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咖啡漬與契約書午后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
斜斜地灑在“時光印記”咖啡館的原木桌面上,留下溫暖的光斑。
空氣里彌漫著現磨咖啡豆的醇香、烘焙甜點的焦糖氣息,
以及都市白領們低聲交談的嗡嗡背景音。蘇晚縮在靠窗的角落沙發里,
指尖在平板電腦上飛速滑動,修改著游戲角色的原畫設計稿。
屏幕的光映在她略顯疲憊卻清亮的眼眸里。她是個自由插畫師兼游戲原畫師,時間自由,
收入……嗯,不太穩定。為了剛接的一個大單子,她已經熬了兩個通宵,
此刻急需一杯雙倍濃縮的美式咖啡續命。“呼……”她揉了揉酸澀的太陽穴,
端起面前那杯剛送來的、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正要送到嘴邊。就在這時,
一個高大的身影帶著一陣清冽的、極淡的雪松木質香風,從她桌旁快步走過。動作太快,
手肘不經意間帶到了蘇晚端著咖啡的手腕。“啊!”一聲短促的驚呼。
溫熱的、深褐色的液體瞬間潑灑出來,
精準地澆在了她放在桌面上、剛剛打印出來還帶著墨粉溫熱的文件上,
也濺了幾滴在她淺色的亞麻長裙上。“我的合同!”蘇晚的心猛地一沉,顧不得裙子,
手忙腳亂地去搶救那幾頁被咖啡迅速洇濕、字跡開始模糊的A4紙。
這是她剛談妥的、至關重要的設計項目合同!是她下個月房租和生活費的指望!“抱歉。
”一個低沉、磁性,帶著明顯疏離感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聽不出多少真實的歉意。
蘇晚猛地抬頭。逆著光,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件剪裁極其合身、質地精良的深灰色西裝。
視線往上,是扣得一絲不茍的白色襯衫領口,包裹著線條冷硬的下頜線。再往上,
是一張足以讓咖啡館里大部分女性側目的臉。五官深邃立體,如同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
此刻正微微蹙著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以及她桌上那片狼藉。眼神里沒有慌亂,
只有一絲被打擾的不耐和審視。蘇晚瞬間被對方強大的氣場懾住了一秒,但隨即,
裙擺的黏膩感和合同上暈開的墨跡帶來的巨大焦慮感立刻壓倒了那點驚艷。“抱歉?!
”蘇晚的聲音因為激動和心疼而微微拔高,“先生,您一句‘抱歉’就完了?我的合同!
這是我剛簽的合同!現在全毀了!”她捏著濕漉漉、軟塌塌的紙張,指尖都在發顫,
裙子上那塊深色的污漬也顯得格外刺眼。男人——陸沉舟,目光掃過那份慘不忍睹的合同,
又掠過蘇晚氣鼓鼓、帶著明顯黑眼圈的臉。他顯然認出了那是什么類型的文件。
他抬手看了眼腕上價值不菲的鉑金表,時間緊迫。“損失我會賠償。
”他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從西裝內袋抽出一張設計簡潔的名片,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著,
遞到蘇晚面前。“拿著這個,聯系我的助理,他會處理。”名片是冷硬的深灰色磨砂質地,
上面只有燙金的名字和電話:陸沉舟。沒有公司,沒有頭銜,簡潔得近乎傲慢。蘇晚沒接,
只是瞪著他。賠償?合同毀了,項目可能就黃了,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還有她的信譽!
“賠償?你知道這份合同對我多重要嗎?它……”“蘇小姐?
”一個帶著試探和驚喜的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蘇晚的控訴。蘇晚和陸沉舟同時轉頭。
一個穿著講究、笑容和煦的中年男人站在幾步開外,正看著蘇晚,
又很快將驚訝的目光投向陸沉舟:“陸總?您也在這里?真是巧遇!”來人蘇晚認識,
是她在一次行業交流會上見過的一位資深游戲制作人,李銘。
陸沉舟對著李銘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李總監。
”李銘的視線在蘇晚、陸沉舟以及桌上那片狼藉之間快速掃了個來回,
臉上露出恍然又帶著點微妙八卦的神情:“哎呀,蘇小姐,陸總,你們這是……認識?
