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中陡然變得死寂，就連空氣都似乎停止流動。
所有人臉色都不怎么好看，仿佛每個人的心都被一塊沉重的大石頭壓著。
足足過了一刻鐘，姚宏才突然長吁一口氣，道：“也不要這么悲觀，畢竟這都是我們的猜測，未必就和咱們想的一樣，或許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就算那個林坤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未必與咱們錦衣衛的案子有關，咱們沒必要這么緊張。”
秦力點點頭，但是心中卻很是壓抑。
萬一猜準了怎么辦？
自己父親的死，真的和呂家有關怎么辦？
他區區一個普普通通的錦衣衛，莫非還能弄倒呂家不成？
別說弄倒呂家，真要是一路查下去，如果事發，自己被呂家抹殺，甚至連一朵水花都掀不起來，更別說還可能連帶著整個百戶所的兄弟跟著受難。
一想到這，秦力低著頭，莫名的感到難受，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抓著，幾近窒息。
難道，父親的仇就不報了嗎？
突然，姚宏拍了拍秦力的肩膀，道：“小子，別想那么多，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再說，這只是你的推測，未必就對。”
“恩。”秦力點點頭，露出一道笑容，道：“我沒事，這件事我慢慢查。”
姚宏長嘆一聲，好一會兒才語重心長的說道：“慢慢查，不過林坤那條線就算了，不要去查了。”
“姚叔？”秦力頓覺口中干澀，抬頭看向姚宏，想要說什么，最終卻沒有說出來，只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還能怎么辦？
查？
怎么查？
如果林坤和父親的案子沒有關系，查也是白查。
可如果林坤和父親的案子有關系，查出來了又能怎樣？
這件事姚宏看得清楚，秦力也不傻。
這件事如果沒有呂家倒也算了，沒有呂家，林坤的事情即便是捅破天，錦衣衛也絕對敢查，而且查出來就是一件巨大的功勞。
可有了呂家，這件事也真要是查出真相，那問題可就大了。
一旦查出背后呂家，就可能牽連到皇家，牽連到皇家，甚至是東宮太子，事情就要捅破天。
那結果不是秦力一個小小的錦衣衛能夠承受得起的，甚至就連他們這個錦衣衛百戶所都扛不住。
而且，最大的可能是，一路查下去，真相沒查出來，真兇也沒事，反倒是他秦力，以及這個和錦衣衛百戶所先從人間蒸發。
這并非是危言聳聽，別以為錦衣衛就多么了不起，再了不起，也是皇家的一條狗，哪有狗咬主人的？
而且，早在幾年前，洪武皇帝朱元璋就已經下令，錦衣衛不得探查東宮。
甚至朱元璋在東宮連一個臥底都沒有！
所以，秦力真要查下去，危險之大，難以想象。
秦力突然覺得，姚宏他們可能早就發現這件事和林坤有關，不過卻因為這些門道，故意不去查而已，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查出來大不了是個失職，罰點俸祿罷了，要是查下去掀起的浪花自己承受不住，那就是九死一生！
一個月就那么十來兩銀子的俸祿，拼什么命？
“哎！”見到秦力的表情，姚宏哪能不知道秦力在想什么？
大家都是小人物，小人物就要有小人物的活法。
事情和皇家無關，錦衣衛可以威風八面，一旦牽扯到皇家，錦衣衛也就那樣。
“小秦，這件事你也別急，真要是和推斷的一樣，也不是沒有機會，但是，不能急，知道嗎？你放心，我會把這件事報上去，上面只要點頭，我們就可以查。畢竟，就算是錦衣衛，無詔也不能擅自調查東宮。”
這種話，不是至親都不可能說，姚宏能把這話告訴秦力，可見是真的把秦力當子侄。
秦力又怎么想不明白？
當即對姚宏行了一禮，道：“我知道了，姚叔放心，我知道輕重。”
姚宏點頭，這才笑道：“看你這表情，來笑一個，事情還沒有那么壞，未必就和林坤有關，你在村子里面再查一查，說不定能發現一點別的。但還是那句話，無論你查到什么都不能沖動，一定要告訴我之后才能進行下一步，知道么？”
“姚叔放心，我不會擅自行動。”秦力也露出一個笑容，長舒一口氣，整個人都輕松許多。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村子里面發生的事情，確定接應地點等等事項之后，秦力才又回到村子里面去。
這時候，張家也已經從林家回來。
正如姚宏所猜測的一樣，事情并沒有鬧大。
林家背后勢力的確深厚，即便是張家占理，也沒能把林坤怎么樣，反倒是因為林坤的蛋被秦力打傷，被林家抓住這一點，少賠了張家不少銀子。
張家即便不高興，但最后也只能把這口氣忍下來，見好就收。
晚上，張杰邀請狐朋狗友喝酒，拉著秦力坐在主座，不斷敬酒。
秦力自是來者不拒，先和這些當地的富戶公子少爺們打好關系，也能探聽到許多村子的消息。
一直到深夜，酒宴才散去，眾人各回各家，只有張杰拉著秦力來到張家院子的一個偏房。
今晚張杰有心事，酒也喝得多。
兩人來到房間門口，張杰才滿臉悵惘的道：“秦兄弟就住在這個院子，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和我說，這次要不是秦兄弟出手，打壞了林坤的蛋，我這手都白被他砍了！這口氣，真特么咽不下！”
秦力看了張杰一眼，順口接話：“這姓林的這么囂張？做出那樣的事情，竟然還能讓張家吃這個啞巴虧，不能對他懲罰？”
張杰慘然一笑，咬牙說道：“誰讓人家有背景呢？不說了，這個仇我記著，他林家別讓我找到機會！”
秦力頓時被張杰的心情感染，感同身受，眼角也閃過一道寒光，低聲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話說得真好，說到我心里去了！”張杰眼睛一亮，笑著看向秦力，道：“今天白天的時候是我唐突了，對秦兄弟無禮，我給你道歉！”
“都是小事，我都沒放心上。”秦力笑道。
張杰哈哈一笑，長舒一口氣：“秦兄弟對我胃口，以后兄弟有什么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只要我張杰能做的，絕不皺眉。”
秦力點頭，也不客氣。
張杰卻又臉色一變，低聲道：“兄弟你今天打壞了林坤的蛋，以后出去可要小心些，那孫子肯定會找機會報復你。”
“無妨。”秦力并不在乎，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打了人，就要做好被人打的準備。
張杰見秦力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倒也沒有多說什么，又說了幾句閑話之后便回去休息了。
秦力獨自在房間中，也睡不著，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心情十分沉重。
直到后半夜，他才猛地起身，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身為人子，不能為父報仇，又有什么臉活在這個世界上？”
“林家如何，呂家又如何？”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林家，我查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