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機在我那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屁股兜里瘋狂震動時,我正仙風道骨地蹲在天橋底下,
試圖用一碗加了兩個豪華煎蛋的泡面,來超度我那餓得咕咕叫的五臟廟。
屏幕上是一條經過三重加密的消息,來自暗網那個萬年不更新UI的派單系統。
「目標:林清秋。賞金:十萬。」我差點把嘴里那口滾燙的面湯從鼻孔里優雅地噴出來。
十萬?打發叫花子呢?還是覺得我這個曾經在殺手界代號“云雀”,
如今落魄如“家雀”的男人不配擁有更高的KPI?可一想到我媽躺在ICU里,
那臺生命維持儀跳動的不是心率,是人民幣,而手術費還差二十二萬……我長嘆一口氣。
別說十萬,現在就算給我一萬,讓我去刺殺一只老虎,我也得跟它斗智斗勇三百回合。我,
聶云,一個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落魄殺手,早就沒了挑三揀四的資格。我認命地點開附件,
當目標照片彈出來的那一刻,我的面,這次是真的噴了,不偏不倚,
給對面那只覬覦我煎蛋的流浪貓洗了個熱湯澡。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清冷,
嘴角掛著一絲仿佛用圓規畫出來的、精確到毫米的微笑,
眼神里卻像是裝著一整個西伯利亞的冷空氣,能把我這碗泡面瞬間凍成冰坨。是她。
那個總在半夜三點,用冰冷的AI語音般的語調打電話,
讓我把PPT里一個標點符號從半角改成全角的女人。我的頂頭上司,我那萬惡的甲方,
林清秋。生活,果然是個充滿了黑色幽默的混蛋。2我敲開林清秋辦公室門的時候,
她正在進行每日例行的電話訓話,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飛刀,刀刀扎心。
「這個方案不行,邏輯混亂,數據是體育老師教的嗎?推倒重做。」「我不想聽任何借口,
今晚十點前,我要看到一份能帶腦子出門的新版本。」她掛了電話,
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掃向我,里面沒有一絲人類該有的溫度,仿佛我不是她的員工,
而是一個會自己走動的、需要充電的掃地機器人。「聶云,你的季度業績報表呢?
想留著過年嗎?」我沒說話,內心默默吐槽了一句“報告在您心里”,
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牛皮紙袋,
放在她那張比我家床還大的意大利進口紅木辦公桌上。她那好看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表情像是在說:“這是什么不入流的垃圾,也配出現在我的視野里?”「這是什么?」
「一個能讓你活命,順便可能讓我發財,但目前看來發財希望渺茫的解決方案。」
我自顧自地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這把椅子的皮質比我的臉皮還軟,坐著真舒服,
萬惡的資本家真會享受。林清秋嗤笑一聲,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雙臂環抱胸前,
擺出一個“我看你這只猴子還能玩出什么花樣”的經典姿態。「說。」一個字,言簡意賅,
充滿了資本家對無產階級的無情壓迫。「有人在暗網上掛了懸賞,買你的命。」
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談論今天油價又漲了兩毛錢。我預想過她的反應,震驚,
恐懼,或者至少是凝重。但都沒有。她只是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嫌棄?「哦?多少錢?」我內心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不愧是林扒皮,
林資本,林沒人性,關注點永遠這么清奇,這么與眾不同。「一千萬。」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嘲諷。「才一千萬?看來我在競爭對手眼里,
就值一輛限量款跑車?真是讓人失望,他們的格局太小了。」我看著她,
真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是不是CPU。大姐,現在是你的小命在被人惦記,
你還在乎你的市場估值?「林總,這不是重點。」
我決定把這個跑偏到外太空的話題強行拽回來。「哦?那重點是什么?」「重點是,
