,鞋底還卡著她的橡皮筋。
“對不起了。”她對著空氣輕聲說,把圖釘按進鞋墊。金屬的尖刺沒入海綿,
留下個幾乎看不見的小鼓包,像顆藏在溫柔里的刺。時間恢復流動的剎那,
秒針“滴答”跳過三格,臺燈忽然閃了閃,重新亮起。林向晴盯著掌心的圖釘印,
發現前世的傷口不知何時不疼了,只有圖釘的尖銳感還留在指尖,像團小小的火。
第二天 跑操時間廣播里的《運動員進行曲》震得地面發顫。林向晴站在隊伍里,
看著前排周沉霧的背影。男生穿著嶄新的運動鞋,鞋跟在跑道上敲出“噠噠”的響,
像在打一首得意的歌。“全體都有,跑——”口令落下的瞬間,周沉霧忽然踉蹌了一下。
他皺著眉低頭,鞋底碾過跑道上的小石子,卻沒發現鞋墊下的圖釘正在慢慢頂上來,
像只伸出爪子的貓。第一圈過去,他的腳步開始變慢。第二圈,身體漸漸歪向左邊,
額角滲出冷汗。林向晴看見他偷偷把腳從鞋里抽出來,腳尖蹭著地面,
表情從疑惑變成慍怒——大概以為是鞋里進了沙子。“周沉霧,跟上!”體育委員大喊。
男生狠狠瞪了眼地面,重新邁開腿。圖釘的尖刺終于刺破鞋墊,扎進腳心的瞬間,
他猛地喊出聲,整個人往前栽去,摔在跑道上,膝蓋擦出鮮紅的血。“靠!
什么東西——”他脫下運動鞋,鞋墊上的圖釘閃著光,像枚小小的勛章。周圍響起驚呼聲,
林向晴看見沈初晞回頭,眼神里帶著驚訝,卻很快低下了頭——前世的這個時候,
她會跟著笑,直到看見周沉霧轉身瞪過來,才慌忙別過臉。但現在,沈初晞的指尖在發抖。
林向晴看見她校服袖口露出的牙印,比昨天更深了些,像串沒說完的省略號。跑操結束時,
她故意慢走兩步,等沈初晞追上。“給你。”沈初晞忽然塞來片創可貼。
粉色的包裝上印著小太陽,邊緣有點皺,像是在口袋里揣了很久。“我沒受傷。
”林向晴愣住。“不是給你的。”沈初晞低頭盯著地面,腳尖碾著跑道上的石子,
“是……看你今天眼神不一樣了。”“不一樣?”“以前你總躲著光,”沈初晞忽然抬頭,
睫毛上沾著跑操時的汗珠,“現在敢盯著周沉霧看了,像……像向日葵終于抬了頭。
”風掀起她的馬尾辮,露出耳后淡淡的紅。林向晴看見她指尖的咬痕,
突然想起前世在天臺看見的場景——沈初晞蹲在角落,校服袖子擼到肘部,
手腕上纏著滲血的紙巾,
看見她時慌忙遮住:“別告訴別人……”“你的手……”她差點說出口,卻被沈初晞打斷。
“快上課了。”同桌轉身就跑,馬尾辮在晨風中揚起,像道沒說完的光。林向晴捏著創可貼,
包裝上的小太陽燙著掌心,忽然發現沈初晞剛才遞創貼時,
指尖在她手心里輕輕按了按——那是個短暫的、帶著溫度的觸碰,像片落在霧里的晨光。
午間 教室周沉霧的咒罵聲從后排傳來。“媽的,肯定有人故意整我!
”他把運動鞋摔在地上,鞋墊飛出來,圖釘在陽光下閃著光,“趙蔽川,你昨天動我柜子了?
