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棚里,空氣凝固得幾乎能擰出水來。"停。"俞天寧抬起手,
修長的手指在控制臺上一按,音樂戛然而止。她摘下耳機,
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閃爍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李小姐,這是你今天第七次唱錯拍子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錄音間里的歌手瞬間臉色煞白。"副歌部分的情感呢?
我需要的是一顆破碎的心在吶喊,不是KTV里喝醉了的撒嬌。"玻璃另一側,
當紅女歌手李雯咬著嘴唇,眼眶微紅。助理們大氣不敢出,
悄悄交換著眼色——"冰山女王"又在發威了。俞天寧站起身,
一米七二的身高在緊身黑色連衣裙的包裹下更顯凌厲。她推開錄音間的門,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不容反駁的節奏。"讓開。"她接過李雯手中的歌詞本,
"聽好了,是這樣唱的。"她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當她開口,
那聲音仿佛從靈魂深處擠壓而出,帶著令人心碎的顫抖和克制:"如果愛是場豪賭,
我早已傾家蕩產...""剩下的只有,這顆千瘡百孔的心..."最后一個音符落下,
錄音棚里鴉雀無聲。李雯呆立在原地,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對不起,
俞總監...我再試一次。"俞天寧的表情重新冷峻起來:"不必了,今天到此為止。
明天同一時間,希望你能準備好。"她轉身離開,留下一屋子噤若寒蟬的工作人員。
走出公司大樓時,已是深夜十一點。初秋的晚風帶著微涼,俞天寧揉了揉太陽穴,
連續十八個小時的工作讓她的偏頭痛又開始發作。司機早已下班,她決定自己開車回家。
紅燈。俞天寧踩下剎車,疲憊地靠在真皮座椅上。這時,一陣歌聲穿透車窗飄了進來。
那聲音干凈得不摻一絲雜質,在夜色中如同清泉流淌。更讓她震驚的是,
這首歌——是她二十二歲時匿名創作的《逆光飛行》,一首從未正式發表過的作品。
她搖下車窗,循聲望去。馬路邊的路燈下,一個穿著簡單白T恤的年輕男子抱著吉他,
面前放著打開的琴盒。幾個路人駐足聆聽,有人往琴盒里放錢。他微笑著點頭致謝,
卻沒有中斷演唱。"...即使沒有翅膀,也要逆風飛翔...""因為夢啊,
它從不等人準備好..."俞天寧怔住了。這個街頭藝人唱的版本,
竟然比她自己當年寫的demo更加打動人心。他略微沙啞的嗓音里有一種原始的感染力,
每個轉音都仿佛直接叩擊在心臟上。綠燈亮了,后面的車不耐煩地按著喇叭。鬼使神差地,
俞天寧打了右轉向燈,在路邊停下。她踩著高跟鞋走向那個歌手,
人群不自覺地為她讓開一條路。男子抬起頭,歌聲未停,目光卻明顯怔了一下。近距離看,
他比她想象中還要年輕,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不算特別英俊,但眉目清朗,
笑起來時左頰有個若隱若現的酒窩。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路燈下像融化的蜜糖,溫暖而真誠。一曲終了,
圍觀者鼓掌。俞天寧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謝謝大家。"男子收起吉他,
"今天就到這里了,祝各位晚安。"人群散去,他才轉向一直站著的俞天寧:"這位小姐,
有什么我能為你唱的嗎?""那首歌,"俞天寧直接問道,"《逆光飛行》,
你從哪里聽來的?"男子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起來:"你知道這首歌?天啊,
我找了它三年!"他激動地說,"三年前我在一個地下音樂論壇聽到片段,只有一分多鐘,
但旋律一直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根據記憶補全了后面的部分...原作者是你認識的人嗎?
"俞天寧沒有正面回答:"你叫什么名字?""秦陽。秦始皇的秦,陽光的陽。"他伸出手,
笑容明亮得幾乎能驅散夜色的陰霾。"俞天寧。"她簡短地自我介紹,卻沒有握他的手,
而是從包里取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明天上午十點,來這個地址找我。"秦陽接過名片,
眼睛瞪大了:"天籟音樂?你是...俞天寧?那個拿過三次金曲獎最佳制作人的俞天寧?
