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破產那天,水晶吊燈砸碎了我的芭蕾夢。父親跳樓,母親心梗,
催債電話打爆了醫院的墻壁。我在酒吧端酒時被油膩的手摸進裙擺,
抬頭卻看見沈聿捏碎了客人的酒杯。“跟我走。”他擦著我鎖骨上的酒漬,
“醫藥費我付過了。”舞蹈教室的鏡子映出我下腰的曲線,學員丈夫們的目光粘在我的腰窩。
被辭退那天下著暴雨,沈聿把傘傾向我:“開間舞室怎么樣?我投資。
”直播鏡頭前我跳完最后一拍,七百萬粉絲的尖叫震碎了手機。他單膝跪地為我穿舞鞋時,
病房里的媽媽忽然說:“你爸爸當年總說,沈家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像要吃人。
”“現在才明白,那是餓怕了的人看見救命面包的眼神。
”---1.水晶吊燈墜落的那一刻,沒有聲音。至少,在我混亂的記憶里,
它像是慢鏡頭里一捧巨大而沉默的碎鉆,裹挾著毀滅的重量,
朝著客廳中央那張光可鑒人的意大利大理石茶幾直直砸下。碎片迸濺開來,
在昂貴的手工地毯上留下猙獰的爪痕,幾塊尖銳的水晶甚至彈到了我赤裸的腳背上,
留下冰涼的刺痛。客廳里死寂一片,只有父親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
他站在那片狼藉中央,昂貴的絲質睡衣歪斜地掛在肩上,臉色是一種駭人的灰敗,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瞬間抽干。他死死盯著地上那堆價值連城的碎片,嘴唇哆嗦著,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母親癱在旁邊的絲絨沙發里,捂著心口,臉色比父親更白,
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電話就是在這時響起來的。不是門廳那部裝飾性的古董電話,
而是父親緊緊攥在手里、幾乎要被他捏碎的那部私人手機。尖銳、急促、催命符一樣的鈴聲,
在死寂的空間里瘋狂炸響,一遍,又一遍。父親像是被這鈴聲燙到,猛地一顫。
他低頭看向屏幕,那上面的名字讓他瞳孔瞬間縮緊,臉上的最后一絲血色也徹底褪盡。
他幾乎是踉蹌著后退了一步,撞在翻倒的沙發扶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喂…張總……”他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帶著一種搖搖欲墜的、近乎卑微的討好,
“再寬限幾天……就幾天!我一定能……”后面的話,
被對方更尖銳、更冷酷的聲音徹底打斷。父親的身體佝僂下去,像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
手機從他顫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摔在狼藉的水晶碎片上,屏幕瞬間蛛網般碎裂。
他抬起頭,目光沒有焦距地掠過母親,掠過我,最后定格在客廳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窗外,
是城市灰蒙蒙的天空和冰冷的高樓森林。他的眼神里,有什么東西徹底熄滅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活著的父親。父親跳下去的消息,是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帶來的。
緊接著,是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然后那哭喊戛然而止,她捂著胸口,像一截被砍斷的木頭,
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醫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嗆人,冰冷刺骨。
我像個游魂一樣被推搡著,簽下一張又一張印滿冰冷鉛字的紙。手術室的紅燈亮得刺眼,
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催債的電話如同附骨之疽,
一個接一個打到我僅存的舊手機上,鈴聲在空曠而壓抑的走廊里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每一次響起,都像鞭子一樣抽打著我緊繃的神經。墻壁是慘白的,映著我同樣慘白的臉。
“林小姐……”護士的聲音帶著職業化的同情,“預繳款……不夠了。
”我看著催款單上那個龐大的、令人眩暈的數字,每一個零都像是一張嘲笑我的嘴。
銀行卡早已空空如也,
房子、車子、父親那些引以為傲的收藏品……全都變成了法院封條上冰冷的字眼。
那些曾經環繞在我們身邊的“朋友”、“世交”,此刻如同陽光下的露水,蒸發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我,和重癥監護室里靠機器維持著生命的母親。
夜風裹挾著廉價香水、酒精和嘔吐物混合的渾濁氣味,蠻橫地灌入鼻腔。霓虹燈的光怪陸離,
像無數只醉醺醺的眼睛,在“魅色”酒吧閃爍的招牌下瘋狂眨動。
劣質皮鞋踩在黏膩的地板上,每一步都發出令人不適的“吧唧”聲。我端著沉重的托盤,
上面堆滿了花花綠綠的雞尾酒和啤酒瓶。托盤邊緣殘留的油膩沾滿了我的指尖。
身上這件服務生制服——粗糙的化纖布料,緊繃得不合身,領口開得極低,
短裙更是短得令人心驚——布料摩擦著皮膚,帶來一種持續不斷的、屈辱的刺癢。
我努力挺直著從小被芭蕾訓練出的背脊,但那點僅存的驕傲,
在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和彌漫的煙霧中,脆弱得像一張薄紙。“喂!新來的!這邊!酒呢?
