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盯著雪地里那個褪色的搖籃,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零下十幾度的寒風刮過臉頰,
搖籃里的嬰兒哭聲已經弱得像小貓叫,小臉凍得發紫。
可我眼前卻不斷閃過上一世的畫面——那個被我養大的白眼狼,
曾冷冷看著半身癱瘓的我在地上爬著舔污水,而李維民最后往我墳頭撒紙錢時,
嘴角還掛著譏誚的笑。“砰”的一聲,我抬腳踢開了那個裝著棄嬰的搖籃。竹編筐滾出老遠,
嬰兒的哭聲突然尖銳起來,又很快被風雪吞掉。我裹緊補丁摞補丁的棉襖,轉身往土坯房走,
鞋底踩在凍硬的雪地上咯吱作響。這一次,我絕不會再當他們的替罪羊。剛燒開一壺熱水,
院外就響起砸門聲。木門被拍得咚咚響,像催命符。我慢條斯理吹散熱氣,
直到水溫降到剛好能入口,才施施然去開門。“青青!”李維民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急切,
他裹著軍綠色大衣,睫毛上還沾著雪花,“你怎么才開門?是不是出事了?”我揉了揉眼,
故意讓眼皮顯得浮腫:“剛睡著呢,什么事這么急?”他眼神猛地一縮,
越過我肩膀往屋里掃。我側身讓開時,瞥見他喉結劇烈滾動。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這雙總是含著三分憂慮的眼睛騙了,以為他是全天下最心疼我的人。
“屋里冷,先進來暖暖吧。”我端起搪瓷缸子,慢悠悠吹著熱氣。李維民卻沒接話,
徑直走向土炕,掀開褪色的藍布被子。空的。他轉身時臉色已經發白,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補丁,那是我去年熬夜給他縫的。“孩子...搖籃里的孩子呢?
”他聲音發顫,卻還在拼命維持溫和語調,“我路過村頭看見空搖籃,
想著是不是你撿回來了...這天寒地凍的,要是沒人管怕是...”“哦,那個呀。
”我低頭吹開水面浮油,“大冷天的誰會把孩子扔外面?說不定是哪家故意試探人心呢。
我才不湊這個熱鬧,省得惹一身騷。”搪瓷缸子碰到桌面發出輕響。李維民猛地抬頭看我,
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卻在觸及我茫然的眼神時迅速軟化。他上前一步想抓我手腕,
我側身躲開,他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青青,你是不是聽了什么閑話?”他放低聲音,
帶著慣有的誘哄腔調,“別聽村里人亂嚼舌根,我昨天還跟大隊長說,
等開春就去你家提親...”“提親?”我突然笑出聲,驚得他眼皮一跳。
熱水在缸子里晃出漣漪,映著他驟然變色的臉,
“李知青不是早就跟公社宣傳隊的王姑娘看對眼了嗎?昨兒我還見你們在供銷社門口說話呢。
”他臉色瞬間青白交加,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我看著他慌亂的模樣,
忽然想起上一世他哄我讓出返城名額時,也是這副欲言又止的深情模樣。
那時我以為他是迫于無奈,直到后來才知道,他早就把李瀟雪的名字寫在了申請表上。
“青青,你聽我解釋...”他伸手想抓我,我后退半步,后腰抵在灶臺沿上。
鍋里的熱水還在冒熱氣,我盯著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發酸。“解釋什么呢?