"俞天寧已經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別遲到。"她頭也不回地說。坐進駕駛座,
她透過后視鏡看到秦陽仍站在原地,低頭看著那張名片,表情難以置信。不知為何,
這個畫面讓她嘴角微微上揚。車子駛入夜色,秦陽的身影在后視鏡中越來越小,
最后變成一個模糊的白點。但那個聲音,那種毫無修飾卻直擊靈魂的演唱方式,
卻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2秦陽站在天籟音樂大廈前,
仰頭望著這座全玻璃幕墻的三十層建筑,陽光在鏡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唯一一件還算體面的淺藍色襯衫,
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冷靜點,不過是見個制作人而已。"他自言自語,
卻感到手心已經微微出汗。旋轉門將他帶入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大廳里,冷氣開得很足,
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前臺小姐妝容精致,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打著。"您好,
我...我是來見俞天寧總監的。"秦陽遞過那張燙金名片,"她讓我十點來。
"前臺小姐接過名片,眉毛幾乎挑到了發際線。她上下打量著秦陽,
目光在他磨邊的運動鞋上停留了兩秒。"請問您有預約嗎?""呃,
她昨天給我的名片...""姓名?""秦陽。秦始皇的秦,陽光的陽。
"前臺小姐撥了個內線電話,低聲說了幾句,掛斷后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林助理會下來接您,請稍等。"秦陽坐在接待區的沙發上,感到自己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墻上掛著的金曲獎獎杯照片、循環播放的公司藝人MV、空氣中飄散的昂貴香水味,
都讓他如坐針氈。"秦先生?"一個穿著米色職業套裝的年輕女性站在他面前,
妝容精致得像是從雜志上走下來的,嘴角掛著標準的職業微笑,眼睛里卻毫無溫度。
"我是林妙,俞總監的助理。請跟我來。"電梯里,
林妙透過鏡面墻壁打量著秦陽:"俞總監很少親自見新人,更不會邀請來公司。
您是怎么認識她的?""在街上...我唱歌的時候。"秦陽老實回答。
林妙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街頭藝人?有意思。
"電梯停在28層,林妙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開放式辦公區里,
幾十名員工正在忙碌。當他們經過時,不少人抬頭張望,竊竊私語。"那是誰?新藝人嗎?
""沒見過,看起來不像圈內人。""俞總監親自約見的,肯定不簡單。
"林妙將秦陽帶到一個會議室:"請在這里等候,俞總監馬上到。
"她倒了一杯水放在秦陽面前,水面晃動的幅度暴露了她動作中的輕慢。秦陽剛喝了一口水,
會議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俞天寧走了進來,今天的她穿著白色高領襯衫和黑色鉛筆裙,
頭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整個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你遲到了三分鐘。
"這是她的開場白。秦陽慌忙站起來:"對不起,我...""坐。"俞天寧打斷他,
自己先坐了下來,打開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我聽了你昨天唱的其他幾首歌,音準不錯,
但發聲方式有問題,高音區支撐不夠,低音區又太壓抑。"秦陽眨了眨眼,
沒想到她一上來就是專業批評。"不過,"俞天寧抬眼看他,"你的音色很有辨識度,
情感表達也...還算真實。"這大概是她能給出的最高評價了。"謝謝,
我...""我查過你的背景。"俞天寧再次打斷他,"27歲,本地人,大學輟學,
在酒吧駐唱五年,現在主要在街頭表演。沒有專業音樂訓練,但組過幾個地下樂隊,
反響一般。"秦陽握緊了水杯。被人這樣赤裸裸地調查和評價,滋味并不好受。
"為什么輟學?"俞天寧突然問。秦陽的指節泛白:"家庭原因。"俞天寧盯著他看了幾秒,
似乎看穿了他的回避,但沒有追問。"我有個提案,"她合上電腦,
"天籟音樂正在籌備一個新聲音計劃,尋找有潛力的素人進行專業培養。我想簽你。
"秦陽瞪大了眼睛:"簽我?為什么?""商業機密。"俞天寧嘴角微微上揚,"簡單來說,
你的聲音和現在的流水線藝人不一樣,市場需要新鮮感。當然,前提是你愿意接受專業訓練,
并且服從公司的安排。"秦陽的心臟狂跳起來。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機會,
但俞天寧公事公辦的態度又讓他有些猶豫。"我能問一下...是什么樣的安排嗎?
