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要入宮的相府嫡女,卻在出閣前夜遭遇女刺客。匕首抵喉時,
我瞥見她眼中與我如出一轍的悲涼。“替我進宮,”我聽見自己說,“我替你浪跡天涯。
”她割斷我的金縷衣,我燒毀她的殺手令。當(dāng)她在宮宴上因本能躲過暗器暴露武功。
我在客棧握著她給的匕首刺入仇敵心口。血濺羅裙那刻,我們隔著千里之遙同時顫抖。
鎖骨下那枚為互換身份烙下的梅花印,灼痛如初。---描金鳳穿牡丹的蓋頭落在梳妝臺時,
我聽見梁上傳來碎瓦聲。極其輕微,像貓爪撓過瓦楞,混在窗外瀟瀟夜雨里,幾不可聞。
可那聲音像一枚冰冷的針,猝然刺透我鼓脹麻木的思緒。鏡中映出一張臉,
蒼白得如同案頭那尊甜白釉瓷瓶。鳳冠霞帔,金絲銀線繡成的百鳥朝鳳吉服沉重地裹在身上,
勒得我?guī)缀醮贿^氣。明日,我就要被抬進那座紅墻金瓦的囚籠,
成為天子后宮又一個精致的點綴。指尖無意識地拂過冰涼的銅鏡邊緣,
觸到一絲細微的、不屬于此處的潮濕水汽。心口猛地一縮。
身后梳妝臺上的紫銅鎏金狻猊香爐,光滑的爐壁如一面模糊的圓鏡。那渾濁的銅影里,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正從承塵的藻井無聲垂落,落地時輕若飄絮,沒有驚動一絲塵埃。來了。
這個念頭清晰地浮上來,竟帶著一種近乎解脫的冰冷。我猛地轉(zhuǎn)身,
廣袖帶倒了案上的白玉簪花。玉碎聲清越刺耳,碎裂的玉片在燭光下迸濺出寒星。
燭火被風(fēng)壓得猛烈一晃,幾乎熄滅,在那瞬間明滅的光影里,我看清了來人。
一身緊束的夜行衣,濕透的布料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卻充滿爆發(fā)力的線條,
像一張繃緊的弓。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
里面翻涌著濃稠的、幾乎要將人溺斃的殺意。她手里反握著一柄短匕,
刃口在昏黃燭火下流瀉著幽藍的光,冰冷刺骨。“沈知微?”她的聲音嘶啞,
像是砂紙磨過粗糲的石頭,帶著濃重的、無法抹去的血腥氣。
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我的心臟,指尖嵌入掌心,留下深痕,卻感覺不到疼。
我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fā)緊,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明日入宮,
這名字將刻上皇家玉牒,成為一段冗長而冰冷的歷史。今夜,它卻成了催命符。
那柄淬著幽藍寒光的匕首,沒有絲毫猶豫,帶著刺破空氣的銳嘯,直刺我的心口!
那動作快得超越了凡俗的認知,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扼住了我的咽喉。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猛地向后仰倒,沉重的鳳冠拉扯著我的脖頸,幾乎將它折斷。
身體狼狽地撞在冰冷的梳妝臺上,后背傳來一陣鈍痛。
那柄匕首擦著我胸前金線繡成的鳳凰翎羽,“奪”地一聲,深深扎入我方才倚靠的檀木椅背,
木屑飛濺。鳳凰的尾羽被削斷了一縷,金線散開,無力地垂落。
她顯然沒料到我會躲開這一擊,眼中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驚愕,旋即被更深的戾氣覆蓋。
她一步踏前,動作快如鬼魅,枯瘦卻帶著千鈞之力般的手瞬間扼住了我的喉嚨,
將我死死按在冰冷的梳妝臺沿。沉重的鳳冠撞在堅硬的檀木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眼前金星亂迸,肺里的空氣被急速擠壓出去。冰冷的匕首重新壓上我的頸側(cè)肌膚,
刀鋒的寒意瞬間侵入骨髓,激起一片細密的戰(zhàn)栗。只需再進一分,
這精心描畫、即將呈于御前的容顏,連同這被規(guī)劃好的一生,就會在血泊中徹底終結(jié)。
“為…什么?”我艱難地從被扼緊的喉管里擠出嘶啞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的腥氣,
眼睛死死盯著她蒙面巾上方那雙殺意沸騰的眼。不是求饒,更像是一種絕望的質(zhì)問,
對這荒誕命運、對這冰冷世界的質(zhì)問。為什么偏偏是我?為什么是今夜?