”一個粗嘎的聲音在不遠處卡座響起。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翻涌,快步走過去。
卡座里煙霧繚繞,幾個男人癱在沙發里,眼神渾濁。我剛把一瓶威士忌放到桌上,
一只肥厚油膩的手,帶著濃重的酒氣和汗味,毫無征兆地、迅猛地探了過來,
目標明確地擦過我裸露的大腿外側,帶著令人作嘔的力道,狠狠向上揉捏了一把。“嘖,
這腿……跳芭蕾練出來的吧?夠勁兒!”男人噴著酒氣,聲音黏膩得如同地上的污漬。
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從被觸碰的地方炸開,沿著脊椎直沖頭頂。
我的身體瞬間僵硬得像一塊凍住的石頭,血液仿佛凝固了。胃里翻江倒海,幾乎要沖破喉嚨。
托盤在手中劇烈地搖晃,酒杯碰撞發出危險的脆響。周圍嘈雜的音樂和笑聲似乎瞬間被抽離,
世界只剩下那只手令人作嘔的觸感和男人得意的笑聲。
屈辱、憤怒、無助……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我死死咬住下唇,
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掐進托盤的塑料邊緣,指節泛白。我猛地抬起頭,
想看清那張惡心的臉,想尖叫,想把手里的托盤狠狠砸過去!就在視線抬起的剎那,
目光卻撞上了另一雙眼睛。就在卡座斜對面的吧臺高腳凳上。沈聿。他獨自一人,
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搭在一個空了的威士忌杯沿上。
酒吧里迷離的光線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一半隱在陰影里,
一半被燈光勾勒出冷硬的線條。他穿著剪裁精良的深色襯衫,袖口隨意挽起,
露出結實的小臂,與周圍混亂油膩的環境格格不入,像一件誤入垃圾堆的藝術品。他的目光,
平靜得近乎冷酷,穿透喧鬧的人群和彌漫的煙霧,精準地落在我身上,落在我慘白的臉上,
落在我被那只咸豬手觸碰過的大腿上。沒有驚訝,沒有憐憫,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只是那樣看著,像在審視一件與己無關的物品。可那平靜之下,
卻蟄伏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的穿透力。他看到了。這個認知,
比那只咸豬手帶來的屈辱感更甚。一種難以言喻的狼狽和羞恥瞬間攫住了我,
幾乎要將我撕碎。我像被剝光了扔在聚光燈下,所有的窘迫和不堪,
都被這個曾經最熟悉的對頭盡收眼底。下一秒,沈聿動了。他放下手中的空杯,
動作帶著一種慢條斯理的優雅,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站起身,
徑直朝我所在的卡座走來。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所過之處,
連喧囂的空氣都似乎凝滯了幾分。那個還在我腿上揉捏的醉漢似乎也感覺到了異樣,
動作一頓,不耐煩地抬起頭,正要罵罵咧咧。沈聿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完全籠罩了那個男人。沒有任何言語。
沈聿甚至沒有看那個男人一眼。他只是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
那只骨節分明、極其好看的手,精準地覆在了醉漢抓著酒杯的手上。然后,猛地收緊。
“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玻璃碎裂的脆響,突兀地壓過了酒吧的音樂。
