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色解剖臺手術刀劃開第四名受害者肋下皮膚的瞬間,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鐵銹甜腥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像一張濕透的尸布蒙住了我的口鼻。
但這股氣息之下,
卻詭異地纏繞著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要被福爾馬林和腐敗徹底吞噬的……甜香。
我的呼吸猛地一滯,握刀的手指關節瞬間繃緊泛白。鈴蘭草與琥珀……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里是濱海市法醫中心的解剖臺,編號04的“鳶尾花案”受害者,
一個名叫王慧娟的陌生中年女性,死于至少一周前。她的內臟在無影燈下呈現出灰敗的色澤,
無聲訴說著暴力與終結。而我鼻尖縈繞的,卻是我母親林薇失蹤前最常用的那款香水,
“夜露”的味道。十年前,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她就是帶著這股香氣,
渾身濕透、驚惶失措地撞開家門,然后……永遠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十年了。
這味道早已被時間稀釋,被記憶封存,只偶爾在夢魘的邊緣飄過。此刻,
它卻像一根淬毒的針,毫無預兆地刺穿了解剖室冰冷嚴密的防護,
狠狠扎進我最脆弱的那根神經。“林法醫?”助手小李的聲音隔著口罩傳來,帶著一絲疑惑,
“你臉色不太好,需要休息一下嗎?”我強迫自己壓下胸腔里翻涌的驚濤駭浪,搖了搖頭,
聲音透過N95口罩顯得有些沉悶:“沒事。繼續?!辈荒芡?。我是林夏,
濱海市最年輕的首席法醫,以冷靜、專業、精準著稱。我不能讓任何私人情緒干擾我的工作,
尤其是在這起震動全市的連環失蹤殺人案上。四名女性,相似的年齡區間,相似的失蹤方式,
最后都以這種充滿詭異儀式感的狀態被發現,身體被仔細清洗過,呈仰臥姿態,
雙手交疊置于胸前,致命傷干凈利落,卻在身體隱秘處發現相同的、意義不明的圖騰刺青。
冰冷的金屬器械在我手中繼續著它們的工作,剝離皮膚與脂肪層,暴露更深層的肌理。
我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組織上,
分析著傷口形態、出血點分布、可能的兇器特征……但那縷該死的、虛幻又真實的香氣,
像幽靈一樣盤踞不去,攪得我心神不寧。解剖有條不紊地進行。
死者的胃內容物、血液樣本、各器官切片……一一被提取、封裝、標記。我的動作依舊精準,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手指尖的每一次按壓,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當我的目光最終落到死者被清洗得異常干凈的雙手上時,例行檢查的動作頓住了。
法醫的職責是發現異常,而異常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我拿起放大鏡,
湊近她左手手腕內側靠近掌根的位置。那里似乎有一小塊皮膚的顏色與周圍略有不同,
非常淺淡,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留下的印記,幾乎被歲月和新生的皮膚組織徹底覆蓋?!靶±?,
給我紫外線燈?!蔽业穆曇舨蛔杂X地帶上了急促。幽藍的光線掃過那片區域。
在熒光的映照下,一個模糊卻清晰的圖案如同幽靈般浮現出來,
一朵線條簡約、形態卻異常熟悉的鳶尾花。花瓣邊緣因為時間的侵蝕而略顯模糊、褪色,
但那獨特的輪廓……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十年。
整整十年。記憶如同被撕裂的潮水,轟然倒灌。那個雨夜,母親顫抖著推開家門,
雨水順著她的發梢、衣角滴落,在玄關冰冷的地磚上暈開深色的水痕。
她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和蒼白,右手腕上纏著厚厚的、滲著暗紅色血點的繃帶。
我驚慌失措地去扶她,手指無意間觸碰到繃帶邊緣……“媽!你怎么了?誰傷了你?
”她猛地抽回手,眼神躲閃,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絕望的慌亂?!皼]事……小夏,
別問!媽媽不小心……摔的?!彼盐揖o緊摟在懷里,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那股“夜露”的香氣混雜著雨水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將我緊緊包裹。第二天清晨,
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冰冷的房間,和半張被燒得焦黑卷曲的照片。
照片邊緣,一個模糊的圖案頑強地殘留著……一朵小小的鳶尾花。和眼前這具尸體手腕上,
在紫外線下幽幽浮現的圖案,一模一樣?!傲址ㄡt!”小李的聲音帶著驚惶,
他大概是被我瞬間慘白的臉色和僵直的身體嚇到了。我猛地回過神,
幾乎是粗暴地搶過他手里的鑷子和物證袋?!爸讣卓p!仔細檢查所有指甲縫!
