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暴雨夜的停尸臺市局法醫中心的空氣，永遠凝固在福爾馬林的刺鼻和死亡的冰冷里。
午夜時分，暴雨如注，砸在金屬屋頂上，發出沉悶的鼓響。
助理法醫師周舟剛結束一具溺水富豪的初步尸檢，疲憊地揉著眉心，
脖頸處那道蜿蜒的舊疤在無影燈下隱隱作痛。她習慣性地摸向白大褂口袋，
指尖觸到冰涼堅硬的薄荷糖鐵盒，才稍稍定神。“周舟！緊急加塞！
”主任老張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急促，推開停尸間的門，帶進一股濕冷的雨氣。他身后，
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推著一張輪床進來，輪床上蓋著白布，勾勒出一個成年男性的輪廓。
雨水從輪床邊緣滴落，在地面匯成一小灘。“車禍，郊外盤山路，大雨失控墜崖。
身份初步確認，周明遠，自由記者。”老張語速飛快，眼神卻有些閃爍，“表面看是意外，
盡快出初步報告。家屬那邊…情緒可能不穩。”周明遠。
周舟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指尖的薄荷糖盒“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她猛地抬頭，看向那張被白布覆蓋的輪床，臉色瞬間褪去所有血色。父親？怎么可能？！
他早上出門時還說要去市郊跟進一個老廠區的污染報道…“主任，
我…”周舟的聲音干澀發緊。“我知道他是你父親。”老張打斷她，
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正因為如此，你更要專業、冷靜。
避嫌原則你懂，初步報告我來簽字，你協助記錄。動作快！”周舟咬緊下唇，
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她強迫自己彎下腰，撿起地上的薄荷糖盒，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瀕臨崩潰的神經強行繃緊。她戴上手套，走到輪床前，深吸一口氣，
帶著手套的手，顫抖著，緩緩掀開了白布。父親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簾，
卻覆蓋著泥濘、擦傷和死寂的灰白。周舟的胃部一陣翻攪，窒息感撲面而來。她閉上眼，
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再睜開時，眼神已如手術刀般冰冷銳利。她是法醫，此刻，
躺在輪床上的，首先是她的工作對象。她開始細致地檢查：體表挫裂傷符合高墜撞擊特征，
顱骨開放性骨折是致命傷…一切似乎都指向意外。然而，當她的指尖觸碰到父親脖頸左側，
靠近發際線的位置時，動作猛地頓住！在泥污和血痂的掩蓋下，
那里的皮膚觸感有一個極其微小的、規則的凹陷。周舟的心跳驟然加速！
她立刻拿起強光放大鏡，小心地撥開周圍的污垢和碎發。慘白的光線下，一個針孔！
極其細小、邊緣平滑，像是專業人士用極細的針頭在極短時間內刺入。針孔的位置，
恰好位于…一個極其模糊、被泥污和腫脹掩蓋了大半的暗紅色印記邊緣！
那印記的形狀…像是一條盤踞的蛇尾？！一股混雜著冰冷尸臭和某種奇異甜香的古怪氣味，
隨著她撥動傷口，幽幽鉆入鼻腔。這味道…周舟渾身一僵！她太熟悉了！
這是父親生前最后幾個月，身上總若有似無帶著的味道！
他曾含糊地說是在采訪現場沾上的草木味…“發現什么了？”老張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周舟猛地回神，
迅速用鑷子夾取針孔周圍的微量皮屑組織放入證物袋，
同時不動聲色地用其他部位的泥污蓋住了那個蛇尾印記。“沒有，主任。
體表損傷符合高墜特征。”她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只有她自己知道，
握著鑷子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就在這時，停尸間的門被“砰”地一聲大力推開！
一個渾身濕透、酒氣混合著濃重血腥味的身影闖了進來！女人身形高挑，
波浪般的卷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雨水順著她線條凌厲的下頜不斷滴落。
她穿著一件被泥水和某種深色污漬浸透的黑色工裝夾克，眼神如同被激怒的母狼，
銳利得刺人，直接無視了老張，死死盯住輪床上周明遠的尸體！“誰讓你們動他的？！
”她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像砂紙摩擦過金屬。“趙幻！
這里是法醫中心！注意你的態度！”老張厲聲呵斥，但明顯底氣不足。趙幻？