”“不認識!”蘇晚立刻否認,語氣還帶著火氣,“這位陸先生走路不看路,
撞翻了我的咖啡,毀了我的合同!”李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看陸沉舟那張冰山臉,
又看看蘇晚氣呼呼的樣子,連忙打圓場:“誤會,誤會!蘇小姐,
這位是‘盛景資本’的陸沉舟陸總,我們公司新項目最大的投資人。陸總,這位是蘇晚小姐,
非常有才華的原畫師,我們新項目的美術風格還想邀請她參與呢,那份合同……咳,
應該就是意向協議了。”“盛景資本”?蘇晚心頭一震。這個名字她聽過,
是本地乃至全國都赫赫有名的頂級風投公司,掌控著龐大的資本,涉及領域極廣。
難怪氣場這么強……也難怪這么目中無人。她那份“至關重要”的合同,在對方眼里,
恐怕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損失”。陸沉舟的目光重新落回蘇晚臉上,似乎多停留了一秒,
但依舊沒什么溫度。原來她就是李銘最近提過的那個畫風獨特、很有潛力的新人畫師。
他倒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見面。“意向協議?”陸沉舟開口,聲音平淡無波,“既然如此,
李總監,項目進度要緊。這位蘇小姐的合同,以及個人損失,
”他再次瞥了一眼蘇晚裙子上的污漬,“由盛景負責重新簽訂和賠償。具體細節,
按名片聯系。”他這話是對李銘說的,仿佛蘇晚已經不存在。“好的好的,陸總放心!
”李銘連忙應承,又對蘇晚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別鬧了,這位爺咱得罪不起”。
陸沉舟不再看他們,仿佛剛才的小插曲已經處理完畢,
邁開長腿徑直走向咖啡館深處一個更為僻靜的卡座。那里,顯然有人在等他。
蘇晚捏著那張冰冷的、印著“陸沉舟”三個字的名片,
看著那個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綠植隔斷之后,再看看手里濕透的合同和裙子上的污漬,
一股巨大的憋屈感涌上心頭。賠償?說得輕巧!那種高高在上的、用錢解決一切的姿態,
讓她覺得比咖啡漬還讓人難受。她賭氣般地把名片塞進帆布包的夾層里,
像塞進一個燙手山芋。李銘賠著笑安撫了她幾句,承諾合同馬上重新弄,讓她別擔心,
然后也匆匆追著陸沉舟的方向去了。咖啡館恢復了表面的平靜。蘇晚頹然坐下,
看著窗外車水馬龍,陽光依舊燦爛,卻照不進她此刻的郁悶心情。那個叫陸沉舟的男人,
像一塊突然砸進她平靜生活的冰冷隕石,帶著強烈的存在感和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她不知道,
命運的齒輪,已經因為這杯打翻的咖啡,開始悄然轉動,指向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方向。
2 突如其來的“交易”幾天后,蘇晚在李銘的親自協調下,順利重新簽訂了合同,
賠償金也迅速打到了她的賬戶上,金額甚至遠超她的預期。那個叫“陸沉舟”的名字,
似乎帶著某種魔力,讓一切流程都變得異常高效順暢。這讓她心里那點憋屈稍微淡了些,
但那個男人冷冰冰的眼神和姿態,依舊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她刻意不去想那張名片,
也幾乎要忘記這場小小的意外。直到一個周五的傍晚。蘇晚剛結束一個視頻會議,
正窩在出租屋的小沙發上,一邊吃著外賣沙拉,一邊刷著搞笑視頻放松。
手機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喂,您好?”她疑惑地接通。“請問是蘇晚小姐嗎?
”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男性溫和而專業的聲音。“我是,您哪位?”“蘇小姐您好,
我是陸沉舟先生的助理,陳默。很抱歉打擾您。”對方自報家門。蘇晚的心猛地一跳。
陸沉舟?他怎么又找來了?賠償不是都結束了嗎?“陳助理你好,有事嗎?
”她的語氣帶著警惕。“是這樣的,蘇小姐。陸先生這邊,
有一件比較特殊、也相對私人的事情,希望能與您當面溝通。不知您明天上午十點,
是否有時間?”陳默的語氣禮貌而公式化,聽不出具體內容。私人的事情?蘇晚滿腹狐疑。
她和那個冰山男除了那場不愉快的咖啡事故,八竿子打不著,能有什么私人交集?
