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市立醫院。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王璇蒼白的臉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她的肩膀裹著厚厚的紗布，但精神好了很多。陳文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削著一個蘋果。
“林峰那邊...有進展了？”王璇輕聲問。
陳文點點頭，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陳武搶救過來了，但拒絕開口。技術組恢復了他藏匿設備里的部分數據，包括完整的‘青松項目’實驗記錄和參與者名單。吳明是核心執行者，周永昌是金主，趙建國負責利用職權抹平痕跡和后續的‘處理’。”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至于父親...記錄顯示他最初并不知情，被趙建國以‘機密安保任務’名義調入。當他發現真相后，曾強烈反對并試圖帶走我們，但被吳明注射藥物阻止，并威脅如果泄露，不僅會毀了他，還會讓我們兄弟倆都活不成。他...是在極度痛苦和無力中選擇了妥協，并暗中記錄證據。他的自殺...極可能是被偽裝，因為他保存的證據在‘自殺’后神秘消失了。”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抗爭和保護你們...”王璇嘆息，眼中充滿復雜的同情。
“可惜太晚了。”陳文苦笑，將一塊蘋果喂到王璇嘴邊，“那份名單上被紅圈標記的，都是知情者或邊緣參與者。陳武是在案名單‘清除’。林峰的父親林正南，當年只是負責后勤的普通工作人員，在偶然發現端倪后被滅口，偽裝成自殺。林峰追查父親死因多年，一直受阻于趙建國，這也是他之前態度矛盾的原因。”
“那你...”王璇看著他，眼神充滿關切，“你還好嗎？關于...你和你哥哥...”
陳文放下水果刀，握住了王璇沒受傷的手。她的指尖微涼，卻給了他莫大的力量。“那幾天，我確實在害怕。”他坦誠道，目光深邃，“害怕那種血脈相連的瘋狂真的潛伏在我體內。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陳武。特別是當他說我能感受到‘快意’時...我無法否認那種瞬間的存在。”
王璇反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陳文，聽著。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光明與黑暗。心理學家稱之為‘陰影’。感受到它，并不意味著你就是它。關鍵在于你的選擇。在那一刻，面對暴力和仇恨的誘惑，你選擇了保護，選擇了愛。你選擇了開槍救我，而不是沉溺于殺戮或復仇的儀式感。這就是你和他本質的區別！你的恐懼本身，就是你人性最有力的證明！”
她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陳文心中沉重的枷鎖。他凝視著王璇的眼睛，那里有理解，有溫柔，更有一種歷經磨難后的堅定光芒。他想起了五年前，他們因相似的傷痛和無法排解的沉重而分開。
“五年前...”陳文的聲音有些沙啞，“你離開，不僅僅是因為害怕我們互相傷害，對嗎？視頻里陳武提到的...‘那個孩子’？”
王璇的眼淚瞬間涌出，她別過臉，肩膀微微抽動。過了許久，她才哽咽著說：“...是的。我們分手后我才發現...我懷孕了。當時...我太混亂，太害怕。害怕無法給孩子一個健康的家庭，害怕我們的陰影會延續...我...我選擇了放棄他/她...”巨大的悲痛讓她泣不成聲。
陳文心如刀絞，他將王璇輕輕擁入懷中，避開她的傷口，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對不起...對不起...”他反復低語，既是道歉，也是遲來的分擔。他終于明白了當年王璇眼中更深沉的絕望從何而來。他們的痛苦，遠比想象中糾纏得更深。
“那不是你的錯。”王璇在他懷里悶聲說，“是我們共同的傷痛和恐懼...壓垮了當時年輕的我們。但現在...陳文，經歷了這一切，看著你在最黑暗的時刻依然選擇光明...我...”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卻異常明亮，“我不想再逃避了。我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帶著所有的傷痕，但...不再被它們吞噬。你愿意嗎？”
陳文捧起她的臉，指腹輕輕擦去她的淚水，動作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他俯下身，一個飽含著歉意、心痛、失而復得的珍惜以及對未來無限期許的吻，輕輕落在王璇的額頭上。
“我愿意。”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們一起...面對一切。”
窗外的陽光更加明媚。陰霾似乎正在散去。然而，陳文心中還有一個未解的結：陳武墜樓前那句嘶吼——“‘他’還在！另一個‘見證人’！” 是誰？那份消失的、父親用生命保存的證據，又在哪里？
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林峰走了進來，臉色凝重，手里拿著一個老舊的牛皮紙信封。
“陳文，王醫生。”他聲音低沉，“我們在清理你父親老房子的地下室時，發現了一個被水泥封在墻里的保險箱。這是里面的東西。”
林峰將信封遞給陳文。信封上沒有任何字跡，但觸感很厚。陳文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里面是一本陳舊的日記本，還有幾張泛黃的照片。其中一張照片，是青松夏令營的核心成員在松林深處的合影，除了已知的吳明、周永昌、趙建國，還有一個背對著鏡頭、穿著考究西裝的男人。照片背面，是父親陳志明熟悉的筆跡，寫著一個名字和一個觸目驚心的問號：
**“‘他’才是真正的影子？—— 宋振華？”**
宋振華？陳文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但照片上那個背影，卻透著一股莫名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熟悉感。
雨停了，但新的迷霧，正悄然升起。陳文握緊了王璇的手，也握緊了那份沉重的真相與未盡的使命。他們的戰斗，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