她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除了冰冷的殺意,
似乎有什么更深、更沉重的東西在劇烈地翻騰。痛苦?絕望?不甘?
一種濃稠得化不開的悲愴,像沉船的鉛塊,墜落在眼底最深處,
帶著能將人一同拖入深淵的重量。那沉重,那悲涼,竟詭異地……如此熟悉。它像一面鏡子,
猝然照見了鏡臺前那個華服加身、內(nèi)心卻早已枯槁的自己。每日被規(guī)矩勒緊的脖頸,
被期望壓彎的脊梁,被深宮未來鎖死的日日夜夜……那些無聲的尖叫,被金玉錦繡死死捂住,
最終腐爛在心底。我和她,一個在錦繡堆里窒息,一個在刀尖上飲血,
此刻卻被同一根名為絕望的繩索勒住了脖頸。“替我進宮!”這五個字,
如同被一股不屬于我的力量從胸腔深處撕扯出來,帶著滾燙的血腥氣,沖破了喉頭的鉗制,
嘶啞而清晰地在死寂的閨房里炸開。扼住我喉嚨的手猛地一僵。壓在我頸側(cè)的匕首,
那冰冷的鋒刃,似乎極其輕微地顫了一下。她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殺意的眼睛,
瞳孔驟然收縮,像被這石破天驚的話語狠狠刺中。里面的狂瀾掀得更高,
驚愕、難以置信、一絲荒誕的審視……無數(shù)復(fù)雜的情緒在那深潭里激烈地碰撞、炸裂。
扼住我喉嚨的手指,力道沒有松開,卻也沒有再收緊。空氣凝滯得如同結(jié)了冰。“什么?
”她的聲音從蒙面巾后擠出,比剛才更加嘶啞,像砂輪在粗糙的巖石上摩擦,
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戾氣和深重的懷疑。窒息感讓眼前陣陣發(fā)黑,肺葉火燒火燎地痛。
我拼盡全力抬起手,沒有試圖去掰開她鐵鉗般的手,
而是顫抖著指向窗外——那被重重雨簾模糊的、皇宮方向朦朧的燈火輪廓。“替我……進宮。
”我重復(fù)著,每一個音節(jié)都艱難地從被擠壓的喉嚨里擠出,破碎不堪,
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做沈知微……入宮為妃……”胸口劇烈起伏,
貪婪地汲取著微薄的空氣,“我……替你……”目光轉(zhuǎn)向她緊束夜行衣下精悍的身軀,
轉(zhuǎn)向她手中那柄象征著她過往的、沾滿血腥的兇器,“……浪跡天涯。”說完最后四個字,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手指無力地垂下,砸在冰冷的梳妝臺上,發(fā)出輕微一聲響。
只剩下那雙眼睛,死死地、帶著瀕死獵物最后的狂熱,鎖住她。窒息的黑暗邊緣,
時間被拉得無比漫長。雨聲敲打著窗欞,燭火不安地跳動。扼在我頸上的手指,
那鋼鐵般的力量,竟在一點、一點地……松脫。冰冷的空氣驟然涌入火燒火燎的喉嚨,
嗆得我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蜷縮著,狼狽不堪。她松開了手,卻沒有退開。
只是居高臨下地站著,像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像。蒙面巾上方那雙深潭般的眼睛,
里面的殺意風(fēng)暴并未平息,但一種更復(fù)雜、更幽暗的光芒壓過了它。審視,權(quán)衡,
還有一絲被這瘋狂提議撬動、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動搖。那眼神銳利如刀,
仿佛要將我整個人從里到外剖開,看看這荒謬的提議底下,是否藏著致命的陷阱。“憑什么?
