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太子大婚當天。一女子貿然闖了進來。「太子哥哥，你不是說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泫然欲泣的樣子令人心痛。我冷眼看著太子。裝不過三秒，他眉眼彎彎地看著我。
二話不說讓暗衛打暈她帶走。「栗娘最懂我，我對她只存利用之心?！?大婚當夜這場鬧劇。
最終以太子抱來一只雪白滾圓、碧眼如琉璃的小貍奴「抵罪」告終?！概嵝罚?/p>
我故意板著臉，「你可以走了?！棺焐相凉郑謪s誠實地攏緊了那團溫軟絨毛。
太子對我的「翻臉無情」習以為常，甚至覺得有趣。他低笑一聲，非但沒走，反而湊得更近，
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耳畔：「栗娘，今日之事確是我疏漏，讓你受驚了。那女子尚有些用處，
待用完了，定讓她好好跪在你面前賠罪，可好？」他笑得如春水漫玉階，溫柔無害。
我卻深知其性。那女子，斷然活不過一月。2元三年，我與太子定下婚事。
彼時我與太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春日郊野，并轡徐行?！咐跄?，看那株野杏，
像不像你去年……」裴玄胤話音未落。道旁枯草中猛地竄出一人！「貴人！貴人留步！」
衣衫襤褸的農家女撲到馬前，眼神狂熱，「小女子得窺天機！若得貴人收用，必知無不言！」
裴玄胤面上溫雅笑意未減，饒有興致地俯身：「哦？神遇之人？你倒說說，有何天機可獻？」
「貴人印堂……」「咔嚓！」人頭滾落塵埃。他優雅地甩去刀上血珠，
對侍衛淡聲道：「掛起來。」他勒馬停在我身側，向我伸出手，聲音低沉而急促：「栗娘，
快上來！此地有異，不可久留！」我被他拽上馬背，緊貼著他的胸膛顛簸。
目光不由自主掃過鞍旁那顆圓睜杏眼的人頭。愚蠢，
堂堂太子難道會被一鄉野村婦假扮的神棍所欺臉頰被溫熱的指尖輕輕扳回?！竸e看了，栗娘。
」他聲音低沉柔和，「真神遇者，不會如此輕易就死。」這個時代，
到處都是號稱神遇降臨自身的人。大周朝不勝其擾，立下規定，再遇號稱神遇之人，立斬，
不死則為神跡，方可稱為神遇之人。太子身為儲君，他手刃的「神遇者」，不知凡幾。
冷汗無聲浸透里衣。無人知曉，我亦是那「神遇」之一。若叫他窺破秘密……我不敢深想。
「栗娘，到了?！顾季w翻涌間，別院已在眼前。太子珍惜地托著我的手扶我下馬。
我不敢抬頭，怕被太子發現臉色不對，匆匆回府。夜晚，他悄無聲息地來到我床頭，
靜靜看著安睡的我。昏暗光線下面太子面容陰鷙，動作卻極致輕柔，修長帶繭的手指，
緩緩拂過我眉眼，帶著近乎偏執的占有欲，聲音低沉如嘆息：「栗娘，
只要你肯一直在我身邊.......」3元四年春，京城風起云涌。我日常拜貼無數。
這次的拜帖是閨中好友河氏神秘兮兮邀請我?！咐跄?，這次宴席謝郎會露面?！?/p>
我眼中飄過謝郎花容月色的臉龐，身姿挺拔，常常敞開領子，堅挺的胸肌。令人留戀不已，
對不良誘惑說「不夠」?！咐跄?，若不是你要嫁給裴玄胤，謝郎你也未必不能嘗到?！?/p>
河氏感慨道，當時謝郎才氣姿色過人，京中的女子除龍章鳳姿的太子，謝郎人氣最高。
當時太子不知為何，言謝郎此人放蕩，不適合為官。這么多年，
謝郎也真的未能成就一官半職。聽聞河氏的話，我抬起宴中的茶盞默默喝了一口。
大概也許是因為某人我吧。回想謝郎當年挖墻角的舉動，
太子當場抓住他偷送的花枝與愛慕的詩詞，尤其是他私下請帖約我見面時，不羈放蕩的上衣，
簡直一覽無余?！柑拥钕?，女未嫁，男愛慕，似乎稱不上過錯吧?！怪x郎刻意靠近我，
曖昧過界的距離。裴玄胤當場被刺激得風度喪失，與謝郎撕打起來。
在我跟前更是酸言酸語了多年，完全聽不了謝郎一星半點兒。4崔府在京城中組織桃花宴。
河氏所言謝郎會出現，我也不意外。畢竟多年過去，他也該為自己謀劃出路。
我垂眸看著倒映的茶水，心中一清二楚。崔氏遍邀京城中有才氣的年輕人來府邸，
實際是為太子積攢班底人手。而我來這，是為了一人。奇怪，明月公子是誰？
河氏在隔廳聽得一清二楚，這些人都在追捧明月。「明月，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心里默默回答，「大張旗鼓的神遇者，以往我避之不及，只不過，