“能……先透露一下是什么事嗎?”她試探地問。“抱歉,蘇小姐,電話里不太方便詳談。
陸先生希望與您面談。地點可以安排在‘時光印記’咖啡館,或者您覺得方便的地方。
”陳默滴水不漏。蘇晚猶豫了。理智告訴她,
遠離這種一看就麻煩纏身的大佬是最明智的選擇。但好奇心,
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被“特殊事情”勾起的感覺,讓她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好吧,
那就……‘時光印記’吧。”她選擇了這個充滿“紀念意義”的事發地。“好的,
感謝您的配合。明天上午十點,‘時光印記’見。我會提前訂好位置。再見。
”陳默干脆利落地結束了通話。放下手機,蘇晚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霓虹,心緒不寧。
陸沉舟……他到底想干什么?周六上午十點整。
蘇晚特意穿了件看起來比較正式得體的襯衫裙,準時踏入“時光印記”。咖啡館里人不少,
但陳默顯然已經安排好了。侍者直接將她引向二樓一個非常安靜、視野極好的半封閉式卡座。
陸沉舟已經到了。他獨自一人坐在那里,面前放著一杯清水。依舊是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
頭發一絲不亂。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冷峻的側影。他正垂眸看著手中的平板,
眉頭微鎖,似乎在處理工作。那份專注和周身散發的生人勿近的氣場,
讓周圍的熱鬧仿佛都自動退避三舍。蘇晚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聽到腳步聲,
陸沉舟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瞬間鎖定了她。那眼神帶著評估的意味,
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的價值。“陸先生。”蘇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蘇小姐,
請坐。”陸沉舟的聲音沒什么溫度,示意了一下對面的位置。平板被放到了一邊。蘇晚坐下,
侍者很快端來一杯她上次點的美式咖啡。她沒動,只是看著對面的男人,等他開口。
氣氛有些凝滯。陸沉舟沒有多余的寒暄,開門見山,
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商業項目:“蘇小姐,我調查過你的背景。26歲,自由插畫師,
畢業于A大美術系。父母早逝,由外婆在南方小鎮撫養長大。目前獨自生活,
經濟狀況……尚可,但不算穩定。社會關系簡單,沒有復雜的感情糾葛。
”蘇晚的臉色瞬間變了。調查她?!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
有錢人就可以這樣肆意侵犯別人的隱私嗎?“陸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明顯的憤怒。陸沉舟對她的反應似乎并不意外,也沒有絲毫歉意。
他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深邃的眼睛直視著蘇晚,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我需要一個‘妻子’。”他緩緩開口,吐出的話卻石破天驚。“什……什么?
”蘇晚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睛瞪得溜圓。“名義上的妻子。”陸沉舟補充道,語調依舊平穩,
“為期一年。一場交易。”蘇晚徹底懵了,腦子一片空白。咖啡的香氣仿佛都凝固了。
他……他在說什么瘋話?陸沉舟沒有給她太多消化震驚的時間,
繼續拋出他的條件:“在這一年內,你需要扮演好陸太太的角色。在必要的時候,
陪我出席家族聚會、商業活動。你需要搬進我指定的住所,保證隨叫隨到。在外人面前,
我們需表現出應有的……親密與和諧。”“作為回報,”他頓了頓,觀察著蘇晚驚愕的表情,
“我會支付你兩千萬酬金。合同期滿,立刻支付。此外,在這一年內,
你的所有生活開銷、合理范圍內的購物需求,均由我承擔。我也會利用我的資源,
為你提供頂尖的藝術平臺和機會,確保你的事業在一年后能躍升數個層級。相當于,
我為你鋪一條通往成功的捷徑。
”兩千萬……頂尖平臺……事業躍升……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砸在蘇晚心上。這對她來說,
簡直是天文數字,是無法想象的巨大誘惑。有了這筆錢,外婆可以安享晚年,
她可以徹底擺脫經濟焦慮,可以心無旁騖地追求夢想……但是,“妻子”?契約婚姻?扮演?
親密與和諧?和一個完全陌生、氣場強大得讓她害怕的男人?荒謬!太荒謬了!