"俞天寧拿出一份合同推到他面前:"三年合約,第一年主要是訓練,
包括聲樂、舞蹈、形象管理等。第二年根據你的進步情況安排小型演出和單曲錄制。
第三年如果市場反響好,會發專輯和巡演。"秦陽快速瀏覽著合同條款,
在看到分成比例時皺起了眉:"公司拿七成?""新人標準合約。"俞天寧語氣冷淡,
"別忘了我們投入的培養成本和渠道資源。""還有這條,"秦陽指著另一項條款,
"音樂風格和公眾形象必須服從公司安排?""有問題?"秦陽放下合同:"俞總監,
我很感激您的賞識,但音樂對我來說不只是商品。如果我唱自己不認同的歌,
扮演不是自己的人,那和提線木偶有什么區別?"會議室里的溫度似乎驟然下降。
林妙倒吸一口冷氣,顯然沒人敢這樣對俞天寧說話。出乎意料的是,俞天寧沒有發怒。
她微微瞇起眼睛:"秦先生,你知道去年中國發行了多少首新歌嗎?超過一百萬首。
其中能被人記住的不到千分之一。沒有公司的包裝和推廣,再好的聲音也會被埋沒。
""那就讓它被埋沒。"秦陽直視她的眼睛,"至少那是真實的我。"俞天寧沉默了片刻,
突然問道:"你昨天為什么選那首《逆光飛行》?"秦陽愣了一下:"因為它打動了我。
即使只聽了一小段,我也能感受到寫歌的人是真的經歷過痛苦和掙扎,不是無病呻吟。
""如果我告訴你,"俞天寧慢慢地說,"那首歌是我寫的呢?
"這次輪到秦陽震驚了:"你?
.那首歌的風格和你的成名作完全不一樣...""因為我22歲時還相信音樂是為了表達,
不是為了銷量。"俞天寧的聲音里有一絲秦陽讀不懂的情緒,"后來我學會了妥協。現在,
我既能做商業上成功的音樂,也能保留一些...真實的東西。
"她將合同收回:"這份合約可以再商量。但前提是,你要證明自己值得我花這個時間。
"秦陽深吸一口氣:"我需要做什么?""現在,跟我去錄音棚。"俞天寧站起身,
"我要聽聽你真正的實力。"錄音棚里的設備讓秦陽眼花繚亂。
俞天寧遞給他一張樂譜:"這是首新歌,給你十分鐘準備。"秦陽看了看樂譜,
皺起眉頭:"這首情歌...寫得很好,但感覺太規整了,
像是按照市場調研數據拼湊出來的。"林妙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氣。
俞天寧的表情卻出奇地平靜:"那你覺得應該怎么改?"秦陽猶豫了一下,
還是拿起旁邊的吉他,彈了幾個和弦:"如果副歌部分這樣改一下,加入一點藍調元素,
會不會更有感染力?"他開始哼唱,聲音低沉而深情。俞天寧的眼睛微微睜大。
秦陽的改編確實讓這首歌有了靈魂。"有意思。"她輕聲說,"但市場不一定買賬。
""音樂不該只是迎合,"秦陽放下吉他,"而是引領。"俞天寧看了他很久,
久到秦陽開始不安。最后她說:"合同我會讓法務修改,給你更多創作自由和分成比例。
但訓練計劃不能打折扣,你必須全力以赴。"秦陽綻開笑容:"我保證。
""林助理會帶你去辦理入職手續。"俞天寧轉身離開,在門口停頓了一下,
"歡迎加入天籟音樂,秦陽。"林妙帶著秦陽走完一系列流程,態度明顯冷淡。
在送他離開時,她意有所指地說:"俞總監從不對新人這么寬容。
希望你不要辜負她的期望...也不要越界。"秦陽假裝沒聽懂她的暗示:"我會努力的,
謝謝林助理。"走出大廈,秦陽長舒一口氣。天空湛藍,陽光明媚,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
他忍不住哼起歌來,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轉了兩趟公交車,
秦陽回到了自己位于老城區的出租屋。樓道里傳來壓抑的抽泣聲。他循聲望去,
看見住在隔壁的小女孩小雨蜷縮在墻角,書包掉在地上,課本散落一地。"小雨?怎么了?
"秦陽蹲下身。
小女孩抬起淚眼:"秦哥哥...他們又把我的琴譜撕了..."她指著地上被撕碎的紙片,
"下周就要演出了..."秦陽幫她撿起書本,看到幾張被撕壞的琴譜,
上面是《小星星》的簡單編曲。小雨家境不好,但很有音樂天賦,學校音樂老師特別看重她。
"別哭,"秦陽拍拍她的頭,"告訴我,是誰干的?
