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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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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焦家溝那天,村口的瘋老漢盯著我笑,說焦家的姑娘在等我。我不信鬼神,

直到翻開地窖里那幅褪色的畫像。畫中的女人竟與我夢里的紅衣新娘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

村衛生所的焦一心,手腕上有著和畫像女子分毫不差的朱砂痣。夜里,

我聽見地窖傳來紙錢燃燒的聲響。下去查看,卻撞見焦一心跪在紅布前。

嘴角勾著不屬于她的笑:"她喜歡你的味道。"村里人開始離奇死亡,牲畜暴斃,

而老村長醉醺醺地告訴我:"每三十年,焦家溝都要獻祭一個新娘……"今年,

正好是第三十年。焦一心說,井底藏著真相。可當我墜入枯井下的祭壇,才發現這場輪回里,

我才是那個被等待的新郎……1雨水順著我的衣領灌進脊背時,我終于看見了焦家溝的界碑。

青灰色的石碑斜插在泥濘里,"光緒二十七年立"幾個字被苔蘚啃得殘缺不全。二十年了,

這鬼地方連霉味都沒變。"蘇先生?"三輪車司機老趙把編織袋甩到我腳邊,

塑料布下露出父親那套紫砂茶具的輪廓。他搓著被煙熏黃的手指,

眼睛卻瞟向霧氣彌漫的村口:"您真要這時候進村?今兒個可是......""中元節嘛。

"我掏出兩張皺巴巴的鈔票塞給他,鐵銹味的山風突然卷著紙灰撲到臉上。

遠處傳來嗩吶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像是被人掐著脖子吹的。老趙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倒退著跨上車座,輪胎碾過積水的坑洼。濺起的泥點在我褲管上綻開一串褐色的花。

直到三輪車的突突聲徹底消失,我才發現界碑后蹲著個人。破棉襖裹著佝僂的身軀,

亂發間露出半張青白的臉。是焦三,村里人叫他"守村人"的瘋子。我六歲那年,

他就在祠堂門口用同樣的姿勢啃生土豆。"三叔?"我試探著靠近,

編織袋的提手勒進掌心的舊傷。焦三突然抬頭,渾濁的眼球在眼眶里亂顫。

他伸出鳥爪似的手抓住我的皮帶扣,

嵌著暗紅的碎屑:"裘娃子......焦家的姑娘在井臺等你......"我渾身一僵。

父親電話里嘶啞的聲音又響在耳邊:"千萬別碰地窖......"沒等想明白,

焦三已經蹦跳著消失在濃霧里。那件破棉襖在身后飄成一張褪色的符紙。

村道比記憶里窄了許多,兩側土墻上的"農業學大寨"標語被雨水泡成了模糊的尸斑。

轉過碾盤時,嗩吶聲突然拔高,一隊白衣人抬著紙扎的轎子從岔路飄出來。

轎簾被風掀起一角,里面端坐著穿嫁衣的紙人,腮紅暈得像是滲血。我貼著墻根加快腳步,

后頸的汗毛卻突然豎了起來。轎子經過的瞬間,紙新娘的蓋頭無聲滑落。

露出用毛筆勾勒的眉眼,那分明是我噩夢里反復出現的女人!老宅的門軸發出垂死般的呻吟。

堂屋供桌上積著厚厚的香灰,父親常坐的太師椅上搭了件藏藍中山裝,

袖口還沾著公社時期的紅漆。我掀開防塵布,八仙桌的裂縫里卡著半片干枯的指甲。

"得先把地窖清出來。"我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聲音在空蕩蕩的堂屋撞出回音。

父親昏迷前反復念叨的地窖,就藏在廚房的柴堆后面。生銹的掛鎖一碰就碎了。

霉味混著某種甜膩的香氣涌出來,手電筒光柱里飛舞的塵埃像被驚擾的幽魂。

第三級臺階突然塌陷,我的小腿擦過尖銳的突起,溫熱的血立刻滲進襪子。

地窖中央擺著口覆紅布的箱子。布料已經褪成醬色,卻還能看清金線繡的并蒂蓮。

掀開的瞬間,某種冰涼的東西順著指尖爬上來。

箱底那幅畫像上的女人正沖我抿著胭脂色的唇。

"焦胭......"我無意識地念出畫軸角落的小楷,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咯吱"一聲。

