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沉塘江南的梅雨季總是這樣黏膩,連空氣里都浸著股子腐味。
我被粗麻繩捆著跪在船頭,蘇棠撐著湘妃竹傘,站在三丈外的畫舫上笑。
她腕間的翡翠鐲子晃得我眼暈——那是父親去年生辰送她的禮物,卻成了勒死我的絞索。
三日前,我在父親書房整理賬冊時,
曾發現清微閣連續三年以 “仙糧賑災” 名義采購的陳米數量,
竟比云州全境災民用糧多出三成。父親攥著半把摻硫磺的陳米,指尖沾著未褪的墨痕,
壓低聲音說:“昭昭,這算盤打得太響了……”“姐姐莫怪,”蘇棠用帕子掩著唇,
眼里泛著虛偽的淚光,“誰讓你是豐谷米行的嫡女呢?清微閣要的東西,
總不能被一個女人壞了大事。”船夫的木槳拍打著水面,驚起幾只夜鷺。
我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清微閣,想起三日前父親暴斃的模樣——他七竅流血倒在米倉,
手里攥著半把摻了硫磺的陳米。蘇棠說他被我克死,可我知道,
他是發現了清微閣用“仙糧”之名私吞官糧的秘密。“蘇昭!你不信仙法,克死父親,
人人得而誅之!”岸上的百姓舉著火把,喊聲響徹夜空。
這些人曾捧著父親賒給他們的米袋千恩萬謝,如今卻聽信清微閣的謠言,
要將我沉塘祭“仙怒”。陸清歡站在清微閣頂樓,白衣勝雪,宛如謫仙。
她指尖撥弄著鎏金算盤,那是父親送給清微閣的“供品”,如今成了算計我的工具。
“蘇姑娘聰明一世,”她的聲音混著細雨落下,“可曾想過,豐谷米行的每一粒米,
早就在我的賬冊上記著死期?”船身突然劇烈晃動,我被船夫踹進水里。
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全身,麻繩勒進皮肉的劇痛中,我仿佛聽見蘇棠的笑聲:“姐姐放心,
你的米行和算盤,我會替你‘好好保管’。”下沉的瞬間,
我摸到袖中父親及笄禮贈我的那枚算珠。算珠上的“昭”字硌著掌心,
這是他在我及笄時親手刻的,說“昭昭算珠明,不欺天下心”。朦朧中,
有玄色身影立在船頭。裴硯,那個總在米行外徘徊的神秘男子,
父親曾說他 “看糧道的眼神像在丈量山河”,此刻正撐著油紙傘俯瞰我,
眼中閃過復雜神色。他袖中滑落的紙片飄進水里,
我瞥見“靖南王府”“漕運密道”的字樣——原來從始至終,我不過是他棋局里的一枚卒子。
喉間涌進腥甜的污水,我卻笑了。蘇棠,陸清歡,裴硯……你們以為這是結局?不,
這是開始。若我蘇昭能活著回去,定要讓你們看看,什么叫“算盡人心,反誤卿卿性命”。
淤泥沒過頭頂的剎那,我攥緊算珠,任由黑暗將我吞噬。但我知道,梅雨季總會過去,
而有些賬,終要在晴天里算個清楚。2 第一章 三百文茶棚起死局暴雨如注,
泥漿順著青石板縫蜿蜒成河。我狼狽地站在豐谷米行那塊搖搖欲墜的招牌下,
"豐谷米行" 四個字被蟲蛀得露出白茬,與記憶中父親出殯那日的景象分毫不差。
三日前沉塘的劇痛還在骨髓里發酵,喉間卻再無污水倒灌的腥甜。
我盯著掌心那枚刻著 “昭” 字的算珠 ,亦是我 “聽米術” 的啟蒙之物,
此刻正泛著溫潤的光。十二歲那年,父親讓我閉著眼分辨十三種米的新陳,
答錯就用木棍敲掌心:“昭昭,米聲如人聲,虛浮者必假,沉實者方真。”昔日車水馬龍,
如今門可羅雀,只剩一個破敗的茶棚在風雨中飄搖,棚頂的茅草被吹得東倒西歪,
勉強支棱著。我深吸一口混著泥土腥氣的冰冷空氣,掏出身上僅有的三百文,
這是前世藏在妝匣底層的壓箱錢,如今卻成了重生開局的籌碼。
遞給茶棚那個瑟縮的老漢:“這攤子,我盤了。”老漢接過銅錢,如釋重負,
連夜就卷鋪蓋走了。我就是蘇昭,豐谷米行曾經的大小姐,如今人人唾棄的掃把星。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我正熬著第一鍋米粥,趙媒婆尖利刻薄的嗓音就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克父的喪門星又出來禍害人了!大家快來看啊!”她身后跟著一群閑漢,
唾沫橫飛地堵在我簡陋的茶棚門口,將本就稀疏的晨間行人嚇得繞道走。“蘇昭,
你還有臉出來?豐谷米行被你克倒了,你爹被你克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放下攪粥的木勺,直起身,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冷笑連連。又是這套,翻來覆去,
不膩嗎?“趙媒婆,一大清早,是沒生意,特地來我這兒討碗粥喝?”我聲音不大,
卻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耳朵里。不等她發作,我揚聲道:“諸位街坊,今日我蘇昭在此立誓,
凡路過我這茶棚的,皆可免費品嘗一碗米粥。若粥不好,米不純,任憑處置!
