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后我活成了小城笑話：變胖，麻將桌，直播里油膩的煙火氣。直到顧嶼回來，
西裝革履站在我家門口，手里拎著進(jìn)口水果。“林晚，我回來了。”他聲音發(fā)顫，
“我們…還能重來嗎？”我砰地關(guān)上門，把初戀和進(jìn)口車?yán)遄右黄疰i在門外。
女兒小雨撕掉我的薯片袋：“媽，你當(dāng)年可是校花！”她沒收麻將，逼我每天跳繩直播減肥。
“戀愛第一步，朋友圈發(fā)健身照配文：重生的風(fēng)很甜。”當(dāng)顧嶼在機(jī)場準(zhǔn)備再次離開時，
我穿著他送的白裙子出現(xiàn)。“顧先生，這次換我追你。
”他紅著眼撕掉登機(jī)牌：“等了你十七年，不差這一班。
”1 離婚后的生活經(jīng)常看不慣丈夫，雖然他很顧家，人很好。聽一些姐妹的話，
我和很愛我的丈夫離婚了。以往有人疼愛，她們羨慕著我。如今姐妹們還是完整的家，
我卻開始羨慕他們。為了不受嘲笑，我?guī)е畠簭某鞘刑踊乜h城。超市里日光燈管嗡嗡作響，
慘白的光線無情地打在貨架上那些膨化食品包裝袋上。我，林晚，
熟練地往推車?yán)锶又砥⒗睏l，還有幾罐冰鎮(zhèn)啤酒。推車吱呀作響，
像個不堪重負(fù)的老伙計。我身上這條寬松到?jīng)]型的灰色T恤，領(lǐng)口微微發(fā)黃，
罩著我日漸膨脹的腰腹，像一層厚厚的、自我保護(hù)的繭。“晚姐，又改善伙食啊？
”水產(chǎn)區(qū)的老張，隔著老遠(yuǎn)就扯著嗓子喊。聲音里帶著小城特有的、毫不掩飾的熟稔和調(diào)侃，
“昨天的直播我看了，那大盤雞，嘖嘖，油光锃亮，隔著屏幕都香！”我扯了扯嘴角，
堆起一個早已練習(xí)過無數(shù)次的、油滑的笑容：“張哥捧場！回頭再來我直播間，
給你抽個購物福利！”聲音在嘈雜的超市里并不突兀，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熱鬧，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掩蓋內(nèi)心的空洞。我的直播間，名字就叫“晚晚煙火氣”，每晚準(zhǔn)時開播。
內(nèi)容無非是些家常菜的翻炒，或者干脆就是對著鏡頭絮叨些雞毛蒜皮，
偶爾被幾個熟悉的ID起哄著喝兩口啤酒，屏幕那頭是零星的、廉價的打賞。
這就是我生活的底色，油膩，喧鬧，真實得有些不堪。手機(jī)在褲兜里震動了一下，
我費(fèi)力地騰出一只手掏出來。是女兒周小雨的短信，簡潔得和她這個人一樣：“媽，
晚上開家長會，七點，別遲到。穿那件新買的藍(lán)色襯衫。”后面還加了個不容置疑的感嘆號！
我盯著那行字，心里咕嚕嚕冒起一陣煩躁。新買的？
那件皺巴巴、標(biāo)簽都沒拆、掛在衣柜角落吃灰的廉價襯衫？穿它去？
在一群妝容精致、衣著光鮮的媽媽們中間？我?guī)缀跄芟胂蟮剿齻內(nèi)粲兴茻o的打量目光，
像細(xì)密的針，扎在我松弛的皮膚和臃腫的身形上。
這感覺比直播時被陌生人嘲諷幾句難受多了。我手指在油膩的屏幕上劃拉幾下，
想找個借口搪塞過去，打打刪刪，最終還是只回了一個“哦”。有時候發(fā)現(xiàn)逃避，
像呼吸一樣自然。走出超市，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勒得手指發(fā)白。傍晚的小縣城，
空氣里混雜著飯菜香和汽車尾氣的味道。我拖著步子，像個移動的嘆息，
走向那棟熟悉的、灰撲撲的居民樓。樓道里彌漫著各家各戶的晚飯氣味，
還有隱約的麻將碰撞聲，那是樓下王阿姨家又開局了。這聲音曾讓我心安，
如今卻只覺得麻木。2 顧嶼的突然出現(xiàn)鑰匙插進(jìn)鎖孔，轉(zhuǎn)動，發(fā)出滯澀的摩擦聲。
門剛推開一條縫，一股濃郁、帶著冷冽清甜氣息的水果香就霸道地鉆了進(jìn)來，
與我手里廉價零食的油膩味道格格不入。我愣在門口。客廳里昏暗的光線下，
一個挺拔的身影背對著我，站在那張堆滿了雜物、鋪著俗氣塑料桌布的舊餐桌旁。
他聞聲轉(zhuǎn)過身。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樓道里嘈雜的背景音瞬間模糊、遠(yuǎn)去。顧嶼！
真的是他。不是記憶里那個穿著洗得發(fā)白校服的青澀少年，
也不是后來聽聞中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商界精英。眼前的男人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