特別是左手無名指和中指!”我的聲音尖利得不像是自己的。
時間在死寂的解剖室里被無限拉長。鑷子尖端在死者微微卷曲的指甲下小心翼翼地刮取著。
終于,在左手無名指的縫隙深處,
小李夾出了一點極其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深褐色顆粒,
那是干涸凝固的皮膚組織碎屑。“送DNA實驗室!加急!最高優先級!我親自跟進!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胸腔里有什么東西在瘋狂地鼓噪、沖撞。等待結果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像在滾燙的刀尖上行走。我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窗簾緊閉,隔絕了外面世界的陽光。
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前三位受害者的檔案照片,
她們手腕、肩胛或腳踝處清晰可見的鳶尾花刺青圖案,此刻在我眼中都扭曲成了猙獰的嘲諷。
母親雨夜驚惶的臉,繃帶下滲出的血跡,燒焦照片上的圖案,
有解剖臺上那具冰冷尸體手腕內側褪色的幽靈之花……無數的碎片在我腦中瘋狂旋轉、碰撞,
發出刺耳的尖嘯。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令人心悸的漣漪。
我幾乎是撲過去抓起話筒,手心里全是冰涼的冷汗?!傲址ㄡt,
”電話那頭是DNA實驗室老張一貫平穩的聲音,但此刻,
那平穩的語調下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凝重,
“04號死者指甲縫提取物(STR分型)結果出來了……”他停頓了一下,
這短暫的沉默像巨石一樣壓在我的胸口,讓我幾乎窒息。“……經過比對,
該皮膚組織碎屑的DNA分型,與您的樣本……”老張的聲音低沉下去,
帶著一種確認無誤的殘酷,“高度吻合,符合單親遺傳關系。置信度……99.99%。
”嗡...世界在瞬間失聲。話筒從我無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桌面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高度吻合?單親遺傳關系?那具躺在冰冷解剖臺上,
手腕帶著與我母親相同印記的陌生女人……她的指甲里,嵌著我的皮膚組織?
是我……殺了她?還是……那個十年前消失在雨夜里的母親……回來了?
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將我死死釘在原地。
解剖臺上那具蒼白軀體的輪廓在我眼前不斷放大、扭曲,仿佛下一秒就會睜開空洞的雙眼,
用染著“夜露”香氣的手指,指向我的心臟。深淵的回響,在我靈魂深處轟然炸開。
第二章:記憶裂痕“高度吻合,符合單親遺傳關系。置信度……99.99%。
”老張最后那句話,像淬了冰的鋼針,精準地刺穿我的耳膜,狠狠扎進大腦深處。
話筒砸在桌面上的空洞聲響,在死寂的辦公室里被無限放大,震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單親遺傳關系?那具冰冷解剖臺上,手腕內側烙印著褪色鳶尾花的女尸……她指甲縫里,
嵌著我的皮膚組織?荒謬!絕對荒謬!法醫的本能在瘋狂叫囂:樣本污染!操作失誤!
數據庫錯誤!任何微小的疏漏都可能導致這種毀滅性的誤判!我猛地抓起電話,
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幾乎要捏碎塑料外殼:“老張!重新做!所有流程!從頭到尾!
我親自監督!立刻!馬上!”我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連自己都陌生的、瀕臨崩潰的尖利。
電話那頭的老張沉默了一瞬,最終只沉沉應了一聲:“……好。”掛斷電話,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頹然跌坐回冰冷的轉椅里。
辦公室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空調低沉的嗡鳴。無影燈慘白的光線仿佛還殘留在視網膜上,
與解剖臺上王慧娟那張灰敗、毫無生氣的臉重疊、扭曲。那縷虛幻的“夜露”香氣,
陰魂不散,再次纏繞上來,混合著福爾馬林的冰冷氣息,幾乎讓我窒息。
母親……十年前那個雨夜,如同被強行撕裂的傷口,裹挾著血腥和冰冷的雨水,
瘋狂地倒灌進我的腦海,清晰得令人戰栗。轟??!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墨黑的夜空,
瞬間照亮了窗外瘋狂搖曳的樹影,如同猙獰的鬼爪。緊隨其后的炸雷,
震得老舊的窗欞嗡嗡作響。鑰匙在鎖孔里慌亂轉動的聲音被淹沒在滂沱的雨聲中。
門被猛地撞開,挾裹著一股冰冷潮濕的腥氣。母親林薇就那樣跌了進來。渾身濕透,
昂貴的絲質連衣裙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瑟瑟發抖的輪廓。精心打理的發髻完全散了,
濕漉漉的黑發黏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上,水滴順著發梢不斷滴落。
她像一只受驚過度、被暴雨打濕翅膀的鳥,眼神渙散,
里面盛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懼和……絕望。“媽!”我沖過去扶她,
指尖觸碰到她冰涼濕滑的手臂。她猛地一顫,像被烙鐵燙到,下意識地想把右手藏到身后。
但我的目光已經死死釘在了她的手腕上,那里纏著一圈厚厚的白色繃帶,
在玄關昏黃的燈光下,正緩緩洇開一片刺目的、暗紅色的血漬,像雪地里綻開的詭異紅梅。
“媽!你怎么了?誰傷了你?”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心臟被巨大的恐慌攫緊。她用力搖頭,
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一個清晰的音節。她反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我的肉里,
力氣大得驚人。那雙曾盛滿溫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恐懼,直勾勾地盯著我,
又仿佛穿透了我,看向某個不存在的、更可怕的深淵?!皼]事……小夏,別問!