”人群中一陣騷動。我繼續道:“更可當場施展‘測米三法’,
教大家如何辨別陳米、霉米、新米,絕不讓奸商蒙騙!”這話一出,
原本打算看熱鬧的人也來了興致。趙媒婆還想聒噪,我已不再理她,取過一個干凈的銅盆,
抓起一把昨日剛從市面上買來的所謂“新米”,閉上眼,讓米粒從指間沙沙落下。
落入盆中的聲音,清脆中帶著一絲沉悶,還夾雜著細微的碎裂聲。我睜開眼,斷言:“這米,
不對。是去年陳米混了霉谷,用硫黃熏過,再摻了少許新米提香,市面上卻當新米高價賣!
”滿場嘩然。立刻有人不信,也有人半信半疑。我當即命人(其實是我自己,
但我得裝得有人手)取來清水,將那米淘洗數遍,水色果然渾濁不堪,
還隱隱飄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硫黃味。接著,我將自己帶來的真正新米,
與這“假新米”分別熬了兩小鍋粥。“諸位請看,真假米粥,一鍋清香撲鼻,
米粒飽滿;一鍋寡淡帶澀,米湯稀薄。大家可以自行對比試飲!”這下,不用我多說,
排隊的人已經從棚子口甩到了街尾。趙媒婆被擠得東倒西歪,氣得臉都青了,卻也無可奈何,
只能灰溜溜地走了。茶棚瞬間被圍得水泄不通,贊嘆聲、驚呼聲此起彼伏。角落里,
一直沉默的陳叔,是我爹以前米行的老伙計,他原是不滿我一個女子拋頭露面做這些營生的,
此刻卻默默搬出了算盤,皺著眉,開始“噼里啪啦”地記起賬來。
盡管他嘴里還嘟囔著“成何體統”,但那雙渾濁的眼睛里,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這是我重生以來,第一個真正愿意重新信任我的人。就在茶棚前人聲鼎沸之時,
街對面那座最高酒樓的二樓雅間,一扇窗悄然推開。陸清歡一襲白衣,臨窗而立,
清俊的眉眼間一片冰冷。她看著樓下我的茶棚前的熱鬧景象,薄唇輕啟,聲音輕得像嘆息,
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對身邊的黑衣弟子道:“此女不死,終成大患。
”弟子垂首:“屬下明白。”“繼續散布那些流言,”陸清歡的目光穿透人群,
精準地落在我身上,“另外,派人加急,往京中送信。
”茶棚的熱鬧暫時驅散了陰霾連日的陰云壓得人喘不過氣,空氣里那股子熟悉的,
令人作嘔的潮濕與算計的味道,已經越來越濃。城里米糧行的那些掌柜們,
怕是又要有什么新動作了。3 第二章 雨夜囤谷賭生死天,一連陰了好幾天,烏沉沉的,
壓得人心頭發慌。我翻開米行舊賬,指尖劃過萬歷二十年的霉谷記錄 —— 那年梅雨季前,
河面夜霧凝結如白紗,與今晨所見分毫不差。“小翠,” 我將賬本推給她,
“去城外問老漁翁,若今晚‘霧鎖船頭’,明日必是暴雨。王掌柜那老狐貍,
聯合了城里幾個糧商,四處放風,說這天要下大雨,谷子存不住,眼看就要發霉。一時間,
人心惶惶。誰家谷子不是血汗換來的?真要爛在手里,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風。于是,
各家糧行門前都排起了長隊,百姓們爭先恐后,想趕在雨下來前把手里的干谷賤價賣出去。
我,蘇昭,豐谷米行的東家,偏不信這個邪。
當即讓小翠在茶棚外貼了告示:豐谷米行高價收干谷,三日不歇。告示一出,滿城嘩然。
不少人指著我的鼻子罵,說我蘇昭是瘋了,拿銀子打水漂。也有相熟的街坊悄悄勸我,
別犯傻,跟老天爺斗,沒好下場。我只是一笑置之。陳叔是我爹留下的老人,見我一意孤行,
急得直跺腳,卻還是默默地撥著算盤核賬,生怕我虧空了家底。小翠那丫頭倒是機靈,
得了我的吩咐,天天往城外跑,一會兒看看云,一會兒問問老農風向。那天傍晚,
茶棚里沒什么人,我正看著賬本出神。一個青衫男子走了進來,氣質不俗。他也不點茶,
徑直走到我面前,目光銳利地打量著我:“蘇姑娘當真不知天象?”我抬眼看他,
這人語氣平淡,眼底卻藏著一絲探究。我看著他腰間掛著裴硯府上的雙魚玉佩。
“裴大人想押什么?”他放下一枚銅錢:“賭蘇姑娘能看透‘天有不測風云,
人有趁火打劫’。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沒再多言,轉身便走了。第二天,
瓢潑大雨如約而至,一下就是好幾天。市面上的谷子,十有八九都受了潮,開始發霉。
王掌柜他們捂著嘴偷樂,大概以為這次能把我的豐谷米行也一并擠垮。可他們不知道,
我收來的干谷,早就用油布裹了,嚴嚴實實封在倉里,一粒水汽都進不去。雨勢稍歇,
