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說,黃金地遍地黃金。這引得越來越多的外來者涌入這個規模越來越大的國家。
一這書不是我的。也可能是我的。我一睜眼就在我手里了。我實在不知道該干什么,
就盤腿坐了,把書攤在膝蓋上,翻開,開始閱讀。它的第一頁寫,樹葉變紅時要下雨。
我有些被震到,合了書看封面,沒有書名,又看背面,也是一片純色,看不出什么。
而且這本書后面的部分有黏連,翻不開。是本被人丟了的書吧。我想。這地方很大,
我四處走動時觸摸“墻壁”,像是樹皮,有些粗糙,又好像有生命一樣在律動。起起伏伏,
讓我心驚。這不是常識里應該有的東西。頭頂總會投下光,偶爾會是清澈的月光。
我可能在某個洞里。從上面摔下來,然后磕到了腦袋變成了傻瓜。
從四周墻壁上伸出來些樹枝葉子,還會有些長著翅膀的小動物。仿佛開了智一樣的聰明。
真是害怕有天他們突然張口問我“你看我像不像人。”但其實我還是有些感激他們。
可能是看我太可憐?會往我頭上丟果子。也丟過蟲子,但是在我崩潰大叫之后就沒有了。
有時間我也想,我還沒出去就被從天而來的果子砸死怎么辦。這果子也不像我認知里的果子。
而且還總是沾著些東西。有時是水珠,有時是沙土。但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其實是洞里有活水,可以清洗。這水通往未知的地方,我預備著等我哪天膩了,
或者終于忍受不住一個人的孤獨,就跳下去,漂到哪算哪。本來我一個人是有些孤獨。
但是那本書又足夠解乏。管它寫什么,都當故事看吧??墒怯刑煳倚褋頃r,看到滿目紅光。
是樹葉變紅了。我被驚的說不出話來。然后大雨傾盆而下。這是我醒來后第一次下雨,
我的“鄰居”們合力銜來幾片大葉子為我擋雨。我把手伸出去,雨水落到我掌心,
有微小的重量,讓我發愣。我也說不出我在想什么。可我不開心。我不喜歡下雨。
但這并不是一個人喜歡不喜歡就能控制的。我只能偷偷祈禱著大雨早點停歇。
我和我的書都禁不起一場雨。然后,這本書說什么我都信。雨果然沒聽我的禱告,
盡情的下了好幾天。這讓我苦不堪言。我只有身上這一套衣服,潮了好幾天,我的書也是。
書頁摸起來都有些濕了。在這個洞里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要把這本書讀完了。
這本書有時在講故事,有時又會直接說明一個事實,但又像不太聰明一樣會重復一些東西。
寫的自相矛盾,彎彎繞繞。怪不得被丟。
我能翻到的最后幾頁描寫了一個名為“黃金地”的地方。描寫的十分富麗堂皇。
什么黃金堆砌的桌椅房屋,爭奇斗艷的花朵植株,更甚有一個神明,受萬人供奉。
說的宛如烏托邦。反正我不信。什么神明,我是無神論者,
讓我信這個不如讓我信我的“鄰居”真的能開口說話,但這本書從不說謊。這讓我陷入兩難。
我搓了一下剩下的書頁,發現已經沒有能看的了。我就知道,我該走了。對于未來,
我并不懷有多大期待或者不安。只要活得下去,怎樣都好?!叭绻銓ΜF在不滿意,
可以把書翻到第一頁,喊一個名字,你就會去他最繁榮的時空?!蔽夷芸吹降淖詈笠痪鋵憽?/p>
這還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讀第二遍的時候,突然覺得四周很亮。等抬頭看時,
就看到黃沙漫天。二我大概情不自禁的張開了嘴。因為吃到了一嘴沙子。
但是我也不算是毫無準備。書里寫的東西也是像這樣玄幻。這里看起來有點荒廢,
但是還有人生活的痕跡。我不記得我是不是來自這里,但是有點人煙總不是什么壞事。
我把書抱在懷里,準備去找人問問?!敖憬悖裉爝€是沒水嗎?”一個小男孩問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替他攏了一下裹著頭臉的面巾,然后說,“明天就有了?!蔽铱戳艘幌滤闹?。
遍地黃沙。地上有些井洞。大多都是廢棄的。水在這里應該是很缺少的。
我從懷里拿出來個果子,向他們招招手?!皝恚『?,過來?!边@果子是艷艷的紅色,
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光是看著都要不自禁的咽口水?!拔铱膲牧四X袋,
只是想問你們幾個問題。”聽到這話,那倆個有些戒備心的孩子才走過來。
我咬了一小口果子,把剩下的遞給他們,才問“這是哪”?“這是黃金地。”黃金地?
