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真實的恐怖并非來自想象中的、張牙舞爪的怪物,
而是源于那些悄無聲息、打敗常理的規則。它們如同冰冷的程序,一旦被觸發,
便會精準地執行,不帶絲毫情感,不留任何余地。在鋼筋水泥澆筑的城市叢林深處,
就流傳著這樣一則無法被證偽,也無法被記錄在案的怪談。它沒有官方編號,
在馭鬼者的圈子里,它被稱之為——“竊命魔鏡”事件。怪談的核心,
并非指向某一件特定的靈異物品,恰恰相反,這才是它最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因為觸發它的媒介,是生活中一切能夠映照出倒影的物體:一面梳妝鏡,一扇光潔的落地窗,
一部手機的黑色屏幕,甚至是一汪雨后的積水。傳說,當你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
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如果運氣足夠差,你會看到那個“你”,
做出了一個與你意志相悖的、獨立的動作。或許,是嘴角勾起一個你并未想到的詭異微笑。
或許,是眼珠輕微地、不協調地轉動了一下。 或許,是抬起手,對你輕輕揮了揮。這,
就是“標記”。一旦被標記,你不一定會立刻死去,甚至在接下來的幾天、幾周內,
都不會有任何異常發生。這是一種比死亡更殘忍的等待,是在平靜的日常下,
醞釀著存在被徹底打敗的風暴。然后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在你再次照鏡子的時候,
那個被標記的倒影將會平靜地、一步步地從鏡中走出。它不是鬼,沒有陰冷的氣息,
沒有恐怖的外形。它就是你,一個更健康、更理性、甚至更完美的你。
它會繼承你的一切:你的身份、你的記憶、你的社會關系、你的工作,甚至,
如果你是一名馭鬼者,它還會繼承你所駕馭的厲鬼。而真正的你,
將在倒影走出鏡子的那一刻,被從存在的層面徹底抹除。沒有掙扎,沒有痛苦,
就像一個從未存在過的程序錯誤,被系統無聲地清理了。你的朋友會繼續和他交往,
你的親人會為他的“成熟”而欣慰,沒有人會記得你,沒有人會發現任何異常。
竊命魔鏡從不殺人。它只是在“替換”人生。這則怪談如同病毒般在城市的陰影下擴散,
沒人知道它的源頭,也沒人知道它的規律。它從不主動出擊,
只是靜靜地存在于每一面光滑的反射物之后,等待著一個時機。一個你凝視倒影,
并對自己產生懷疑的瞬間。1 厲鬼復蘇平江市,舊城區。昏暗的房間里,
唯一的光源來自桌上一盞幾乎要報廢的臺燈。燈光下,陳默正用鑷子,
小心翼翼地從一小瓶粘稠的、泛著金色微光的液體中,夾起一小片指甲蓋大小的金箔。
他的動作很穩,但如果仔細看,便能發現他握著鑷子的右手,
皮膚之下似乎有某種不規則的陰影在極輕微地蠕動。金箔被精準地貼在一張泛黃的符紙上,
符紙上用朱砂畫著扭曲復雜的紋路。這是他最后的存貨,
用以暫時鎮壓體內那只正在加速復蘇的厲鬼。陳默,
平江市僅有的三位在總部有過備案的馭鬼者之一。檔案編號731,危險等級B+,
一個卡在瓶頸上,隨時可能被體內的“老朋友”徹底吞噬的掙扎者。
“滴滴滴——”桌上那部老舊的、經過特殊改造的衛星電話突然響起,
刺耳的聲音打破了房間的死寂。來電顯示是一個加密號碼,代表著一件他無法拒絕的差事。
“喂。”陳默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陳默,有件案子需要你處理。
”電話那頭的聲音冰冷而公式化,是總部聯絡員的典型腔調,“城東區,近一個月內,
陸續有七人被上報失蹤。警方系統查無此人,檔案憑空消失,但家屬堅稱失蹤者一切正常。
”陳默的眼皮跳了一下。檔案消失,家屬卻說一切正常。這種自相矛盾的描述,
散發著濃郁的靈異氣息。“我沒時間,我的狀態……不允許我再處理S級的事件。
”陳默的語氣很冷淡,這是事實,體內的“回響之鬼”已經快要壓制不住了,
再動用一次靈異力量,他自己就會先變成一張需要被處理的檔案。“酬勞是三根‘鬼燭’,
外加一份‘封門村’的優先探索權。”聯絡員沒有理會他的拒絕,直接報出了價碼。