”我拿起水瓢往鍋里添冷水,白霧騰起來模糊了他的臉,“天不早了,李知青趕緊回去吧,
省得宣傳隊王姑娘等急了。”他僵在原地,喉結上下滾動。外面的風突然變大,
卷著雪粒子砸在窗紙上沙沙響。我聽見自己平穩的心跳聲,像敲在李維民心上的喪鐘。
這一次,我不會再當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你們一家三口的算計,該收場了。
“砰——”木門被風撞得晃了晃。李維民走得很急,軍靴踩在雪地上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摸出藏在灶臺底下的鐵皮盒子,里面靜靜躺著一張皺巴巴的返城申請表。
鋼筆尖在“申請人”一欄停頓三秒,我緩緩寫下自己的名字——蘇青青。這一世,
我要親手撕爛他們的偽裝,讓當年加在我身上的血債,一筆一筆算清楚。
第2章雪粒子打在窗紙上整夜未停。我縮在被窩里數著房梁上的裂紋,
直到后半夜才聽見西廂房傳來李維民壓抑的咳嗽聲。他向來怕冷,
上一世我總會在睡前給他灌個湯婆子,此刻卻只覺得這咳嗽聲像破風箱,
每一聲都扯著他精心維系的偽善面具。天剛蒙蒙亮,我揣著返城申請表往公社走。
結了冰的土路滑得厲害,路過村頭時遠遠看見李瀟雪的自行車歪在槐樹旁。
她穿著月白色的確良襯衫,正蹲在路邊給車輪打氣,
聽見腳步聲立刻直起腰——果然是算準了我要走這條路。“青青姐。”她沖我笑,
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得意,“聽說你昨晚沒撿那個孩子?這么冷的天,
萬一凍出個好歹...”“李知青倒是心善。”我打斷她,故意把“知青”二字咬得極重,
“不如你抱回去養?反正你跟維民哥情投意合,提前體驗養孩子也不錯。
”她臉上的笑猛地僵住,指尖捏著打氣筒的手背上青筋直跳。
去年她未婚先孕的事在公社傳得沸沸揚揚,要不是李維民想出“借棄嬰頂包”的毒計,
她哪能繼續留在宣傳隊風光?“你胡說什么!”她拔高聲音,
卻在看見我手里的牛皮紙袋時驟然噤聲。那上面明晃晃蓋著公社管委會的紅章,
正是返城申請的專用信封。我慢悠悠從紙袋里抽出半張紙,故意露出“申請人”三個字。
她瞳孔猛地收縮,踉蹌半步撞在自行車上,鈴鐺發出刺耳的響聲。“青青姐,
這申請表...是不是填錯了?”她聲音發顫,伸手想搶,“維民哥說好了這周就去辦手續,
你怎么能...”“哦?”我挑眉看她,“李維民跟你說的?他還說開春要跟我提親呢,
你知道這事嗎?”她臉色瞬間比雪還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遠處傳來李維民喊她名字的聲音,她猛地轉身,卻被我一把拽住手腕。“李瀟雪,
”我湊近她耳邊,故意用只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
“上一世你看著我被人罵‘破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輪到自己?
”她渾身劇烈顫抖,猛地甩開我手踉蹌后退。李維民正好跑過來,伸手扶住她腰時,
我清楚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戾氣。“青青,你怎么在這?”他擋在李瀟雪身前,
像護崽的母雞,“瀟雪身子弱,你有什么沖我來。”“沖你?”我冷笑,
將申請表重新塞進紙袋,“李維民,我今天就把話撂這——這返城名額我要定了。
你們一家三口要是再敢算計我,就等著全村人知道李瀟雪的‘丑事’吧。”他臉色驟變,
下意識看向四周。幸好清晨路上沒人,只有遠處傳來幾聲狗吠。李瀟雪突然蹲下身捂住臉,
肩膀抖得像篩糠,可我清楚看見她指縫間閃過的狠戾。“青青,你先冷靜點。