”她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少了那份必殺的戾氣,多了一種審視的銳利,
像在掂量一件貨物的價值,“你懂什么江湖?”“不懂!”我咳著,聲音嘶啞破碎,
撐著梳妝臺邊緣,艱難地抬起頭,直視她,“但……總比死在這里強!
比……比在那座金籠子里活活爛掉強!
”我猛地指向那扇緊閉的、象征著無上榮寵也意味著無盡禁錮的房門,
“外面……是吃人的規(guī)矩!里面……” 手指又指向她,指向她手中那柄幽藍的匕首,
“……是吃人的刀!橫豎都是死路一條!為什么不……換條路試試?
”我的聲音因激動和缺氧而顫抖,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這瘋狂似乎觸動了她。
她眼中的審視更深了,那深潭里翻涌的不再僅僅是殺意,
還有一種……被同類的絕望所觸動的共鳴?
一絲極其微弱的、連她自己都未必察覺的……動搖?“換條路?”她重復(fù)著我的話,
嘶啞的嗓音里透出一絲玩味,一絲冰冷的嘲諷,“說得輕巧。你能活過三天?
這雙手……”她猛地伸出那只沒有握刀的手,枯瘦、指節(jié)粗大、布滿新舊疤痕和老繭,
猛地抓住我搭在梳妝臺上的手腕。那力道極大,像鐵箍。我的手腕纖細,皮膚養(yǎng)尊處優(yōu),
細膩得如同上好的素絹。而她那只手,粗糙得像砂紙,
指腹和虎口處覆蓋著厚厚一層深黃色的硬繭,那是經(jīng)年累月握持刀劍、弓弩留下的印記。
數(shù)道深色的疤痕縱橫交錯,如同蜈蚣盤踞在古樹的虬枝上。她的指尖冰涼,
帶著夜雨的濕氣和一種深入骨髓的鐵腥味。這觸感,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嬌嫩的皮膚上。
強烈的對比,無聲地訴說著天壤之別的世界。“它們,” 她握著我的手腕,
將我這雙只適合撫琴拈花的手,強硬地舉到我們兩人之間,
燭光清晰地照亮那細膩無瑕的皮膚,“只配在深宮里,給皇帝老兒剝葡萄皮!懂嗎?
”她的嘲諷像鞭子抽下來,帶著江湖人特有的、對深閨弱質(zhì)的鄙夷。手腕被她捏得生疼,
骨頭仿佛都在呻吟。然而,這痛楚和屈辱卻像一桶冰水,澆滅了我方才瀕死的恐懼,
反而激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于蠻橫的倔強。“那你的手呢?”我猛地抬起眼,
迎上她冰冷的目光,聲音因激動而拔高,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尖利,“它們懂宮里的規(guī)矩嗎?
懂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背后藏著多少算計嗎?懂那些殺人不見血的彎彎繞繞嗎?
”我另一只未被鉗制的手,猛地指向梳妝臺上那頂沉重的、象征著枷鎖的鳳冠,“那頂珠冠,
比你這把破刀重一千倍!它壓著你的腦袋,讓你連呼吸都得按著尺子量!你懂嗎?
”我的胸膛劇烈起伏,像拉破的風(fēng)箱。這番話耗盡了我最后的力氣,卻也像一把鑰匙,
驟然捅開了我們之間那層名為身份的血色隔膜。我看到她眼中的嘲諷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被戳中要害的震動。死寂。只有窗外雨聲淅瀝。
扼住我手腕的那只布滿老繭的手,力道,緩緩地、緩緩地松懈了。她沒有放開,
但那種鐵鉗般的禁錮感消失了。她的目光從我臉上移開,第一次,落在那頂華麗的鳳冠上,
落在那件鋪陳在錦榻上的、金線織就的百鳥朝鳳吉服上。那眼神復(fù)雜得難以言喻,有探究,
有厭惡,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對那未知牢籠的忌憚?“怎么換?