閣樓的老式座鐘響了,可指針永遠停在三點零七分。畫像背面滲出細密的水珠,

在斑駁的磚地上匯成蜿蜒的痕跡。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女人的眼睛突然轉向門口,

那里站著個穿月白衫子的身影。"蘇先生。"來人舉起煤油燈,火苗在她漆黑的瞳孔里跳動。

"我是村衛生所的焦一心。"燈光掠過她垂在腰際的辮子,發梢系著的紅繩像一截凝固的血。

她向前半步,

繡花鞋尖正好踩在畫像水痕延伸的盡頭:"您父親的情況......"話沒說完,

閣樓的座鐘又響了,這次是整齊的十二下。焦一心猛地抬頭,煤油燈在她手里劇烈搖晃。

我看見她脖頸上浮出細密的雞皮疙瘩。而地窖的墻縫里,正有什么東西發出濕漉漉的蠕動聲。

2我幾乎是跌出地窖的,后背撞翻了灶臺上的搪瓷盆,咣當一聲在死寂的宅院里炸開。

等我再抬頭時,那個叫焦一心的女人已經蹲在了地窖口。煤油燈懸在黑洞洞的入口上方,

照得她月白色的衣襟泛著尸衣般的冷光。"小心臺階。"她伸手要扶我,

腕間露出一粒朱砂痣。位置形狀竟與畫像中焦胭手腕上的那顆分毫不差。我觸電般縮回手,

畫像從懷里滑落半截。焦一心的目光立刻黏了上去,瞳孔微微擴大。

她撿畫像的動作輕柔得像在觸碰情人的皮膚,指尖在焦胭的臉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你認識她?"我撐著水缸站起來,褲管黏在傷口上,撕開時帶出新鮮的刺痛。

焦一心沒有立即回答。她抖開畫像的姿勢像個熟練的裱畫師傅。

煤油燈把她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墻上,扭曲成脖頸折斷的姿勢。"焦胭,

民國七年被獻祭給山神的活新娘。"她突然抬頭,

火光在眼窩里跳動:"蘇先生居然不知道自家祖宅藏著這樣的寶貝?"我嗓子發緊。

父親電話里說過,老宅地窖有他年輕時收的"舊物件",卻從沒提過什么活人祭。

窗外的霧更濃了,飄進來的紙灰粘在焦一心肩頭,像一群嗜血的蠓蟲。

"你父親凌晨又咯血了。"她話鋒一轉,從藥箱里取出繃帶:"現在衛生所缺盤尼西林,

得去縣里......"剪刀"咔嚓"剪斷繃帶的聲響讓我一顫,

這聲音太像昨夜夢里的絞索聲。我盯著她發梢晃動的紅繩:"為什么要幫我?

""因為你會需要這個。"焦一心從袖中摸出個黃銅鈴鐺放在桌上,鈴舌被紅繩纏死了。

"最近別在酉時后出門,聽見有人喊你名字千萬別答應。"她說話時一直摩挲著畫像邊緣,

指甲在霉斑上刮出細小的碎屑。我鬼使神差地問:"如果答應了會怎樣?

"煤油燈突然爆了個燈花。焦一心半邊臉浸在陰影里,

嘴角卻詭異地揚起來:"上一個答應的,現在還在井底數頭發呢。"她起身時帶起一陣風,

墻上的影子突然多出一截。仿佛有只看不見的手正搭在她肩上。

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在巷子盡頭。我才發現畫像被重新卷好放在了供桌上,

旁邊多了一盞白燈籠。展開的宣紙上,焦胭的眼角似乎比之前多了顆淚痣。

夜里我被一陣敲擊聲驚醒。聲音來自地窖,間隔規律得像心跳。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鋪出慘白的格子,我摸到手電筒時。發現睡前鎖好的堂屋門大敞著,

門檻上沾著濕泥腳印。只有前腳掌的痕跡,像是墊著腳尖走的。

地窖口的紅布箱子被挪到了正中央,箱蓋大開。焦一心背對我跪在箱前,

黑辮子垂在猩紅的襯布里,正把一疊紙錢投入青綠色的火堆。火光照亮箱內斑駁的暗漬,

那分明是干涸的血跡。"焦醫生?"我的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紙灰打著旋兒飛起來。