身形依舊修長挺拔，只是眉宇間沉淀了歲月打磨過的成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那張輪廓分明的臉，褪去了少年稚氣，更顯深邃英挺，只是眼角的細(xì)紋和略深的眼窩，
無聲訴說著這十七年的流逝。他手里拎著一個精致的果籃，里面飽滿的車?yán)遄蛹t得發(fā)紫，
在昏暗光線下像一顆顆凝固的寶石。旁邊是包裝精美的奇異果和芒果，
散發(fā)著與這破舊小屋截然不同的昂貴氣息。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凝固了，
又似乎猛地沖向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手里的塑料袋“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薯片袋子摔裂，膨化食品撒了一地，刺耳的碎裂聲打破了死寂。
“林晚……”顧嶼的聲音響起，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顫抖？
他向前邁了一小步，皮鞋踩在廉價的地磚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那距離卻讓我感到一種被侵犯的窒息感。他看著我，目光復(fù)雜得像打翻的調(diào)色盤，
有久別重逢的激動，有小心翼翼的探尋，有深切的痛楚，
最終都沉淀為一種幾乎要將人灼傷的專注。“我…我回來了。” 這四個字，
他說得異常艱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他深吸一口氣，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像是要咽下什么苦澀的東西。那雙深邃的眼睛牢牢鎖住我，帶著孤注一擲的懇求，“這些年，
我……從沒忘記過你。我…我們還能重來嗎？”超市塑料袋的刺耳撕裂聲還在耳邊回響，
薯片碎裂的渣滓粘在廉價拖鞋底板上，每一步都帶著令人心煩的沙沙聲。
顧嶼那句“還能重來嗎”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早已結(jié)痂的心口上，滋滋作響，
騰起一陣濃烈的煙霧。重來？和他？
個西裝革履、拎著進(jìn)口水果、站在我這彌漫著隔夜飯菜和廉價零食氣味的小破屋子里的顧嶼？
巨大的荒謬感和尖銳的自卑瞬間淹沒了我。血液猛地沖上頭頂，臉頰滾燙。
我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不敢看他眼中那份沉重得幾乎要壓垮我的期待。
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我猛地向前一步，不是擁抱，而是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撞上那扇油漆剝落的舊木門。“砰——！”一聲悶響，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厚重的門板隔絕了外面那個光鮮亮麗的世界，
也隔絕了顧嶼那張英俊卻讓我感到無比刺痛的臉。世界驟然安靜下來，
只剩下我自己粗重得像拉風(fēng)箱般的喘息聲，在狹窄的門廳里回蕩。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撞碎肋骨。后背緊緊抵著冰涼的門板，那點涼意完全無法平息內(nèi)心的灼熱和混亂。
“媽？怎么了？地震了？”女兒周小雨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懵懂，從她的小房間里傳來，
腳步聲踢踢踏踏地靠近。我像被火燙到一樣猛地轉(zhuǎn)身離開門板，
彎腰胡亂地去撿地上散落的薯片，手指控制不住地發(fā)抖。不能讓小雨看見，
不能讓她看見我這副失魂落魄的狼狽樣子。“沒…沒什么！”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
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沙啞和顫抖，“不小心…撞門上了。東西掉了。
”我胡亂地把薯片掃進(jìn)裂開的塑料袋，動作粗暴得像在跟誰賭氣。門鈴沒有再響，
外面一片死寂。顧嶼走了嗎？他聽到了我那聲粗暴的關(guān)門聲了嗎？他……會怎么想？
這些念頭不受控制地在腦海里翻騰，攪得胃里一陣陣惡心。小雨趿拉著拖鞋走出來，
揉著眼睛，看到我蹲在地上收拾狼藉，又看看緊閉的大門，