我禁不住又看看四周。這是書里極盡筆墨描寫的黃金地?可能我的表情太過顯眼,
那個小女孩只好給我解釋。給我描述她奶奶見過的盛世。那個時候的黃金地還不叫黃金地。
只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小國家。那時候還不是沙漠。而某天中心城來了一個外來者。
這個外來者不會說話,也不會對人做出反應,也沒人見他吃飯喝水,
自然而然淪為被欺負的對象。人們總是會對格格不入者產生排異現象。
但是他甚至不會還手反擊,只是呆呆的挨欺負。之后有一家人看他實在可憐,
就把他撿回去處理傷口,洗漱換衣,又給他準備了豐盛的晚飯。
這個奇怪的人安安靜靜的待到晚上,在這家人猶豫要不要把他留下來的時候,他伸出手,
掌心指縫里掉出來了黃金顆粒。他走出家門,走到這家人的小菜院子里,
輕輕撫摸了植株的葉片根莖,幾乎是瞬間,剛剛長出來的幼苗就變成了成熟的作物。
這個時候這家人才意識到,這個人是神明。他伸展開雙臂,讓風灌滿了不合身的衣物。
他的長發隨風而動,露出被清洗干凈之后才看到的濃麗容顏,閉著雙眼,卻依舊看得到萬物。
被他的雙手撫摸過的植株作物都生長的飛快,他的手掌里總會掉下來金粒,
被他觸碰過的東西也會變成金子做的。這是想藏起來也藏不住的。中心城奉他為神明。
為他修建起宮殿,擇選侍從,給他最好的衣物,給他所有中心城能給的一切。
只是要他高坐在椅子上,攤開雙手,撒落下來金粒。自此,此地更名為黃金地。極盡繁榮。
可是后來,黃金變成散沙,怎么保存都留不住。天上降下來瓢潑大雨,沖刷了整個黃金地,
作物被淹死,黃金做的屋頂被消融,黃金做的所有東西都融化。雨下了很久,
久到望不到盡頭。等終于迎來艷陽的時候,人們才想起被忘卻的神明。在千瘡百孔的宮殿里,
神明高坐在百階樓梯之上,一只手肘支在座椅扶手上,撐著自己的側臉,
興致缺缺的睥睨階梯下的人?!吧衩?,為什么黃金不復在?為什么大雨沖洗了整個黃金地?
”被奉為神明的人只是站起來,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下。
就在眾人等待金粒如往常一樣掉下來的時候,神明睜開了雙眼。漸漸起了風。
又一次灌滿了神明的衣物?!吧衩饕阉??!贝箫L裹挾著黃沙覆蓋了整片天空。
在不自然的風里,人們才終于意識到,這個所謂神明,帶來的不是繁榮,而是災害。
他一手塑造的盛景,在傾盆大雨和狂風之間化為沙土。自此,黃金地很少迎來雨天。本來,
我是個絕對的無神論者??墒怯忠驗檫@樣那樣的事左右動搖。“你們先回去吧,
別讓家長一直等你們?!蔽逸p輕推了一下兩個小孩的背部,讓他們往前走。
他們走幾步回了一下頭,舉起舍不得吃的果子喊,“謝謝哥哥!祝你一路順利!