媽媽不小心……摔的?!彼穆曇羝扑椴豢埃恳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帶著冰冷的顫音。她猛地把我拉進懷里,緊緊抱住。冰冷的濕衣緊貼著我單薄的睡衣,
那股她最愛的“夜露”香水味,
此刻被雨水、泥土和一種若有若無的、鐵銹般的血腥氣徹底覆蓋、扭曲,
變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象征著不祥的氣息。抱著我的身體抖得如同風中殘燭,
那冰冷的顫抖透過皮膚,一直鉆進我的骨頭縫里。那一夜,她就那樣抱著我,
蜷縮在客廳冰冷的沙發上,在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和雷聲中,睜著眼睛直到天色微明。
我困極了,在她懷里沉沉睡去,最后模糊的感知,是她冰涼的手指一遍遍拂過我的頭發,
帶著一種訣別般的絕望溫柔。第二天醒來,沙發上只剩下一條冰冷的薄毯。母親消失了。
像水汽蒸發在晨光里,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沒有掙扎的痕跡,沒有打包的行李,
只有玄關地板上那幾灘早已干涸、變成深褐色的雨水印記,和她昨夜換下來的、濕透的衣裙,
孤零零地扔在浴室地板上。還有……半張照片。是在她梳妝臺抽屜最深處找到的。
照片被燒過,大部分焦黑卷曲,只剩下邊緣一小塊殘片。上面是模糊的背景,
似乎是某個公園的角落。而在那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焦黑邊緣,
一個模糊的圖案頑強地殘留著,一朵線條簡約、卻帶著某種古老神秘氣息的鳶尾花。
就和……解剖臺上王慧娟手腕內側,在紫外線下幽幽浮現的圖案,一模一樣!“砰!
” 辦公室的門被毫無預兆地推開,力道之大,撞在墻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像受驚的兔子猛地彈起,心臟幾乎要沖破喉嚨。渙散的目光聚焦,
撞進一雙帶著探究和銳利的眼睛里。是陳默。刑偵支隊的副隊長,
這起“鳶尾花連環兇案”的負責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堵在門口,逆著走廊的光線,
看不清表情,但那股子屬于老刑警的敏銳氣場,如同實質般壓迫過來。
他穿著挺括的警服常服,肩章上的銀星在光線折射下閃著冷硬的光。“林法醫?”他走進來,
反手輕輕帶上門,隔絕了外面的聲音。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
在我慘白如紙的臉上和凌亂的辦公桌上來回掃視?!奥犝f04號的解剖結束了?結果怎么樣?
有重大發現?”他的聲音沉穩,帶著公事公辦的詢問,但那目光深處,
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我喉嚨發緊,像被砂紙磨過。
DNA報告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幾乎無法思考。
職業的本能和巨大的恐懼在我腦中激烈交戰。告訴他?告訴他那個荒謬到極點的DNA結果?
告訴他這具尸體可能和我失蹤十年的母親有關?告訴他……我自己也可能是嫌疑人?不!
在重新檢測結果出來之前,這絕不能是定論!這只會讓事情滑向更不可控的深淵!