焦一心緩緩轉頭,火光映著她的臉。她居然畫了妝,兩腮涂著過艷的胭脂,

嘴唇紅得像剛吮過血。"你來了。"她露出白天沒有的酒窩,"她喜歡你的味道。

"我這才發現整個地窖掛滿褪色的綢緞,在穿堂風中輕輕擺動,像無數懸空的肢體。

焦一心突然起身,繡花鞋踩過我的影子,某種冰冷的觸感順著脊梁竄上來。

在擦肩而過的瞬間,我清楚地看見她后頸上有五個青紫色的指痕,

新鮮得像是剛被人從背后掐住。"留著畫像。"她飄出門時丟下這句話。

發梢的紅繩不知何時解開了,黑發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我癱坐在箱邊,

手電筒照出箱底暗刻的紋路。是副八卦圖,但乾位被利器劃了個大大的"兇"字。

紙錢余燼里有什么東西在反光,撥開灰燼。我撿起個鎏金胭脂盒,盒底刻著"癸亥年制"。

回到堂屋時,供桌上的畫像又展開了。這次焦胭的衣領敞開著,鎖骨位置多了道淤青。

我哆嗦著去關窗,卻看見院里的老槐樹下站著個人影。月白衫子,長辮及腰,

正仰頭望著我窗口的方向。雞叫頭遍時我才迷糊過去,夢見焦一心站在井臺上梳頭,

梳齒間纏滿黑發。她每梳一下,井底就傳來"咚"的回應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敲打井壁。

醒來時枕頭上落著幾根長發,發根處沾著暗紅的碎屑,聞起來像陳年的胭脂。

天剛亮就有人砸門。來的是生產隊的王會計,說父親昨晚說了胡話,一直喊"別開箱"。

他說話時眼睛不斷往我身后瞟,直到看見供桌上的畫像才松了口氣似的。"這姑娘要回來了。

"王會計臨走前突然說,粗糙的手指在畫像上抹了一下。

"你爹當年......"話沒說完就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痰里帶著血絲。我追出去時,

看見他小跑著拐進了焦一心所在的衛生所。院墻上的"破四舊"標語已經斑駁。

但被人用紅漆新描了"祭"字的偏旁,在晨光中刺目得像道傷口。中午我去衛生所取藥,

看見焦一心正在碾藥。白大褂下露出月白色的衣角,腕間的朱砂痣被陽光照得宛如滴血。

她遞給我的藥包上畫著奇怪的符咒,轉身時。我分明看見她后頸上的指痕變成了深黑色。

"今晚別睡西廂房。"她突然說,藥碾子發出碾碎骨節般的聲響。

"你父親當年就是在那間屋......"窗外突然飛過一只烏鴉,打斷了她的話。

烏鴉的叫聲里,我聽見遠處傳來焦三沙啞的吆喝:"新娘哭,棺材鋪。"回老宅的路上,

幾個老婆婆在井臺邊燒紙。看見我手里的藥包,她們突然集體噤聲,

只有一個膽大的往地上潑了碗清水。水痕在地上蜿蜒成蛇形,正好攔住我的去路。

夜里我故意沒鎖堂屋門。子時剛過,熟悉的紙灰味又飄了進來。

我屏息聽著腳步聲停在供桌前,接著是紙張摩擦的沙沙聲。猛地拉亮電燈時,

我看見焦一心正把什么東西塞進畫像的軸桿里。月光照著她慘白的臉,這次她沒有涂胭脂,

可嘴角卻沾著可疑的紅漬。她平靜地與我僵持,最后竟輕輕笑了:"你以為這是第幾次?

"她離開時,畫像上的焦胭換了個姿勢。原本交疊的雙手現在向前伸著,像是在索要什么。

軸桿末端露出一角紅紙,抽出來竟是半張民國時期的婚書。新郎姓名處被血漬浸透了,

證婚人那欄卻清晰寫著父親的名字:蘇明德。3天還沒亮透,我就被窗外的哭嚎聲驚醒了。

推開糊著報紙的窗戶,看見張嬸癱坐在曬谷場上,懷里抱著只渾身紫脹的母雞。

雞脖子怪異地扭向背后,喙里不斷涌出混著血絲的泡沫。

"造孽啊......"張嬸的指甲掐進雞肚子,翻開的羽毛下露出個硬幣大小的黑斑,

形狀像極了女人嘴唇。我披衣出門時,曬谷場已經圍了一圈人。焦三蹲在磨盤上啃生紅薯,

暗紅的薯汁順著他下巴滴到前襟,像剛撕咬過什么活物。他歪頭瞅見我,

突然拍著大腿唱起來:"七月半,新娘換,

紅棺材里睡兩晚......"人群突然靜了一瞬。

王會計的煙袋鍋在鞋底上磕得啪啪響:"瘋話!都是瘋話!