醉漢殺豬般的慘叫驟然響起!他那只肥胖的手被沈聿死死攥住,連同手里的玻璃酒杯一起,
捏得粉碎!鮮血混合著琥珀色的酒液,瞬間從他指縫間汩汩涌出,滴落在油膩的地板上,
也濺了幾滴在我僵硬的鎖骨上,冰涼粘膩。整個卡座瞬間死寂。
醉漢的同伴們全都驚得站了起來,臉上寫滿驚駭,卻懾于沈聿身上那股冰冷駭人的氣勢,
沒人敢上前一步。沈聿這才緩緩松開手,任由那醉漢抱著血肉模糊的手哀嚎著癱軟下去。
他慢條斯理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方深色的真絲手帕,細致地擦拭著自己修長的手指,
仿佛剛才捏碎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然后,他終于將目光轉向我。那雙深邃的眼睛,
在迷離的光線下,像沉靜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狼狽不堪的影子——慘白的臉,
微微顫抖的身體,以及鎖骨上那點刺目的、混合著血和酒的紅痕。他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酒吧的喧鬧和醉漢的哀嚎,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平靜,
砸進我的耳膜:“跟我走。”他甚至沒有等我做出任何反應,目光掃過我鎖骨上的污跡,
手中的真絲手帕已經遞了過來,動作自然得像做了無數次。“擦干凈。
”他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卻奇異地帶著一種命令式的安撫,“你母親的醫藥費,
我已經付過了。”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早已麻木的心湖里激起劇烈的震蕩。
醫藥費……付過了?巨大的沖擊讓我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甚至忘了反抗。
酒吧渾濁的空氣、醉漢的慘叫、同伴驚疑的目光……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遙遠。
我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僵硬地接過那塊還殘留著他體溫和淡淡雪松氣息的手帕,
下意識地按在自己冰涼的鎖骨上。然后,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
我放下了那個沉重的、沾滿油膩的托盤,腳步虛浮地跟上了那個挺拔而冷硬的背影。
他推開“魅色”沉重污濁的玻璃門,外面城市夜晚帶著涼意的空氣猛地灌入,
讓我打了個寒噤。霓虹依舊閃爍,車流喧囂,但方才那個令人窒息的泥沼,
似乎真的被拋在了身后。沈聿沒有回頭看我,徑直走向停在路邊的一輛線條冷峻的黑色轎車,
司機早已恭敬地拉開了后座車門。他側身,示意我進去。動作流暢,
帶著一種刻在骨子里的、不容置喙的矜貴。坐進寬敞舒適的后座,
真皮座椅包裹住僵硬的身體,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車內彌漫著和他手帕上一樣的、清冽的雪松氣息,干凈得有些不真實。我蜷縮在角落,
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塊沾了血漬和酒漬的絲帕,指尖冰涼。車子平穩地匯入車流。
沈聿就坐在旁邊,沉默地望著窗外飛逝的流光。
側臉的線條在明明滅滅的光影里顯得格外冷硬。他沒有問我任何問題,沒有一句多余的寒暄。
只有剛才那句“醫藥費付過了”,像一顆投入深水的石子,在我心里不斷下沉,
激起一圈圈混亂的漣漪。他為什么要幫我?為了看笑話?還是……另有所圖?
