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荔枝第三章:嶺南風云天寶十三年三月,京城長安還籠罩在春寒料峭之中,
可嶺南大地卻已早早步入了夏季。熾熱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灑下,將整座大地烤得滾燙。
官道上,行人寥寥,偶有幾個趕路的,也都被這酷熱的天氣折磨得疲憊不堪,腳步匆匆,
只想尋一處陰涼之地躲避暑氣。鄭平安帶著狗兒,歷經二十五天的長途跋涉,
終于抵達了嶺南高州。他們一路風餐露宿,此刻早已汗流浹背,衣衫被汗水浸透,
緊緊貼在身上。然而,顧不上旅途的勞頓與酷熱,鄭平安心急如焚,直奔刺史府而去。
他肩負著重大使命,此次前來,是要拿到刺史何有光與右相勾結的證據,
這關乎著左相的計劃,也關乎著他自己的命運。踏入刺史府,
鄭平安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勢,讓狗兒見人就打。
看門的守衛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打得措手不及,一頭霧水,卻也深知這兩人不好惹。
鄭平安趁亂順利進入府中。刺史府掌書記趙辛民聞訊趕來,只見他身著一襲錦袍,面色冷峻,
眼中透著精明與警惕。鄭平安見狀,立刻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信物——潘寶給馬歸云的玉扳指,
遞到趙辛民面前。趙辛民接過玉扳指,仔細端詳,心中暗自思量。他與潘寶事先約定好,
若對方心甘情愿拿出信物,便會偷偷將信物掰下一塊。此刻,看到玉扳指上缺了一塊,
他心中雖有疑慮,但也不敢輕易怠慢。“你說你是馬歸云,從右相身邊來?
潘寶為何沒與你一同回來?”趙辛民目光緊緊盯著鄭平安,犀利地問道。鄭平安心中一緊,
但臉上卻不動聲色,憑借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巧妙地應對著趙辛民的每一個問題。他深知,
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盡棄,甚至性命不保。“我此番前來,是有要事與何刺史相商。
右相大人對何刺史甚是看重,只要何刺史寫一份效忠信,我便會將兵魚符親自交到他手中。
”鄭平安神色傲然,語氣堅定地說道。趙辛民聽后,心中不禁一動。何有光盤踞嶺南十幾年,
一直渴望得到兵魚符,以便調動嶺南的部隊,擴充自己的勢力。若是此事成真,
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事。但他也深知此事干系重大,不敢貿然行事。“你且在此稍候,
我這就去稟報刺史大人。”趙辛民說罷,轉身匆匆離去。與此同時,李善德也日夜兼程,
風餐露宿,終于抵達了嶺南高州。他一路歷經艱辛,此刻已累得精疲力盡,
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但他心中掛念著荔枝差事,不敢有絲毫停歇,
第一時間便趕到刺史府找何有光。見到何有光后,李善德趕忙呈上運送荔枝的文書,
言辭懇切地說道:“刺史大人,下官李善德,奉圣上旨意,特來嶺南運送鮮荔枝回長安,
還望大人能多多支持,助下官一臂之力。”何有光接過文書,掃了一眼,
臉上立刻露出懷疑的神色。他冷哼一聲,將文書扔到一邊,說道:“你當我是三歲孩童,
如此好騙?上次就有個自稱椰子使的來我嶺南行騙,害得我損失慘重。
你說你能從嶺南把鮮荔枝運到長安?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嶺南距長安五千多里地,
鮮荔枝的保質期不過短短幾天,任誰也無法完成這個任務。你分明就是個騙子,來人,
把他給我拖出去,當場打死!”李善德大驚失色,連忙解釋,還掏出上林署的腰牌,
試圖證明自己的身份。可何有光根本不為所動,認定他是騙子。李善德心急如焚,
突然想起自己曾與潘寶有過一面之緣,而潘寶此番進京是為何有光辦事,
或許他能以此為突破口。“大人且慢!下官曾見過潘寶,他此次進京,
名義上是給皇上送奇珍異樹,實則是為何大人您去討要兵魚符。只可惜,
潘寶在長安因醉酒掉進河里淹死了。”李善德急忙說道。何有光和趙辛民聽到這話,
頓時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眼中滿是震驚與疑惑。這可是他們的秘密任務,
李善德若不是真的知曉內情,又怎會說得如此詳細?趙辛民趕忙上前,詳細詢問潘寶的死因,
心中懷疑潘寶是被人害死的。何有光也陷入了沉思,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若是李善德所言屬實,那他與右相的計劃豈不是要受到影響?他權衡利弊,
覺得此事不能草率行事。“暫且留他性命,讓他先住下來。此事太過蹊蹺,
必須查個水落石出。”何有光對趙辛民說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夜幕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籠罩住了高州城。李善德在這陌生的嶺南之地,
舉目無親,無處可去。他無奈之下,只得去找趙辛民,希望他能給自己安排一個住處。
可趙辛民此時正在棲鳳閣喝酒,對李善德的請求斷然拒絕。李善德失落地走出刺史府,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街道兩旁,燈火通明,行人來來往往,歡聲笑語不斷,
可他卻感到無比的孤獨與無助。突然,他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吵鬧聲,定睛一看,
只見五個男人正圍著一個賣荔枝的姑娘阿僮,言語輕薄,動手動腳。阿僮滿臉怒容,
卻又勢單力薄,無法掙脫。李善德心中涌起一股正義感,他快步上前,
大聲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如此欺負一個姑娘,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五個男人見有人插手,先是一愣,隨后看清李善德只是孤身一人,
便不屑地說道:“你少管閑事,識相的就趕緊走開,不然有你好看的!”李善德毫不畏懼,