疑惑地皺起眉：“剛好像聽到有人說話？”“沒有！你聽錯了！”我猛地站起來，動作太急，
眼前一黑，晃了一下才站穩(wěn)。語氣生硬地打斷她，“趕緊收拾，不是要開家長會嗎？煩死了！
”我把那袋破爛的薯片和零食一股腦塞進(jìn)廚房角落的垃圾桶，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像是在埋葬什么見不得光的東西。家長會是一場漫長而煎熬的酷刑。
我穿著那件倉促套上的、皺巴巴的藍(lán)色襯衫，坐在小雨教室最后一排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
周圍是低聲交談、衣著得體、妝容精致的母親們，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水味。
我縮在椅子里，感覺自己的存在就像一個巨大的污點。班主任的聲音忽遠(yuǎn)忽近，
說的什么“沖刺階段”、“潛力巨大”、“家校配合”之類的話，一個字也沒鉆進(jìn)我的腦子。
眼前晃動的，只有顧嶼站在我家門口的樣子，他眼中那份沉重的懇求，
還有那句“還能重來嗎”，像魔咒一樣循環(huán)播放。指尖無意識地?fù)钢畠r襯衫的袖口，
那里已經(jīng)起了毛邊。熬到結(jié)束，我?guī)缀跏堑谝粋€沖出教室，想逃離瘟疫現(xiàn)場。小雨追上來，
小臉上帶著擔(dān)憂：“媽，你沒事吧？臉色好差。”“沒事！能有什么事！
”我粗聲粗氣地回了一句，腳步更快了，“回家！”推開家門，
那股屬于顧嶼帶來的、冷冽昂貴的車?yán)遄酉銡饩谷贿€未完全散去，
頑固地纏繞在熟悉的油煙味里，像一種無聲的嘲笑。我煩躁地甩掉鞋子，徑直走向冰箱，
拉開冷藏室的門。那刺目的紅再次撞入眼簾。那籃精致的進(jìn)口水果，
像一個不合時宜的闖入者，靜靜地、高傲地躺在冰箱的冷光里。“誰讓你放冰箱的！
”我猛地扭頭，沖著跟進(jìn)來的小雨低吼，聲音因為壓抑的怒火而扭曲。小雨愣了一下，
隨即小臉繃緊，帶著屬于她這個年齡的倔強(qiáng)和不解：“不放冰箱會壞！這么貴的東西！媽，
你到底怎么了？下午是誰來了？”“沒誰！”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陡然拔高，“扔掉！
都給我扔掉！看著就煩！”我伸手就要把那果籃拽出來。“憑什么扔！”小雨的動作更快，
瘦小的身體猛地?fù)踉诒淝埃鲋^，眼睛瞪得圓圓的。她像只被激怒的小獸，
“人家好心好意送來的！媽！你講講道理好不好！”“好心好意？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積壓了一整天的委屈、自卑、憤怒和無處發(fā)泄的煩躁瞬間找到了突破口，火山一樣爆發(fā)出來。
我聲音尖利得刺耳，“周小雨！你懂什么！你看看你媽我！你看看這個家！再看看他顧嶼！
西裝革履，開著好車，住著大房子！我們是什么？我們就是這縣城里的一粒灰！
他憑什么來找我？憑什么說重來？他是在可憐我！是在施舍我！
是在提醒我這些年過得有多糟糕！有多失敗！”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洶涌而出，滾燙地滑過臉頰，
砸在冰冷的地磚上。我指著自己臃腫的身體，指著這間狹小陳舊的屋子，
像個歇斯底里的瘋子，“我這副樣子！配嗎？啊？配得上他顧嶼嗎？我跟他還有什么可說的？
除了丟人現(xiàn)眼，還能有什么？！”吼完，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靠著冰箱門滑坐到地上，
捂住臉，肩膀劇烈地抖動，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里漏出來。什么直播間的熱鬧，
什么麻將桌上的輸贏，什么得過且過的麻木，
在這一刻被顧嶼的出現(xiàn)和他的那句“重來”徹底撕碎了偽裝，露出底下血淋淋的自卑和絕望。
原來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活得有多糟糕，只是用一層厚厚的油膩和喧囂死死地蓋住了它。
一片死寂。只有我壓抑的哭聲在小小的廚房里回蕩。3 女兒的“造反”過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小雨已經(jīng)被嚇跑了。一只溫?zé)岬男∈州p輕搭在了我劇烈顫抖的肩上。我抬起頭，
淚眼模糊中，看到小雨蹲在我面前，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沒有害怕，沒有嫌棄，