“為什么是我?”蘇晚的聲音有些發顫,艱難地問出關鍵問題。她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尤其還是砸在她這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頭上。陸沉舟的眼神沉了沉,
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快得讓蘇晚抓不住。“因為你背景干凈,社會關系簡單,
容易控制。”他的回答冰冷而直接,“因為你的職業自由,時間相對靈活。
因為……”他頓了頓,目光在她清秀但此刻寫滿震驚的臉上停留了一瞬,“你看起來,
不像是有太多野心和心計的人。最重要的是,我奶奶身體不好,她希望看到我成家。
我需要盡快讓她安心。而你的出現,恰好在我需要解決這個問題的時機。”“所以,
我只是一劑給老人家的‘安心藥’?一個方便好用的‘工具人’?”蘇晚感到一陣屈辱。
原來他看中的,是她夠“省事”,夠“好用”。“你可以這么理解。”陸沉舟沒有否認,
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這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蘇小姐。
我得到我需要的‘家庭穩定’表象,應付家族壓力;你得到巨額財富和事業跳板。一年之后,
一拍兩散,互不相欠。”他身體微微后靠,恢復了那種掌控全局的姿態:“你可以考慮。
我給你三天時間。同意,就簽合同,開始履行你的義務。不同意,就當我從未提過,
賠償金的事情也早已兩清,我們橋歸橋,路歸路。”說完,他不再看蘇晚,重新拿起平板,
仿佛剛才那番驚世駭俗的提議只是談了一筆再普通不過的生意。蘇晚坐在那里,手腳冰涼。
面前的美式咖啡早已冷透,苦澀的氣味縈繞在鼻尖。
巨大的誘惑和強烈的抗拒在她心里瘋狂撕扯。兩千萬和頂級資源……足以改變她的一生。
但代價是,一年的自由,和一個冷漠如冰山的“丈夫”演戲?窗外的陽光明媚依舊,
咖啡館里流淌著舒緩的音樂。但蘇晚的世界,卻因為這個男人突如其來的“交易”,
徹底打敗,陷入了一片混亂的風暴中心。3 暴雨夜與危險的邊界三天,七十二小時。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拉長、扭曲。蘇晚的腦子里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激烈地拔河。
一個穿著華麗禮服,揮舞著支票和金鑰匙,在她耳邊蠱惑:“兩千萬!想想外婆操勞的背影!
想想那些因為預算而被砍掉的創意!想想你夢寐以求的頂級畫展!簽了它,一年而已,
忍忍就過去了!這是改變命運的捷徑!”另一個穿著樸素的布衣,緊握著自由和尊嚴的旗幟,
大聲疾呼:“蘇晚!你瘋了嗎?把自己賣給一個陌生人?當他的提線木偶?
失去一年的自由和自我!誰知道那一年里會發生什么?他那種人,深不可測!錢是很多,
但用這種方式換來的,你花得安心嗎?你的驕傲呢?”外婆在電話里關切的詢問:“晚晚啊,
最近工作累不累?錢夠不夠用?外婆這里還有點積蓄……”李銘興奮地通知她,
因為盛景資本的投資到位,新項目正式啟動,她的原畫設計被列為重點,預算非常充足,
前景一片大好。“蘇晚,好好干!抓住這個機會!”這一切都像催化劑,讓天平不斷搖擺。
陸沉舟開出的條件,精準地擊中了她所有的軟肋和渴望。第三天傍晚,烏云密布,
悶雷在低沉的云層中滾動,預示著一場暴雨將至。蘇晚的手機準時響起,
屏幕上跳動著“陳默”的名字。她看著那個名字,指尖冰涼。窗外,
一道刺目的閃電撕裂天空,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她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蘇小姐,考慮得如何?”陳默的聲音依舊溫和專業,聽不出波瀾。蘇晚沉默了幾秒,
窗外的雨點終于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敲打著玻璃窗,也敲打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她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底深處是孤注一擲的決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我同意。
”雨下得更大了,傾盆如注,將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之中。接下來的幾天,
快得像按了加速鍵。
的、條款嚴謹到近乎苛刻的《婚前協議》(實質是《契約婚姻履行協議》)送到了蘇晚面前。
她逐字逐句地看,看得頭暈眼花。
詳細規定了雙方的權利義務、保密條款、行為準則、酬金支付方式、違約懲罰……事無巨細。
陸沉舟的名字已經簽在了上面,龍飛鳳舞,帶著掌控一切的力度。蘇晚握著筆,
手心里全是汗。她感覺自己不是在簽名,而是在簽一張賣身契。最終,筆尖落下,
“蘇晚”兩個字顯得格外纖細無力。簽完協議的第二天,
陳默就帶著搬家公司的車出現在蘇晚那個小小的出租屋樓下。
陸沉舟指定的住所——市中心頂級江景大平層“云頂華府”。
蘇晚只帶走了必要的衣物、畫具和心愛的幾盆綠植。
當她踏入那套裝修風格極致簡約、黑白灰為主色調、寬敞得能聽見回聲的公寓時,
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和格格不入感攫住了她。這里冰冷、空曠、一絲不茍,
像陸沉舟本人的延伸,沒有絲毫“家”的溫度。屬于她的東西放進去,
像幾粒誤入異空間的塵埃。陸沉舟本人幾乎沒露面。
陳默給了她一張門禁卡、一把鑰匙和一張附屬信用卡,
交代了一些基本事項(比如哪些區域是陸先生的絕對私人空間,不可擅入),就離開了。
蘇晚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煙雨迷蒙的江景,
璀璨的城市燈火在水汽中暈染開,美得不真實,也冷得刺骨。這就是她未來一年的“家”?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陸沉舟終于出現了。他回來得很晚,
帶著一身室外的涼意和淡淡的酒氣(蘇晚猜測是應酬)。他似乎很疲憊,扯開領帶,
看也沒看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的蘇晚一眼,徑直走向主臥。“明天晚上,跟我回老宅吃飯。
”他的聲音突然響起,沒有稱呼,沒有溫度,像一道冰冷的指令。
蘇晚驚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書都掉在了地上。回老宅?這么快就要“演戲”了?!