“初步……解剖完成?!蔽覐娖茸约洪_口,聲音干澀得厲害,避開他探究的視線,
低頭整理桌上散亂的報告紙,手指的顫抖卻暴露了我的慌亂。
“致命傷是……頸動脈精準割裂,手法……干凈利落,和前幾例一致。
體內……未檢測到常見毒物或藥物殘留。
死亡時間……大約一周前……”我機械地復述著冰冷的、表面的數據,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凌遲自己的神經。我能感覺到陳默的目光一直釘在我身上,
那目光帶著重量,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他一定看出了我的異常。任何一個經驗豐富的刑警,
都不可能忽略我此刻魂不守舍、如驚弓之鳥的狀態。“林法醫,”陳默的聲音沉了下來,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還好嗎?你看起來……很不對勁。”他向前一步,
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煙草味和警局特有的、混合著紙張油墨的氣息涌過來,
非但沒有帶來安全感,反而讓我更加緊繃。“我……”我猛地抬起頭,對上他深沉的眸子,
試圖擠出一個職業性的、安撫性的微笑,嘴角卻僵硬得如同凍住,
“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加上解剖時間有點長,有點累。
”這借口蒼白得連我自己都不信。陳默沒有立刻說話,他只是看著我,眼神銳利得像手術刀,
似乎要剖開我拙劣的偽裝,直抵我內心瘋狂翻涌的驚濤駭浪。
辦公室里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幾秒鐘后,他忽然開口,聲音不高,
卻像一道驚雷劈在我的頭頂:“林夏,
我剛才調閱了系統里關于你母親林薇女士當年失蹤案的內部檔案。”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他……他在查我?!“檔案記錄很簡略,十年前的流程確實不夠完善。
”陳默的目光緊緊鎖住我,不放過我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但奇怪的是,
我注意到一個細節。關于你母親失蹤前最后被目擊的地點,
以及她手腕受傷的具體描述……這兩條關鍵信息,在電子檔案里顯示為‘已刪除’。
物理卷宗里對應的那一頁,也不翼而飛。像是……被人刻意抹掉了?!笨桃狻ǖ??誰?
誰能有權限進入警局檔案系統,精準地刪除關于一起懸而未決的失蹤案的關鍵信息?又是誰,
需要抹掉關于母親手腕受傷的記錄?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
勒得我無法呼吸。十年前那個雨夜繃帶上洇開的血漬,
解剖臺上王慧娟手腕內側褪色的鳶尾花,
還有那份該死的、指向我的DNA報告……所有的碎片,在陳默這句話的催化下,
瘋狂地旋轉、碰撞,發出尖銳的嘯叫,指向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陳默還在看著我,
那目光不再是單純的探究,而是混合了關切、疑惑和一種職業性的、不容錯辨的懷疑。
“林夏,”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近乎危險的磁性,
“關于你母親的失蹤……還有這個鳶尾花標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沒有說出來?
”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冰冷的雨點敲打著玻璃窗,發出細密而急促的聲響,
像極了十年前那個噩夢般的夜晚。我站在風暴的中心,腳下是搖搖欲墜的懸崖,
身后是步步緊逼的審視。解剖刀的冰冷還殘留在指尖,
而母親手腕上洇血的繃帶和受害者尸體上幽藍的鳶尾花,如同兩張重疊的鬼面,
在我眼前猙獰地晃動。深淵的裂縫,正在我的腳下無聲地蔓延。
第三章:致命邀約陳默那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像一把懸在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警局走廊慘白的燈光,同事偶爾投來的、帶著探究或疏離的目光,
甚至空氣中消毒水和舊紙張混合的氣味,都變成了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讓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沉重。接下來的幾天,我如同行尸走肉。
DNA實驗室的老張頂著巨大的壓力,在我幾乎不眠不休的全程“監督”下,
重新進行了三輪嚴謹到苛刻的檢測。每一次離心機的嗡鳴,每一次凝膠電泳的跑動,
都像在凌遲我的神經。結果依舊冰冷而殘酷。 99.99%。 那微小的皮膚碎屑,
嵌在陌生死者王慧娟指甲縫里的證據,在科學無情的判定下,就是我的。
“樣本……沒有污染。操作流程……完全合規。數據庫……無誤?!崩蠌堈卵坨R,
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復雜,那里面有同情,有困惑,更深處,
是無法掩飾的職業警惕。“林法醫……這……”“我知道了。”我打斷他,
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再多解釋都蒼白無力??茖W的結果像一座冰山,
將我所有僥幸的希望都撞得粉碎。我是法醫,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數字意味著什么。
它意味著王慧娟死前,曾與我,或者與和我有極近親緣關系的人,
有過激烈的、足以留下皮膚組織的搏斗或接觸。而那個“極近親緣關系”的指向,
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箭頭,直指十年前消失在雨夜里的母親。林薇。 你到底……是誰?
你去了哪里?這具帶著和你相同印記的尸體,和你有什么關系?又和我……有什么關系?