我就宣布,豐谷米行開倉,平價售糧。這下,城里炸了鍋。那些之前罵我傻的人,
現在眼睛都紅了,提著空米袋就往我這兒沖。王掌柜他們囤的霉谷,根本沒人要,
氣得臉都綠了。豐谷米行門前,隊伍排得比收糧時還長。雨徹底停那天,裴硯又來了。
他沒進茶棚,只在外面遞給我一個小紙卷,上面連個署名都沒有。展開一看,我心頭一凜,
竟是王掌柜勾結清微閣私扣官糧的線索。我抬頭望去,他已走出幾步,只在茶棚外駐足片刻,
留下一句:“姑娘眼光不錯。”便消失在人群中。我捏著紙條,
看著米行前依舊絡繹不絕的人群,陳叔算盤打得噼啪響,小翠也忙得腳不沾地。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軌,只是,看著那些扛著米袋遠去的背影,我總覺得,這太平日子底下,
似乎又有什么東西在悄悄抬頭。4 第三章 糧票代銀掀風云我家米行生意是越來越好了,
好到一些人眼紅了。我叫蘇昭。沒錯,就是那個從一介孤女,
硬生生把豐谷米行做起來的蘇昭。最近我發現,有些糧商,從我這兒平價買了米,
轉手就加價賣出去,還專挑那些急需用糧的小戶下手。這算盤打得,可真響。想拿我的米,
賺黑心錢?門都沒有。我當機立斷,暫停了所有現銀交易。然后,我推出了“豐谷糧票”。
一張票,對應一定數量的米,也可以直接抵扣在我這兒買其他東西的貨款。消息一出,
炸了鍋。尤其是布莊的吳嬸,第一個跳出來,指著我的鼻子罵。“蘇昭!你個小丫頭片子,
這是要變相控制我們所有人的生意啊!以后是不是買根針都得用你的糧票?”她嗓門大,
唾沫星子都快噴我臉上了。我沒跟她吵,只是淡淡一笑,請出了米行的老賬房陳叔。
陳叔當場給大家算了一筆賬。糧票如何穩定米價,避免囤積居奇,
還能減少運輸和儲存中的損耗。最重要的是,對于我們這些正經做生意的,只有好處,
沒有壞處。吳嬸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嘟囔了幾句,不吭聲了。
裴硯讓周管事在刺史府的采買系統里試行我的糧票。官府都帶頭了,那些還在觀望的商戶,
自然坐不住。短短三天,就有十幾家主動找上門,要求加入糧票體系。這動靜,
自然也傳到了李知州的耳朵里。他當著眾人的面,夸我“蘇姑娘年輕有為,商業奇才”,
背地里卻召見了陸清歡。陸清歡是誰?城里最大的綢緞莊陸家的千金,
也是李知州內定的兒媳。她向來看我不順眼。聽說,李知州讓她盡快想辦法,
打壓我的豐谷米行。陸清歡只是冷笑一聲:“爹爹放心,她蹦跶得越高,
摔下來的時候才越好看。”呵,想看我摔?那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了。夜深了,
我還在翻看各地匯總來的糧價報表。豐谷米行能做大,
靠的就是信息靈通和對市場的精準判斷。忽然,我的目光停在了一份不起眼的記錄上。
清微閣,這個以“仙糧救世”為名的組織,近半年來,調動糧草的路線,
似乎有些過于頻繁和詭異了。他們想干什么?只是單純地調配糧食?我總覺得,
這背后藏著更大的陰謀。我隱隱有種預感,一場更大的風暴,或許正在醞釀。
指尖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地名,一個模糊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形。我需要更多的證據,
更詳細的數據。5 第四章 仙糧騙局浮冰山深夜書房,燈火如豆。我攤開各地糧價圖,
旁邊是糧票交易記錄。清微閣控制的“萬倉行”,名字起得倒大氣,干的卻是齷齪事。
低價從偏遠鄉鎮收糧,轉手就高價賣回城里。我冷笑:“這哪是賑災?分明是洗錢。
”第二天一早,我讓小翠換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扮作香客混進清微閣的分壇。小翠機靈,
沒多久就捧著一疊皺巴巴的布施賬冊回來,小臉還有些白,顯然是被里面的奢靡嚇到了。
我一頁頁翻過,果然,大量糧款去向不明。更可笑的是,還有“仙長慈悲,
賜下仙糧”這種鬼話,底下卻是空白的支出,明擺著是貪污的遮羞布。好一個清微閣,
好一個仙長慈悲!正當我琢磨下一步,裴硯的人,周管事,送來一個油紙包。
里面是刺史府的密檔。清微閣近半年接收的官糧,數額遠超朝廷撥付,
其中三成流向被標記為“可疑”。紙包里還有張字條,裴硯的字跡,
龍飛鳳舞:“你若想動他們,還需更多人證。”我捏著字條,這家伙,消息倒是靈通。人證?