“明……明天?”她有些慌亂地撿起書,“我需要準備什么嗎?”“陳默明天上午會聯系你,
他會告訴你注意事項,帶你去準備衣服和禮物。”陸沉舟腳步沒停,
手已經握住了主臥的門把手,“記住你的身份。少說話,多微笑。不該問的別問。
”“哐當”一聲輕響,主臥的門關上了,徹底隔絕了他的身影,也隔絕了蘇晚所有想問的話。
蘇晚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緊張、不安、屈辱,
還有一絲對這個男人獨斷專行的憤怒。她真的能演好這個“陸太太”嗎?
在那個所謂的“老宅”里,又會面對些什么?第二天,在陳默的安排下,蘇晚被打扮一新。
一件剪裁優雅、價格標簽讓她咋舌的米白色羊絨連衣裙,低調精致的首飾,
還有一套包裝奢華的滋補品作為禮物。
地交代著陸家的基本情況、主要成員的性格、今晚可能在場的人、以及需要特別注意的奶奶。
陸沉舟的奶奶,是整個陸家的定海神針,也是陸沉舟最敬重的人。她身體不好,
一直盼著孫子成家。這次“回門”,就是演給奶奶看的重頭戲。傍晚,陸沉舟親自開車。
他換了一身更為休閑但依舊矜貴的深色羊絨衫和長褲,少了幾分商場的凌厲,
卻更顯深沉內斂。一路上,兩人幾乎沒有交流。蘇晚緊張得手心冒汗,
反復回憶著陳默交代的要點。陸家老宅位于城市近郊,
是一處占地廣闊、鬧中取靜的中式園林別墅。車子駛入大門,
蘇晚就被那份厚重的底蘊和低調的奢華震懾住了。傭人恭敬地引路,穿過曲折的回廊,
來到燈火通明的主廳。廳內已經坐了幾個人。
主位上是一位頭發花白、面容慈祥但眼神依舊清亮銳利的老太太,正是陸沉舟的奶奶。
旁邊坐著一位保養得宜、氣質溫婉的中年美婦(陸沉舟的姑姑陸明雅),
以及一位看起來頗為儒雅的中年男士(姑父周文軒)。
還有一位打扮時尚靚麗、眼神帶著毫不掩飾好奇和審視的年輕女孩(表妹周曉冉)。“奶奶,
姑姑,姑父,曉冉。”陸沉舟的聲音難得地帶上了一絲溫度,尤其是看向奶奶時。
他自然地牽起蘇晚的手。蘇晚渾身一僵!他的手很大,干燥而溫熱,
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將她微涼的手指完全包裹住。這是契約里的“親密”要求!
可這突如其來的、真實的肌膚接觸,還是讓她心跳驟然失序。“奶奶好,姑姑好,姑父好,
曉冉妹妹好。”蘇晚努力揚起練習了無數遍的、溫婉得體的笑容,聲音盡量放柔。
她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尤其是奶奶,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睛,
帶著溫和的笑意,細細地打量著她,仿佛能穿透她的偽裝。“好,好!這就是晚晚吧?
快過來讓奶奶瞧瞧!”奶奶笑得合不攏嘴,向她招手。陸沉舟牽著她走過去。
他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反而在她因為緊張而微微退縮時,更緊地握了一下,
像是一種無聲的警告和支持(?)。蘇晚只能強作鎮定,在奶奶身邊坐下,
接受著長輩關切的詢問。“晚晚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家里還有些什么人?