"可他的眼角卻不斷往祠堂方向瞟。祠堂門楣上不知何時多了道血手印。

五根指頭拖出長長的尾跡,像是有人被強行拖進去時留下的。我湊近聞了聞,

鐵銹味里混著股熟悉的甜膩,和地窖里那個鎏金胭脂盒的味道一模一樣。"蘇先生。

"焦一心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驚得我差點撞上門框。她今天換了件靛藍布衫,

發辮盤成了規整的圓髻,可腕間那粒朱砂痣卻紅得刺眼。她遞給我個粗瓷碗,

里面晃著黑褐色的藥汁。"喝了。"她指甲輕輕敲著碗沿,"這兩天別吃村里人給的葷腥。

"藥汁苦得讓人舌根發麻,可咽下去后,喉嚨里卻泛起詭異的甜香。

我盯著碗底沉淀的細碎花瓣:"這是......""墳頭鳳仙。"焦一心突然貼近我耳畔,

呼吸噴在我耳廓上:"能遮活人味。"她抽身時,一縷頭發掃過我手腕,

涼得像井水浸過的絲綢。曬谷場那頭突然爆發出尖叫。我們跑過去時,

看見張叔家的黃狗正在地上抽搐。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人類般的詭異笑容。

狗腹部的黑斑已經蔓延到胸口,形成完整的女子側影。焦三的破鑼嗓子又響起來:"新娘笑,

狗上吊......"這回沒人制止他了。村民們默默退開,空出的圓圈里,

黃狗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合十朝祠堂方向拜了三拜,然后一頭撞死在界碑上。

血濺到我的布鞋上,居然滋滋地冒著白煙。焦一心猛地拽開我,

從袖中抖出張黃符按在血漬處。符紙瞬間焦黑蜷曲,化作幾只黑蛾撲棱棱飛走了。"去后山。

"她拽著我胳膊的手冰涼刺骨,"現在。"我們沿著采藥人的小徑往深山走。

焦一心的藍布衫在樹影間忽隱忽現,像團飄忽的鬼火。路過一處斷崖時,她突然停下。

從懷里掏出那盒鎏金胭脂,指尖蘸著往自己唇上抹。"你......"我剛要開口,

就被她捂住嘴拖進灌木叢。她的掌心有股鐵銹味,我這才發現她指甲縫里全是暗紅的泥垢。

山道上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透過葉隙,我看見老村長拄著棗木拐杖蹣跚而過。

身后跟著四個青壯漢子,抬著口纏紅綢的薄棺。棺材縫里垂下幾綹烏黑的長發,

隨著顛簸輕輕擺動。等他們走遠,焦一心立刻竄出去,沿著他們來的方向疾走。

在片背陰的洼地里,我們發現了新翻的土堆。沒有墓碑,只有個粗瓷碗倒扣在墳頭,

碗底粘著已經干涸的雞血。焦一心跪在墳前,從袖中取出雙繡花鞋擺在碗旁。

我認出那正是畫像里焦胭穿的那種尖頭,猩紅緞面,鞋幫繡著交頸鴛鴦。她低聲念誦著什么,

突然抓起把泥土塞進自己衣領。"這是誰?"我伸手想拉她起來,卻摸到她后頸一片濕冷。

她轉過頭,我才發現她滿臉都是淚,可嘴角卻向上扯著,形成個瘆人的笑臉。"上次的新娘。

"她聲音突然變了調,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下次就是我。"回村時天色已暗。

路過祠堂時,我發現門楣上的血手印變成了兩個,較新的那個掌緣缺了一角。

和焦一心左手拇指的舊傷完全吻合。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突然冷笑一聲:"眼真尖。

"說罷徑直走向井臺,打上來一桶泛著腥味的井水,當著我的面把整張臉埋了進去。

水花四濺中,我恍惚看見桶里浮著兩張相似的臉,焦一心的,和焦胭的。"蘇裘!