""是...是隔壁班的幾個男生..."小雨抽噎著,
"他們說學音樂的都是書呆子..."秦陽想了想,突然笑了:"來,我教你一個秘密武器。
"他從口袋里掏出口琴,"下次他們再找你麻煩,
你就這樣..."他吹了一段滑稽的變奏版《小星星》,夸張地擠眉弄眼。小雨破涕為笑。
"音樂不是用來打架的,"秦陽眨眨眼,"但可以讓討厭的人變成朋友。明天放學我接你,
教你幾招,好嗎?"小雨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回到家,秦陽環顧自己簡陋的出租屋,
墻上的樂隊海報、角落里的二手吉他、堆滿CD的書架...這一切即將改變。他拿起手機,
想給幾個老朋友打電話,又放下了。還是等一切確定再說吧。窗外,夕陽西下,
將整個房間染成金色。秦陽想起俞天寧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有一點他很確定——從今天起,
他的人生將徹底改變3早上七點,秦陽站在天籟音樂培訓中心門口,嘴里叼著半塊面包,
手里攥著剛買的聲樂教材。初秋的晨風帶著涼意,他跺了跺腳,試圖驅散早起的困意。
"你遲到了。"清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秦陽猛地轉身,面包差點掉在地上。
俞天寧穿著黑色運動裝,頭發扎成高馬尾,看起來像是剛晨跑結束,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
"俞總監!我...我以為九點才開始..."秦陽慌忙咽下面包,看了眼手表,
"現在才七點十分。""第一天訓練就打算按最低標準來?"俞天寧刷卡打開大門,
"跟我來。"秦陽跟著她走進空無一人的培訓中心,走廊兩側的鏡面墻映出他局促的身影。
俞天寧推開一間隔音室的門,里面擺著一架三角鋼琴和全套錄音設備。"坐下。
"她指了指鋼琴凳,"先測音域。"秦陽乖乖坐下,手指無意識地在大腿上敲打著節奏。
俞天寧在鋼琴前坐下,修長的手指落在琴鍵上。"跟著我唱,從中央C開始。"琴聲響起,
秦陽跟著音階一個個往上唱。到高音區時,他的聲音開始發緊。"停。"俞天寧皺眉,
"你用的是喉嚨,不是丹田。再來一次,把手放在這里。"她突然抓住秦陽的手,
按在自己腹部。秦陽觸電般僵住了。隔著一層運動面料,
他能感受到俞天寧呼吸時腹部的起伏。"感受我的呼吸方式,"她的聲音依然專業冷靜,
仿佛只是在指導一個木偶,"唱歌是用身體演奏樂器,不是用嗓子喊。
"秦陽努力集中注意力在呼吸上,而不是手掌下那緊實溫暖的觸感。
俞天寧似乎沒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又帶著他練了幾遍基本音階。"勉強及格。"一小時后,
她終于放過他,"接下來是視唱練耳。"秦陽看著面前密密麻麻的五線譜,
額頭滲出冷汗:"我...我不太識譜。"俞天寧的手指停在琴鍵上方:"你說什么?
""我通常是靠耳朵聽,然后模仿。"秦陽的聲音越來越小,"樂隊排練時,
他們教我認和弦符號就夠了..."俞天寧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像是在極力忍耐。
秦陽準備好迎接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批評。"從今天開始,"出乎意料,她的聲音異常平靜,
"每天兩小時樂理課。林助理會給你安排老師。"她站起身,
從包里拿出一疊CD:"這些是基礎訓練資料,今天之內聽完,明天我要考你。
"秦陽接過CD,最上面一張是俞天寧五年前制作的經典專輯《聽風者》,曾橫掃各大獎項。
"這張...""業內標桿,"俞天寧打斷他,"學習怎么把商業性和藝術性結合。
"秦陽猶豫了一下:"可是...這張專輯雖然制作精良,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俞天寧猛地轉身,眼神銳利:"少了什么?""靈魂。"秦陽直視她的眼睛,"技術完美,
但聽不到心跳聲。"一陣沉默。秦陽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越界了,正準備道歉,
卻見俞天寧嘴角微微上揚。"有意思。"她輕聲說,"那你覺得什么樣的音樂有'靈魂'?