這單生意,經過了九曲十八彎、七拐八繞的層層轉包,像一串被扒了好幾層皮的洋蔥,
最后轉到我這個終端執行者手里的時候……」我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伸出了一根食指,
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沒懂,眼神里充滿了“你是不是腦子有病”的真誠疑問。我嘆了口氣,
感覺心好累。我換了個手勢,用兩根手指交叉,比了一個大寫的“十”字。「只剩十萬了。」
林清秋臉上的表情,在那一刻徹底凝固了。仿佛一尊精美的冰雕,
被人從內部用大錘狠狠地敲出了一道裂縫。辦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甚至能聽到她那臺頂配電腦風扇轉動的聲音,
以及我自己的心跳聲——主要是怕她一會兒暴怒起來把我給撕了。一秒。兩秒。三秒。
……她猛地從椅子上坐直,身體前傾,那雙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里面的冷氣瞬間被怒火燒成了沸騰的巖漿。「你、說、多、少?」
她幾乎是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十萬。」我也很絕望,
并且非常貼心地補充了一句,「人民幣,不是津巴布韋幣。」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那身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高定套裝都快被她澎湃的怒氣撐破了。那張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臉,
此刻因為憤怒而漲紅,居然……有那么點生動可愛?呸,我一定是餓昏頭了。
「中間商……吃了九百九十萬的回扣?!」她的聲音拔高了八度,震得我耳朵嗡嗡響,
堪比KTV里的魔音貫耳。「準確地說,是七個中間商。」我作為一個嚴謹的乙方,
有必要向甲方爸爸澄清事實,「我手賤,閑著沒事干,順著線索往上查了一下。從上到下,
一共八層,跟蓋違章建筑似的,每一層都雁過拔毛,心比煤炭還黑。」
林清秋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地球儀擺件,那玩意兒我上次聽行政小妹八卦過,
據說是歐洲某個停產大師的手工孤品,價值一套二線城市的首付。然后,她毫不猶豫地,
用盡一個女強人積攢多年的怨氣,把它狠狠砸在了光潔如鏡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砰!」
水晶地球儀碎成了無數塊,像一顆破碎的、不值錢的心。我心疼得直抽抽,
這砸的不是地球儀,是錢啊!是我的精神損失費啊!「王八蛋!」她終于罵了出來,
十分接地氣。我感同身受,也跟著罵了一句:「真他媽的黑心,毫無職業道德,
簡直是行業之恥!」她猛地抬頭,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我。我毫不畏懼地與她對視,
眼神里充滿了被壓迫階級找到知音的激動和同仇敵愾。那一刻,
我們之間不再是壓迫與被壓迫的上司與下屬,也不是即將發生交易的殺手與目標。
們是兩個被無良資本家和黑心層層分包制度聯手坑害到極致的、可憐的、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一種跨越階級的、偉大的、牢不可破的革命性友誼,在我們之間熊熊燃起。3「所以,
你現在打算怎么辦?」林清秋深呼吸了好幾次,
總算從“我的命居然只值十萬塊”的暴怒中稍微平復下來。
她走到那個比我家廚房還大的酒柜旁,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冰水,一口氣灌下去半杯,
姿勢豪邁得像梁山好漢。「原計劃,拿了錢,找個夜黑風高的晚上,
趁你加班的時候……咳咳,總之就是干掉你,然后拿著湊齊的二十二萬,去給我媽交手術費。
」我實話實說,反正現在我們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她瞥了我一眼,
眼神復雜得像一道高等數學題。「現在呢?」「現在?」我一拍大腿,氣得差點跳起來,
「現在我覺得,比起干掉你這個萬惡的資本家,我更想干掉那七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孫子!
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林總,這是赤裸裸的羞辱!是對我們兩個人專業能力的巨大侮辱!