”我向他們招招手。那座廢棄的宮殿很好找。它要比別的房屋高很多。我決定去那里看看。
三一百個臺階讓我心跳加速。還真是一點不偷工減料,說是一百就一百。
我垂著頭緩了一小會才稍微平復了呼吸。我并不是個勤于鍛煉的人,
這一百個臺階真的讓人勞身勞心。破舊的屋頂已經不怎么遮光了,
還是很毒辣的太陽光照射在我的背部,讓我感覺很痛。
可是寬大座椅上平躺著的人仿若無所察覺一樣閉著雙眼。這就是那個帶來災害的神明嗎。
我看著他。我能感知到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猛烈跳動。他的胸膛好像沒有起伏,
一張艷若桃李的臉沒有一點點被風沙吹襲過的樣子,閉著雙眼安安靜靜宛如死去。
我突然好奇,他真的死了嗎。我把耳朵貼近他的胸膛,聽到微弱的心跳聲。逐漸加快,
逐漸有力。我感到奇怪,一轉頭就看到他緩慢睜開了雙眼。驚的我后退幾步。他微垂著眼,
緩緩坐起來,好像還在習慣自己的四肢一樣。我只能看到他紅潤的嘴唇。
明明這么干旱的地方。或許這就是神明的神力?我都不知道我在亂想些什么。視線上移,
看到他睜開的眼睛。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太漂亮了。真的很漂亮。
人怎么能有這么漂亮的眼睛?噢對,他好像本來就不是人……胸腔震動的好厲害,
爬個樓梯的影響這么深遠嗎……“你在干什么!”突然響起來的尖利呵斥一下讓我清醒過來。
我才發現,我的嘴唇離他的嘴唇很近。我為了看清楚他的雙眼,一只膝蓋跪在了座椅上。
猛的一下,我覺得很可怕。我怎么了。我剛剛好像被附身一樣湊近他。
只為了看清楚他漂亮的雙眼,都沒有發覺他的雙手離我的脖頸已經很近。“快下來?。。?/p>
”那個年輕女人大喊一聲,我立馬站直后退。神明伸出手,推了我一下。笑著看我向后跌倒,
跌下百級階梯。嗓子好像黏住了,連一句“救命”都喊不出來??墒俏也]有就此死掉,
那個年輕女人把我接住了。她一個女生,力氣還真不是一般大。
她的手腕處掛著一把很大的雨傘,和她那一身沙漠旅行者的服裝很不搭配。
在我們倆個都停下后退時,我遠遠看到神明看著我們。
好像有一股濃稠陰暗的東西貼著我的腳,順著我的腿,要爬滿我的全身。我覺得冷?!耙p。
”這個不知名的女人翻開了我的書,念了一個名字。一時間時間好像被靜止放大,
我甚至都能看到空氣里被揚起的沙土??吹诫A梯上的神明向前走了幾步,隔著階梯和我對視。
本來古井無波的平靜雙眼涌起薄霧,宛如星河流轉,讓人心悸。一瞬間,風起云涌。
久違的雨降臨在了黃金地。三“啪嚓”一聲。我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舊時代的宮殿和那個美麗危險的神明消失不見,只能看到屋檐外面連綿不斷的陰雨。
“你離他太近了?!蹦莻€帶我走的女人說。她打開了一把傘,這是很大的一把傘,
足以遮住兩個人。我有些不開心。他或許確實很危險,
可也不能不詢問我的意見就帶我來到這個地方?!澳阍趺磶襾淼倪@里?這是哪里?
”屋檐外面的天陰沉沉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看起來時間不算晚,但是街上沒有行人。
“抱歉。用了你的書。”她露出稍帶歉意的笑,抬頭看外面的天空,“我叫姚津,
姚輕是我哥哥。”她撐著傘走出屋檐,轉身看向我,有些悲哀的目光讓我說不出指責的話。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我哥哥嗎?”姚津的傘很大,沒有讓一點點傾斜的雨落進來。
等我走到一副長滿鮮花的棺槨前時,衣物也沒有被淋濕。一個人最繁榮的時候是什么時候?
升官發財?或者是家庭美滿?更或者是取得了很了不起的成就?可是姚輕。
這個叫姚輕的年輕男人的最繁榮的時間,躺在沒有蓋棺的棺木里。淋著久不停歇的雨。
我跟著姚津,在姚輕的棺木前站定。那些粉色紫色的花,艷麗的爬滿了整個棺槨,
只能看到姚輕那張被水泡的發白的臉。我想伸手去碰碰那些花,
那些在雨里綻放的出奇驚艷的不知名的花?!皠e碰?!币蛏焓治兆×宋业氖?。
“不要淋到雨?!蔽铱聪蛩?。沾到雨水的衣服會變得很沉重很悶濕,貼在身體上會很不舒服。
頭發也會貼在皮膚上,遮擋視線。從天而下的雨水淋了滿臉,會讓人睜不開眼。
正常的雨只會讓人短暫的不舒服??墒沁@里的雨,淋到會發生可怕的事情。
雨里好像有引發變異的物質。有些人長出了復眼,有些人長出了翅膀,
但無一例外都奔赴向了死亡。只有姚輕。淋了雨也沒有多大的改變。
不同于大眾的人總是會被找到各種各樣的原因指責。更何況是關乎生死。
被逼到絕境的人們綁了姚津,逼問姚輕,要姚輕給他們一個說法。為什么?
為什么你淋了雨就沒事?為什么我們就不行?為什么我們活不下去?而你就可以?為什么?