”李維民放軟聲音,卻在伸手想碰我時被我躲開,“咱們有話好好說,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我要你們滾出我的人生。”我后退兩步,
踩在結冰的水坑上發出咔嚓聲,“從今天起,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沒說完,
轉身就走。牛皮紙袋在風中發出嘩嘩的響聲,像極了上一世李維民燒紙錢時的聲音。
走到公社門口時,我摸出藏在領口的鋼筆,
在申請表“家庭成分”一欄重重寫下三個字——貧農。這是李維民教我的,
上一世他說只要隱瞞養女的存在,就能順利通過審查。現在,
我要讓這三個字成為扎進他們喉嚨的鋼針。管委會的張干事接過申請表時,
老花鏡滑到鼻尖:“青青啊,你可想清楚了?這名額要是交上去,可就沒后悔藥吃了。
”“想清楚了。”我直視他的眼睛,“我爸媽走得早,早就盼著我回城里找親戚投靠。
”張干事點點頭,在表格上蓋了章。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紅章上,映得我掌心發燙。
走出公社大門時,我聽見身后傳來李瀟雪的哭聲,混著李維民壓抑的咒罵。
他們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一向逆來順受的蘇青青,竟敢虎口奪食。傍晚回到家時,
西廂房的燈亮著。我摸出鑰匙打開堂屋門,卻發現灶臺底下的鐵皮盒子被翻得亂七八糟。
申請表還在,卻多了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是李維民的字跡——【晚上八點,
村西頭老槐樹見,有事商量】。我捏著紙條冷笑。老槐樹是上一世李維民向我求婚的地方,
也是他第一次騙我讓出名額的地方。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耍什么花招。
月上柳梢時,我揣著把剪刀出了門。老槐樹在月光下投下猙獰的影子,
李維民的身影倚在樹干上,看見我時猛地站直——他身后還站著李瀟雪,手里抱著個襁褓。
“青青,你看...”李維民上前一步,襁褓里突然傳出微弱的哭聲,“孩子還活著,
我托人從鄰村衛生院抱回來的,你就當可憐可憐她...”“可憐?”我盯著那襁褓,
突然想起上一世餓死在牛棚里的自己,“李維民,你是不是覺得我永遠會吃你這一套?
”李瀟雪突然跪下,膝蓋砸在凍土上發出悶響:“青青姐,求你了!只要你收養這孩子,
我跟維民哥保證以后絕不打擾你,返城名額...我們也不爭了!”她聲音里帶著哭腔,
可懷里的孩子卻一聲不吭。我瞇起眼,突然伸手扯開襁褓一角——里面塞著團破棉絮,
根本沒有嬰兒。“演夠了嗎?”我冷笑,剪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你們以為用假孩子騙我收養,就能繼續拿‘未婚生子’的臟水潑我?”李維民臉色劇變,
李瀟雪踉蹌著爬起來,眼里閃過慌亂。我握緊剪刀逼近他們,
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淬了冰:“從今天起,再讓我看見你們耍心眼,
我就把李瀟雪的‘光榮事跡’寫成大字報貼滿公社。你們不是最愛面子嗎?
那就讓所有人看看,你們這對‘金童玉女’到底有多臟!”轉身離開時,
身后傳來李瀟雪壓抑的尖叫。我摸出藏在袖筒里的錄音筆,剛才他們的對話已經全部錄下。
上一世我吃了沒文化的虧,這一世,我要讓這些聲音成為扎在他們心上的釘子,不拔掉,
就永遠疼著。雪又下起來了。我捏著錄音筆往家走,
路過村頭時看見那個褪色的搖籃還歪在雪地里。這一次,我沒有停留,任由風雪將它掩埋。
有些債,早該清了。第3章雪停后的清晨,
村口大喇叭突然炸開李維民的聲音:“全體社員注意,全體社員注意!