只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沉靜的難過和……決心？她沒有說話，只是伸出另一只手，
在我哭得狼狽不堪的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動作笨拙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然后，
她站起身，小小的身影帶著一種奇異的堅定，走到垃圾桶邊，
彎腰撿起了我之前扔進(jìn)去的那袋薯片和辣條。她拎著那袋垃圾食品，走到我面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亮得驚人。“媽，”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小錘子，
清晰地敲在我混亂不堪的心上。“你告訴我，你現(xiàn)在這樣，”她用腳尖踢了踢那袋垃圾食品，
又指了指冰箱里刺目的車?yán)遄樱昂瓦@堆東西，有什么區(qū)別？”我怔住，茫然地看著她。
“都是垃圾！”她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然后猛地用力，
將那袋薯片辣條狠狠砸進(jìn)垃圾桶深處，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她轉(zhuǎn)過身，
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可你忘了，你當(dāng)年，
可是我們縣一中公認(rèn)的校花！是顧叔叔放在心里十七年都忘不掉的人！”校花？十七年？
這兩個詞像兩道閃電，劈開我眼前厚重的陰霾。小雨沒有給我喘息的機(jī)會。
她像個小將軍一樣，雷厲風(fēng)行地開始了她的“改造計劃”。第二天是周末，我睡到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被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揉著眼睛走出臥室，
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清醒——客廳中央，我那心愛的、堆滿了零食和雜物的麻將桌，
不翼而飛！“我的桌子呢？！”我失聲叫道。“賣了！”小雨從陽臺探出頭，
手里還拿著濕漉漉的抹布，小臉上汗津津的，眼神卻亮得驚人，
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二手群剛掛出去就被樓下王阿姨秒了！三百塊！
正好給你買跳繩和瑜伽墊！”她指了指墻角兩個嶄新的、顏色鮮亮的運(yùn)動裝備。“你……！
”我氣得眼前發(fā)黑，指著她，“周小雨！你造反啊！”“造的就是你的反！”小雨毫不示弱，
把抹布往水盆里一扔，叉著腰走過來。“從今天起，戒麻將！戒薯片！戒啤酒！
直播間轉(zhuǎn)型——‘晚晚重生記’！目標(biāo)：三個月，瘦回你當(dāng)年的樣子！”她頓了頓，
眼神里閃過一絲狡黠。又帶著點少女特有的羞澀，“順便……把顧叔叔追回來！”“追他？
開什么國際玩笑！”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都變了調(diào)，“我拿什么追？拿這一身肥肉嗎？
”“所以讓你減啊！”小雨翻了個白眼，把嶄新的跳繩硬塞到我手里，“別廢話！現(xiàn)在！
馬上！跳起來！我給你計時！第一天，先跳一百個！直播開著呢！
”她不由分說地把我推到客廳中央相對空曠的地方，拿起我的手機(jī)，熟練地打開了直播軟件。
鏡頭對準(zhǔn)了我穿著寬松睡衣、蓬頭垢面、一臉驚恐的樣子。“家人們！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小雨對著鏡頭，元氣滿滿地喊，完全無視了我的抗拒，“我媽！
從今天起正式加入健康生活大軍！每天運(yùn)動打卡！跟我一起監(jiān)督她啊！點贊評論刷起來！
禮物走一走！給我媽加油打氣！”直播間里稀稀拉拉地進(jìn)來了幾個人，彈幕飄過：“喲，
晚姐這是要改邪歸正了？”“一百個？晚姐能行嗎？別閃著腰！”“小雨丫頭出息了！
管起媽來了！”“支持！晚姐瘦下來肯定好看！”我看著屏幕上那些或調(diào)侃或鼓勵的字眼，
再看看小雨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一股邪火加上莫名的羞臊直沖頭頂。我咬咬牙，