”她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嘶啞,像砂石在滾動。沒有看我,
目光依舊鎖在那堆象征著無上尊榮的華服上。那三個字,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沒有答應(yīng),但也沒有拒絕。這是門縫,一道通向未知深淵的門縫。
心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成了?第一步,成了!這瘋狂的賭局,
我似乎……撬動了第一塊基石!巨大的、近乎虛脫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懼交織著席卷而來。
“今夜!”我斬釘截鐵,聲音因激動而發(fā)顫,帶著孤注一擲的狠絕,“只有今夜!明日卯時,
宮里的嬤嬤就會來驗身、梳妝……我們只有不到兩個時辰!” 時間像懸在頭頂?shù)腻幍叮?/p>
隨時可能落下。她猛地轉(zhuǎn)回頭,蒙面巾上方那雙眼睛銳利如鷹隼,緊緊攫住我,帶著審視,
更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說清楚!”“衣服!”我急促地說,
掙扎著從她松脫的手掌里抽回自己酸痛的手腕,指向榻上的吉服,“你換上我的!
鳳冠、霞帔、所有行頭!” 又猛地指向梳妝臺,“胭脂水粉,描眉畫鬢!你要學(xué)得像!
一言一行,坐臥行走,都得是相府千金沈知微的樣子!不能有半點差錯!” 我喘了口氣,
目光轉(zhuǎn)向她一身濕透的夜行衣,“你的衣服,令牌,所有能證明你身份的東西,給我!
”她的眼神沉了沉,像是在飛快地計算這瘋狂計劃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和致命的風(fēng)險。最終,
她緩緩地、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那動作幅度極小,卻像千斤重錘敲定了這樁驚天交易。
她沉默著,動作卻異常利落。那只布滿老繭的手伸向腰間,
解下一個不大的、同樣被雨水浸透的黑色革囊。革囊看起來很舊,邊緣磨損得厲害,
沾著難以洗凈的深色污漬。她將革囊“啪”地一聲丟在我面前的梳妝臺上,聲音沉悶。
里面?zhèn)鞒鼋饘傥锛鲎驳妮p響。“都在里面。” 她的聲音依舊嘶啞。我深吸一口氣,
強壓下指尖的顫抖,伸手抓過那個冰冷的革囊。指尖觸到粗糙的皮革和里面硬物的輪廓,
一種混合著鐵腥、汗水和泥土的陌生氣息撲面而來,沉重得幾乎讓我窒息。
這就是她過往的全部?一個殺手的命牌?沒有時間猶豫。我踉蹌著沖到墻角,
那里放著一個取暖用的黃銅炭盆,里面還殘余著白日取暖留下的幾塊冰冷炭灰。
我毫不猶豫地掀開革囊,將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倒了進去!
首先滾落出來的是一塊半個巴掌大的黑色鐵牌,入手沉甸甸的,冰冷刺骨。
鐵牌邊緣磨損得很厲害,正面陰刻著一個猙獰扭曲的獸頭圖案,獠牙畢露,透著森然的邪氣。
獸頭下方,刻著一個深深的數(shù)字——“七”。這就是她的名字?林七?一個冰冷的代號。
緊隨其后的,是幾枚樣式古怪、邊緣磨得極其鋒利的銅錢,
幾根細如牛毛、閃著幽藍光澤的短針,
還有一小卷浸透某種油脂的引火絨……都是些我從未見過、卻本能感到極度危險的東西。
火光!需要火!我猛地轉(zhuǎn)身,撲向梳妝臺,抓起那盞搖曳的燭臺。銅制的燭臺底座冰冷沉重。
手抖得厲害,滾燙的蠟油濺到手背上,帶來一陣刺痛,我卻渾然不覺。我端著燭臺,
幾乎是撲回炭盆邊,將跳躍的火焰猛地湊近盆中的雜物!