警局內部的氣氛也變了。陳默雖然沒有再直接質問我,但他看我的眼神愈發深邃,
帶著一種獵鷹鎖定目標般的專注。
他指派了另一名資深法醫“協助”我處理“鳶尾花案”后續的物證分析,
美其名曰減輕我的壓力。我知道,這是監控。我成了自己經手案件里的潛在關聯人,
甚至可能是……嫌疑人。這種身份的倒錯感像毒藤一樣纏繞著我,
每一次穿上白大褂走向解剖臺,都感覺那冰冷的無影燈在審判我的靈魂。
疲憊和巨大的精神壓力像兩座大山,壓得我搖搖欲墜。回到位于城西老區的單身公寓,
已是深夜。樓道里的聲控燈年久失修,忽明忽滅,在斑駁的墻壁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
每一次黑暗降臨的瞬間,都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陰影里窺視。十年前母親雨夜驚惶的臉,
解剖臺上王慧娟灰敗的面孔,陳默銳利審視的目光,
還有那朵無處不在的、幽藍的鳶尾花……在腦海里瘋狂閃回。我用顫抖的手掏出鑰匙,
好幾次才對準鎖孔。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熟悉的、帶著淡淡灰塵氣息的冰冷空氣。
我反手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鐵門滑坐在地板上,將臉深深埋進膝蓋。寂靜像濃稠的墨汁,
包裹著我,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邊轟鳴。就在這時,客廳角落,靠近陽臺門的地板上,
一個東西突兀地闖入了我的視線。一個普通的、牛皮紙色的標準信封。
它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里,像一個蟄伏的毒蝎。我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腦,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我記得很清楚!我早上出門時,
這個位置絕對什么都沒有!誰?誰進來過?!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
身體比思維更快一步做出反應。我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過去,撿起那個信封,
像捧著一塊燒紅的烙鐵。信封上沒有郵票,沒有寄件人信息,
來的、冰冷方正的黑體字收件人:濱海市法醫中心 林夏 親啟寒意順著脊椎一路竄上頭頂。
對方不僅知道我的名字,我的職業,甚至……知道我此刻會回到這個家?
這個本該是唯一避風港的地方,也早已不再安全。我深吸一口氣,
強壓下幾乎要破喉而出的尖叫,用顫抖的手指撕開了信封。里面沒有信紙。只有兩樣東西。
第一樣,是一顆珍珠耳釘。一顆小巧、溫潤、光澤柔和的白色珍珠,
鑲嵌在簡單的白金底座上。它安靜地躺在我的掌心,帶著微涼的觸感。
而那股熟悉的、早已融入我骨髓深處的“夜露”香水味,
此刻卻異常清晰地、固執地從這顆小小的珍珠上散發出來,絲絲縷縷,鉆進我的鼻腔,
瞬間引爆了記憶深處最痛苦的核彈!是它!就是它! 母親林薇最珍愛的那對珍珠耳釘!
她幾乎從不離身!十年前那個雨夜,她渾身濕透地沖進家門時,右耳上戴著的,正是這一只!
左耳那只……不見了!第二天她消失后,我找遍了整個屋子,都沒能找到這對耳釘的蹤影。
它們和母親一起,徹底消失了。而現在,其中一只,就這樣帶著她獨有的氣息,
出現在一個匿名信封里!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冰冷地褪去,
留下徹骨的寒意和眩暈。我死死攥緊那顆小小的珍珠,堅硬的底座硌得掌心生疼,
仿佛只有這真實的痛感才能證明我不是在噩夢里。信封里的第二樣東西,
是一張折疊起來的、邊緣已經磨損泛黃的舊報紙剪報。我顫抖著將它展開。
紙張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掉,油墨也有些模糊。但上面的日期卻像燒紅的烙鐵,
死亡 神秘標記引恐慌》配圖是幾張打了馬賽克、但依然能感受到現場陰森氣氛的模糊照片。
文字報道簡短而悚然:“……本月內,本市接連發現五名女性死者,
年齡在35至45歲之間。死者均被發現于偏僻處,尸體呈現統一仰臥姿態,
雙手交疊于胸前,死因皆為頸部銳器傷,一擊致命。更令人不安的是,
手腕內側、肩胛骨下、腳踝)均發現一個相同的、意義不明的刺青圖案……據知情人士透露,
鳶尾花……”我的目光死死釘在報紙右下角一張被刻意圈出來的、放大了的現場物證照片上。
照片很模糊,但那個圖案,那個用暗色線條勾勒出的、簡約而詭異的輪廓——一朵鳶尾花!
和母親燒焦照片上殘留的圖案一模一樣! 和“鳶尾花案”四位受害者身上的刺青一模一樣!
和王慧娟手腕內側褪色的幽靈印記一模一樣!1998年!整整二十多年前!同樣的手法!
同樣的標記!“鳶尾花”……它不是現在才出現的。
它是一個跨越了二十多年的、冰冷而血腥的詛咒!而我失蹤的母親,
她手腕上那圈滲血的繃帶……恰好是在1998年之后不久出現的!時間……對上了!