陳默握著鑷子的手猛地一緊。鬼燭,能為馭鬼者在必死之際指明一條生路。而封門村,
傳說那里隱藏著徹底解決厲鬼復蘇的秘密。這兩樣東西,
任何一樣都足以讓一個瀕臨極限的馭鬼者賣命。總部這是在用他最需要的東西,逼他去死。
“……地址。”幾秒鐘的沉默后,陳默低聲說道。他別無選擇。半小時后,
陳默站在了第一個“失蹤者”的家門口。開門的是一位看起來非常溫和的中年女人,
她是失蹤者張偉的妻子。“你好,我們是……人口普查辦公室的。
”陳默面無表情地拿出偽造的證件。“哦哦,快請進。”女人熱情地招呼著,她的笑容得體,
舉止優雅,挑不出任何毛病。她泡了茶,對陳默的詢問對答如流,
詳細描述著丈夫張偉的日常,言語間充滿了愛意。“我先生他很好啊,就是工作忙,
剛剛還打電話說晚上要加班呢。”女人微笑著說,眼神清澈,毫無破綻。可是在陳默的眼中,
這個女人,以及這間屋子里的一切,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過度正常”。
就像一幅被PS到極致的完美畫卷,干凈到不真實。
他不動聲色地啟動了自己駕馭的“回響之鬼”的能力。代價,
是他腦中關于自己童年的一段記憶開始迅速褪色,變得模糊不清。而他的視野,
則瞬間被拉入了一個重疊的、灰白色的時空。他看到了過去一小時內,
發生在這個客廳里的“靈異信息流”。他看到,這位“妻子”,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一動不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尊蠟像。她沒有泡茶,也沒有接過任何電話。
客廳的穿衣鏡前,一個男人的身影一閃而過,臉上帶著一絲滿足而詭異的微笑。
信息流的最后,陳默聽到了一個不屬于這個房間的、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男人聲音,
在灰白色的空間中回響:“下一個,陳默。”那句仿佛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聲音,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判感,讓陳默的瞳孔猛然收縮。這不是挑釁,而是告知。
就像一個設定好的程序,在完成了上一步之后,自動將他標記為了下一個目標。
2 鏡中詭影陳默迅速離開了那棟“過度正常”的居民樓。他沒有回頭,在這個圈子里,
回頭是大忌。他一邊下樓,
一邊用那部老舊的衛星電話調取了本次任務所有七名失蹤者的資料。
他沒有去下一個受害者家里送死,而是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網吧,
縮在最角落的包廂里。刺鼻的煙味和鍵盤敲擊聲,反而能給他帶來一絲屬于人間的安全感。
他需要規律。面對一個未知的鬼,尋找規律是活下去的唯一前提。
者的資料在屏幕上并列排開:程序員、家庭主婦、高中生、公司高管……身份職業毫無關聯。
陳默快速瀏覽著他們的社交網絡賬號,那些賬號都還在更新,分享著美食、工作和旅行,
一派歲月靜好,完美得讓人心悸。陳默沒有去看這些被“替換者”接管后的內容,
他利用權限,翻看著他們“失蹤”前的發言記錄。起初,這些記錄雜亂無章,
充滿了日常瑣事。但當陳默將時間線拉長,
并輸入幾個關鍵詞——“后悔”、“當初”、“要是……就好了”之后,
一條隱藏的線索漸漸浮現。那個程序員,在失蹤前一周,因為一個重大BUG被公司開除,
他最后一條個人發言是:“要是當初沒選擇做程序員就好了。”那個家庭主婦,
在與丈夫的爭吵中被鄰居聽到,她歇斯底里地喊著:“我后悔嫁給你!”那個高中生,
高考失利,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三天,簽名改成了:“重來一次,我絕不會這樣活。
”……七個人,七段不同的人生,卻都在某個節點上,對自己產生了強烈的、徹底的否定。
這,或許就是“標記”的前置條件。當一個人打從心底里厭惡、否定現實中的自己時,
鏡中的那個“完美倒影”,就獲得了取而代之的“許可”。陳默感到一陣惡寒。
這不是隨機殺人,這是一種精準的、利用人心脆弱面的狩獵。那么,下一個觸發點會在哪里?