請攜帶農具到曬谷場集合,公社有重要通知!”我握著搪瓷缸的手頓了頓,
小米粥在碗里晃出漣漪。昨晚放在窗臺上的錄音筆不見了,
窗欞上留著道新鮮的撬痕——他們果然坐不住了。曬谷場聚滿了人,李維民站在土臺上,
胸前別著的“知青積極分子”徽章在陽光下刺目。李瀟雪偎在他身邊,
眼睛紅腫得像熟透的桃子,看見我時突然捂住嘴,指尖指向我腰間:“青青姐,
你、你怎么能藏著錄音筆偷聽我們說話...”人群瞬間炸開鍋。
王嬸戳著我脊梁骨罵:“看不出來啊,平時蔫巴巴的,居然干這種腌臜事!”“對啊,
這是要毀人清白呢!”張大爺往地上啐了口煙袋鍋,“當年她撿孩子那事,
保準也是故意算計...”我掃過臺下交頭接耳的人群,忽然笑了。
李維民精心策劃的“公審大會”,不過是想借民意逼我就范。
上一世我就是在這樣的唾沫星子里被釘死在“破鞋”的恥辱柱上,這一世——“大家聽我說。
”我踏上土臺,故意站在李維民陰影里,“昨天李知青說要把孩子交給我養,
我這不識字的鄉下人,怕記錯話才帶了個錄聲的匣子。”我掏出藏在袖筒里的備用錄音筆,
按下播放鍵。
李瀟雪假哭的聲音混著李維民的低語從鐵皮盒子里溢出:“...只要她收養這孩子,
未婚生子’的話柄...返城名額還是咱們的...”臺下頓時靜得能聽見雪粒融化的聲音。
李瀟雪臉色煞白,踉蹌著去搶錄音筆,卻被我側身躲開。“蘇青青,你血口噴人!
”李維民額角青筋暴起,“這錄音是斷章取義,你分明早就想獨占名額,故意設計陷害我們!
”“哦?”我挑眉,從兜里摸出張皺巴巴的紙,“那請問李知青,
這張寫著‘李瀟雪 未婚先孕 1977年8月’的診斷書,也是我設計的?
”紙張在風中展開,衛生院的紅章刺得李瀟雪猛地后退半步。去年她偷偷去鄰村打胎,
病歷本不小心掉在田埂,被我撿了個正著。當時我還以為是李維民不小心掉的,現在看來,
都是他們計劃好的“贓物”。“不可能!”李維民聲音發顫,
“你怎么會有...”“維民哥忘了?”我逼近他,
聞見他身上熟悉的雪花膏味——那是李瀟雪常用的牌子,“去年秋收你說幫我找丟失的頭巾,
原來趁機翻了我的木箱?”人群里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王嬸突然一拍大腿:“難怪去年瀟雪姑娘總往蘇知青屋里跑,感情是來栽贓的!
”“可不是嘛,”張大爺吐掉煙袋鍋,“我就說哪有姑娘家總往寡婦屋里鉆的,
合著是做賊心虛!”李維民額角滲出冷汗,伸手想搶診斷書,卻被我舉高躲開。
陽光穿過紙張,將他扭曲的臉映在土墻上,像幅滑稽的皮影戲。“現在我給你們兩個選擇。
”我關掉錄音筆,聲音壓得極低,“要么帶著你的假孩子滾出村子,
要么...我讓全縣城都知道,宣傳隊的‘金鳳凰’是怎么用棄嬰頂包的。
”李瀟雪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抓起臺上的搪瓷缸砸向我。熱水潑在脖頸,火辣辣的疼。
但我沒躲,任由她抓著我肩膀哭喊,直到聽見臺下傳來張干事的咳嗽聲。“咳咳,
”張干事擠開人群,手里攥著份電報,“蘇青青,你城里親戚發來電報,
說已經幫你聯系好紡織廠的工作...這返城審批,咱們得加快辦了。
”電報在陽光下泛著金光,李維民的目光死死釘在“紡織廠”三個字上。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單位,上一世他用我的名額混了進去,卻在我病重時連醫藥費都不肯出。
“張干事,這申請有問題!”李瀟雪猛地轉身,發絲黏在汗濕的臉上,“她、她道德有問題,
不能讓這種人返城!”“哦?”張干事推了推老花鏡,“那按規定,
得有三位以上社員聯名舉報才行。你們要是能湊齊...”“不用麻煩了。”我打斷他,
從兜里摸出疊紙,“這是我昨天找大隊長、趙會計,還有西頭王奶奶簽的推薦信,