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怖的聯想瞬間沖垮了我搖搖欲墜的理智堤壩。母親……她不只是受害者?
她難道……和二十多年前的案子有關?她是當年的幸存者?還是……參與者?!這個組織,
這個以鳶尾花為標記的、如同跗骨之蛆的黑暗存在,它到底延續了多久?它和母親,和我,
又有什么樣的聯系?!“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嗚咽終于沖破喉嚨,
在死寂的公寓里回蕩,顯得格外凄厲。不行!不能崩潰!線索!這個信封就是線索!
是誰送來的?目的是什么?恐嚇?警告?還是……某種扭曲的指引?
法醫的本能和被逼到絕境的求生欲強行壓下了翻涌的恐懼和混亂。
我猛地抓起信封和里面的東西,撲向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開機,
連接警局內部網絡(感謝我還沒被徹底停職),調取公寓樓入口和電梯監控!
時間設定在我今天早上出門后到現在??爝M播放。畫面里,鄰居進進出出,快遞員送貨,
清潔工打掃……一切看似正常。我的心跳快得像要炸開,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細節。沒有!沒有陌生面孔直接進入我的公寓!樓下的信箱是公共的,
但這個信封……它分明是被直接放在了客廳地板上!這意味著……送信人,要么有我的鑰匙,
要么……他避開了所有監控,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我的家!這個認知讓我渾身發冷,
如墜冰窟。等等! 就在我幾乎絕望,準備重頭再看一遍時,
監控時間戳跳到我下班前大約一小時。畫面里,
一個穿著深藍色工作服、戴著鴨舌帽和大口罩的男性清潔工,推著垃圾車出現在公寓樓入口。
他動作麻利地清理著大廳的垃圾桶,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一切似乎毫無異常。
但就在他推車轉身,準備離開大廳的瞬間,他似乎是隨意地抬了一下頭,
目光……極其短暫地、卻無比精準地掃向了監控攝像頭的位置!那眼神!
隔著模糊的監控畫面,隔著口罩和帽檐的遮擋,我無法看清他的五官。
但那一瞬間的眼神接觸,卻像一道冰冷的電流,狠狠擊中了我!
那不是清潔工應有的、疲憊或麻木的眼神!
一種……冰冷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和……了然的、如同獵人看向陷阱中獵物的眼神!
是他!一定是他!我立刻鎖定他的工號牌(雖然模糊,但能辨認出部分數字和所屬公司),
并調取他離開公寓樓后的路徑監控。畫面顯示他推著垃圾車,在下一個街角拐彎,
消失在監控盲區。但警方的天網系統權限讓我可以繼續追蹤附近路口的攝像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追蹤的路徑在屏幕上延伸,像一條蜿蜒的毒蛇。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最終,監控畫面定格在一個熟悉的街角。我的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凍結。
那個穿著清潔工制服的身影,推著垃圾車,最終停下的地方,赫然是——我公寓樓下,
24小時營業的那家“好鄰居”便利店門口!他像是完成了某種交接,
將垃圾車停在店門側面的陰影處,然后……就那么自然地摘下帽子口罩塞進工作服口袋,
像個普通顧客一樣,推開便利店的玻璃門,走了進去!便利店! 我每天上下班必經的地方!
我深夜加班回來買速食的地方!那個店員甚至都認識我!
而那個送來了母親珍珠耳釘和二十多年前死亡剪報的“清潔工”,他最后的落腳點,
就在我眼皮底下!恐懼不再是冰冷的藤蔓,而是瞬間爆發的雪崩,將我徹底淹沒。
對方不是躲藏在陰影里,他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堂而皇之地潛伏在我的生活半徑之內,
如同一個無聲的幽靈,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嘲笑著我的恐懼和掙扎!