周舟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市局特警支隊的王牌狙擊手？不，
聽說不久前因為一次重大行動失誤，誤傷人質，被停職審查了。她怎么會在這里？
還認識父親？趙幻根本不理老張，幾步沖到輪床前，
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周明遠的臉、脖頸、手臂…當她的視線掠過周舟剛剛掩蓋過的脖頸位置時，
瞳孔驟然收縮！她猛地伸手，粗暴地撥開周舟還沒來得及完全蓋好的泥污！
那個模糊的蛇尾印記，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蛇紋…”趙幻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
聲音里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和一種…絕望的確認。她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周舟，
像要穿透她的靈魂：“你看見了！你剛才看見了！對不對？！那針孔！那味道！
”她的動作快如閃電，一把抓住了周舟的手腕！力量大得驚人！周舟感覺腕骨都要被捏碎！
“放開她！趙幻！你瘋了！”老張沖上來想阻攔。“滾開！”趙幻猛地一揮手，
老張竟被她推得踉蹌后退！她的目光依舊鎖著周舟，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告訴我！
他死前接觸過誰？！說過什么？！那個印記…那個味道…是不是‘蛇吻’？！”“蛇吻”？
周舟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直覺告訴她，這絕對與父親的死有關！
與那個針孔、那個印記、那股甜膩的腐草味有關！眼前這個瀕臨瘋狂的女特警，
似乎知道內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周舟強忍著手腕的劇痛和內心的驚濤駭浪，
強迫自己冷靜，“我正在尸檢！請你立刻離開！否則我報警了！”她試圖掙脫，
但趙幻的手像鐵鉗。“報警？”趙幻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冷笑，
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嘲諷和絕望，“有用嗎？就像上次一樣？
眼睜睜看著他們…看著師父…”她的話戛然而止，眼中閃過一絲劇烈的痛楚，
抓著周舟的手也微微松了一瞬。就在這一瞬，周舟猛地發力掙脫，
同時腳下狠狠一踢旁邊的輪床！輪床滑動，撞向趙幻！趙幻本能地側身躲避。周舟趁機后退，
背靠冰冷的停尸柜，右手迅速摸向口袋——不是報警器，而是她的錄音筆！
從趙幻闖進來那一刻，她就悄悄按下了錄音鍵！“趙警官，
”周舟的聲音帶著法醫特有的冰冷鎮定，試圖穩住局面，“我理解你的心情。
但你現在的行為已經構成嚴重妨礙公務和人身威脅。周明遠先生的死因，
法醫中心會給出專業結論。如果你掌握什么線索，請通過正規渠道…”“正規渠道？
”趙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血水（周舟這才看清她額角有一道新鮮的、還在滲血的擦傷），
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那些‘正規渠道’，早就被‘蛇紋’的毒液滲透了！
你父親…我師父…都是被他們滅口的！”“師父？”周舟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師父？
她的師父是誰？也死于“蛇紋”？這和父親有什么關系？趙幻似乎意識到失言，
眼神瞬間變得更加危險和警惕。她不再廢話，猛地一步上前，再次抓向周舟！
目標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白大褂口袋！她看到了那個露出一角的錄音筆！周舟早有防備，
矮身躲過，同時將錄音筆死死攥在掌心！
兩人在冰冷的停尸間里展開了短暫而激烈的肢體沖突！周舟受過專業格斗訓練，
但遠不是趙幻這種頂級特警的對手，很快就被壓制在停尸柜上，手腕被反剪，
錄音筆眼看就要被奪走！“把東西給我！”趙幻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殺意。“休想！
”周舟奮力掙扎，肩胛骨被硌得生疼，脖頸的舊疤也因劇烈的動作而灼痛起來。混亂中，
她胸前佩戴的一個舊懷表（父親唯一的遺物）被扯落，掉在地上，“啪”地一聲彈開！
懷表蓋內，鑲嵌著一張小小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周明遠，
懷里抱著一個大約四五歲、笑得像朵小花的小女孩（周舟）。而背景，
隱約是一個掛著“霧隱村宗祠”牌匾的破敗建筑門口。照片角落，還有一個模糊的女人側影，