”“沒啊,我哪敢動你東西。”趙蔽川縮著脖子,忽然看見林向晴轉身,眼神立刻飄向別處,
“不過……有人昨天放學留到很晚。”“誰?”周沉霧猛地抬頭。林向晴迎上他的目光,
指尖捏著沈初晞給的創可貼,小太陽的圖案硌著掌心。她想起凌晨在儲物柜前的猶豫,
想起圖釘扎進鞋墊時的“咔嗒”聲,忽然發現自己不再害怕——原來當你手里握著光的碎片,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片,也能照亮眼前的霧。“看什么看?”周沉霧皺眉,
卻沒像以前那樣沖過來。他的腳還在疼,腳心的紅印像朵小小的花,綻放在蒼白的皮膚上。
林向晴看見他偷偷揉腳的動作,忽然想起前世他把死老鼠塞進她抽屜時,
指尖沾著的墨水味——原來施暴者也會疼,原來他們的強大,不過是踩在別人的傷口上唱戲。
“沒看什么。”她轉身坐下,翻開課本。陽光穿過窗戶,照在課桌上,
把周沉霧的影子拉得很長,卻始終夠不著她的課本。她摸出鋼筆,在草稿紙上畫了朵向日葵,
花瓣上帶著尖刺,像枚保護自己的盾。頭痛忽然又襲來。秒針在鐘表上頓了頓,
眼前閃過前世墜樓的重影——但這次,重影里多了個模糊的輪廓,
是沈初晞在天臺遞給她抗焦慮藥的樣子,是蘇郁棠把她的畫稿貼在辦公室的樣子,
是陳墨硯說“活著比分數更需要勇氣”的樣子。“原來……光一直都在。
”她對著草稿紙上的向日葵輕聲說。筆尖在紙上劃出流暢的線,陽光穿過筆尖,
在紙上投下小小的光斑,像顆落在霧里的星星。放學時,沈初晞忽然塞給她顆水果糖。
橘子味的硬糖在嘴里化開,甜得有點發苦。林向晴看見同桌指尖的咬痕淺了些,
大概是今天沒再咬過。她想起創可貼上的小太陽,
忽然明白沈初晞說的“眼神不一樣”是什么意思——當你不再躲著光,光就會慢慢漫過來,
把你身上的霧,一點點曬成暖融融的金。“初晞,”她忽然說,“你的創可貼,謝謝。
”沈初晞沒說話,只是笑了笑。夕陽從窗戶照進來,給她的睫毛鍍上金邊,
像道剛破霧的晨光。林向晴看見她校服口袋里露出半片向日葵花瓣,
是今天早上她放在沈初晞抽屜里的——原來有些光,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片,
也會被人小心地收起來,藏在靠近心臟的地方。時間縫隙里的晨光,
就這樣輕輕落進了兩個女孩的掌心。
林向晴摸著校服內側的校徽——那個被她用黑筆涂掉的向日葵,此刻在陽光里若隱若現,
像被霧遮住的星子,正在慢慢亮起來。而周沉霧的運動鞋墊下,
圖釘的尖刺還在輕輕戳著腳心,像句沒說出口的警告:霧散之后,所有曾被掩蓋的真相,
都會像晨光一樣,慢慢照進現實。暮色漸濃時,林向晴翻開筆記本,
在“2022.9.2”的日期下寫下:“原來超能力不是魔法,是終于敢對傷害說‘疼’,
是終于敢把刺,還給扎你的人。”鋼筆尖在紙上頓了頓,又畫了朵帶刺的向日葵。
窗外的風掀起窗簾,晨光里的綠蘿輕輕搖晃,仿佛在說:當你學會在霧里種太陽,
所有的黑暗,都會變成光的土壤。3 墨色里的星圖草稿本的紙頁被翻得嘩啦響,
林向晴盯著立體幾何題里的三棱錐,鋼筆尖在三種解題思路間來回游走。
凌晨兩點的臺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墻上像株努力伸展枝葉的向日葵。
指尖劃過暫停時間里推演過的輔助線,那些曾讓她頭暈的公式,
此刻在腦海里清晰得像被陽光曬透的晨露。“原來時間暫停不是用來逃避的。
”她對著草稿紙上的“876名”輕聲說。上周月考排名還趴在年級末尾,
此刻卻在草稿本角落畫滿了“421名”的模擬軌跡——那是她用三個深夜,
在暫停的時間里刷完三本習題集的成果。但她故意在英語聽力時“失誤”。
耳機里的對話聲在“what time is it”處卡頓,她盯著前排許星遙的背影。
女生指尖敲著桌面,節奏和聽力題的答案選項完全吻合,
校服袖口露出半截銀色手鏈——前世她在廁所見過,那是用來遮擋小抄的“道具”。
“叮——”聽力結束的提示音響起時,許星遙猛地按下筆帽。
林向晴看見她答題卡上的A選項格外整齊,像排等待檢閱的士兵,卻不知自己在暫停時間里,
早已把她藏在筆桿里的微型紙條換成了空白紙。公布排名那天紅榜前圍滿了人。“林向晴?