你的命,我的技術,加起來就值十萬?這傳出去,我們以后還怎么在各自的行業里混?」
林清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名為“斗志”的火焰。「你說得對。
一千萬的暗殺目標,他們居然只派一個十萬塊的殺手來。
這說明他們根本沒把我這條命放在眼里!」她咬牙切齒。「沒錯!」我義憤填膺地接話,
找到了共鳴,「十萬塊的活兒,居然要我去刺殺一個身家千億的上市公司CEO。
這說明他們也根本沒把我這個金牌殺手(曾經的)的技術和生命風險放在眼里!」
我們再次對視,
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燒的怒火和……一種“全世界只有你懂我”的惺惺相惜?「干了。」
林清秋一拍桌子,把那個可憐的玻璃杯震得嗡嗡作響。「干!」我也一拍大腿,
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仿佛下一秒就能手撕那七個混蛋。「我出錢,出資源,出情報。」
她走到我面前,眼神里閃爍著屬于商界女王的精明與狠厲,氣場瞬間兩米八,「你,出技術。
把這七個該死的中間商,還有幕后那個出一千萬買我命的冤大頭,一個一個,
全都給我揪出來,讓他們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成本控制’!」「報酬怎么算?」
我冷靜地問道,雖然革命友誼很可貴,但親兄弟明算賬,
何況我們這剛建立的、比塑料還脆弱的友誼。「你母親的手術費,我先全額墊付,
安排最好的醫生。」她開出的條件讓我心頭一震,這資本家……還挺有人情味?「另外,
再給你二十萬安家費,讓你沒有后顧之憂。事成之后,那一千萬的原始賞金,
你想辦法從他們手里‘拿’回來,我們二八分。」「你八我二?」我皺起了眉頭,
這分成比例聽起來還是那么的資本主義。「我八你二。」她語氣不容置喙,
恢復了平日里林總的派頭,「我負責所有情報搜集、后勤保障、資金支持、渠道疏通,
還有擺平所有可能出現的法律麻煩。你,只負責動手。這個價,公道。」我想了想,
她說的沒錯。我只是個打手,而她提供的是一個完整的、豪華的、帶售后的作戰平臺。
這筆買賣,我穩賺不賠。「成交。」「很好。」她滿意地點點頭,
像個簽下了大單的銷售總監,「第一個中間商的資料,半小時后發到你郵箱。現在,
你可以滾……你可以出去了,別耽誤我工作。」這過河拆橋的速度,真是……熟悉的配方,
熟悉的味道。我站起身,走到門口,還是沒忍住那顆想作死的心,回頭問了一句。「林總。」
「嗯?」她已經坐回了辦公桌前,開始噼里啪啦地敲擊鍵盤,
仿佛剛才那個砸地球儀的不是她。「那個……合作期間,咱倆也算是合伙人了。你看,
半夜三點打電話讓我改PPT標點符號這種事,是不是可以……稍微控制一下頻率?」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下,頭也沒抬地回了一句。「……看我心情。」行吧,金主爸爸,
你說了算。誰讓你是出錢的那個呢。4第一個中間商,外號「瘦猴」,
是個混跡在城中村麻將館和地下**的二流子。這種人,
是暗殺鏈條里最底層、最不入流的存在,純粹靠信息差和膽子大賺錢,
屬于行業鄙視鏈的最底端。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因為出老千,
被三個膀大腰圓、花臂纏身的壯漢按在油膩的牌桌上,臉被壓得像一張攤壞了的煎餅。
我嘆了口氣,心想我這殺手當的,怎么還兼職“撈人”業務了。我從口袋里掏出兩沓現金,
瀟灑地扔在桌上。「兩萬,這人我帶走。」為首的壯漢掂了掂錢,
又看了看我這張寫著“我很專業”的平靜臉,大概覺得我是個不好惹的茬,便揮了揮手,
放人了。在一條漆黑無人的小巷里,墻壁上滿是“專治疑難雜癥”的小廣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泔水和潮濕混合的奇妙氣味。我把還在瑟瑟發抖的瘦猴一把按在墻上,
動作干凈利落。「一個活兒,目標林清秋,是你接的?」我開門見山,懶得跟他繞圈子。
瘦猴嚇得腿都軟了,一股尿騷味直沖我的鼻腔,我嫌惡地皺了皺眉,往后退了半步。
「是……是啊,大哥。錢我都輸光了,您高抬貴手,饒我一條狗命吧。」「上家是誰?」
「是……是豹哥,城西開拳館的豹哥。」「他給你多少錢?」瘦猴眼神躲閃,支支吾吾。
「沒……沒多少。」我懶得跟他廢話,從后腰抽出一把軍用匕首,
冰冷的刀刃貼在他的喉嚨上。那冰涼的觸感讓他瞬間精神了,也瞬間崩潰了,
眼淚鼻涕流了一臉。「二十萬!豹哥給了我二十萬!」他帶著哭腔喊道,
「我……我尋思著這活兒燙手,就想著轉手賺個差價……我留下十萬,
剩下十萬就匿名發到暗網上了!大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求您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我收回匕首,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才第一層,
