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難得見梁歡回答這么干脆直接。
“我好不容易走出來想看看世界，才不要被遣返?！?/p>
“趙清明，就算你是趙清影的親哥，也不行。我不會離開林城，如果你非要送我走，我就打110報警。”
“我報警抓你，說你拐賣婦女， 毀了你的仕途！”
梁歡梗著脖子，義正言辭。
威脅恐嚇，全在她飛快的語速里。
趙清明卷著襯衣袖口，折了三折，露出小臂。
如此反復，先左后右。
眸色淡然，跟沒聽到她亢奮的控訴一般。
對著空氣吼叫的感覺，很不爽，好差勁。
梁歡剛起的堅持瞬間垮臺一半，雙臂并攏，橫在胸前。
自保的手段瞬間暴露她的膽怯，“清明哥哥，有話好說，別動手！”
趙清明抬眸，呵呵笑了兩聲。
他舔著唇瓣，頂著后槽牙。
喟嘆道：“我又不是你親哥，動手打你，你反手打110告我，我仕途毀于一旦?！?/p>
“或者，你一封匿名信送到紀檢委 。舉報我欺負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當代模范白求恩，我不更吃不了兜著走？”
趙清明說的，合情合理。
盡管，話里話外滿是嘲諷。
梁歡腰也直了些，頂嘴回道，“那你卷袖子干嘛？”
趙清明蹙著眉，“房間又悶又熱，我卷袖口涼快涼快?！?/p>
“哦。”
“畢竟我等下動手，卷起袖口不礙事?！?/p>
“啊？”
趙清明晃了晃手機，“征求梁伯伯同意，你打110也沒用?！?/p>
梁歡一個趔趄，勉強讓自己撐著墻面，才沒摔倒。
恨啊，恨自己還是棋差一著。
或者，她壓根就不是眼前這男人的對手。
說又說不過，打又打不贏。
他那長胳膊長腿，輕輕松松就能把她摁在地上，狠揍一頓。
就算她哭著回家找爸爸，爸爸也只會盛情款待這對明日之星。
飯桌上，還得逼著她給恩人倒酒，以示感謝。
更何況，人家親妹妹是自己親閨蜜。
那也是個嘴巴抹了鶴頂紅的主兒。
一張嘴，就能讓你倒地不起。
梁歡擰開桌上的瓶裝水，喝了一些。
趙清明勾唇，察覺到她的窘迫和緊張。
“梁歡，你......”
話沒出口，有人敲門。
“梁歡，在嗎？”
是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大。
趙清明轉身，兀自走向門口。
木質黃的門往里開了半闕，他看著門外的男人，還有他手里惹眼的白色購物袋。
滿滿的，兩大袋子東西。
五顏六色的包裝，看得出來應有盡有。
“趙局？”
“您怎么在這兒？”
趙清明覺得來人眼熟，可叫不上名字。
他既然能叫出趙局兩個字，多半也是體制內的。
梁歡站在趙清明身后，門沒完全打開，視線受阻。
她踮著腳往外看了眼。
“賀榮？”
她手指戳著趙清明撐在門板上的小臂，“清明哥哥，我大學同學。”
趙清明哦了聲，“進來吧。”
“來看梁歡？”
賀榮面色微紅，笑的靦腆，“嗯。”
“謝謝你還帶這么多東西來?！?/p>
梁歡挑眉，這話聽起來，怎么那么怪。
賀榮走進，把袋子門旁的地上。
三人站在逼仄的玄關，氣氛詭異。
趙清明到底老道些，他自然如常地拿起桌上的瓶裝水，走向窗邊。
他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著賀榮雙手搓著褲子縫隙。
“賀榮？”
“趙局，賀榮，祝賀的賀，光榮的榮?！?/p>
“哪個單位的？”他問。
賀榮咽了下口水，看了眼狀態外的梁歡。
“趙局，我也是光武區財政局的，在社會保障科，春天考進來的?！?/p>
“工作跟梁歡在的醫院，有交集?！?/p>
趙清明喝著水，慢條斯理地擰著瓶蓋。
“哦？北宜大學的高材生，做個普通的科室干事，不委屈嗎？”
賀榮身體繃直，“趙局，不會。就像您當初開會說的，為國聚財、為民理財。作為金融系的學生，理應用所學，回饋社會，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p>
“小賀，放松些。不是在單位，也不是在做述職報告?！?/p>
賀榮不敢怠慢，聲音洪亮，“是?！?/p>
這樣的趙清明，是梁歡從未見過的。
他就坐在那竹編的椅子上，長腿交疊。
身后紗簾被風吹動，把他拽到半明半昧的光影里。
聲調清涼，淡漠疏離地恰到好處。
有上下級的威嚴，也有上位者的從容淡然。
在官場浸潤多年的人，接人待物從不會出錯。
梁歡看著陷入陰影里的矜貴男人，恍惚間萌生錯覺。
從咖啡廳重逢到現在，他跟她說話，是溫和的。
雖然這溫和中，也滲透著霸道和腹黑。
但尾調是和暖的。
暖到梁歡差點認為，趙清明原本就是這樣的底色。
可明顯，這底色是區分開的。
她不是外人，在趙清明這里。
正想著，她聽到趙清明說。
“梁歡，給客人拿水。”
梁歡如雷震耳，精神剛剛集中，木訥道，“哦?！?/p>
賀榮擺手，“不用不用，謝謝趙局，我不渴。”
趙清明輕笑，搭在膝上的左手，一下一下點著。
“趙局，我沒什么，先走了。”
賀榮說完，微微頷首。
后退一步，轉身就走。
梁歡看著地上放著的兩個大袋子，“賀榮，你拿回去吧，我吃不了?！?/p>
她俯身提了提袋子。
好重。
梁歡放棄了，快速拿了一瓶水追了出去。
等她站到門外走廊時，賀榮已經不見了。
她晃著那瓶水重回房間，趙清明已經成那邊光影里走在床尾。
熾白的燈光落在他頭頂，溫潤玉公子，世間絕無雙。
那白色襯衣領口，自帶光圈。
鋒利的喉結上下滾動，魅力天成。
兩人視線撞在一起，齊齊開了口。
“清明哥哥，你提走一袋吧。”
“快收拾！”
換了語調的三個字，打敗了她稀疏平常的客套。
趙清明走向她，拿出手機給她看。
跟趙清影的對話框里，最后一句聊天記錄。
趙清影：【給那傻逼找套房！別讓她在外面丟你妹的臉！】
梁歡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趙清影的意思。
她食指往上滑了滑，全是趙清影罵她的話。
梁歡撇著嘴，“哼，趙清影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最愛我?！?/p>
趙清明收回手機，“收拾吧？”
梁歡手里還攥著那瓶水，羞澀道，“我跟你住嗎？”
趙清明指腹劃過眉骨，寬大的掌心落在她頭頂。
微微俯身，兩人視線持平。
“鄰家妹妹，想跟清明哥哥一起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