車子最終停在醫院住院部樓下。沈聿推開車門下車,我也跟著下去。
深夜的醫院門口空曠而安靜,只有路燈投下清冷的光暈。“上去吧。”他終于開口,
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后續費用不用操心。”我抬起頭,看向他。
路燈的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似乎有某種復雜的東西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
2.“為什么?”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沈聿,
你為什么要幫我?”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似乎在審視,
又似乎在透過我看別的什么。夜風吹起他額前幾縷碎發,拂過他冷峻的眉骨。“沒有為什么。
”他最終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回去好好睡一覺。”說完,他不再看我,
轉身拉開車門,重新坐了進去。黑色的轎車無聲地滑入夜色,很快消失不見。
只留下我獨自站在醫院清冷的燈光下,手里攥著那塊帶著他氣息的手帕,
和他那句沒有答案的“沒有為什么”,像一個解不開的謎團,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舞蹈教室的鏡墻巨大而明亮,纖塵不染,清晰地映照出室內的一切。
這里彌漫著汗水、橡膠地膠和廉價香水的混合氣味,
與我記憶中國家大劇院后臺那清雅的松香氣息截然不同。“林老師,這個動作我總做不好,
腰塌不下去!”一個穿著緊身運動服、大約三十出頭的女人停下動作,
有些懊惱地指著自己的腰。我停下示范,走到她身邊,聲音盡量放得柔和:“別急,李姐。
核心要收緊,想象有人輕輕托著你的尾椎骨向上提……”我伸出手,
虛虛地在她腰后示意了一下正確的發力點。動作間,我自然地做了一個大幅度的下腰示范,
身體彎折成一道流暢的弧線,腰窩在緊身的舞蹈服下清晰地凹陷下去,像一枚小巧的印章。
就在這時,我眼角的余光瞥見鏡子里,教室后門磨砂玻璃的小窗外,
似乎有個模糊的人影停在那里。不是第一次了。
自從我在這家以成人女性為主的社區舞蹈教室代課以來,這種現象就時不時發生。
有時是某個學員的丈夫來接人,有時是好奇的路人,但那些目光,
常常黏著在鏡子里我的腰線、腿部的線條上,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審視和玩味,
如同滑膩的觸手。我迅速直起身,結束了示范,臉上維持著職業化的微笑,
心里卻泛起一陣冰冷的膩煩。這感覺,和在“魅色”被那只油膩的手觸碰時一樣惡心,
只是換了一種更隱蔽、更冠冕堂皇的方式。“李姐,我們繼續。
”我強迫自己忽略掉那窺視的目光,專注于眼前的學員。下課鈴聲終于響起,
學員們帶著一身汗水和滿足的笑容陸續離開。我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準備去更衣室換掉這身被汗水浸透的舞蹈服。“小林啊,你來一下。
”老板娘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臉上堆著笑,但那笑容像是浮在油面上,
透著一股子刻意的親熱和掩飾不住的算計。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跟著她走進狹小的辦公室,空氣里彌漫著劣質熏香的味道。“坐,坐。
”老板娘熱情地讓我坐下,自己卻站著,雙手撐在辦公桌邊緣,身體微微前傾,
形成一個無形的壓力,“哎呀,小林啊,你看你來我們這兒也快兩個月了,教得是真的好!
學員們反應都特別棒!”她頓了頓,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為難,
聲音也壓低了些:“就是……最近吧,有好幾個學員的家屬,特別是男家屬,
跟我反映……呃,就是覺得吧,咱們這個教室的氛圍,可能……需要更純粹一點?
”她搓著手,眼神閃爍地瞟著我,“你也知道,咱們主要是面向女性學員嘛,
有些男性家屬呢,可能比較關心,經常過來看看,這……影響不太好,是吧?
容易讓人誤會咱們教室的定位……”她的話像裹著糖衣的針,一根根刺過來。
意思再明白不過。那些粘膩的目光,那些“關心”的丈夫,最終成了我的原罪。“王姐,
”我抬起頭,直視著她躲閃的眼睛,聲音平靜得自己都有些意外,“我教學有問題嗎?
學員們的進步不明顯嗎?”“哎呀,不是這個意思!你教得特別好!”老板娘立刻擺手,
語氣更加“推心置腹”,“就是……你看你條件太好了,身材氣質擺在那兒,
那些男人……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這傳出去,對咱們教室的名聲不好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