就敢直接對半砍,勇氣可嘉,可惜腦子不太好。我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臉,
給他慘白的臉蛋上增加了兩道灰印。「以后做生意,格局打開點,別老想著賺差價,
要做平臺,懂嗎?」說完,我把他扔在原地,轉身離開。
我把瘦猴的個人信息、住址、銀行賬戶,以及他那段聲淚俱下的招供錄音,
打包發給了林清秋。「搞定。下一個,豹哥。」林清秋秒回:「資料已發。小心點,
這個豹哥手底下養了幾個打手,腦子不太好使,但拳頭很硬。」我回了個「OK」的手勢,
心里盤算著怎么才能用最省力的方式解決戰斗。剛準備在路邊掃一輛共享單車,
林清秋的電話就直接打了過來。「喂?」「你現在在哪?」她的聲音還是那么冷,
但似乎……少了一點命令的口吻?嗯,一定是錯覺。「城中村,巷子口,
準備騎車去下一個地點,為公司節約成本。」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似乎被我的敬業精神感動了。「站著別動,發個實時定位給我。」我有點懵,
這女人又要搞什么鬼?但還是照做了,畢竟她是我的金主,我的衣食父母,
我媽手術費的來源。十分鐘后,一陣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一輛騷紅色的保時捷911像一道閃電,以一個極其精準的漂移姿態,停在了骯臟的巷子口,
濺起一片塵土。這畫面,充滿了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引得路邊幾個下棋的大爺紛紛側目,
其中一個還把“馬”走成了“田”。車窗緩緩降下,露出林清秋那張毫無表情的冰山臉,
配上這輛騷包的車,有種奇妙的反差萌。「上車。」我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一股高級皮革和某種冷冽中帶著一絲甜味的香水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
與我身上廉價的煙草味和剛才巷子里的泔水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林總,
你這是……親自來督戰?怕我貪污經費?」我系上安全帶,忍不住貧了一句。
「帶你去買幾件像樣的衣服。」她一邊說,一邊用一種看報廢產品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遍,
那眼神里的嫌棄都快凝成實質了,「你穿成這樣去見豹哥,是想被他當成送外賣的,
然后因為沒有給夠小費而被亂棍打出來嗎?」
我低頭看了看我身上這件洗得發白的T恤和穿了三年的牛仔褲。「我覺得挺好啊,耐臟,
還方便活動。」「你覺得?」她冷笑一聲,那笑容比西伯利亞的寒風還刺骨,「從現在開始,
在本次項目結束前,你不需要有‘你覺得’。我說的,就是審美標準。」行吧,金主爸爸。
你有錢,你了不起。我靠在柔軟得不像話的座椅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破敗街景,
內心默默吐槽:萬惡的資本家,不僅壓榨我的勞動力,
現在連我的人身和審美都要進行全方位的控制了!5豹哥的地盤,
是一家開在廢棄倉庫里的地下拳館。一走進去,
欲聾的重金屬音樂、汗水、酒精和劣質香水混雜的氣味就組成了一股“男人味”十足的浪潮,
差點把我掀個跟頭。我內心吐槽,這地方的空氣質量,怕是PM2.5都測不出來,
直接爆表。我和林清秋的出現,像是一滴依云礦泉水滴進了滾燙的火鍋底料,
瞬間“滋啦”一聲,吸引了全場的目光。當然,焦點還是她。
我身上這套被她強行套上的、據說是意大利某個老頭手工縫制的黑色休閑西裝,
雖然貴得讓我走路都怕扯著蛋,但在這里也只是個看起來比較有錢的普通看客。而林清秋,
她換下了一身嚴肅的職業套裝,穿上了一條剪裁利落的黑色緊身連衣裙,裙擺開叉到大腿,
露出修長白皙、線條緊致的小腿。烈焰紅唇,眼神睥睨,
十厘米的高跟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場內所有雄性生物的心尖上,
讓他們暫時忘記了拳臺上正在互毆的選手。她徑直走到吧臺,
用流利的英文要了兩杯年份不低的單一麥芽威士忌,
姿態優雅得仿佛置身于曼哈頓的頂級會所,而不是這個連天花板都在漏水的地方。
「你來干什么?這里太危險了。」我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感覺自己像個操心的老媽子。
「監工。」她抿了一口酒,姿態優雅,眼神卻像X光一樣掃視著全場,「順便,