"有人在背后喊我。轉頭看見王會計提著盞氣死風燈,

燈光把他皺紋里的陰影拉得像刀刻的溝壑:"老村長請你去吃酒。"酒席擺在村長家的堂屋。

八仙桌正中供著個陶罐,罐身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符文。老村長已經喝得兩眼發直,

棗木拐杖橫在膝頭,杖頭雕的山鬼像正對著我的咽喉。

"蘇同志......"他噴著酒氣把酒碗塞給我,"你爹沒跟你說過癸亥年的事?

"陶罐突然"咯"地響了一聲。王會計手一抖,酒液潑在桌布上,暈開個孕婦腹部的形狀。

"每三十年吶......"老村長的指甲刮著陶罐上的朱砂。

"得有個八字純陰的姑娘當山神新娘......"他突然盯著我身后怪笑起來,

"今年正好第三十年!"我后背一涼。轉頭看去,窗外赫然立著個穿嫁衣的人影,

鳳冠上的珠串在月光下泛著尸液般的色澤。等沖出門外,

卻只撿到半截紅繩和焦一心發梢系的那條一模一樣。子時的梆子聲響起時,

我才跌跌撞撞回到老宅。堂屋的油燈不知被誰點著了,火苗綠瑩瑩的像貓眼。

供桌上的畫像又變了,焦胭的嫁衣領口敞得更開,露出鎖骨下五個青紫的指痕。

我正想湊近看,大門突然被撞開。焦一心渾身濕透地跌進來,

衣角滴下的水在磚地上匯成奇怪的紋路。她嘴唇凍得烏青,

可腕間的朱砂痣卻紅得發亮:"有人在井里看見了我的臉......"她牙齒打著戰,

"可我當時在縣衛生局開會。"我這才注意到她穿著白大褂,

胸前別著"先進工作者"的金屬徽章。可她的布鞋底卻沾著后山特有的紅泥,

鞋尖還粘著片墳頭才有的紙灰。"開始了。"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頸動脈上。

皮膚下的跳動快得驚人,可觸感卻冰冷如尸體,"她在我身子里醒過來了。

"閣樓的老座鐘突然瘋狂敲響,足足十三下。與此同時,村里所有的狗一齊狂吠起來,

那聲音不像是警告,倒像是......在哭嚎。焦一心踉蹌著撲向供桌,

抓起畫像猛地撕開。夾層里飄出張泛黃的宣紙,上面用血寫著八個字:癸亥輪回,新婦當歸。

紙背面的暗褐色指印,赫然是父親年輕時常用的私章紋樣。4焦一心暈倒時輕得像片落葉。

我接住她時,白大褂領口滑出一截紅繩,拴著個拇指大小的銅鑰匙。

閣樓座鐘的余音還在梁上盤旋,她的脈搏卻突然恢復了平穩。仿佛剛才的癲狂只是我的幻覺。

我把她安置在西廂房的雕花床上,這間父親嚴禁我進入的屋子,此刻卻成了唯一的選擇。

月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細密的格子陰影。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撥開她額前的碎發,

卻摸到一層細密的冷汗。冰涼黏膩如同井壁上的青苔。

"裘...娃子..."這聲囈語讓我渾身僵直。只有焦三和村里老一輩人才會這么叫我。

焦一心的嘴唇繼續蠕動著,

的卻是完全陌生的嗓音:"明德哥...證婚詞...寫好了么..."明德是父親的名字。

床板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焦一心的身體詭異地拱起,

雙手在胸前交疊成新娘拜堂的姿勢。腕間那粒朱砂痣開始滲出暗紅的液體。

我抄起桌上的涼茶潑在她臉上,液體接觸皮膚的瞬間竟冒出絲絲白煙。她猛地睜眼,

瞳孔在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琥珀色。"地窖..."她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紅布下面...有東西在哭..."我們摸黑回到地窖時,村里響起第一聲雞啼。

焦一心的狀態完全變了,她熟練地移開紅布箱,用那枚銅鑰匙撬開地磚。動作行云流水,

仿佛重復過千百次。磚下露出個生銹的鐵盒,打開后是張被血污浸透的婚書。

"民國七年..."焦一心的指尖懸在發脆的紙面上,

"癸亥年六月初六..."我盯著證婚人那欄父親工整的簽名,胃里翻涌起酸水。

新郎姓名處被某種利器反復刮擦過,只剩半個"蘇"字還能辨認。

婚書背面用蠅頭小楷寫著祭祀流程,其中"點絳唇"三個字被朱砂重重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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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9 17: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