他挺直腰桿,冷冷地說道:“我是奉圣上旨意前來嶺南的荔枝使,你們若是再敢放肆,
休怪我不客氣!”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上林署的腰牌,亮了出來。
那五個男人聽到“荔枝使”三個字,又看到腰牌,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他們知道,
得罪了朝廷命官,后果不堪設想。于是,他們惡狠狠地瞪了李善德一眼,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阿僮見李善德救了自己,心中十分感激。她走上前,對李善德說道:“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小女子感激不盡。”李善德微笑著擺擺手,說道:“姑娘不必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乃是人之常情。對了,姑娘,這是什么荔枝?我看顏色倒是鮮艷,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阿僮拿起一顆荔枝,遞給李善德,說道:“公子有所不知,這是早熟的荔枝,名叫三月紅。
只是這荔枝味道有些酸,不太好吃,大多用來釀酒。”李善德接過荔枝,剝開外皮,
露出晶瑩剔透的果肉。他放入口中,輕輕一咬,一股酸澀的味道瞬間在口中散開。
他皺了皺眉,但還是咽了下去。“原來如此。姑娘,不知你可知道如何保存荔枝,
能讓它的保鮮期更長一些?”李善德滿懷期待地問道。阿僮無奈地搖了搖頭,
說道:“荔枝這東西,保鮮期極短,我們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公子若是有辦法,
不妨告訴我們,也算是幫了我們這些果農的大忙了。”李善德聽后,心中有些失落,
但他還是對阿僮表示了感謝。他買了幾斤三月紅,繼續朝著棲鳳閣走去。他想著,無論如何,
都要再去求求趙辛民,看能不能找到一個落腳之處。此時的棲鳳閣內,燈火輝煌,熱鬧非凡。
趙辛民正陪著鄭平安喝酒,還特意找了老板娘藍玉作陪。藍玉生得眉清目秀,身姿婀娜,
一雙美目顧盼生輝。她巧笑嫣然,不停地向鄭平安敬酒,同時也在暗中觀察著他。“馬公子,
聽聞你與潘寶相識,不知你們交情如何?”藍玉一邊給鄭平安倒酒,一邊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鄭平安心中一緊,他知道藍玉在試探自己。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然后笑著說道:“我與潘寶喝過好幾次酒,他為人豪爽,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藍玉微微皺眉,說道:“據我所知,潘寶身上有傷,根本不能喝酒。馬公子,你這話說得,
怕是有些不實吧?”鄭平安心中一驚,但他很快鎮定下來。他哈哈一笑,
說道:“藍姑娘有所不知,我身為陪酒侍郎,最擅長的就是勸酒。無論誰,
在我面前都經不住勸。”藍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馬公子此番從京城而來,
用了多久時間?”“二十五天。”鄭平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這時,
旁邊的趙辛民突然說道:“我從京城來的荔枝使口中得知,潘寶前一天就死了。馬公子,
你對此事,為何只字未提?”鄭平安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但他很快恢復了鎮定。
他放下酒杯,故作生氣地說道:“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是在懷疑我嗎?
我好心前來給何刺史送兵魚符,你們卻這般猜忌我。既然如此,這兵魚符,我看還是不送了,
我這就回長安去!”說罷,他站起身來,作勢要走。藍玉見狀,
連忙起身挽留:“馬公子莫要生氣,我們并無惡意,只是這潘寶之死太過蹊蹺,
我們不得不問。還望馬公子海涵。”趙辛民也趕忙賠禮道歉:“是我失言了,馬公子莫怪。
還請馬公子再留幾日,等我們查清真相,再談正事也不遲。”鄭平安心中暗自得意,
他知道自己這一招以退為進成功了。他重新坐了下來,端起酒杯,說道:“既然如此,
那我就再留幾日。不過,希望你們能盡快查清真相,莫要耽誤了右相大人的大事。
”就在這時,李善德走進了棲鳳閣。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包間里的趙辛民和鄭平安,
心中大喜。他連忙走上前去,將剛買的三月紅放在桌上,對趙辛民說道:“趙大人,
這是我剛買的荔枝,送給您嘗嘗。還望大人能看在我一片誠意的份上,給我找個住處。
”趙辛民看了一眼桌上的荔枝,冷笑一聲:“就憑這幾顆酸荔枝,就想讓我給你找住處?
你也太天真了吧!”李善德心中一沉,但他仍不死心,繼續哀求道:“趙大人,我初來乍到,
人生地不熟,實在是無處可去。還望大人發發慈悲,幫我一把。
”趙辛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別在這兒啰嗦了。我這兒忙著呢,沒空管你。
你愛去哪兒去哪兒!”鄭平安看到李善德,心中暗暗叫苦。他擔心李善德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壞了大事。于是,他趕緊站起身來,走到李善德身邊,低聲說道:“你趕緊走,
別在這里搗亂。我現在是馬歸云,你若是不想死,就裝作很怕我的樣子,明白嗎?
”李善德一臉茫然,他不明白鄭平安為何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他剛想開口詢問,
鄭平安卻已經把他推出了包間。酒宴結束后,鄭平安急匆匆回到住處。李善德心有不甘,
他收買了狗兒,住在了鄭平安隔壁。夜深人靜之時,李善德悄悄地來到鄭平安的房間,
想要問個明白。“平安,你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要冒充馬歸云?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