實地考察一下我的合作伙伴,到底值不值得我投的這些錢。目前看來,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我:“……”這女人,夸人……哦不,損人的方式總是這么清新脫俗。我懶得跟她廢話,
心里已經有了計劃。對付豹哥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夫,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用物理方式讓他冷靜下來,好好談心。我把酒杯放下,
徑直走向拳館最里面的一個掛著“VIP”牌子的包廂。門口,
兩個穿著黑色背心、胳膊比我大腿還粗的肌肉壯漢交叉雙臂,像兩尊門神一樣攔住了我。
「閑人免進。」其中一個甕聲甕氣地說,嘴里還嚼著口香糖,態度十分囂張。我沒說話,
直接動手。左虛晃,吸引他注意力的同時,右勾拳已經精準地打在左邊那人的下頜。
在他眼冒金星、身體向后倒下的同時,我一個側身,
用手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撞在右邊那人的肋骨上。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不到十秒,
兩尊“門神”已經變成了兩條躺在地上的咸魚,哼哼唧唧。我推開厚重的包廂門。
里面煙霧繚繞,嗆得我直咳嗽。豹哥,一個滿臉橫肉、脖子上戴著能拴船的金鏈子的光頭,
正和幾個手下炸金花,桌上堆滿了現金。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
把手里的牌“啪”地一聲往桌上一摔。「你他媽誰啊?懂不懂規矩?敲門會不會?」
我沒理他那套江湖規矩,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黑色的銀行卡,扔在牌桌上,
壓住了他那手同花順。「五十萬。買個消息。」豹哥笑了,露出一口被煙酒熏得焦黃的牙齒,
看起來像一排爛玉米。「小子,挺狂啊。什么消息值五十萬?」「一個叫林清秋的活兒,
你從哪接的?」豹哥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身邊那幾個留著“社會人”標準發型的手下也立刻站了起來,不懷好意地圍了上來,
手里還抄起了啤酒瓶。「看來你不是來談生意的,是來找茬的。」豹哥緩緩站起身,
捏了捏砂鍋大的拳頭,指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我活動了一下手腕,
準備速戰速決,盡量不弄臟林清秋給我買的新衣服,不然回去又要被她念叨。就在這時,
包廂的門再次被推開。林清秋端著那杯威士忌,像個巡視領地的女王一樣,
邁著優雅的貓步走了進來。她看都沒看那些圍著我的小嘍啰,徑直走到豹哥面前。「張豹,」
她開口,聲音不大,卻像帶著冰碴子,讓整個包廂瞬間安靜下來,「我,就是林清秋。」
豹哥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橫肉都因為震驚而顫抖了一下。他大概怎么也想不通,
自己要殺的目標,為什么會主動送上門來。「你……」林清秋把酒杯輕輕放在桌上,然后,
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下巴脫臼的動作。她順手抄起桌上那個沉重的玻璃煙灰缸,眼神一冷,
以一種快、準、狠的姿態,毫不猶豫地、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豹哥的光頭上。「咚」
的一聲悶響,那聲音,聽著就疼。鮮血,順著豹哥锃亮的光頭,
像打開的水龍頭一樣流了下來。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我。我設想過一百種解決方案,
有文雅的,有暴力的,但沒有一種比眼前這個更具視覺沖擊力和精神震撼力。
我以為她是來監工的,沒想到她是來搶我飯碗的。我這個專業的殺手,在她面前,
簡直像個剛入門的、還在糾結用什么武器的實習生。我的內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職業沖擊。
「給你五十萬,是看得起你。」林清秋抽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仿佛剛剛碰了什么骯臟的東西,那嫌棄的表情,真實得讓人心碎,「我給你三秒鐘,
說出你的上家。不然,我不保證你明天還能看見太陽,也許能看到很多星星。」她的眼神,
比我的匕首還冷,還利,還帶著一絲“老娘今天心情不好”的暴躁。豹哥捂著流血的腦袋,
看著眼前這個氣場兩米八、下手比他還黑的女人,眼神里除了恐懼,
還有一絲世界觀崩塌的迷茫。被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美女,用煙灰缸開了瓢,