這次的神遇者卻不得不見一面?！乖薷菫橥瞥鲎约矣胁湃A的子弟，
誰知竟被神秘的明月公子搶了風頭。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崔府只能默默吞下這顆苦果。
太子大步流星進了崔府，瞥了一看眾星捧月的狂徒。他剛才在外面站立了片刻，
聽得一清二楚。看著崔府主人言不由衷的贊揚，不禁嗤笑出聲。「兄臺為何無故發笑，
可有指教？」明月公子見有人似含輕蔑，立刻上前質問，又看著俊美無雙的太子，
一時間晃神。太子手中描金折扇「唰」地展開，姿態閑雅，眸底卻寒光凜冽：「指教不敢當。
孤只是好奇，」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滿堂喧嘩，「這絕妙殘句，
不知靈感出自哪部典籍？還望公子賜教?！姑髟履樕畷r一白，
強自鎮定道：「此乃……此乃在下夢中所得！天授之才！」「放肆！」崔家主猛地拍案而起，
須發皆張，怒斥道：「太子殿下當面，也敢妄稱天授？！不知死活的東西！」滿座嘩然中，
太子忽然撫掌輕笑：「崔卿府上竟有如此'奇才'，當真...有趣?！古嵝沸娜缑麋R，
這又是一個神遇者，拿他早已聽過無數遍的熟悉詩詞來意圖驚艷他。
甚至比在場的人知道的都多，這個詩人的名字是李白。明月以為自己能一步登天，
準備拿出牛痘之法來讓太子驚艷。從而入住東宮，取得太子身邊一席之地。
裴玄胤卻抬頭看見謝郎與兩名女子暢談。謝郎激動不已，他盼來希望了，太子妃愿意舉薦他，
哪怕一官半職。身后卻傳來腳步聲，半透不透的簾子，哪怕是模糊的側顏，
裴玄胤也能認出那是他的栗娘。四目相對，一片寂靜。明月緊隨在裴玄胤身后，
渾然不知修羅場即將來臨。我定定地看著明月，他垂下睫毛遮掩妒火，以為我也看中了明月。
剛開口打算解釋，裴玄胤便強制崔府宴席結束。還強行帶走了明月。我不由心急起來，
落在裴玄胤眼中，又是一重心酸，妒火簡直要把他燒成灰燼。他不肯再看我，
重重地一擺袖子，徑直離開崔府。謝郎與河氏心中惶恐，畢竟太子如今勢大，不可小覷。
「栗娘，太子神色不愉……」謝郎一臉緊張地望著我，生怕出了什么差錯?！笩o礙，
我去跟太子解釋。」5明月被押入東宮后，并未直接見到太子。
一個身著高階宮女服飾的宮女，眼白幾乎翻到了天上，
宣紙和筆墨重重摔在她面前：「太子口諭：把你肚子里那些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偷來的詩詞，
一字不漏地抄出來！抄得好了，殿下滿意了，興許還能賞你一條賤命！」
這目中無人的態度瞬間點燃了明月的怒火。她掙扎著喊道：「放我出去！你們這是私設刑堂！
太子就能罔顧王法嗎？我要告官！」話音未落，一記狠辣的耳光帶著風聲重重扇在她臉上，
打得她眼冒金星，嘴角破裂。「呵，王法？」那宮女嗤笑一聲?！冈谶@東宮，太子殿下的話，
就是王法！來人，」她像是處理過無數次這種事，駕輕就熟道：「把衣服扒了！
讓小福子進來，好好『伺候伺候』這位『貴客』，讓她醒醒腦子，
明白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王法』！」三日后的黃昏，明月形容枯槁。
雙手因不間斷的抄寫而顫抖不止，血跡浸透了包裹的布條。她捧著厚厚一沓「新作」詩稿，
跪在東宮偏殿冰冷的地磚上，大氣不敢出。裴玄胤正提筆批閱奏章，
聞言隨手擲入香爐：「栗娘最厭焚詩稿的氣味，來人，帶她去馬廄謄寫，那兒通風好，
筆墨伺候著，讓她在那兒靜心謄寫，沒抄完，不許停?！姑髟氯鐗嫳?，渾身抖若篩糠，
被侍衛粗暴地拖了出去。太子卻仿佛只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摩挲著腰間一枚瑩潤的羊脂玉佩，那上面系著栗娘去年親手為他打的同心結穗子。
他冷峻眉眼倏然化開，自己說服了自己。冷落栗娘，只會便宜了賤人，萬一被趁虛而入，
他越想越沒底氣：「備轎，去接栗娘看桃花?！?當我應約踏入東宮時，
一眼便瞧見跪在廊檐下抄寫的明月。磨破的手腕在粗糙的宣紙上拖出血痕，
卻仍被兩名持刀侍衛虎視眈眈地盯著，稍有停頓便是一聲厲喝。我的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