” “和我們家沉舟是怎么認識的呀?這小子,藏得可真嚴實!”每一個問題都像在走鋼絲。
蘇晚按照陳默給的“劇本”,謹慎作答:自由插畫師(真實),父母早逝,
由外婆撫養長大(真實),和沉舟是在咖啡館認識的(半真半假),
覺得他穩重可靠(違心)……陸沉舟坐在她旁邊,偶爾補充一兩句,
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沙發靠背上,形成一個看似親昵的“圈抱”姿勢。
他的氣息若有若無地縈繞在她耳邊,讓她頭皮發麻,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
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木質香,混合著淡淡的酒氣,
形成一種極具侵略性的男性氣息。席間的氣氛總體還算和諧。姑姑陸明雅態度溫和,
姑父周文軒話不多但很友善。只有表妹周曉冉,眼神里總帶著點探究和不易察覺的輕慢,
話里話外偶爾會刺一下蘇晚的出身和職業。“哇,原畫師?聽起來好酷哦!
不過自由職業是不是收入不太穩定啊?姐姐你之前住哪里呀?” “沉舟哥,
你以前可最討厭人多嘈雜的地方了,怎么會去咖啡館遇到嫂子呢?真是緣分天注定呢!
”她眨著大眼睛,語氣天真,卻讓蘇晚如坐針氈。每當這時,
陸沉舟就會不咸不淡地把話題擋回去,或者用眼神示意周曉冉收斂點。
他表現得像一個維護妻子的合格丈夫,
動作自然流暢:給她夾菜(盡管蘇晚緊張得根本嘗不出味道),在她被周曉冉的問題噎住時,
自然地接過話頭,甚至在她嘴角沾到一點湯汁時,極其自然地抽出紙巾,
動作輕柔地幫她擦拭。他的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臉頰,帶著薄繭的微礪感,
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竄過。蘇晚整個人都僵住了,臉頰瞬間發燙。
她能感覺到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根上,那目光里似乎……帶著一絲玩味?
蘇晚的心跳得快要沖出胸腔。這戲……演得太逼真了!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無懈可擊,讓她這個“演員”都差點信以為真。
這種被全方位掌控、被迫“親密”的感覺,讓她既恐慌又產生一種莫名的悸動,
復雜得難以言喻。晚飯在蘇晚高度緊張的狀態下終于結束。奶奶很開心,
拉著她的手又說了好些話,還塞給她一個沉甸甸的翡翠鐲子作為見面禮。陸沉舟替她收下,
道了謝。回去的路上,雨又開始下了,比來時更大。豆大的雨點猛烈地敲打著車窗,
雨刮器瘋狂地左右搖擺,前方的道路在模糊的水幕中若隱若現。車內一片死寂,
只有雨聲和引擎的轟鳴。剛才在老宅的“溫馨”假象蕩然無存,只剩下契約冰冷的現實。
蘇晚抱著那個裝著翡翠鐲子的錦盒,像抱著一個燙手的山芋,身心俱疲。
她偷偷瞄了一眼開車的陸沉舟。他側臉的線條在車窗外掠過的霓虹光影中顯得更加冷硬,
薄唇緊抿,似乎在思考什么,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氣。回到“云頂華府”的公寓,
已是深夜。玄關的感應燈亮起,照亮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蘇晚換好拖鞋,
只想立刻回到自己那個小小的客臥,把自己埋進被子里。她低低地說了一聲:“我回房了。
”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就在她轉身要走時,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攥住!力道很大,
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和一種……壓抑著的、難以言喻的燥熱。蘇晚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回頭。
陸沉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身后,距離近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額發。
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木質香被濃烈的酒氣和一種陌生的、極具侵略性的男性荷爾蒙氣息所覆蓋。
他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幽暗,像兩簇燃燒的暗火,緊緊地鎖住她,
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濃烈而危險的情緒。剛才在老宅,他替她擋了不少酒。此刻,
酒精似乎終于沖垮了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戲演完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帶著濃重的鼻音,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廓,激起一陣戰栗。“蘇晚,
你是不是覺得……這一切都很簡單?”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指腹摩挲著她手腕內側嬌嫩的肌膚,帶來一陣酥麻的刺痛。蘇晚大腦一片空白,
心臟狂跳得快要窒息。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陸沉舟!褪去了冰冷的外殼,
露出內里極具侵略性和壓迫感的本質。他靠得太近了!近得她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那里面充滿了恐懼。“陸……陸先生,你喝醉了!”她試圖掙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放開我!合約里沒……沒有這一條!”“合約?”陸沉舟低笑一聲,那笑聲卻毫無溫度,
反而帶著一種危險的嘲諷。他不僅沒松手,反而猛地用力,將她整個人拉得更近,
幾乎貼在了他堅實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抬起,帶著薄繭的指腹,帶著滾燙的溫度,
極具侵略性地撫上她因為驚懼而微微顫抖的唇瓣。
“合約只說了‘親密’與‘和諧’……可沒規定,”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像情人間的呢喃,
卻字字冰冷,“親密……到什么程度。”他的拇指在她柔軟的唇瓣上緩緩摩挲,
眼神幽暗如深潭,里面翻涌著赤裸的欲望和一種近乎失控的占有欲。
酒精和某種壓抑已久的情緒,似乎在這一刻沖垮了理智的堤壩。他低下頭,
灼熱的氣息越來越近,目標明確地鎖定了她的雙唇。冰冷的契約,
在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熔爐,瞬間變得滾燙而危險。那道名為“交易”的邊界,搖搖欲墜!