信封里的珍珠耳釘冰冷地硌著我的掌心,那上面殘留的“夜露”香氣,此刻聞起來,
是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深淵不再只是回響。它已經伸出了冰冷的觸手,將我牢牢纏繞,
拽向那未知的、散發著血腥和鳶尾花香氣的黑暗深處。而那個便利店明亮的燈光,
此刻在我眼中,卻成了通往地獄的、最諷刺的入口。第四章:黑暗迷宮便利店明亮的燈光,
透過冰冷的監控畫面,像無數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我的瞳孔。那個穿著清潔工制服的男人,
那個將母親珍珠耳釘和死亡剪報送入我公寓的幽靈,他就這樣消失在我公寓樓下,
那家24小時營業的“好鄰居”便利店里。日常的熟悉感被徹底撕裂,
轉化為一種毛骨悚然的、被全方位窺視的恐懼。他像空氣一樣融入了我的生活背景板,
在我毫無察覺的角落,靜靜觀察,精準投下致命的餌料。警局?陳默? 不。不能去。
那枚染著“夜露”香氣的珍珠耳釘和泛黃的剪報,像兩塊燒紅的烙鐵,灼燒著我的神經,
也堵死了我尋求官方幫助的路。DNA報告指向我,母親與二十年前的兇案扯上關系,
陳默的懷疑……任何一條都足以讓我成為漩渦的中心,甚至被直接控制起來。
一旦被“保護”起來,我就徹底失去了行動的自由,
也失去了追尋母親和那個“鳶尾花”背后真相的可能。我必須自己走下去。
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是萬丈深淵。剪報上,1998年那篇報道提及的一個地名,
如同黑暗中的磷火,微弱卻固執地閃爍著...“……第五名受害者張某,
被發現于城郊廢棄的‘圣心療養院’舊址附近……”圣心療養院。
一個塵封在濱海市都市傳說里的名字。幾十年前的精神病院,
后來因管理混亂、丑聞頻發而關閉,徹底荒廢。傳言那里鬧鬼,是流浪漢和探險者的禁地。
而它,就在城西邊緣,離我的公寓……并不算太遠。直覺像一根冰冷的線,
死死勒緊了我的心臟。母親林薇……她手腕上滲血的繃帶,
上的鳶尾花……二十年前的兇案現場……還有那個潛伏在我生活里的幽靈……這一切的線索,
似乎都隱隱指向那片被遺忘的、滋生著黑暗的廢墟。沒有時間猶豫。
恐懼和一種近乎偏執的沖動驅使我行動。我換上了最不起眼的深色運動服和運動鞋,
將頭發緊緊束在帽子里,
只帶了一支強光手電筒、一把多功能軍刀(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物)、一部不記名的備用手機,
還有那顆冰冷的珍珠耳釘——它是我與母親之間,那扭曲而唯一的聯系。深夜。無月。
濃云低壓。廢棄的圣心療養院如同一個巨大的、匍匐在黑暗中的怪獸骨架。
銹跡斑斑的鐵柵欄圍墻早已多處坍塌,露出里面影影綽綽、破敗不堪的建筑輪廓。
風穿過空洞的窗欞和斷裂的檐角,發出嗚咽般的尖嘯,像是無數亡魂在低語。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灰塵、霉菌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淡淡的腐敗氣息。我像一只幽靈,
從圍墻坍塌的缺口處無聲地滑了進去。腳下是半人高的荒草和瓦礫,
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陷阱上,發出細微卻驚心動魄的沙沙聲。
手電筒的光柱像一把顫抖的利劍,刺破濃稠的黑暗,
傾倒的家具殘骸、墻壁上早已褪色的、意義不明的涂鴉和……一些深褐色的、噴灑狀的污漬。
是血嗎?還是鐵銹?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
法醫的冷靜在這種純粹的、原始的黑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主樓的大門早已朽爛不堪,
半掛在門框上。我側身擠了進去。里面是更深的黑暗和更濃重的腐敗氣息。
灰塵如同活物般在手電光柱里飛舞。地面覆蓋著厚厚的塵土和碎玻璃,
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走廊兩側,一間間病房的門大多洞開,
像一張張擇人而噬的黑口。
偶爾能看到里面扭曲的鐵架床、散落在地上的束縛帶碎片……這里的一切,
都透著一種冰冷、絕望、非人的氣息。它不像一個治病救人的地方,
更像一個……巨大的囚籠,一個進行某種不可告人實驗的場所。我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不去看那些陰影里仿佛隨時會撲出來的幻象,
仔細搜尋著任何可能與“鳶尾花”相關的蛛絲馬跡。
墻壁、地板、遺留的器具……沒有明顯的標記。
直到我推開一扇位于走廊盡頭、異常厚重的鐵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仿佛瀕死尖叫般的摩擦聲。門后,是一道向下的、狹窄陡峭的水泥樓梯。
股比上面濃烈數倍的、混合著福爾馬林、化學藥劑和……肉類腐敗的、令人作嘔的冰冷氣息,
如同實質般撲面而來!地下層!那股氣息瞬間激活了我法醫的本能,
也喚醒了DNA報告帶來的最深恐懼。我握緊了手電筒和軍刀,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
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向下走去??諝庠絹碓嚼?,越來越濕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冰渣。
樓梯的盡頭,是一扇同樣厚重的、布滿銹跡的鐵門。門沒有鎖,虛掩著一條縫。
冰冷的寒氣從門縫里絲絲縷縷地滲出來,帶著那股濃烈的、死亡的氣息。我深吸一口氣,
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開了那扇門。手電光柱射入的瞬間,我看到了。也……徹底僵住了。
巨大的地下室空間。墻壁是粗糙的水泥,地面濕漉漉的。空氣冰冷得如同冰窖。
而最恐怖的景象,占據了整個空間的中心,三臺巨大的、老式工業冰柜,
如同三具沉默的鋼鐵棺材,并排矗立在那里。冰柜表面凝結著厚厚的白霜,
發出低沉而持續不斷的嗡鳴。但真正讓我血液凍結、靈魂出竅的,是冰柜旁邊,
靠著墻壁擺放的東西。那是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玻璃標本罐。足有一人多高。
散發著強烈福爾馬林氣味的液體中的……是一具完整的、蒼白的、屬于女性的……人體標本!