百姓就是最好的人證。我當即讓人在城西的茶棚支起攤子,名曰“仙糧試吃”。
我讓人將從萬倉行偷偷買來的所謂“仙糧”,摻上些普通霉米,一碗碗遞給過路的百姓。
起初還有人半信半疑,嘗了一口,臉色就變了。“呸!這是什么仙糧,一股子霉味!
”我揚聲道:“這就是清微閣賣給大家的仙糧!這就是他們說的仙人賜福!”人群炸了鍋。
“原來我們吃的不是仙賜,是發霉的舊糧!”“騙子!退錢!”憤怒的聲浪幾乎要掀翻茶棚。
消息很快傳到清微閣本壇。聽說陸清歡氣得摔了她最愛的琉璃盞。
她立刻召見沈大娘那些鐵桿信眾,讓她們加緊鼓吹“仙糧神效”,
說什么是仙人對凡夫俗子的考驗,吃了就能百病不侵。然后,我家大門就遭了殃。半夜里,
不知是誰潑了一大桶糞水,還貼了張紙條,歪歪扭扭寫著:“褻瀆仙恩者,必遭天譴。
”小翠氣得直跺腳,罵罵咧咧要去理論,被我攔下了。我看著門上污穢,反而笑了。天譴?
潑糞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說明他們是真的急了。陸清歡,沈大娘,
還有那個藏在幕后的清微閣閣主,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嚇住我?我蘇昭要是這么容易退縮,
當初就不會一頭扎進這渾水。我摸了摸下巴,很好,既然你們這么在乎“仙糧”的名聲,
那我就給你們一個更大的“驚喜”。6 第五章 斷頭臺前掀驚雷蘇棠死了,死在我眼前。
血腥氣混著初冬的寒風,刮得我臉頰生疼。三日前的公堂上,
裴硯當庭展開染血的布帛 —— 那是從父親指甲縫里提取的硫磺殘屑,
與蘇棠陪嫁妝匣里的硫磺粉成分完全一致。我沒回頭看那顆滾落在塵埃里的頭顱,
只冷冷拋下一句:“若有來世,別再做棋子。”轉身離去時,
身后百姓的議論聲如潮水般涌來,夾雜著對蘇家二小姐心狠手辣的評判,
也有對兇手伏法的稱快。這些,我都不在乎。夜歸途中,料峭寒風吹得我頭腦愈發清醒。
蹄聲自身后響起,不疾不徐。是裴硯。他策馬與我并行,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側臉,
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你做得不錯,清除了一個障礙。”我沒有看他,
目光投向遠處黑沉沉的坊市輪廓:“裴大人過獎,不過是替天行道,清理門戶罷了。
”“真正的對手,才剛開始出手。”他勒住馬,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冰砸進我心里。
我亦停下馬,終于抬眼看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揚起:“那正好,我也還沒收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言,調轉馬頭,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真正的對手……我嗤笑一聲。這潭水,比我想象的還要深。蘇棠不過是推出來的一枚棋子,
她背后的人,才是真正要將我置之死地的存在。而我,既然已經踏出了第一步,
就沒打算再回頭。回到豐谷米行,天色將明未明,
空氣中還殘留著昨日“仙糧義賣”傳言帶來的躁動。小翠迎上來,眼圈還是紅的,
顯然也一夜未眠,聲音帶著些許沙啞:“東家,您回來了。”我點點頭,
將身上的披風解下遞給她。“東家,接下來……”小翠欲言又止,臉上帶著擔憂。蘇棠伏法,
李知州被牽連,這城里的天,怕是要變了。而我們豐谷米行,無疑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我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逐漸清晰的街景,那些早起的攤販已經開始忙碌。一夜之間,
城中最大的糧商之一蘇家倒了,這平靜之下,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豐谷米行,盯著我。
是時候了。我轉過身,對小翠吩咐道:“去,擬幾份帖子,就說我蘇昭,想請城中各位同行,
來我豐谷米行坐坐,喝杯茶,聊聊這以后的糧食生意,該怎么做。
”7 第六章 掀翻清微百年局我站在豐谷米行的高臺上,
底下烏泱泱全是城中大小商戶的腦袋。今日這場“糧商大會”,是我蘇昭召集的。“諸位,
”我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卻清晰傳遍每個角落,“今日請大家來,是為了一件事。
我蘇昭,將聯合在座各位,共同發布一份《清微閣糧草往來明細》。”話音剛落,
底下便是一陣騷動。清微閣,那可是城中百姓心中的活神仙陸清歡的地盤,誰敢輕易招惹?
