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愛】永徽三年的暮春時節,七歲的墨鈺澤被太傅罰跪在御花園的槐花樹下,
散發著悠悠芳香的花瓣,落在他青灰色的衣袖上,似昨夜偷翻兵書時蹭到的硯臺。
“殿下的膝蓋不疼嗎?”清亮的嗓音混合著花香落下來。只見那踏步而來的少年,
蹲下身與墨鈺澤視線齊平,指尖將他肩上的落花輕柔拂開。“初次見面,我叫沈淮之,
以后便是你的伴讀了。”少年的眸光中閃爍著點點星光,而散下來的烏發,束著白色的絲帶。
這是墨鈺澤第一次見到將軍府的小公子,他不似傳聞中那樣的不守規矩,
只是有些不被世俗侵擾的意氣。暮色漫過宮墻時,沈淮之將墨鈺澤背回了東宮,
而那少年溫熱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衣裳傳來。年幼的太子,聞著他發間散發的淡淡清香,
忽然間想起母后臨終前說的話,“阿澤遇到真心幫助,待你之人,要竭盡你的全力去守護他,
不要留下遺憾。”思緒間,眼角不覺流下無聲的淚水,沾濕了少年的衣衫。三年里,
當年在暮春時節相遇的少年們成為了彼此的好朋友,他們相互幫助,相互學習。墨鈺澤學文,
沈淮之便在旁邊研磨,還時不時搗亂一下,看他寫歪了字,就偷偷的笑;墨鈺澤學習舞劍時,
沈淮之便坐在石凳上觀看著。春日里,他們在池塘邊游玩,彼此相互打鬧嬉戲,好不歡樂。
每當沈淮之想坐東宮里專門為他搭建的秋千,總是要墨鈺澤在身后輕輕的推他。
雖然不合禮數,但看見他滿懷笑容時,也只得寵溺的照做,看著歡樂的少年蕩向廣闊的藍天。
這樣的日子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一年冬至,沈淮之偷偷帶墨鈺澤溜出皇宮,到西市看燈會。
少年們在人山人海的燈會上牽著彼此的手,時不時買一些新奇的玩意兒。
沈淮之買了一副老虎面具給自己戴上,而給墨鈺澤買了兔子面具時,
年輕的太子無奈的看向沈淮之,又妥協似的欣然戴上。做為回報,墨鈺澤買了一個糖人,
塞進他的嘴里,甜甜的味道令他不適,但到底也是將糖人整個吃掉了。夜里,
他們坐在廣闊無邊的草地上,身旁是游玩時路過酒肆買來的幾壺酒。“你聞。
”沈淮之掀開酒蓋,琥珀色的液體好似碎金般的光,在月光下漫出細雪似的光彩,奪目無比。
年輕的太子望著他笑了笑,只見墨鈺澤接過酒壺傾入陶碗里,遞給了身旁之人。
沈淮之搖了搖頭,覺得用陶碗喝酒不如整壺灌下來的自在,便推了過去。
多年相處知道他性子的墨鈺澤只是寵溺的彎起嘴角,摸了摸他的頭,
便和他一樣手拿酒壺傾灌而下。夜風掀起了墨鈺澤的衣擺,他望著漫天星斗,
想起年幼時母后帶著他在城墻時的情景——那時的母后抱著他,
指著那遠處的敵國說:“阿澤以后是帝王,一定要護好自己的子民,保護他們不被敵人侵擾,
使他們能夠安居樂業。”此時酒氣入微,他只覺得胸腔里有團火在燃燒,它比燈籠更暖,
比月光更亮,比漫天星斗更加閃爍。墨鈺澤摸了摸腰間的玉佩,望著身旁早已醉酒的沈淮之,
只覺得分外安心,從未有過的充實。然而,美好的時光轉瞬即逝,王朝的邊境并不太平,
來自北方的游牧民族虎視眈眈,時常侵擾邊境。這一年,敵軍大舉進犯,戰火迅速蔓延,
已經威脅到了百姓的生活。可墨鈺澤的父皇在三月時便已逝去,只留下這一爛攤子,
做為父親給兒子的登基賀禮。太子十六歲便成為了帝王,可當他望著底下的臣子,
竟然無一人愿帶兵打仗,也不覺皺眉。然而,他的淮之站立在殿內,自愿擔起重任,
擲地有聲的起誓,“臣自請率兵出征,不斬敵軍,誓不還朝。”墨鈺澤攥緊手,
不覺間指尖泛白,可到底是垂下手,只能親眼看著他的少年遠赴戰場,生死未知。
最后一次相見是在雁門關外,帝王親自替他著裝好戰甲,目送他離開。
沈淮之縱馬遠去的背影,逐漸將要消失。少年帝王卻見他忽然間鞅住僵繩,
側身朝自己揮了揮手,大聲喊道:“等我回來”“好,我等你。