她懸浮在液體中,雙眼緊閉,面容扭曲,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身體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手術縫合般的疤痕。而最刺眼的,
是在她赤裸的、毫無生氣的胸口正中央...刻著一個清晰的、深可見骨的圖案。
一朵線條妖異、仿佛用刀生生鑿刻出來的……鳶尾花!
“呃……”一聲短促的、被極度恐懼扼殺的抽氣聲從我喉嚨里擠出。
手電光柱劇烈地晃動起來。一個罐子……兩個罐子……三個……沿著冰冷的墻壁,
這樣的巨型標本罐,一個接一個地排列下去!每一個罐子里,
都浸泡著一具形態各異的、蒼白扭曲的女性人體!有的肢體殘缺,有的器官被剖開展示,
有的姿態怪異……而無一例外,她們赤裸的胸口,
都刻著那朵象征著死亡和詛咒的——鳶尾花!冰柜的嗡鳴聲,在此刻死寂的地下室里,
被無限放大,變成了一種來自地獄的、持續不斷的嘲笑。冰冷的寒氣包裹著我,
那濃烈的福爾馬林和腐敗氣息爭先恐后地鉆進我的鼻腔,直沖大腦,
引發一陣劇烈的眩暈和惡心。這里……這里根本不是什么療養院地下室!
這是一個……人體標本陳列室!
一個用活生生的女人作為“展品”的、屬于“鳶尾花”組織的……恐怖博物館!
母親……她當年……是不是也……?巨大的恐懼和強烈的嘔吐感讓我幾乎站立不穩。
我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布滿水珠的水泥墻上。不行!必須離開!立刻!
馬上!這里多待一秒都是致命的!就在我轉身,想要奪路而逃的瞬間...“呼!
”一股極其迅猛的、帶著刺鼻化學氣味的勁風,毫無征兆地從我身側的陰影里撲來!太快了!
快到我的大腦甚至來不及做出完整的反應!我只看到一只戴著黑色橡膠手套的手,
像毒蛇般從黑暗中探出,手中握著一個閃著寒光的、針筒狀的噴射裝置!“唔!
”我下意識地側身躲避,同時揮動手中的強光手電筒狠狠砸向對方的手臂!“啪!
” 手電筒砸中了!對方悶哼一聲,動作似乎遲滯了零點一秒。但這零點一秒的遲滯,
救了我的命。那噴射裝置沒有對準我的口鼻,而是擦著我的臉頰飛了過去!
一股冰冷刺鼻的、帶著甜膩異香的液體濺在了我的脖頸和衣領上!是麻醉劑!
還是某種強效的神經毒劑?!巨大的危機感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穿全身!腎上腺素瘋狂分泌!
我顧不上臉頰和脖頸傳來的火辣辣的刺痛和麻痹感,借著躲避的沖勢,
猛地向樓梯口的方向撲去!跑!必須跑出去!“反應不錯,小夏。
”一個低沉、沙啞、仿佛砂紙摩擦玻璃、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熟悉感的聲音,
從我身后的黑暗中響起。這聲音……?!我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
瞬間停止了跳動!一股比地下室的寒氣更刺骨的冰冷,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可惜……太遲了?!蹦莻€聲音帶著一絲嘲弄,再次響起,近在咫尺!
我甚至能感覺到那股帶著手套的手,帶著冰冷的觸感,再次抓向我的后頸!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力量在剛才的爆發和麻醉劑的侵蝕下飛速流失。
樓梯口就在眼前,卻仿佛隔著天塹!不!我不能被抓!絕對不能!
求生的本能讓我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猛地轉身,將一直緊握在手中的多功能軍刀,
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狠狠刺了出去!不管是誰!去死!“噗嗤!
” 刀刃似乎刺中了什么堅韌的東西,阻力很大,不像是人體。是橡膠?防護服?“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