421名?這是逆襲了吧?”“噓,她以前可是倒數啊,不會是抄的吧?”議論聲像團輕霧,
在她耳邊飄來飄去。林向晴盯著榜單上自己的名字,“421”三個數字被紅筆圈著,
像顆剛升起的星子,雖不耀眼,卻穩穩地嵌進了星圖里。“林向晴,來辦公室。
”陳墨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轉身,看見班主任手里攥著本沾著墨漬的書,
封面“東坡題跋”四個字被磨得發毛,像位見過世面的老人,眼角滿是故事。
辦公室里飄著墨香。陳墨硯把書推過來,墨漬在封面暈成朵歪歪扭扭的花:“硯臺吃墨,
人吃痛,都是長記性的法子。”他敲了敲書脊,
書頁間忽然掉出張畫稿——是她上周在草稿本背面畫的《霧中葵》,
向日葵的花瓣被霧遮住一半,花根卻扎進深色的泥土里。“背面有字。
”班主任轉身看向窗外。林向晴撿起畫稿,背面用紅筆寫著:“霧濃處,花根更要扎緊。
”字跡帶著墨漬的暈染,像滴進水里的血,卻在尾端勾出朵小小的花——是陳墨硯的批注。
喉嚨忽然發緊。她想起前世陳墨硯總說“別耽誤學習”,
卻在今天看見他袖口沾著的顏料——和她畫稿上的藍色一模一樣。
原來他早就注意到她藏在課本里的畫,就像注意到她校服下的牙印,只是換了種方式,
把關心藏進了墨色里。“老師,我……”“不用說。”陳墨硯打斷她,
指尖敲了敲《東坡題跋》,“蘇軾貶謫黃州時,曾在日記里寫‘長江繞郭知魚美,
好竹連山覺筍香’——人啊,越是難的時候,越要看見身邊的‘魚美’‘筍香’。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響。林向晴忽然想起上周在暫停時間里,
看見陳墨硯在辦公室貼學生畫稿——其中一張是她的《霧中葵》,被貼在最顯眼的位置,
旁邊還貼著沈初晞的作文稿,標題是《霧散時,我看見光》。
“知道許星遙為什么總考第一嗎?”班主任忽然說。她愣住。許星遙的名字像顆遙遠的星,
掛在紅榜頂端,卻總讓她想起廁所里的小抄,想起對方說“別碰我本子,臟”時皺起的眉。
“因為她太怕墜落了。”陳墨硯望向紅榜,“怕到不敢讓自己有絲毫偏差,卻忘了,
真正的星星,從來不怕暫時被云遮住。”晚自習后的教室許星遙的筆在草稿紙上劃得飛快。
林向晴假裝整理書包,余光瞥見她悄悄翻開課本,
書縫里露出半張寫滿公式的紙條——和前世如出一轍。秒針在鐘表上頓了頓,
她輕輕按下太陽穴,熟悉的頭痛襲來,
眼前閃過前世許星遙在廁所貼小抄的畫面:女生穿著干凈的白球鞋,指尖沾著膠水,
看見她時慌忙轉身,卻把小抄掉在了地上。“原來你也怕啊。”她在心里輕聲說。
暫停時間的瞬間,許星遙的筆尖懸在紙上,像只被凍住的蝴蝶。林向晴走過去,
抽出她藏在課本里的紙條,換成自己寫的“錯題解析”,
落款畫了朵帶刺的向日葵——不是報復,只是想讓這顆“遙不可及的星”,看看真正的光,
該怎么生長。時間恢復流動時,許星遙猛地合上課本,指尖把紙條揉出褶皺。
她轉頭看向林向晴,眼神里有驚訝,有慍怒,