"秦陽思考片刻,突然拿起旁邊的吉他,彈唱起一首古老的民謠。沒有技巧,沒有修飾,
只有質樸的嗓音和簡單的和弦。唱到副歌部分,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像是壓抑著某種強烈的情感。歌聲停止,余音在隔音室里緩緩消散。俞天寧一動不動地站著,
表情難以捉摸。"那是我奶奶教我的歌,"秦陽放下吉他,"她去世前最后一天還在哼唱。
"俞天寧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說了一句:"八點半,聲樂老師會來。別遲到。
"接下來的兩周,秦陽的生活變成了地獄式的訓練。每天早晨六點到晚上十點,
聲樂、舞蹈、樂理、形體、語言表達...各種課程排得滿滿當當。
其他練習生至少需要三個月完成的基礎訓練,俞天寧要求他在兩周內掌握。
"俞總監對你特別'關照'啊。"舞蹈課后,一個練習生陰陽怪氣地說,
"聽說你以前是街頭歌手?怎么,睡天橋的經驗對唱歌有幫助?"秦陽擦了擦汗,沒有理會。
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冷嘲熱諷。天籟音樂的練習生大多科班出身,
對他這種"野路子"充滿鄙夷。唯一讓他堅持下去的,是每天訓練結束后俞天寧的單獨指導。
雖然她的要求近乎苛刻,但秦陽能感覺到,她是真的在乎音樂本身,而不只是商業價值。
這天深夜,秦陽在錄音室練習到凌晨一點。其他人都已離開,
只有他還在一遍遍重復著那段高音。"升key,再試一次。
"秦陽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俞天寧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手里拿著兩杯咖啡。
"俞總監!你...還沒走?""失眠。"她簡短地回答,遞給他一杯咖啡,"繼續。
"秦陽喝了一口,苦得皺起臉。不加糖不加奶,純粹的黑咖啡,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他重新開始演唱,這次升了一個調。到最高音時,聲音還是破了。
秦陽沮喪地抓了抓頭發:"我做不到。""再來。""已經試了二十遍了!
""那就再試二十一遍。"俞天寧的聲音不容置疑,"你以為天賦就能代替努力?
"秦陽深吸一口氣,再次嘗試。又失敗了。"停。"俞天寧突然走到他面前,
雙手按住他的肩膀,"你的肩膀太緊張了。呼吸,從腳底開始放松。"她的手溫暖而有力,
秦陽不自覺地跟隨她的指示放松身體。"現在,想象那個音高是一束光,你要伸手去夠它,
而不是仰頭去追它。"秦陽閉上眼睛,按照她的指導再次嘗試。這一次,
高音奇跡般地順暢而出,清亮透徹。他睜開眼睛,看到俞天寧臉上罕見的贊許表情。
"還不錯。"她后退一步,拉開距離,"明天繼續。""等等!"秦陽叫住準備離開的她,
"能告訴我...為什么選中我嗎?"俞天寧停下腳步,
沒有回頭:"因為你的聲音里有我想要的東西。""什么東西?""真實。"她輕輕地說,
然后關上了門。第二天下午,秦陽被叫到俞天寧的辦公室。推門進去,她正在看一份文件,
眉頭緊鎖。"坐。"她頭也不抬地說。秦陽坐下,注意到辦公室里放著輕柔的爵士樂。
他驚訝地發現,這是俞天寧早期匿名創作的一首冷門歌曲。"你知道這首歌?"他忍不住問。
俞天寧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聽過?""當然!《午夜咖啡館》,
2014年上傳到獨立音樂平臺的匿名作品。"秦陽興奮地說,"我還翻唱過,
雖然只有一分多鐘的片段...""你怎么知道是我寫的?"俞天寧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
秦陽眨了眨眼:"我...我不知道啊。你剛才不是承認了嗎?
"俞天寧的表情從震驚到惱怒,最后變成一種復雜的無奈。
她關掉音樂:"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為什么?這首歌很棒啊!
比你現在做的很多商業作品都...""夠了。"她打斷他,"叫你來是有正事。
公司決定讓你參加下周五的'新聲代'音樂會,唱兩首歌。"秦陽瞪大眼睛:"什么?
但我才訓練了三周!""所以更要抓緊時間。"俞天寧推給他一張歌單,"選一首。
"秦陽瀏覽著歌單,都是些時下流行的口水歌。他猶豫了一下:"能唱我自己的歌嗎?
""你自己的?""我寫的一些小樣...不是很成熟,
但..."俞天寧考慮了片刻:"明天帶demo來給我聽。"第二天,
秦陽帶著自己錄制的幾首原創小樣來到公司。俞天寧聽完后,出乎意料地點頭了。"可以,
就這首《街燈下的告白》。但編曲要重新做,太粗糙了。"接下來的幾天,
俞天寧親自監督編曲和排練,要求嚴格到近乎偏執。音樂會前一天,
秦陽在彩排中連續三次唱錯同一個地方,俞天寧直接叫停了整個樂隊。"夠了!