我微微一笑,目光投向一旁端坐的裴硯。他今日是以“朝廷觀察員”的身份列席,
一身玄色官袍,面沉如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有他在,這些人就算心里打鼓,
面上也不敢造次。果然,騷動很快平息。我知道,李知州那邊怕是已經急得跳腳,
正火速傳喚陸清歡應對。可惜,晚了。“小翠。”我喚了一聲。人群中,
一個瘦弱的丫頭擠了出來,正是小翠。她手里捧著一沓厚厚的賬簿副本,
那是她冒死從清微閣設在城外的“仙糧發放點”拍下來的。“各位老板請看,
”小翠聲音有些發顫,但眼神卻異常堅定,“這是清微閣三年來的賬目。
他們年年上報本地遭遇雪災、旱災、蝗災,向朝廷申領巨額賑災糧款。可我們本地,
風調雨順,何曾有過這般大災?”她話音未落,我身旁的陳叔已接過賬簿,
算盤打得噼啪作響。片刻后,他抬起頭,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三年,
清微閣以虛報災情為名,共計吞沒朝廷官糧,足以讓全城百姓吃上整整一年!
”“轟”的一聲,底下徹底炸開了鍋。一年!這是何等觸目驚心的數字!裴硯適時起身,
他手中,是另一份更為致命的證據鏈。“清微閣,假冒御印,私吞軍糧,勾結地方官吏,
樁樁件件,皆是死罪!”他聲如寒冰,目光掃過全場,“奉圣上密令,
即刻查封清微閣所有產業,緝拿首惡陸清歡歸案!”話音剛落,
那些原本還心存幻想的清微閣信徒,頓時面如死灰,紛紛扯下身上的道袍,作鳥獸散。
陸清歡自然是沒能抓到。她早已收到風聲,藏匿進了深山。京中急信也在此刻送到了她手中,
皇帝已派欽差南下徹查。我的人傳來消息,陸清歡看完信,只冷笑一聲,
提筆寫下八個字:“既如此,便魚死網破。”隨即,她下令啟動了“血符計劃”。
這計劃的內容,我暫時不得而知,但“魚死網破”四個字,足以說明其歹毒。
線報剛到我手上,我便與裴硯星夜兼程趕往事發地點。然而,對方顯然早有準備,
我們撲了個空。“她想制造大規模民變,動搖民心。”我沉聲道。“那便讓她看看,
誰的民心更穩。”裴硯冷哼。我當機立斷,啟用了早已備下的“糧票應急機制”,
下令全城糧行憑票提前發放十日口糧。百姓手中有糧,心中才不會慌。而裴硯,則親自帶隊,
循著陸清歡留下的蛛絲馬跡追了上去。我知道,這一戰,不只是為了他個人的復仇,
更是要徹底掀翻那些所謂仙人在凡間經營百年的陰暗布局。夜色如墨,
我剛在臨時搭建的指揮所喘口氣,小翠便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臉上滿是驚惶。
8 第七章 血符起時民心亂我冷笑一聲,看著臺下那些被煽動得面紅耳赤的百姓,
心里跟明鏡似的。清微閣想用恐懼拿捏人心?我偏要用實實在在的糧食,
砸碎他們的癡心妄想。米行門前,隊伍排得一眼望不到頭。周管事帶著人,
手腳麻利地核對糧票,發放米糧。起初還有些鼓噪,
但看著白花花的大米實實在在地裝進米袋,大部分人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我親自坐鎮,
目光掃過每一張焦灼或期待的臉。柳文遠先生的講經也起了作用,
那些原本還對“仙法”將信將疑的人,聽著儒生引經據典地駁斥,臉上的迷茫也少了許多。
陳叔他們印的《清微閣偽善錄》像雪片一樣灑遍全城,那些曾經對清微閣深信不疑的百姓,
此刻拿著傳單,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信仰崩塌的滋味,不好受吧。我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
平日里對清微閣的道長大呼小叫最為虔誠,此刻卻低著頭,默默地將傳單塞進了懷里。
裴硯那邊,沈大娘的落網和陸清歡的親筆信,已加急送往京城。這把火,
很快就會燒到某些人的眉毛了。陸清歡,這位清微閣的幕后高人,大概也沒想到,
她精心策劃的“民意”,這么快就被我撕開了口子。三日之期未到,城中秩序已大半恢復。
領到口糧的人們臉上有了笑容,街頭巷尾議論的,