都說我勤勞肯干,適合回城建設。”李維民的臉色瞬間比雪還白。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
那個只會悶頭干活的蘇青青,早就偷偷在村里鋪好了路。去年王奶奶摔斷腿,
是我每天送飯換藥;趙會計家孩子出疹子,是我熬夜守了三天——這些人情,
終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場。“既然這樣,”張干事咳嗽兩聲,“那我下午就把材料報上去。
蘇青青,你收拾收拾,下周就能走了。”人群發出嗡嗡的議論聲。我看見李維民攥緊的拳頭,
指節泛著青白,卻在觸及我目光時迅速換上笑臉:“青青,恭喜你啊,
之前都是誤會...”“誤會?”我盯著他胸前的徽章,突然伸手扯了下來,
別針劃破他鎖骨,滲出血珠,“李維民,從你讓我撿那個孩子的那天起,就該想到有今天。
”他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搪瓷缸。碎片濺在腳邊,像極了上一世我摔碎的藥碗。
李瀟雪突然蹲下捂住耳朵,喉嚨里發出含混的嗚咽,不知道是在哭失去的名額,
還是在怕即將敗露的丑事。傍晚回家時,西廂房已經人去樓空。
李維民的搪瓷缸子還擺在窗臺上,里面結著層薄冰。我摸出火柴,
將診斷書和錄音帶一起扔進灶膛,看那些污言穢語在火里蜷成黑灰。窗外傳來汽車喇叭聲。
我知道,那是公社接知青的卡車。李維民和李瀟雪大概正縮在后排,用大衣遮住臉,
生怕被人認出。但他們不知道,我早就托張干事把“未婚先孕”的傳聞,
當成“知青作風問題”報給了縣知青辦。火苗舔著鍋底,鍋里的小米粥咕嘟作響。
我盛了碗熱粥,端到院角的老槐樹下。去年我在這里埋了個鐵皮盒子,
里面裝著上一世的病歷本、養女的領養證明,還有李維民寫給李瀟雪的情書。
鐵鍬挖開凍土時,我聽見遠處卡車發動的聲音。盒子里的紙張已經泛黃,
情書里的甜言蜜語在火光中蜷成灰燼。這一次,沒有棄嬰,沒有頂包,沒有被搶走的人生。
星光漸亮時,我摸出藏在鞋底的返城通知書。鋼筆尖在“備注”欄停頓片刻,
緩緩寫下:無家屬隨遷。窗外的老槐樹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對上一世的告別。這一次,
我要干干凈凈地走,讓所有的算計都凍死在這個冬天。第4章紡織廠的班車碾過初春的薄冰,
我攥著搪瓷缸子坐在最后一排。車窗外掠過青磚灰瓦的筒子樓,
想起上一世我蜷縮在牛棚里咽氣時,李維民正摟著李瀟雪在這樣的樓房里聽鄧麗君。
“蘇青青,新來的吧?”同車間的張姐往我手里塞了顆水果糖,“住302宿舍是不?
那屋原先住的小周調去倉庫了,你可得小心...”她話沒說完,廠房大門突然被撞開。
李瀟雪穿著件嶄新的紅毛衣闖進來,胸前別著宣傳隊的銀哨子,在日光燈下晃得人眼花。
“蘇青青,你敢陰我!”她直奔我而來,指甲在我手背劃出三道血痕,
“縣知青辦說我作風有問題,現在宣傳隊把我下放到車間擰螺絲!”周圍頓時響起抽氣聲。
張姐慌忙把我往后拉,卻被我輕輕推開。
李瀟雪的毛衣是李維民用我的返城名額換的指標買的,這酸臭味我隔著十米都能聞見。
“說話要有證據。”我摸出車間發的勞保手套戴上,“倒是你,昨天在曬谷場打人的賬,
我還沒找你算呢。”她臉色瞬間煞白,
大概想起張干事記在公社日志里的“李瀟雪當眾毆打社員”記錄。
上周她哭著求李維民替她出頭,
結果那男人躲在宿舍不敢露面——畢竟他“積極分子”的檔案里,
還夾著我寄給廠領導的匿名信,揭發他偽造下鄉事長。“你等著!”她甩下句話轉身就走,
紅毛衣掃過操作臺,幾枚紐扣滾落在我腳邊。我彎腰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