卻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像顆被觸碰到的星子,忽然發現自己的光,原來摻著雜質。
“林向晴,”她忽然開口,“你的畫……”“什么?”“沒什么。”許星遙轉身,
馬尾辮掃過林向晴的課桌,帶起陣風,
本上的向日葵畫吹得翻卷——那是今天在陳墨硯辦公室里見過的、被批注“花根扎緊”的畫。
沈初晞在旁邊輕輕戳了戳她。“你今天不一樣了。”同桌遞來塊橡皮擦,橡皮上畫著小太陽,
和上次的創可貼圖案一樣,“以前你看見許星遙就躲,現在敢盯著她看了。”“因為我發現,
”林向晴接過橡皮,小太陽硌著掌心,“星星也會掉眼淚,
就像向日葵也會被霧遮住——但只要根還在,就不怕長不回太陽底下。
”窗外的月亮升起來了。林向晴翻開陳墨硯給的《東坡題跋》,墨香混著紙頁的舊味,
在鼻尖散開。書頁間夾著片梧桐葉,葉脈清晰可見,像幅天然的星圖——原來墨色里藏著的,
從來不止是字,還有無數個在黑暗里生長的靈魂,等著被晨光叫醒。放學路過紅榜時,
她看見許星遙——不知是誰用指甲劃的,卻讓“許星遙”三個字,看起來像顆正在墜落的星。
但林向晴知道,真正的墜落從來不是名次下降,而是把自己活成了別人的影子。
就像她曾經躲在霧里,以為看不見光,其實光是一直都在的,只是需要你先伸出手,
把霧輕輕撥開。回到家,她在筆記本上寫下:“墨色里的星圖,從來不止有別人的光。
當我學會用自己的筆,在霧里畫下第一筆輔助線時,就已經是新的星子了。
”鋼筆尖在“星子”二字上頓了頓,又畫了朵正在破霧的向日葵。臺燈的光把畫影投在墻上,
和窗外的月亮疊在一起,像枚小小的勛章——屬于林向晴的,不再躲在霧里的,真正的光。
而在教室的某個角落,許星遙捏著那張“錯題解析”,指尖劃過畫著向日葵的落款,
忽然發現,墨色里的星圖,原來真的可以有不同的畫法——只要你敢,讓自己的光,
先照亮自己的霧。4 郁處生棠儲物間的霉味混著鐵銹味,像塊浸了水的舊抹布,
糊在鼻腔里。林向晴的指尖在鐵皮柜上劃過,第八道劃痕——是前世周沉霧用美工刀刻的,
當時他笑著說“林向晴的柜子,就得有點記號”。柜門“吱呀”打開的瞬間,灰燼簌簌落下,
沾在她校服袖口,像撒了把碎掉的星星。畫本殘頁躺在最底層。泛黃的紙頁邊緣焦黑,
向日葵的花瓣只剩半片,花蕊處的彩鉛痕跡被燒得蜷曲,
卻還能看見她當年寫下的小字:“2023.5.20 今天畫了帶刺的向日葵”。
指尖觸到殘頁上的焦洞,忽然想起前世周沉霧把畫本扔進垃圾桶時的笑:“就你這破畫,
燒了都嫌嗆。”喉嚨發緊。她蹲下身,撿起另一片殘頁。紙上是未完成的自畫像,
筆尖停在嘴角——那時她想畫一個微笑的自己,卻在落筆時哭了,淚痕暈開墨水,
在紙上留下道歪歪扭扭的疤。“向晴?”沈初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林向晴慌忙把殘頁塞進校服口袋,指尖蹭到灰燼,像沾了層永遠洗不凈的罪。
同桌盯著她掌心的黑,忽然遞來包濕巾:“儲物間的灰……很嗆吧?