也從虛無縹緲的“仙罰”變成了清微閣過往的齷齪事。謠言止于智者,更止于實惠。
我站在米行的高臺上,看著漸漸散去的人群,心中并無多少喜悅。清微閣盤踞多年,
根基深厚,絕不會這么輕易善罷甘休。他們既然能在水井里動手腳,
自然也會有別的陰損招數。我這釜底抽薪的一招,看似穩住了局面,但清微閣那幫人,
可不是吃素的。他們吃了這么大一個虧,必然會想方設法從別處找補回來。
我盯著手中剩余的糧票,心知這看似堅固的防線,或許很快就會迎來新的沖擊。
9 第八章 糧票為刃斬仙根我站在米行門口,看著糧票交易的熱鬧景象,
心里卻沒什么波瀾。不是我打敗了他們,是他們自己,把人心丟了。這話剛落,
清微閣那邊就坐不住了。趙媒婆,那張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被派出來挨家挨戶游說各大商戶,讓他們趕緊退出糧票體系。她唾沫橫飛,壓低了聲音,
神神秘秘地說:“朝廷是什么章程?能容忍這種亂七八糟的票子?遲早要廢除此等異端制度,
到時候你們可別哭爹喊娘!”有些小商戶被她唬住了,心里開始打鼓。我聽了只覺得好笑。
第二天,我便在豐谷米行門口貼出告示,昭告全城:“所有糧票,均可在豐谷米行兌換現銀,
童叟無欺!” 為了加一把火,我還特地請了城里信譽最好的孫鐵匠做擔保。
孫鐵匠是個實誠人,當場拍著胸脯,把自己家底都押上了,說:“蘇掌柜的糧票,
就是真金白銀!誰要是不信,我孫老鐵第一個不答應!”這下,
百姓們心里那點疑慮徹底煙消云散。糧票不僅能買糧,還能換錢,
這不比揣著沉甸甸的銅板方便多了?一時間,豐谷米行門口更是車水馬龍。幾乎是同時,
裴硯那邊也有了動作。他借著朝廷欽差的名義,大張旗鼓地聯合了李知州,
帶著衙役氣勢洶洶地去查封清微閣名下的田莊。李知州原以為能撈一筆,結果,一查之下,
臉都綠了——那些田莊,地契早就被清微閣的人抵押給了我們豐谷米行。
這是我早年布下的局,“賒米換契”。清微閣那些外圍的管事們手頭緊,又貪圖享樂,
我便讓人放出話去,可以用田契來豐谷米行賒米,利息不高,隨借隨還。
一開始只是小打小鬧,后來雪球越滾越大,清微閣那些外圍的田產,十之七八的地契,
早就在我豐谷米行的庫房里落灰了。這消息一出,不啻于平地驚雷。
清微閣內部怕是已經炸開了鍋,他們這才發現,自己的根基,早被我一點點蛀空了。
風波未平,王寡婦的事又添了把火。她本是清微閣的虔誠信徒,
對那所謂的“仙糧”“仙罰”深信不疑。前些日子,清微閣的人說她沖撞了神仙,
要降下仙罰,不許她再領“仙糧”。這婦人也是個死心眼,竟真的信了,活活斷了糧,
抱著孩子差點餓死在家里。是我的人巡查時發現及時,送去了幾張米票,才救了她母子一命。
那婦人抱著米票,在土地廟前哭得撕心裂肺,當場就把清微閣發的“仙賜符”給撕了個粉碎,
然后在街頭巷尾逢人便哭訴自己如何被騙,如何差點家破人亡。她這一哭,勝過我千言萬語。
一時間,曾經的信徒們紛紛倒戈,清微閣門口冷清得能跑馬。柳文遠更是個妙人。
他不知從哪里聽說了這些事,洋洋灑灑寫了篇《論清微之偽》的長文。文章里,
他直指清微閣所謂的“仙糧”,不過是些陳谷霉米,吃了非但不能延年益壽,
反而容易壞肚腸。他還把我當年“聽聲辨糧”的本事都寫了進去,
說我蘇昭早就看穿了他們的把戲,只是隱忍不發。這篇文章,引經據典,文采斐然,
簡直是投向士林的一顆炸雷。聽說很快就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京師,
成了某些言官老爺彈劾清微閣的重要依據。而清微閣在云州的頭目,
那個一直藏在幕后的陸清歡,據說在山中接到了一封從京城快馬加鞭送來的密信。
信上只有寥寥數字:“云州已失,速撤。”我的人回報,她當時看完信,沒有驚慌,
也沒有暴怒,反而是怒極反笑。她提筆,迅速寫下了一封遺書,不,或許該叫絕筆信,
命心腹不惜一切代價,親自送往京中某位權臣的手中。我站在豐谷米行前,
看著日頭一點點西斜。云州的風,似乎比往日更蕭瑟了幾分,帶著一絲不尋常的涼意。
我知道,這只是開始。那封送往京城的信,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真正的漣漪和風暴,
