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晨光穿透醫館窗紙時,蘇寒月正握著妹妹發燙的手。那抹金紅雙色瞳在少女眼瞼下輕輕顫動,如同封在琥珀里的流火。沈硯之將新煎的雪梅藥汁推到她肘邊,銀劍卻始終斜指地窖方向——昨夜化作石牌坊的青銅門后,隱約傳來冰裂般的細碎聲響。
"先喝藥。"他指尖拂過她腕間新浮現的劍紋,那是十二道替身光點融入血脈的痕跡,"江姑娘說,雙生劍意共鳴時,血脈會像被火烤的冰棱子……"
話音未落,搖籃里的嬰兒突然發出奶聲奶氣的尖叫。蘇寒月轉頭望去,只見孩子掌心胎記正滲出淡金色光點,與妹妹閉著的雙眼遙相呼應。
守閣人(蘇寒月父親)掀開竹簾走進來,銀瞳掃過嬰兒時驟然收縮:"當年你母親把'希望'封入第十三具替身,卻忘了雙生血脈本就該有第三道分支……"
他話未說完,醫館外墻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蘇寒月懷中的妹妹猛然睜眼,金紅雙色瞳映出窗外三道疾馳的黑影——為首者披著繡有寒江雪梅的舊斗篷,腰間懸著的銀鱗劍鞘正對著醫館方向共鳴震顫。
"是劍派舊部。"江挽月握著羅盤沖進門,左腕繃帶滲出的龍涎香突然化作冰刃,"他們感知到初代劍意覺醒,以為找到了新的劍主……"
話未畢,黑影已破窗而入。蘇寒月本能地將妹妹護在身后,卻見沈硯之的劍鞘突然自動出鞘三寸,露出內里刻著的六芒星紋路。
沖在最前的灰衣人看見妹妹的眼睛,竟撲通跪下:"拜見寒江劍主!二十年前那場血劫后,我們終于等到了……"
"住口!"守閣人擲出雪梅玉佩,玉佩在半空展開北斗星陣,將灰衣人震退三尺,"初代劍意從來不是某個人的私兵。你們看看這醫館——"他抬手揮過藥柜,數百個刻著"仁""信""恕"的藥匣同時發亮,"劍魄該生根在救人的藥爐里,而不是殺人的劍鞘中。"
灰衣人卻搖搖頭,從懷中掏出半塊焦黑的劍譜:"老掌門下葬時,劍冢里的十二具棺木是空的。我們守了二十年廢墟,直到昨夜感應到六芒星重現……"
他忽然看向蘇寒月腕間的"問"字鐲,聲音發顫,"您掌心的劍痕、這雙生血脈,難道不是天意?"
嬰兒突然咯咯笑起來,抓著沈硯之的劍穗往灰衣人方向伸。蘇寒月這才注意到,那人袖口露出的疤痕竟與替身們腕間的銀鱗印記形狀相同。
妹妹的指尖輕輕點在她手背,金紅瞳孔里突然閃過冰棺中沉睡的畫面——十二具棺木里躺著的,分明是十二個幼年的自己。
"他們不是舊部。"蘇寒月按住沈硯之欲拔劍的手,劍紋在兩人相觸時泛起微光,"是當年被留在懸月閣廢墟的...劍童。"她轉向灰衣人,語氣柔軟卻堅定,"我母親用禁術分裂殘影時,也把劍派的'執念'分給了你們,對嗎?"
灰衣人渾身劇震,疤痕突然滲出香灰。他身后的兩名同伴同時捂住胸口,喉間溢出與昨夜替身相同的碎念:"見雪不斬梅……逢月莫追魂……"
沈硯之的金瞳驟然泛起沙霧,預見畫面里閃過醫館新收的藥童——那孩子整理藥柜時,指尖曾無意識地劃過"勿念"藥匣。
"替身的執念碎片還在擴散。"江挽月將羅盤按在灰衣人眉心,冰梅指針竟開始逆時針飛轉,"龍涎香封印徹底破了,現在整個塞北的雪地里,都可能藏著...被污染的劍意。"她忽然看向守閣人,"您說的'寒江雪暖'劍訣,是不是能……"
"需要雙生血脈共修,以'仁心'為引,化劍意入暖流。"守閣人從懷中取出半卷殘頁,紙角還沾著當年懸月閣的雪漬,"但共修時必須心意相通——否則,一人動殺念,另一人就會被劍魄反噬。"
妹妹忽然伸手握住蘇寒月的掌心劍痕,金紅瞳孔里映出醫館外的塞北冰湖。蘇寒月心頭一驚,她竟隔著血脈感受到了妹妹的心意——那是冰面下潺潺流動的暖意,像極了昨夜藥爐里翻涌的雪梅湯汁。
"先試試。"蘇寒月將妹妹的手按在殘頁的六芒星上,兩人胎記同時發燙。沈硯之突然聞到龍涎香混著雪梅的氣息,轉頭看見藥童正站在廊下,袖口露出的香灰印記比昨日更深了些。
殘頁在雙生血脈下漸漸顯形,露出初代掌門手書:"劍非寒鐵,是渡人舟。"蘇寒月剛讀懂這句,灰衣人疤痕滲出的香灰突然凝成利劍形態,直刺向妹妹面門。
沈硯之的劍鞘終于完全出鞘,卻見蘇寒月不閃不避,掌心劍紋化作光盾——那光盾邊緣竟纏著藥爐里的青煙。
"他們不是敵人。"蘇寒月握住灰衣人持香灰劍的手,劍紋與他的疤痕同時亮起,"是該被渡的人。"
妹妹的金紅瞳孔突然溢出柔光,在香灰劍上開出雪梅。灰衣人愣在當場,疤痕里的香灰漸漸退去,露出底下淡粉色的新生肌膚。
醫館外忽然傳來駝鈴聲。這次不是單騎,而是十余匹駱駝踏碎薄冰的聲響。守閣人望向塞北雪山方向,銀瞳里映著十二座秘閣廢墟上的新梅——那些帶著雪的寒梅,此刻正朝著醫館的方向輕輕顫動。
"真正的考驗來了。"他將殘頁按在蘇寒月眉心,雪梅玉佩同時飛向妹妹掌心,"雙生劍意共鳴時,整個塞北的劍意殘片都會被吸引。而你們要做的……"他看向搖籃里正啃著銀鱗風鈴的嬰兒,聲音低沉,"是在救人的同時,守住自己的心。"
沈硯之握緊劍柄,忽然發現藥童不知何時已站在眾人身后。那孩子望著妹妹的金紅瞳孔,嘴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腕間的香灰印記此刻竟化作了……完整的銀鱗鐲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