蘇晚驚恐地睜大眼睛,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沖到了頭頂,又在瞬間凍結。她猛地偏開頭,
用盡全身力氣去推拒他堅實的胸膛,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的尖銳:“陸沉舟!你放開我!
別碰我!”蘇晚那聲帶著哭腔的尖叫,像一根冰冷的針,
刺破了陸沉舟被酒精和某種失控情緒籠罩的混沌。他動作猛地一滯。
灼熱的呼吸還噴在蘇晚頸側的肌膚上,帶來一陣戰栗,但那只禁錮著她手腕的手,
力道卻松了幾分。他幽暗如深淵的眼眸里,翻涌的欲望和占有欲如同被投入了冰塊的沸水,
劇烈地蒸騰、扭曲,最終被強行壓制下去,沉淀為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晦暗。
他死死地盯著蘇晚近在咫尺、寫滿驚恐和抗拒的臉。那雙清亮的眼睛里,
此刻盈滿了生理性的淚水,像受驚的小鹿,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失控而丑陋的模樣。
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的自我厭棄感猛地攫住了陸沉舟的心臟,尖銳地刺痛著。“滾!
” 他猛地松開鉗制蘇晚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玄關柜上,痛得她悶哼一聲。陸沉舟看也沒看她,
仿佛她是什么令人厭惡的臟東西。他煩躁地扯開領口的兩顆扣子,露出線條凌厲的鎖骨,
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客廳的吧臺。動作粗暴地抓起一瓶昂貴的威士忌,拔掉瓶塞,
仰頭就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心頭的煩躁和那股難以言喻的挫敗。
蘇晚捂著被撞疼的后背,驚魂未定地靠在玄關柜上,大口喘著氣,
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剛才那一刻的恐懼如此真實,幾乎讓她窒息。
她看著那個在吧臺邊渾身散發著戾氣和冰冷孤寂的背影,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她踏入的,不僅僅是一場交易,
更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充滿未知危險的漩渦。她不敢再停留,幾乎是手腳并用地逃離了玄關,
沖進屬于她的那間客臥,“砰”地一聲關上門,反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板上,
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發抖。門外,傳來玻璃杯被狠狠砸在地板上的碎裂聲,清脆刺耳,
如同她此刻緊繃的神經。那一夜,蘇晚蜷縮在客臥的床上,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門外再無動靜,只有無邊的寂靜,卻比任何聲響都更讓人心慌。那道緊閉的主臥門,
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提醒著她契約之下冰冷的現實和昨晚那場危險的僭越。
4 畫室里的光與影自那晚之后,陸沉舟仿佛人間蒸發。蘇晚在偌大的“云頂華府”里,
像個小心翼翼的幽靈。她嚴格遵守著陳默最初劃定的界限,絕不踏入主臥區域一步,
連客廳都盡量少待。大部分時間,她都把自己關在客臥里,
或者躲進那個被陳默特意收拾出來、光線極好卻空蕩蕩的畫室。陸沉舟沒有回來過。
陳默倒是偶爾會來,給她送些生活必需品,
者傳達一些需要她配合的“指令”——比如下周某個慈善晚宴需要她以“陸太太”身份出席,
附上禮服尺寸要求和注意事項。每一次陳默的到來,都讓蘇晚神經緊繃,
生怕聽到關于那晚的任何只言片語,或者更糟,是陸沉舟要終止契約的通知。
但陳默始終神色如常,專業得無可挑剔,仿佛那晚的沖突從未發生。
這讓蘇晚在松一口氣的同時,心底也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憋悶和屈辱。她的恐懼和憤怒,
在對方眼中,似乎根本不值一提。她開始瘋狂地畫畫。
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屬于她自己的東西,也是逃避現實的最佳方式。
她接了幾個新的外包項目,畫稿費不高,但能讓她暫時忘記自己身處何處,