還在后頭。京城里的天,怕是要先變了。10 第九章 翻手為云覆手雨馬車轆轆,
碾過官道揚起的塵土,像極了江南米行里新碾的米粉,細細密密,卻帶著一股肅殺的涼意。
小翠那丫頭一路都有些惴惴不安,時不時掀開車簾一角,又飛快放下,
最后還是忍不住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姑娘,我們真要去京城啊?那地方……吃人嗎?
”我瞥了她一眼,這丫頭,膽子還沒米粒大。“吃人倒不至于,但想吃我的人,怕是不少。
”我端起手邊的涼茶呷了一口,京城的茶,到底不如我們江南的清甜。陸清歡死了,
清微閣倒了,李知州也畏罪自盡。表面上看,我蘇昭,一個小小江南米商,
成了這場風波里最大的贏家,不僅得了朝廷表彰,還要風風光光入京受賞。
柳文遠在米行門口設宴那晚,敬我酒時說:“姑娘這一局,勝得漂亮。
”我只是笑笑:“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漂亮嗎?或許吧。可陸清歡死前那句“你贏了,
但你以為這只是結束?”卻像一根細密的針,時不時扎一下我的心口。她那雙淬了毒的眼睛,
我至今記得清清楚楚。還有裴硯。城門外,他負手而立,晨風吹起他的衣袂,
那張清雋的臉上,難得有幾分鄭重:“你可知,我最初的目標從來不是清微閣。
”我當然知道。他想借我的手,鏟除清微閣這顆扎在江南的釘子,順便用李知州那封供詞,
攪渾京城這潭深不見底的水。“我知道。”我迎上他的目光,“但你低估了我,
我不是誰的棋子。”那一刻,我從他深邃的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驚訝,
隨即化為一目了然。我們這樣的人,有些話,不必說透。所以,當小翠問我為何要來京城時,
我只說:“去,當然去。既然有人想掀翻清微閣百年布局,那我也該去瞧瞧,這盤棋,
到底是誰下的。”清微百年布局。這六個字,從裴硯口中第一次吐露時,我便知道,
我們這些凡俗之人,恐怕都只是這宏大棋局上,微不足道的棋子。可我不甘心。
馬車終于在十數日后,駛入了傳說中的京城。與江南的溫婉不同,
京城處處透著一股天子腳下的威嚴與……壓抑。高聳的城墻,寬闊的街道,
巡邏的禁軍甲胄鮮明,目不斜視。空氣中都仿佛彌漫著權力的味道。
裴硯早已派人在城中備下了一處僻靜的宅院,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煩。入京的當晚,
我睡得并不安穩。窗外是陌生的蟲鳴,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明明滅滅。
掀翻清微百年布局,這背后牽扯的,絕不僅僅是凡俗間的權力傾軋。我倒要看看,
這盤棋的執子者,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有何通天手段。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
小翠便為我梳妝。她手腳麻利,只是眉宇間依舊帶著幾分緊張。“姑娘,裴大人派人來說,
一會兒要陪您去拜會一位大人。”我對著銅鏡,理了理鬢邊的碎發,鏡中的我,眉眼沉靜,
唇邊卻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知道了。”裴硯已在門外等候,他今日一身暗青色錦袍,
更襯得他身姿挺拔,只是神色比往日又添了幾分肅然。他見我出來,只略一點頭:“走吧,
沈尚書府上,不宜遲到。”11 第十章 京師米價暗藏刀我話音剛落,
底下如同炸開的油鍋。萬和米莊的伙計臉都綠了,指著我破口大罵,
無非是些血口噴人、妖言惑眾的陳詞濫調。我懶得跟他們廢話,
只對圍觀的百姓朗聲道:“諸位若是不信,可將自家米帶來,是好是壞,我蘇昭一聽便知。
若是萬和米莊的米沒問題,我當眾賠罪道歉,從此不在京師賣糧!”這話一出,
百姓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回家取米。不過半個時辰,