“嗤啦——”火焰貪婪地舔舐上浸油的引火絨,瞬間爆起一簇刺眼的藍焰!火苗迅速蔓延,
包裹住那卷引火絨,然后兇猛地吞噬旁邊的銅錢和毒針,發(fā)出噼啪的爆響。
、帶著油脂燃燒的焦糊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像是某種藥物被燒灼的怪異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嗆得我連連咳嗽。火光映照著我蒼白的臉,也映照著她站在陰影里的身影。她一動不動,
像一尊沉默的黑色巖石,唯有那雙眼睛,緊緊盯著盆中跳躍的火焰,
盯著那塊在火焰中逐漸扭曲、變形的“七”字鐵牌。火光在她深潭般的瞳孔里跳動,
像兩簇幽暗的鬼火。那眼神里沒有惋惜,只有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決絕,
仿佛燒掉的不是她過往的憑證,而是一具早已厭棄的軀殼。火舌貪婪,很快吞噬了所有。
鐵牌在高溫下扭曲變形,那個猙獰的“七”字被燒得模糊不清,
最終與其他雜物一同化為焦黑的殘骸,只余下嗆人的煙霧在閨房中盤旋。我丟開燭臺,
銅臺砸在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來不及喘息,我再次撲向錦榻,
抓起那件華美卻沉重?zé)o比的百鳥朝鳳吉服,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撕!
“刺啦——”金線崩斷的聲音清脆而絕望!那象征著無上尊榮的鳳凰翅膀,
被我從中撕開一道巨大的裂口!金線銀線斷裂,細碎的珍珠和寶石崩落,如同星辰墜毀,
滾落在地毯上,發(fā)出細碎凌亂的聲響。這件凝聚了無數(shù)匠人心血、承載著家族野望的吉服,
瞬間變成了一堆華麗的破布。我喘著粗氣,將那件象征著我過往一切、如今已被撕碎的吉服,
連同幾件同樣質(zhì)地的素色里衣,一股腦塞進她丟過來的那個空了的黑色革囊里。動作粗暴,
毫無章法。“你的了。”我將塞得鼓鼓囊囊的革囊推到她腳邊,聲音帶著一種撕裂后的虛脫。
做完這一切,我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像在燃燒自己最后一點生命力:“現(xiàn)在,
該你了!”她的目光從那堆燃燒的余燼和撕裂的華服上移開,重新落回我臉上。
那深潭般的眼睛里,之前的震動和審視已經(jīng)沉淀下去,變成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她緩緩抬起右手,那柄幽藍的短匕在她指間靈活地一轉(zhuǎn),刀尖朝下。“過來。
”她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我渾身一僵,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她……她要做什么?毀約?殺我滅口?
恐懼再次攫住了心臟。“想換得干凈,光撕衣服燒牌子不夠。”她似乎看穿了我的恐懼,
刀尖在空中虛虛一點,指向我鎖骨下方靠近心口的位置,“這里,得留個印子。
”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烙印?像對待牲口一樣?屈辱和寒意交織著涌上。
但看著她那雙毫無波瀾、只有一片死水般沉寂的眼睛,我明白了。這是投名狀,
是斬斷退路的鐵證。一個深閨小姐身上絕不可能出現(xiàn)的烙印,一個殺手身上或許存在的標記。
有了它,我們才真正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誰也……無法回頭。“好。
”一個字,從我牙縫里擠出來,帶著血腥味。我踉蹌著走到她面前,隔著一步的距離站定。
濃重的、混合著血腥、雨水和皮革的陌生氣息撲面而來,壓迫感幾乎讓我窒息。我閉上眼,
牙齒死死咬住下唇,雙手緊緊攥住了身上僅存的中衣衣襟,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沒有預(yù)兆。
一股難以想象的、仿佛燒紅鐵條直接烙在皮肉上的劇痛,猛地從左側(cè)鎖骨下方炸開!
“呃——!”我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嗚咽,身體猛地向上彈起,
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按回原地!她的另一只手,如同鐵鉗般按住了我的肩膀。
劇痛像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瘋狂地刺入神經(jīng),瞬間席卷了所有意識。眼前一片漆黑,金星亂迸,
耳中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在劇烈地旋轉(zhuǎn)、崩塌。濃烈的皮肉焦糊味,
混合著油脂燃燒后的怪味,殘忍地鉆進我的鼻腔。那氣味如此真實,如此恐怖,
宣告著某種不可逆轉(zhuǎn)的改變。劇痛如同洶涌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我搖搖欲墜的意識。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鎖骨下那片被灼穿的皮肉,帶來新一輪撕心裂肺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