”.邊境臨危受命的少年將軍奔赴前線,墨鈺澤則在后方彈精竭慮,調度糧草,
只為戰場上廝殺的將士們提供支援。戰場上,將士身先士卒,沖鋒陷陣,
沈淮之的長槍在揮舞間,敵軍聞風喪膽。只可惜敵軍的人數眾多,且作戰兇悍,
即使大軍頑強抵抗,卻也逐漸陷入苦戰。獵獵風過,紅旗殘破,罡風卷起戰場,
游牧民族尸橫遍野,其中混雜著數不勝數的殘骸,血色染紅了天邊,洗滌了大地。最終,
歷經七天七夜的戰爭落下了帷幕,這一戰雙方誰都沒有勝利。征戰沙場的將士們幾乎全滅,
但敵軍也只比我方好上了一點。最令人遺憾的是,在這場廝殺混戰中,
沈淮之被敵軍的弓箭手們萬箭齊發,壯烈犧牲。箭如雨下,
烏黑的箭羽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絢麗的弧線。即使他再怎么樣的厲害,可箭羽繁多,
沈淮之終是被敵人命中要害,鮮血四濺,地上瞬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敵軍像是不肯放過他似的,繼續射擊,幾十發箭羽擊射在他的身上。可即使這樣,
沈淮之仍然不肯彎下脊梁,仍是站起想繼續作戰,一次次站立,一次次被敵軍射擊,
他倚著的軍旗,直到失血而亡,直致冰雪將他凍成一座豐碑,永遠守護著這錦繡山河。
那夜的月色格外冷,少年帝王快馬加鞭,奔往戰場,親自去接沈淮之的遺體。
冰雪覆蓋的尸身上早已分辨不出他的模樣,唯有他腰間佩戴的玉佩還完好無損,
那是他十五生辰時墨鈺澤送的,且這月牙玉佩是與自己的玉佩是一對的。
帝王輕顫著替他拂開臉頰上的霜雪,將其抱起,帶回京城。思緒間恍然憶起那年,
沈淮之替他拂開肩上的槐花,將他背回東宮和與自己相伴嬉戲的時光……他知道,
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少年了。回到京城,帝王將沈淮之的葬禮隆重舉辦,親封他為護國大將軍,
以最高的規格破格葬入皇陵,只等百年后與他同聚。此后,墨鈺澤開始了長達五年的治國,
一刻也不愿停息。這五年來,帝王將國家治理的很好。百姓安居樂業,怡然自樂。
天下終是國泰民安次年,漠北可汗獻降書于殿內,自請成為附屬國。后日,
已是永樂帝的墨鈺澤站立在城墻之上,望著城墻下歡呼的百姓,看著萬家燈火,似放下執念,
轉身離去。同年,他將皇位傳給了賢明的皇弟,自己則退位云游四海,
去親眼看看這大好山河。當每年的雪日來臨時,他都會回到皇陵,祭拜沈淮之,
和他說一說這一年內的經歷。第一縷春風吹過,雪白的花瓣落在碑前,
像極了他們初見時那個落英繽紛的暮春時節。景平五年,
化名為“沈鈺”的永樂帝坐在江南的茶樓上,窗外的槐花正盛,
鄰桌的書生在談論新皇的仁政。他望向窗外,陽光透過縫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影。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那穿著瀟灑的少年朝他走來,手里握著木劍,眉梢帶著熟悉的笑,
“殿下,該練劍了。”風掀起他的衣擺,腰間的玉佩輕輕搖曳。墨鈺澤笑了,
指尖拈起一片落花,放在唇邊輕輕一吹——花瓣乘著風,朝遠方飛去,
像極了當年那個永遠回不來的沈淮之。有些故事,從來不需要演繹。就像滿樹的槐花,
年復一年的綻放,它見證過最熾熱的少年意氣,守望著最沉默的家國情懷,
記敘著刻骨銘心的回憶。那些說不完的話,終將化作山河間自由飄蕩的風,
吹在他們曾共同守護的大地上。
————————————————————————番外墨鈺澤走遍大江南北,
他在樓閣內聽說書人講“少年將軍沈淮之”保家衛國,戰死沙場的事跡,
聽他在戰死時身中敵軍數十箭,猶倚旗而立的壯景。五月中旬,他路過雁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