目光掃過那凄慘景象，眉頭輕輕蹙起，居然是女子。
我側首看向身旁溫潤含笑的太子：「殿下，她所犯究竟是何大錯？值得這般磋磨？」
太子自然而然地執起我的手，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語氣漫不經心，
仿佛在談論天氣：「一個竊取他人心血、欺世盜名的騙子罷了。孤留她一命，已是法外開恩，
天大的仁慈。」不是。她女扮男裝，還得到了栗娘青睞，錯上加錯，罪無可恕。
裴玄胤超在意的心理活動，我無從得知。他低笑一聲，指腹曖昧地捏了捏我的指尖：「怎么？
孤的栗娘，心軟了？」他微微傾身，目光如鷹般鎖住我的眼睛。裴玄胤不在意那女人的死活，
只一門心思在意栗娘?！附o她一絲能活的希望，」我輕輕抓著太子的衣袖，
「也許她會自己想明白?！固幽曋?，不由心神一動。片刻，他唇角彎起弧度，
帶著寵溺與縱容：「好，就依栗娘所言。」我手心出了不少冷汗，但聽見太子最終答應，
還是松了一口氣。當夜，我命人悄悄給明月送了傷藥和干凈的衣服。明月捧著藥膏，
怔愣許久，鬼使神差下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奇變偶不變？」6我看到紙條時，
指尖微微一顫。沉默良久，終究沒有回應，只將紙條焚毀?？擅髟聟s不肯罷休。翌日午后，
她趁著看守侍衛換崗的短暫空隙，竟不顧一切地掙脫束縛，在我面前，細細觀察我，
低聲道：「娘娘……您也是神遇之人，對不對？」我的眸色驟冷。明月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急切道：「我、我知道您怕暴露，但太子殿下如此寵愛您，您開口，他一定會——」「住口。
」我冷聲打斷，「你若想活命，就永遠忘記今日的話。」明月被我眼底的寒意震懾，
一時噤聲。她卻不甘心，明明都是神遇之人，為何她就低賤如泥，
而我就能做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當夜，她卻偷偷溜去了太子書房?！傅钕?！」她跪伏在地，
聲音顫抖，「奴婢有要事稟報！」「哦？」他輕輕應了一聲，聲音溫柔得近乎詭異，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興致?！刚f來聽聽，」明月咬牙，豁出去般道：「太子妃娘娘，
她、她也是神遇之人！」筆尖一頓，墨跡在紙上洇開一片。太子緩緩抬眸，眼底漆黑如深淵。
「哦？」他輕笑一聲，「你確定？」明月拼命點頭：「她、她不敢回應我的暗號！她心虛！
殿下！她欺瞞您多年，其心可誅啊！」太子擱下筆，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竵砣??！?/p>
他淡淡道。暗衛無聲現身。明月臉上剛露出喜色。卻聽太子下一句：「把她拖下去，喂狗。」
明月驚恐瞪大眼：「殿下？！我說的是真話……」太子微微一笑：「栗娘是什么人，
孤比你清楚?！顾鹕?，玄色衣袍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倒是你，」他俯身，
掐住明月的下巴，聲音輕柔：「敢挑撥孤與太子妃，真是不知死活?！姑髟聹喩戆l抖，
終于明白。太子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洞悉一切，卻不動聲色，
如同盤踞在暗處的巨龍，冷眼旁觀著螻蟻的掙扎。他對栗娘的維護，絕非簡單的寵愛，
而是一種更深沉、更可怕的掌控。神遇之人？他心中冷笑。這世道，
自稱神遇的狂徒妄人他殺得還少么？那些拙劣的把戲、漏洞百出的「預言」，
在他眼中不過是跳梁小丑的垂死掙扎。但栗娘是不同的。他不能失去她。無論她是誰，
來自何方，擁有何種秘密。所以，是他主動選擇了「不知」。他縱容她的小心翼翼，
欣賞她在他面前竭力維持的「正常」，享受她偶爾流露出的、超越常理的聰慧帶來的驚喜。
只要她肯留在身邊，孤愿意。7「姑娘，明月，昨夜沒了?！孤犃耸膛胤A回來的話，
我失手打碎了太子送給我珍貴的雨后青花瓷盞。不等我細想，太子便登門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