他們不許姚輕躲雨,姚輕就在雨中哀求他們放了自己的妹妹。兩方對峙不下,
直到姚輕的雙腿上長出了綠芽。綠芽是從肉體深處延伸出來的。它們從姚輕身上汲取能量,
頂破皮膚,開始郁郁蔥蔥的生長。到最后開出艷麗的小花。
在一片霧蒙蒙的雨里極其奪人眼球。他們最終還是放了姚津。原來,姚輕也在受苦。
只是植物異變并沒有動物異變來的猛烈。他總是在睡夢當中疼醒,
用剪刀或小刀處理掉稚嫩的幼芽。這讓他的身體傷痕累累痛苦不堪??墒撬蚕牖钕氯ァ?/p>
他還有一個妹妹在依賴他。這場突如其來的逼問,讓姚輕淋了滿身的雨。
身體深處的種子們得到了充足的水分,瘋了一樣的生長。等人群散去,
姚輕自己爬進了空置在后院的棺槨里。從此長眠。面對著大雨,懷著悲苦,
沒有留下一句遺言就閉上了雙眼。四直接接觸雨的生命體很容易發生變異。
可是姚輕身上的花卻如同天氣正常時的某個花園里的花。嬌艷欲滴,沒有攻擊性,
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耙p總說我們不能用審視的眼光去看別人,
也不能用自己的要求去規范別人,”姚津打著傘,目光看向遠方?!翱墒且p太天真,
我們不去看別人,別人也會看我們?!蔽易⒁曋p的面容。他的身體上都是嬌艷的花朵,
我不知道觸碰這些花,算不算的上是在觸碰這個年輕男人的身體。
他的妹妹所講述的過去讓我的心里很沉。姚輕最繁榮的時候,就躺在這里。
或許天空放晴的時候,他就會醒來了。他的臉色只是蒼白些,并沒有發腫甚至于變形腐爛。
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墒俏业炔坏剿褋淼哪且惶?。我不知道我該何去何從。無論是黃金地,
還是這個姚津稱為“冬城”的地方,都沒有我的容身之所。地上的積水反射出光芒,
我突然感到一陣寒冷。好像在被注視。我看向水洼,分心聽著姚津說話。
“這個時間的我不在這里,我離開了姚輕,參加了實驗,我希望我能找到救回他的辦法。
我知道他沒死。這些花就是最好的證明?!辈粚?。這種好像被什么東西濃稠包裹的感覺。
水洼閃過璀璨的光芒,我突然明白。是他。那個神明。他在看著我們?!耙颍汩_水洼。
”我伸手扯了一下她的手臂,“他在看。”“不可能。他的力量再強,也應該影響不到這里。
”姚津的臉色變得蒼白,又對我解釋,“那個帶來災害的男人,好像害怕這些雨。我以為,
只有我們才會怕,原來神明也會怕?!蔽页聊岩驇нM屋子里。在燃燒的壁爐旁邊取暖。
“姚津,你為什么帶我來這里?”“她說,只有你才能救我們?!薄八钦l?
”“我會帶你去看她。”只短暫休整就又要出發。我并不覺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還記不清楚之前的事。我想用書去別的地方,最起碼是個安全的,
晴天多于雨天的,宜居地??墒俏抑徽J識兩個人。姚津,姚輕。
“你知道那個神明叫什么名字嗎?”姚津有些疑惑的看我,“為什么問這樣的問題?很好奇?
”我點頭,如果知道他的名字,或許他勉強算我認識的第三個人?!安恢馈?/p>
”去往“她”身邊這段不算長的路程讓我提不起精神。我的那些問題,
姚津不會完全回答真話。而我又分不出真假。路邊那些漂亮到看起來有毒的花開的很艷麗,
甚至還有些菌子長到了不該有的高度。在人類很難出門的時候,它們卻獲得了生機。
郁郁蔥蔥的生長著,仿若很多年前,還沒有人類的時候。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好事。
我可能有點悲觀吧,偶爾會想這樣的環境或許對這個世界來說更好一點。
有些花是可以觸碰的。那些看起來比較樸素的花并沒有那么強的感染性,
不會把異變基因染給人類。我就走一路摘一路,編出來一個小花環。
“咚——”姚津敲了一扇門。那扇門緩緩打開,走出來一個撐著黑色傘的年輕女人。“姚津,
你怎么在這里?”“你是要搬家嗎?”姚津沒有回答她,只是問她。她提起自己的手提箱,
很小的一個箱子?!皩?,這里已經讓人活不下去了。我要去避難所了。
”這個年輕女人看起來才二十出頭。卻穿著上個世紀流行過的棕色裙裝,戴著帽子,
披著有流蘇的披肩,和手里那把黑色的傘很不搭。在這樣堪稱末世的時代,
很少會有人穿的漂亮。我不知道她說的避難所在哪,也不知道她要走多久才能到。
或許這是一場看不到盡頭的奔赴。留下來是未知,走進雨里也是未知。為了存活的可能,
或許要付出很多吧。我把我編好的花環遞給她。我看著她有些錯愕的神色,笑著說,
“希望我們都有光明璀璨的未來。”五剩下的路我們都很安靜。
其實聽著雨滴落在地上的“滴答”聲是很愜意的一件事。前提是不出門。在去見“她”之前,
我有想過她會是怎樣的人?;蛟S是比較溫柔的?也或許是比較活潑?還是有點陰郁?