"她拍案而起,"秦陽,你是來丟我臉的嗎?"樂隊成員識相地退出排練室,
留下秦陽一個人面對怒火中燒的俞天寧。"對不起,我只是...""只是什么?緊張?
"俞天寧冷笑,"街頭賣唱時怎么不緊張?""那不一樣!"秦陽也提高了聲音,
"街上沒人對我有期待,唱錯就唱錯了。但現在..."他攥緊拳頭,"我不想讓你失望。
"俞天寧愣住了,怒氣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消散。她轉過身,
聲音低沉:"我不需要你的顧慮。上臺就唱你自己的,像沒人在聽一樣。"音樂會當晚,
后臺一片忙亂。秦陽穿著公司給他準備的全套黑色西裝,感覺渾身不自在。
"領結太緊了..."他扯著脖子上的裝飾,突然從鏡子里看到俞天寧走了進來。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晚禮服,頭發盤起,露出優美的頸部線條。秦陽一時忘了呼吸。
"緊張?"她走到他身后,親手調整他的領結。淡淡的香水味縈繞在鼻尖,
像是雪松和柑橘的混合。"有點。"秦陽老實承認,
"臺下好像坐了很多業內人士...""別管他們。"俞天寧的聲音意外的柔和,
"記住昨天說的話,唱你自己的。"她正要離開,
秦陽突然叫住她:"俞總監...你會聽嗎?"俞天寧回頭,
嘴角微微上揚:"我坐在第一排。"秦陽的表演被安排在中間時段。主持人報完幕,
舞臺燈光暗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走上臺去。刺眼的聚光燈下,他幾乎看不清觀眾席。
音樂響起,他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又回到了街頭,那個無人問津卻自由自在的狀態。
當他開口唱出第一個音,全場安靜了下來。這首歌講述了一個街頭藝人對匆匆過客的暗戀,
簡單直接,卻飽含真情。唱到副歌部分,秦陽下意識地尋找俞天寧的身影。在第一排正中央,
她靜靜地坐著,目光專注。在那一瞬間,秦陽覺得整首歌都是唱給她聽的。表演結束,
掌聲雷動。秦陽鞠躬致謝,心跳如鼓。回到后臺,工作人員紛紛向他祝賀,
但他只在意一個人的評價。俞天寧遲遲沒有出現。秦陽換好衣服,獨自坐在化妝間里,
喜悅漸漸被失落取代。"還不錯。"他猛地抬頭,俞天寧倚在門框上,手里拿著兩瓶水。
"真的?"秦陽接過水,忍不住咧嘴笑了。"別太得意。"她警告道,
"第二段的轉音還是有問題,而且你的臺風太隨意了,需要加強訓練。
"但秦陽已經學會解讀她的言外之意。當俞天寧說"還不錯"時,實際上已經是最高評價。
"我想改一下下周的表演曲目。"他突然說。俞天寧皺眉:"已經定好了。
""那首歌不適合我。"秦陽堅持道,"太商業化了,我唱不出感覺。
""你以為這是你的個人演唱會?"俞天寧的聲音冷了下來,"公司有整體規劃。
""但如果我唱不好,對公司也沒好處吧?"秦陽小心翼翼地反駁。俞天寧盯著他看了幾秒,
突然嘆了口氣:"給我個理由。""我...我想唱《逆光飛行》。"秦陽直視她的眼睛,
"完整版。"俞天寧的表情凝固了:"為什么是這首歌?""因為它對我很重要。
"秦陽輕聲說,"三年前我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是這首歌給了我繼續的勇氣。
我想把它獻給...所有和我一樣迷路過的人。"一陣沉默。
俞天寧轉身走向門口:"隨你便。但別搞砸了。"門關上后,秦陽長舒一口氣,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這已經是俞天寧式的妥協。音樂會后的慶功宴上,秦陽被安排坐在角落。
他看見俞天寧被一群業內大佬圍著,游刃有余地應酬著,
臉上掛著他在訓練中從未見過的社交笑容。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看到的俞天寧,
可能只是她眾多面具中的一張。而面具之下,到底藏著怎樣的真實?
這個念頭讓他既好奇又莫名地心疼。4"黑色領結?你確定?"秦陽盯著衣柜里掛著的西裝,
喉嚨發緊。電話那頭,林妙的聲音透著不耐煩:"俞總監說的,今晚七點,華悅酒店宴會廳,
'亞洲音樂影響力'晚宴。別遲到。"掛斷電話,秦陽坐在床邊,手心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