賭氣似的甩起了跳繩。“一！二！三……”繩子沉重地甩動，絆在笨拙的腳上，抽在小腿上，
留下紅痕。才跳了十幾個，我就已經(jīng)氣喘如牛，心臟狂跳，眼前發(fā)黑，汗珠順著鬢角往下淌，
睡衣后背濕了一大片。每一次跳躍，身上多余的贅肉都在痛苦地顫抖。那感覺，
比連續(xù)打十圈麻將還要命。“加油啊媽！才二十！別停！”小雨在旁邊像個嚴(yán)厲的教練，
舉著手機(jī)，大聲吆喝。我咬著牙，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喘息聲，感覺肺都要炸了。
汗水流進(jìn)眼睛里，又澀又痛。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小兔崽子，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仿佛墜入了由小雨親手設(shè)計的“地獄訓(xùn)練營”。清晨六點，鬧鐘準(zhǔn)時響起，
冷酷得像催命符。我掙扎著從被窩里爬出來，
被小雨監(jiān)督著在小區(qū)里進(jìn)行慘無人道的“晨跑”。與其說是跑，
不如說是拖著沉重的身軀絕望地快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灌了鉛。傍晚下班回家，
迎接我的不再是熱騰騰的飯菜和麻將的召喚，而是冰冷的瑜伽墊和那根該死的跳繩。
直播鏡頭成了我最忠實的“獄友”，
記錄下我每一次齜牙咧嘴的拉伸、每一次狼狽不堪的跳躍、每一次癱倒在地的虛脫。
薯片、辣條、冰啤酒……這些昔日的“快樂源泉”徹底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冰箱被小雨塞滿了綠油油的蔬菜、寡淡的雞胸肉和令人絕望的粗糧。吃飯成了任務(wù)，
味同嚼蠟。我無數(shù)次在深夜被餓醒，或者被對垃圾食品的強(qiáng)烈渴望折磨得抓心撓肝，
只能靠狂灌白開水來欺騙空空如也的胃袋。“媽！挺住！想想你的目標(biāo)！
”每當(dāng)我瀕臨崩潰邊緣，想要放棄時，小雨總會適時出現(xiàn)。舉著手機(jī)，
屏幕上要么是她不知從哪里翻拍來的、我年輕時穿著連衣裙、清瘦靈動的老照片。
要么就是一些身材火辣、氣質(zhì)優(yōu)雅的中年女性勵志圖，“看看！你當(dāng)年多美！你還能回去的！
顧叔叔還在等你呢！”“等他個鬼……”我癱在瑜伽墊上，有氣無力地哼哼，
汗水浸透了運(yùn)動背心，“他早不知道跑哪個國家去了……”“沒跑！”小雨斬釘截鐵，
把手機(jī)懟到我眼前。屏幕上赫然是顧嶼的朋友圈，一張俯瞰城市的夜景照片，
配文很簡單：“歸處心安” 定位，就在我們這個小縣城！我的心猛地一跳，
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真的……沒走？還留在這里？“所以啊媽！機(jī)會就在眼前！
”小雨趁熱打鐵，眼睛閃閃發(fā)亮，“光會跳繩可不行！
4 女兒教我談戀愛戀愛技巧也得跟上！來，跟我學(xué)！”于是，
在小雨這位“戀愛導(dǎo)師”的魔鬼訓(xùn)練下，我的生活又增添了新的“折磨項目”。
她沒收了我的舊手機(jī)，勒令我清空了里面那些隨手拍的、毫無美感的食物和自拍。
逼著我學(xué)習(xí)用各種美顏濾鏡，尋找最佳光線角度，
指導(dǎo)我對著鏡子練習(xí)“自然不做作”的微笑。“眼神！媽！眼神要溫柔！帶點故事感！
別那么直勾勾的像要吃人！”小雨在一旁急得跳腳，“嘴角微微上揚(yáng)！對對對！就這樣！
保持住！咔嚓！”一張精心修飾過的、在小區(qū)花園逆光拍攝的側(cè)臉照誕生了。照片里的女人，
穿著簡單的白色運(yùn)動服，頭發(fā)利落地扎起，幾縷碎發(fā)被汗水沾在額角，
側(cè)臉的線條在柔和的光線下竟顯出幾分久違的柔和與堅毅。雖然離“驚艷”還差得遠(yuǎn)，
但至少不再是那個油膩模糊的“晚晚煙火氣”了。“配什么文案？
”我有點別扭地看著那張不像自己的照片。“嗯……”小雨摸著下巴，像個老謀深算的軍師，
然后眼睛一亮，“有了！就寫：‘重生的風(fēng)，有點甜。’ 怎么樣？含蓄！有意境！
暗示你在改變！在變好！”我嘴角抽了抽：“……酸掉牙了。”“聽我的沒錯！發(fā)！
”小雨一把搶過手機(jī)，手指翻飛，照片配上那句“酸掉牙”的文案，
瞬間發(fā)布到了我沉寂已久的朋友圈。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揣了只不聽話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