總之是個奇怪的人。我應該沒有見過她??墒乾F在時空亂成一團,
我也根本不知道我有沒有見過她?!八钡纳磉呌泻芏嗳恕0滓路?,黑衣服的,
都是匆匆忙忙。“注射生長激素,如果把它催生到十五米,
或許我們能多得到幾十升的正常水資源。
”“或許我們可以試一試生長激素和生長素混合藥劑?”“比例呢?
”……無論是我的哪個設想,都不符合我所看到的景象。沒有人看得到我和姚津。
我和姚津是外來者,那些來去匆匆的人是幻影。我們都不應該存在于此。我抬頭看她。
視線穿過她層層疊疊的裙擺,看到她閉著雙眼,唇角帶笑。一雙手臂向上舉起,
連著身體一起彎曲出弧度。和姚輕一樣,身上開著花。也生長著別的植物。
那些層層疊疊的“裙擺”,最底下是藻類植物,漂浮在積水上,再上是苔蘚植物,
附著在她的腿上,再上是蕨類,真菌,層層疊疊,堆砌成裙擺。她本身可能已經不是人類了。
裸露的肌膚是綠色的,不著寸縷,養育著一些小動物。蝸牛,壁虎,甚至還有貝類。
那些本來不該在同一地方的植株動物,匯集在她身上。并不是高等動物和植物,
但是不難想象,一定會出現的。她的雙手被綠色植株寄生,還有幼小的動物在生存。
她可能彎下了腰,虛虛撫摸了我的頭。我能感覺到頭發變得濕潤?!澳銇砹?。
”我抬頭看著她。比起我,她或許才是救世主?!盀槭裁吹任??如果我一直不來呢?
”她的手順著我的頭發向下,撫摸我的臉側?!拔覑勰恪>蜁恢钡饶?。
”我的心里山呼海嘯。余光看到姚津捂著自己的嘴泣不成聲。我是誰?
我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事?我為什么醒來?我究竟是誰?這場雨為什么還不停?
我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晴天?她是誰?為什么說愛我?為什么要等我?我能救得了誰?
我明明什么都做不到。我好像錯過了這個世界。她好像失去了雙眼,我只能分辨著她的眼窩。
她伸出手擋住我的眼,我看到她的過去。這里明明也受到他的影響,慢慢開始要成為沙漠。
她帶著自己的兩個孩子,本就艱難的生存更加雪上加霜。孩子們接二連三的發生意外慘死,
她不知道繼續活下去到底是為什么。那些沙子已經侵襲到了她家門外。她把自己的手腕劃開,
鮮血淋了一地。她提起自己破舊的裙擺,走出屋子。陽光照在她不再年輕的臉上,
顯得她很蒼白。她跪著撫摸了自己的孩子們,然后站起來,舉起雙手,
那些鮮血滴落進沙子里,一瞬間被湮滅。她抬起臉看向太陽,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都很累。
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滴落進衣服里。然后大雨傾盆。她躲閃不及,從頭淋到腳。
從身體深處傳來徹骨的痛苦,讓她整個人失去了人形。但是她依舊站著,
用自己單薄的臂膀護著孩子們的身體。這些可憐的孩子在生前吃盡苦頭,
她不希望他們死后還要受苦。可是慢慢的,她變得昏昏沉沉,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
她身上寄居了苔蘚植物和幼小動物。孩子們變成了養料被吸收掉,
相似度過高的基因碰撞出新的生命,不會害怕這些雨帶來的影響。
那些新長出來的植物宛如在做光合作用一樣凈化著四周的雨水,吸收掉引發變異的東西。
越發郁郁蔥蔥。然后她就開始漫長的等待,希望有人能救她遠離這塊天幕。遠離這些雨。
六我睜開眼,看到那本詭異的書懸浮在我眼前。書頁來回翻動著,發出“唰唰”的聲音。
那些雨水像是撐開了保護罩一樣圈在書外,形成一個半圓。遠遠的有人走過來,
雨也從遠及近的變大。那些雨聲讓人躁動不安?!澳阋獝畚覇幔俊薄澳阋臀乙恢痹谝黄饐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