陳默的目光鎖定在平江大學的論壇上。一個熱帖被頂得很高——《考研失敗,
感覺人生已經結束了》。發帖人“追風的少年”,在帖子里詳細描述了自己的失敗和絕望。
下面一堆勸慰的回復,但陳默知道,這些都毫無用處。“追風的少年”最后一次上線,
是十分鐘前。陳默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沖出了網吧。如果他的推論正確,這個學生,
很可能就是下一個“被替換者”。他必須去現場,去驗證規律的最后一塊拼圖。
平江大學的深夜圖書館,只有寥寥幾個考研學生還在埋頭苦讀。“追風的少年”,真名李浩,
正趴在桌上,面前攤開的書一頁未動。他面前的窗戶,漆黑的玻璃正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陳默沒有靠近,他縮在書架的陰影里,像一頭耐心的野獸,動用了“回響之鬼”的能力。
記憶再次褪色,這一次,他忘記了自己吃的第一頓飯是什么味道。視野里,
灰白色的信息流開始回放。他看見李浩在過去的半小時里,反復用頭撞著桌子,無聲地哭泣,
然后一遍遍地凝視著窗戶中的倒影,眼神里充滿了厭棄。就在這時,
一個不屬于這里的腳步聲,突兀地從圖書館另一側響起。陳默眉頭一皺,
將視線從信息流中拉回現實。一個女人走了過來。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風衣,
腳下是锃亮的馬丁靴,步伐干脆利落。一頭酒紅色的短發,
讓她在沉悶的圖書館里顯得格外醒目。她的臉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自信,目光掃過全場,
最終和陳默一樣,鎖定了角落里的李浩。是總部的馭鬼者。陳默立刻做出了判斷,
只有總部的新生代,才會穿得這么光鮮亮麗,仿佛在執行什么特工任務。女人也發現了他,
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似乎在嘲笑陳默這種躲在暗處的“老鼠”行徑。她叫林晚,
總部重點培養的新星,檔案危險等級A-。在她看來,
陳默這種還在靠“觀察”來摸索規律的老家伙,早已被時代淘汰。“還在等?
等他被鬼徹底替換了,你再去收集情報嗎?”林晚走到陳默身邊,聲音壓得很低,
但充滿了挑釁。陳默沒有理她,只是冷冷地說:“不想死就別動。”“死?
”林晚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解決靈異事件的唯一方法,就是用更強的靈異去碾碎它。
恐懼,源于火力不足。”說罷,她徑直走向李浩。
她從風衣口袋里取出一件東西——那是一面制作精美的銀色化妝鏡,鏡面光可鑒人。
林晚將鏡子“啪”地一聲按在李浩面前的桌上,強行抬起他的頭,讓他看向鏡面。“看著它!
”林晚命令道,“你不是想重來嗎?我給你機會!”陳默心中暗道一聲“蠢貨”。這個動作,
無異于在火藥桶里點燃了引線。李浩麻木的眼神聚焦在鏡子里,他看到了那個“自己”。
下一秒,鏡中的李浩,嘴角緩緩咧開,露出了一個詭異的、滿足的微笑。標記,完成!
“成了。”林晚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她要逼鬼現身,然后將其處理。然而,
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料。鬼,沒有從她的銀色化妝鏡里出來。
異變發生在一旁李浩那部黑屏的手機上!手機屏幕上,那個微笑的倒影,仿佛擁有了實體,
一只手從屏幕中伸了出來,搭在了手機邊緣,然后是頭、肩膀……它竟然在從一部手機里,
爬出來!“找死!”林晚身上的氣息驟然一變,
一層若有若無的、仿佛由絲綢構成的紅色嫁衣虛影籠罩在她身上。她的速度快到極致,
一腳踢向那個正在爬出的“替換者”。這一腳足以踢碎鋼板,但落在替換者身上,
卻如泥牛入海。那個爬出了一半的“李浩”緩緩抬起頭,
用一種絕對理性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看著林晚,開口說道:“攻擊模式有三處破綻。
骨骼發力角度偏移7度,能量利用率低于40%。效率太低。”它話音剛落,
林晚手中的那面銀鏡,鏡中的林晚倒影,也對她露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詭異微笑。
林晚渾身一僵,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她。
她感覺到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能力、自己駕馭的“嫁衣之鬼”,
在這一瞬間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存在徹底解析了。她被標記了!就這一瞬間的失神,
那個從手機里爬出的“李浩”已經完全站穩,并以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速度,撲向了她!
就在這時,伴隨著兩聲清脆的碎裂聲,圖書館的窗戶和李浩的手機屏幕,
被兩顆呼嘯而至的石子同時擊碎。陳默出手了。他沒有攻擊替換者,
而是直接破壞了“鏡面”。連接被暫時切斷,那個已經成型的“李浩”動作一滯,
身體開始變得不穩定,仿佛信號不良的影像。“走!這不是用暴力能解決的東西!
”陳幕低吼一聲,身形如鬼魅般掠過,一把抓住僵直的林晚,
同時毫不猶豫地再次動用了“回響之鬼”的力量。代價,是他忘記了父親的模樣。視野里,
剛才發生的一切被迅速回放,他清晰地看到了“替換”的全過程,
驗證了自己最后的推論:竊命魔鏡的本體是污染源,而被污染的普通鏡面,
則成為了它的“終端”。拉著驚魂未定的林晚,陳默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圖書館,
消失在深夜的校園里。3 恐懼囚籠平江市,一家無需身份登記的廉價汽車旅館內。
煙味和霉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林晚坐在床沿,死死地盯著自己面前那杯水。
水面倒映出她蒼白的臉,她不敢多看,生怕那個倒影會突然對她微笑。被“標記”的恐懼,
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這位總部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