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鶴鳴聞言,原本面對沈知念時的怒意徹底煙消云散,他不耐煩擺擺手:“罷了,跟這般無趣又小心眼的人,也沒什么可多說的。”
“時候不早了,我得去化妝了,沈姐姐,我先告辭了。”
許阿貍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宋鶴鳴立馬跟了上去:“阿貍,你今日要唱什么戲?”
于氏搖著團扇,扶了扶頭發(fā)上夸張的發(fā)飾。
“沈知念,把你當(dāng)寶貝寵的小侯爺跟別的女人屁股后面走了,嘖,你心里很難受吧?”
沈知念心里平靜無波。
現(xiàn)在宋鶴鳴想干什么,要干什么,都跟她無關(guān)。
她為什么會難受。
“我的事就不牢嬸母費心了。”沈知念冷淡抬眸:“您有空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叔父吧,我聽聞又有三房小妾懷孕了。”
于氏唇角的笑意落下去。
她咬著牙冷嗤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了浮云居。
喧鬧的院子又重新歸于寂靜。沈知念手指傷口越發(fā)疼痛,絲絲縷縷的血逐漸溢滿掌心。
她把握了許久的水壺當(dāng)下,抬起手,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很深的傷口,血漬都染透了袖口。
胸口如同被石頭壓住,她仰頭看向天空。
日頭已經(jīng)偏西。
頭頂一群鳥兒撲棱著翅膀掠過天空,扇動云層留下殘影。
沈知念淺淺舒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回房。
......
暮色如墨。
沈知念褪去沾了鮮血的衣衫,換上一襲藍粉襦裙,素色的料子上,幾枝寒梅以銀絲繡就,花瓣半卷,似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大姐姐,大姐姐......”是沈孽桃。
她是沈知念叔父沈陽愷第二個小妾桃姨娘生的孩子,桃姨娘之前是沈府的丫鬟,兩人在一樹桃花下茍且,被于氏抓了個正著。
后來,桃姨娘生了她抬了妾,于氏就故意折辱桃姨娘,給她取了名字叫沈孽桃。
桃姨娘早逝,沈孽桃在府里不被待見,比下人待遇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跟同樣被于氏欺負的沈知念格外親近些。
“我方才才聽聞你回來了,不然早就來找你了。”沈孽桃看到沈知念,眼前一亮:“大姐姐,你真好看,就像是那畫里走出來的仙女。”
沈知念淡笑:“快別打趣我了。”
“大姐姐,院子里戲臺子已經(jīng)搭起來了,咱們一起去看戲吧?”沈孽桃說著,拉住沈知念的手晃了晃。
沈知念也隱約聽到了戲班子吹吹打打的動靜,但是她對于去看戲沒什么興趣。
更何況,這是于氏請來的戲班子。
她就算再愚鈍,也能猜到于氏故意把許阿貍和宋鶴鳴同時請來的意圖。
無非是想通過宋鶴鳴對許阿貍的拳拳愛意,讓她難堪罷了。
她不想隨了于氏的心意。
“阿桃,我就不去了,你去看吧。”沈知念笑著捋了捋沈孽桃有些發(fā)皺的衣領(lǐng)。
沈孽桃咬著唇,臉上表情像是快要哭了:“大姐姐,你就陪我一起去吧,否則,否則......”
她沒說完,但是沈知念也知道,一定是于氏威脅她了。
也好。
剛才見到宋鶴鳴只顧置氣,倒忘了要春喜的身契。
沈知念原以為她只想需要在戲臺前露個面,然后尋個時機去跟宋鶴鳴說幾句話就好。
沒想到,于氏不僅把她和小侯爺?shù)淖话才旁诹艘黄穑€偏偏是正對戲臺子的位置。
此時,臺上正唱著《玉嬌梨》。
鑼鼓聲驟起,幕后忽甩出半幅藏青袖擺,緊跟著一道白影旋出臺角,眾人定睛看時,卻是個束發(fā)戴巾的“書生”。
那書生不是別人,正是許阿貍。
她左手負在身后,腰間玉佩隨旋動作撞出清脆聲響,眉梢眼角含著三分水色。
宋鶴鳴看的出了神,臉上揚起粲然笑意。
隨著情節(jié)推進,許阿貍暫時離場,宋鶴鳴的也松懈下來端起茶杯,余光瞥了一眼仍盯著戲臺的沈知念:“阿貍最拿手的曲目就是這《玉嬌梨》。”
沈知念收回目光,看著他:“春喜的身契還在侯府,你若沒意見,我明日去找管家取走。”
宋鶴鳴抿了一口茶水,“你要春喜的身契做什么?”
“春喜是我的丫鬟,昨日你都已經(jīng)簽字了,為何還要明知故問?”沈知念聲音淺淡。
夏夜晚風(fēng)徐徐吹來,把她鬢邊幾縷碎發(fā)吹的飄起。
側(cè)顏看起來冷冷清清。
她抬手捋了捋頭發(fā),手指上包扎過的傷口十分醒目。
宋鶴鳴目光驟然凝在她手指傷口上,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沉聲道:“你的手怎么了?”
沈知念垂眸避開他探究的視線,一雙眼裹著薄薄的霜霧,就像是寒潭中未化的冰:“沒什么。”
話音未落,她便猛地抽回手,將受傷的指尖迅速藏進衣袖深處。
沈知念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周身卻散發(fā)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
宋鶴鳴受了冷落,無名火又騰地竄上心頭,他冷笑一聲:“沈知念,等你學(xué)會好好說話,再來征得我同意吧。”
沈知念唇角壓低,袖中受傷的手死死攥成拳,指節(jié)泛白。
她深吸一口氣:"宋鶴鳴,春喜跟了我七年,她于我而言,是比親人更親的人。如今你我既已和......”
話音未落,戲臺上許阿貍水袖翻飛,身姿翩躚而出。
宋鶴鳴目光立刻被吸引而去。
他“倏地”站起,大聲叫好:“好!好!”
喝彩聲混著滿堂掌聲,將沈知念未說完的話徹底碾碎。
剩下的話明明已經(jīng)滾到了舌尖上,她又生生壓下去。
眼前的宋小侯爺哪里還聽得進半分言語,滿場喧囂里,唯有戲臺上的咿呀唱腔回蕩。
戲臺上環(huán)節(jié)正精彩,眾人時不時爆發(fā)出熱烈的喝彩聲。
沈知念有心事,與喧鬧的氛圍格格不入。
她又強撐著在這熱鬧中捱了片刻,沈知念只覺心口憋悶,于是起身,往府中的小花園走去。
盛夏夜晚,月色似銀霜。
滿池的荷花正開得燦爛,悠悠地散發(fā)出縷縷甜香。
她靜靜地佇立在水塘邊,目光落在被月色鍍上一層銀灰色的水面上。
微風(fēng)拂過,水面泛起細碎的漣漪,耳邊傳來陣陣蛙鳴,煩悶的心緒終于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細密的竊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