我攤子前就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米袋。我當著眾人的面,抓起一把又一把,或聞或聽,
偶爾還捻起幾粒放入口中細細品嘗。凡是我斷定摻了霉谷的,無一例外,都出自萬和米莊。
而那些買了豐谷糧票來兌換的百姓,拿到手的都是飽滿晶瑩的新米,對比之下,高下立判。
“奸商!退錢!”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人群瞬間激憤起來,潮水般涌向萬和米莊。
那幾個伙計哪里見過這種陣仗,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跑了。
小翠她們早就得了我的吩咐,指揮著人手,有條不紊地給持有豐谷糧票的百姓兌換糧食。
我看著眼前這番景象,心中并無多少波瀾。裴硯說這是一步好棋,確實如此。京師不比別處,
想要站穩腳跟,就得拿出真本事,還得快準狠。一時間,
“蘇昭”“豐谷糧行”“聽聲辨米”成了京師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
那些曾經對豐谷糧票抱有疑慮的商戶,此刻也紛紛遣人上門,言辭懇切地表示愿意合作。
我知道,這只是開始。萬和米莊背后的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晚間,我剛在客棧歇下,
小翠便來報,說宮里韓嬤嬤派人來了,請我明日過府一敘。我挑了挑眉。韓嬤嬤,
內廷掌膳司的主事,當初柳博士引薦時,我便留了心。宮中用米緊張,
她急于尋找新的供貨渠道,而我今日這一出,無疑是給她送上了一份大禮。
來人是個面容精明的小太監,說話滴水不漏,只說韓嬤嬤聽聞我在糧食事上頗有見地,
想請我過去聊聊。我心下了然,看來,這京城的渾水,比我想象的還要深。而我,
既然已經一腳踏了進來,就沒有再縮回去的道理。宮里的米,可不是尋常標準能衡量的。
12 第十一章 舊賬翻起掀朝堂我帶著韓嬤嬤,直奔萬和米莊。“奉內廷諭令,
查驗供米庫存,核對標準。”我亮出令牌,語氣不容置喙。萬和米莊的掌柜是個白胖子,
一聽內廷二字,腿肚子都有些發軟,卻還強撐著笑臉:“姑娘說笑了,我們萬和的米,
那可是京城一絕,斷不會有差池。”我冷笑一聲,不與他廢話,徑直往糧倉深處走。
韓嬤嬤是宮里的老人,對這些門道清楚得很。果然,在一堆光鮮亮麗的新米后面,
我們翻出了一批顏色黯淡,甚至有些發霉的陳米。掌柜的臉當場就白了,哆哆嗦嗦想解釋。
我捻起幾粒,湊近聞了聞,那股子霉味兒,熟悉得很。再輕輕一敲,聲音空洞發悶。
“五年了。”我淡淡開口,“這是五年前,從南疆賑災線上退回來的余糧。
當時說是不宜久放,統一銷毀,怎么會出現在你萬和米莊的庫房里?”掌柜的汗如雨下,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發現非同小可。我立刻讓人將消息透給了沈知禮。他如今在戶部,
查閱這些陳年舊檔最是方便。他動作倒是快,不出三日,就從故紙堆里扒拉出驚天秘聞。
十年前一筆數目巨大的“賑濟南疆”軍糧,最終的流向竟然是早已廢除多年的“靖南王府”。
而那靖南王府的舊址,好巧不巧,正是如今萬和米莊的所在。一石激起千層浪。
御史中丞趙德昌最是聞風而動,一道奏疏遞了上去,直指兵部侍郎李懷瑾。
奏疏里說他曾在清微閣求學,與某些勢力勾結,是萬和米莊背后真正的靠山。
李懷瑾在朝堂上氣得跳腳,怒斥趙德昌血口噴人,
卻沒法解釋他那不成器的侄子為何三天兩頭往萬和米莊跑,每次都還帶著些不清不楚的賬目。
這潭水,越攪越渾。就在這風口浪尖上,裴硯深夜造訪。他沒多余的廢話,
直接將一封匿名信拍在我桌上。信中寥寥數語,卻字字驚心:“靖南王世子尚在人間。
”信封里還附著一張蓋著偽印的“賜糧令”,那印章,我認得,是早已廢棄的前朝式樣,
當年靖南王府的私印也曾仿過幾分。他聲音壓得極低:“蘇昭,這不是生意,這是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