”濕巾的薄荷味刺著鼻腔。林向晴看見沈初晞指尖的咬痕又深了些,
指甲縫里嵌著淡粉色的碎屑——是她昨天送的向日葵書簽,大概被揉過無數次。“初晞,
”她忽然說,“你相信嗎?有些東西燒了,卻還留著影子。”同桌愣住。
夕陽從儲物間的小窗照進來,在沈初晞發梢鍍上金邊,像道想穿破霧的光。
但她很快別過臉:“快上課了,蘇郁老師的心理課……別遲到。
”心理咨詢室沙盤里的細沙在指尖流動,像永遠停不下來的時間。
林向晴盯著面前的藍色沙盤,忽然想起前世墜樓前的雨——也是這樣的藍,浸著血珠,
漫進她的校服褶皺。蘇郁棠坐在對面,指尖敲了敲記錄冊:“今天想擺點什么?”“霧。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發悶。抓起一把細沙堆成小山,又用灰色橡皮泥捏了團模糊的影,
蓋在沙山上——那是周沉霧的“沉霧”,是許星遙的“星遙”,是所有曾讓她窒息的目光。
“霧下面呢?”蘇郁棠遞來小雕像。林向晴頓了頓,
在霧下埋了朵塑料向日葵——花瓣是斷的,花根卻纏著細沙,像在拼命抓住什么。
忽然想起儲物間的殘頁,想起陳墨硯說的“花根扎緊”,指尖忽然用力,把花根按進沙里,
直到橡皮泥滲出沙粒。蘇郁棠沒說話,只是放上一尊持燈的小雕像。
暖黃色的燈光映在沙盤上,霧的影子被拉長,
卻在燈旁留出片亮堂——像她前世墜樓時看見的、便利店的暖光。
“知道海棠為什么能在春寒里開花嗎?”心理老師忽然說,“因為它把凍過的雪水,
都熬成了養根的養料。”她指了指沙盤里的向日葵,“你的花根,其實比霧更牢。
”林向晴盯著持燈的雕像。燈芯在微風里晃了晃,
映得蘇郁棠的眼鏡片發亮——她看見自己在鏡片里的倒影:脊背挺得筆直,
指尖還沾著沙盤的細沙,卻不再像以前那樣縮著脖子。“老師,”她忽然說,“如果霧太大,
怎么辦?”“那就讓光,先照進自己心里。”蘇郁棠遞來張便簽,上面畫著朵帶雨的海棠,
“上周看見你畫的《霧中葵》了,陳老師把它貼在辦公室——霧濃處的花,往往開得更倔。
”便簽的紙角有點卷,像被人反復折過。林向晴想起儲物間的殘頁,想起沈初晞遞來的濕巾,
忽然發現,原來霧里的光,從來不止是自己的掙扎,還有這些悄悄遞來的、帶著溫度的手。
樓梯間的爆發晚自習后的樓梯間沒開燈。林向晴摸著扶手往下走,
手機屏幕忽然亮了——是周沉霧發來的消息,附帶著張半身照。畫面里她的校服領口微敞,
鎖骨處的紅痕格外刺眼,拍攝角度很低,像從下往上的窺視。“好看嗎?
”周沉霧的語音帶著笑,混著樓道里的回音,“明天要不要讓全班都看看?