忘記那個冰冷的契約和那個危險的男人。畫室成了她的避難所。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淌的江水和高樓林立的城市天際線,白天光影變幻,夜晚燈火璀璨。
她支起畫架,顏料的氣味彌漫開來,畫筆在畫布上涂抹的聲音成了最安心的背景樂。然而,
陸沉舟的影子卻無孔不入。他殘留的雪松木質香,他看人時那種居高臨下的眼神,
他醉酒時眼中翻涌的晦暗情緒,甚至他扯領口時露出的那截凌厲鎖骨……這些碎片化的畫面,
不受控制地在蘇晚畫畫走神的間隙鉆進腦海。她煩躁地甩甩頭,試圖把這些雜念驅逐出去。
可越是壓抑,反彈得越厲害。有一次,她看著調色盤里混合出的深灰色,鬼使神差地,
竟然在速寫本上勾勒出了一個冷峻的側臉輪廓——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
線條鋒利的下頜……“啪!” 她猛地合上速寫本,像被燙到一樣扔到一邊,心跳如鼓。
她竟然在畫他?!這簡直荒謬透頂!她用力揉搓著沾滿顏料的手指,
仿佛這樣就能抹去那個不該出現的影像。幾天后,一個意外的包裹送到了公寓。
是陳默親自送來的。“蘇小姐,這是老夫人特意讓人送來的。
”陳默遞上一個古樸雅致的錦盒。蘇晚遲疑地打開。里面正是那晚在老宅,
奶奶硬塞給她的那個沉甸甸的翡翠鐲子。碧綠通透,水頭極好,一看就價值連城,
承載著老人沉甸甸的心意和認可。“老夫人說,上次見面倉促,這鐲子還沒好好給你。
讓你戴著,養養人,也添點喜氣。”陳默轉述著奶奶的話。蘇晚捧著這溫潤的玉石,
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奶奶的慈愛是真實的,溫暖的,像一道光照進她冰冷的生活。
可這份溫暖,卻是建立在精心編織的謊言之上。她感覺自己像個可恥的竊賊,
偷走了本不該屬于她的關愛。這份禮物,比契約本身更讓她感到沉重和愧疚。
她把鐲子小心翼翼地收進錦盒,鎖在了抽屜最深處。她不敢戴,也不配戴。
就在這種壓抑、疏離、自我逃避的狀態下,蘇晚接到了李銘的電話,語氣異常興奮。“蘇晚!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你之前給‘星海幻想’項目畫的那套概念原畫,
被‘盛景資本’推薦去參加下個月的‘亞洲新銳藝術博覽會’了!這可是頂級的展示平臺!
多少藝術家擠破頭都進不去!你的作品會被放在‘盛景’的專屬展區!這下你要出名了!
”蘇晚愣住了,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發緊。“盛景資本”……陸沉舟……“李總監,
這……是陸先生的意思?”她的聲音有些干澀。“那還用說!肯定是陸總提攜你啊!蘇晚,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好好準備一下參展的作品,需要什么支持盡管說!
‘盛景’那邊會全力配合宣傳!”李銘的聲音充滿了羨慕和激動。掛了電話,
蘇晚站在空曠的客廳里,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她茫然的身影。
事業上的巨大機遇突如其來地砸下,本該欣喜若狂,可她心里卻五味雜陳。這機會,
是陸沉舟給的。是他用資本的力量,為她鋪就的“捷徑”之一。她該感激嗎?
可她無法忘記他冰冷審視的眼神,更無法忘記那個暴雨夜他眼中翻涌的危險欲望。
這份“提攜”,更像是提醒她契約關系的枷鎖,提醒她所擁有的一切,
都系于那個男人一念之間的施舍。屈辱感再次涌上心頭,與對機會的渴望激烈地撕扯著她。
最終,對藝術的熱愛和對夢想的渴望壓倒了那點可憐的自尊。她需要這個平臺,
她需要被看見。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進了畫室。這一次,她不再逃避雜念。
她將心中翻涌的復雜情緒——迷茫、恐懼、屈辱、不甘,
還有那絲隱秘的、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悸動——統統傾瀉在畫布上。
她不再畫那些唯美的幻想場景,而是用濃烈、沖突的色彩和粗糲的筆觸,描繪內心的風暴。
一幅名為《界》的作品在畫布上逐漸成型:模糊的都市光影背景下,
一道冰冷堅硬的透明屏障橫亙中央,屏障內是精致卻空洞的華麗牢籠,
籠外是扭曲掙扎、渴望自由的光影。畫面充滿了壓抑的張力,
卻又在絕望的邊緣透出一絲微弱卻執著的生機。就在她沉浸在創作中,
臉上甚至蹭上了幾道油彩時,身后畫室的門,無聲無息地被推開了。陸沉舟不知何時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