氣質溫婉。趙幻的目光無意中掃過那張彈開的照片，
尤其是“霧隱村宗祠”幾個字和那個模糊的女人側影時，身體猛地一僵！
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駭！“霧隱村？！陳婉？！
她是你…”趙幻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動搖和困惑。就在這時，停尸間的門再次被推開，
幾名接到老張呼叫的安保人員沖了進來！“住手！”趙幻眼神一凜，
瞬間恢復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懷表照片和周舟，
那眼神極其復雜，包含了震驚、疑慮、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在安保人員撲上來之前，
她猛地松開周舟，如同矯健的黑豹，撞開旁邊一扇通風小窗，翻身消失在瓢潑的雨夜之中。
周舟脫力地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手腕火辣辣地疼。她迅速撿起地上的懷表和錄音筆，
緊緊攥在手心。懷表蓋上的照片里，“霧隱村宗祠”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掌心。
趙幻最后那個震驚的眼神和脫口而出的“陳婉”…像一把鑰匙，
猛地插進了她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陳婉…媽媽的名字。
霧隱村…媽媽從未提起過的故鄉。
蛇吻…還有那個女特警趙幻絕望的眼神和她口中被滅口的“師父”…冰冷的雨水從破窗灌入，
打在周舟臉上。她知道，父親的死，絕非意外。而那個像暴風雨般闖入又消失的女特警趙幻，
或許是她揭開真相唯一的、也是最危險的…同行者。(二) 停尸間的交易接下來幾天，
周舟如履薄冰。父親的尸檢報告被老張迅速簽批為“交通意外致死”，
所有關于針孔、異常氣味和那個模糊蛇尾印記的記錄，都被要求“模糊處理”或直接刪除。
老張甚至私下警告她：“周舟，你是個好苗子，別為了不可能的事毀了自己。
你爸的事…水太深，不是你能碰的。忘了吧。”“忘？”周舟看著老張躲閃的眼神，
心中一片冰冷。她知道，老張不是壞人，他只是被更大的力量脅迫了。那股力量，
就是趙幻口中的“蛇紋”。
她偷偷保留下了針孔周圍的皮屑樣本和當時沾染了異常氣味的手套碎片。同時，
她開始瘋狂搜索關于“霧隱村”、“蛇吻”以及特警趙幻的信息。
隱村是市郊地圖上幾乎找不到標記的廢棄村落；蛇吻是道上流傳的一種新型高純度致幻毒品，
極其稀有，標記就是“蛇紋”；而趙幻，一個月前在一次代號“清道夫”的緝毒行動中，
作為狙擊手，在擊斃毒販頭目時，子彈意外偏移，重傷了一名被毒販劫持的嬰兒，
導致嬰兒搶救無效死亡，被停職調查，面臨嚴厲處分甚至刑事訴訟。
嬰兒…重傷…周舟的心猛地一沉。
她調出了當時行動的部分公開報道（內部詳細報告她無權查看），
一個細節引起了她的注意：行動地點就在市郊，距離父親出事的那段盤山路…不足五公里！
太巧了！就在這時，她的手機收到了一條未知號碼發來的短信，
只有冷冰冰的一行字：今晚10點，南巷7號廢棄倉庫。一個人來。帶齊你藏的東西。
想要真相，就別耍花樣。——趙幻周舟的心跳驟然加速。她沒有猶豫。晚上十點，
她穿著便裝，帶著藏好的皮屑樣本、手套碎片和那只錄音筆，
來到了陰森潮濕的南巷7號倉庫。倉庫里彌漫著鐵銹和灰塵的味道。
趙幻靠在一堆廢棄的集裝箱上，陰影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她換了一身干凈的黑色運動服，
但額角的傷口只是簡單處理過，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比停尸間那次更加銳利和…疲憊。
“東西。”趙幻伸出手，言簡意賅。周舟沒有立刻給她，而是按下了錄音筆的播放鍵。
停尸間里兩人的對話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倉庫里，
尤其是趙幻那句“都是被他們滅口的”和“蛇吻”。趙幻聽著錄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是眼神更加冰冷。“你想怎么樣？”“合作。”周舟直視著她，“我知道你被停職，
甚至可能被起訴。我也知道我父親的死被強行掩蓋。我們都想找出‘蛇紋’背后的黑手，
為你師父，也為我父親，討回公道。但憑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憑什么信你？
”趙幻冷笑，“就憑你是周明遠的女兒？還是憑你那點三腳貓的格斗？”“憑這個。
”周舟拿出了那個舊懷表，打開，露出里面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