”指尖在屏幕上發抖。她想起前世這張照片被傳到班級群時,許星遙說“惡心”,
沈初晞沒說話,而她躲在廁所哭了整節晚自習。此刻,秒針在黑暗里頓了頓,
熟悉的頭痛襲來,眼前閃過前世墜樓時的血珠——但這次,血珠旁多了蘇郁棠的便簽,
多了陳墨硯的《東坡題跋》,多了沈初晞指尖的小太陽。“該結束了。”她輕聲說,
按下暫停時間。周沉霧的身影定在樓梯拐角,指尖還舉著手機,嘴角的笑僵成惡心的弧。
林向晴走過去,抽出他的手機,相冊里躺著七張偷拍的照片,
每張都帶著時間戳——從2022年9月開始,像串精心策劃的罪。刪除鍵按下去的瞬間,
她忽然停住。翻到錄音文件夾,果然躺著段音頻:“孫埋光,你敢說出去,
信不信我讓你爸的店開不下去?”是周沉霧的聲音,
混著書包拉鏈的響聲——那是前世他威脅同學頂包作弊的證據。“沉霧終將散。
”她新建文件夾,把錄音拖進去。時間恢復流動的剎那,
周沉霧的指尖戳在她肩上:“看夠了?”“看夠了。”林向晴抬頭,把手機塞回他手里,
“不過周沉霧,你知道嗎?照片刪了可以再拍,但有些東西——”她指了指他的手機,
“刪不掉。”男生皺眉:“你什么意思?”“沒什么。”她轉身下樓,
校服衣角掃過他的褲腿,“只是想告訴你,霧散的時候,所有藏在里面的東西,
都會被光曬得干干凈凈。”樓梯間的聲控燈忽然亮起。林向晴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投在周沉霧身上,像道終于敢張開的翅膀。而他站在陰影里,指尖反復劃著手機屏幕,
大概在檢查照片——卻沒發現,那個叫“沉霧終將散”的文件夾,正在相冊里靜靜躺著,
像顆等著發芽的種子。走出教學樓時,沈初晞正站在路燈下等她。“給。
”同桌遞來片向日葵花瓣,鵝黃色的邊緣有點卷,“今天在花壇看見的,開得比上周大了。
”花瓣落在掌心,像片溫暖的雪。林向晴想起蘇郁棠說的“海棠熬雪水”,
想起自己在沙盤里埋的花根,忽然明白,原來傷痛不是用來被打敗的,
是用來讓自己知道——哪怕在最濃的霧里,只要還能抓住一片光的碎片,就能把它熬成養料,
讓自己長出新的花。“初晞,”她忽然說,“你聞見了嗎?”“什么?”“霧里,
有花的味道。”晚風掀起兩人的校服衣角,路燈把她們的影子拉在一起,
像兩株并肩生長的向日葵。遠處的心理咨詢室還亮著燈,
蘇郁棠的持燈雕像在窗臺上投下影子,像在說:當你敢在郁處種下第一顆花種,所有的霧,
都會變成滋養它的露。而林向晴掌心的花瓣,正沾著夜露,
悄悄揚起了臉——那是在霧里打過滾的花,卻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自己的根,
早已扎進了光的土壤。5 初晞晨光美術教室的百葉窗漏下的光,在畫板上切出斜斜的條痕,
像被梳過的霧。林向晴盯著未完成的《霧中葵》,筆尖在花瓣尖頓了頓。
秒針在墻上的掛鐘里晃了晃,忽然停住——她又聽見了那種寂靜,
像整個世界被裝進了玻璃罐,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咚咚”響。“這次要畫帶刺的莖。
”她對著空氣輕聲說,指尖劃過畫布上的霧。前世周沉霧撕毀畫稿時,
曾笑她“畫花不如畫刺”,此刻卻發現,刺才是花的語言,是霧里的鋒芒。“向晴?
”玻璃罐突然碎了。沈初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驚訝的顫音。林向晴轉身,
看見同桌站在門口,指尖捏著半塊沒吃完的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