這傳出去,他以后還怎么在道上混?但他不敢賭。因為這個女人的眼神告訴他,
她真的會說到做到。「是……是三姐!城西魅色酒吧的三姐!」他幾乎是帶著哭腔喊出來的。
6回程的路上,我開著林清秋那輛騷包的保時捷。她坐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
似乎剛才那個用煙灰缸把人砸得頭破血流的女煞神不是她。「你比我更像殺手。」
我由衷地感嘆道,心里盤算著是不是該考慮轉行了。她緩緩睜開眼,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商場如戰場。對付這些頭腦簡單的貨色,有時候比對付那些坐在談判桌對面,
滿嘴仁義道德、背后捅刀子的華爾街餓狼,要簡單多了,至少他們不會跟你講PPT。」
我:“……”行,你有理。「三姐,什么來頭?」我把話題轉回正事,
感覺再聊下去我的職業自信就要歸零了。「一個情報販子。人脈很廣,
黑白兩道都給幾分面子。靠出賣信息和牽線搭橋為生。」她已經調出了資料,
發到我的手機上,「豹哥從她那里接的單子,花了五十萬。」我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筆賬。
一千萬,到了三姐這里,還剩一百五十萬。瘦猴,吃了十萬。豹哥,吃了三十萬。這幫人,
胃口一個比一個大,吃相一個比一個難看。「因為越往上,風險越大,技術含量也越高。」
林清秋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這個三姐,不好對付。她從不輕易與人見面,
所有交易幾乎都是線上完成,非常謹慎。」「那怎么找她?」
「我已經讓人去查她最近一次交易使用的IP地址了。」林清秋的手機響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找到了。一個廢棄的化工廠,在郊區。」她轉頭看著我,
眼神里帶著一絲挑戰的意味。「敢去嗎?」我笑了,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你都敢坐在我旁邊當啦啦隊了,我有什么不敢的。不過先說好,要是再有下次,
砸人的活兒能不能讓我來?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萬一扭傷了,我還得送你去醫院,
耽誤項目進程。」她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下,那弧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看你表現。」廢棄的化工廠里,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化學品和鐵銹混合的氣味,嗆得我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根據定位,
我們找到了三姐的據點,一個隱藏在地下室里的、堆滿了服務器和各種電子設備的機房。
但里面空無一人。所有的服務器屏幕都是黑的,只有正中央一個最大的顯示器上,
一個紅色的倒計時正在飛快地跳動。「00:10」「00:09」我的瞳孔瞬間收縮,
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這老掉牙的電影橋段居然讓我在現實里碰上了!「是炸藥!」
我甚至來不及思考,一把抓住林清秋的手腕,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她往外拖,「快跑!」
她顯然也反應了過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被我拉著往外沖。她的手腕很細,
握在手里感覺一用力就會斷掉,但此刻卻異常冰冷鎮定。就在我們沖出地下室門口的一瞬間,
身后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股強大的熱浪和沖擊波從背后襲來,像一只無形的大手,
把我們狠狠地掀翻在地。在那一秒,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完全被本能支配。我翻了個身,
將林清秋死死地壓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去抵擋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碎石和沖擊。
灰塵、碎石、玻璃渣……劈頭蓋臉地砸在我的背上,火辣辣的疼。耳邊是持續的轟鳴,
世界仿佛末日降臨。過了許久,一切才漸漸平息下來。我咳出滿嘴的灰塵和鐵銹味,
感覺整個后背都麻木了。「你……你怎么樣?」我問身下的她,
聲音因為吸入了太多粉塵而嘶啞。「沒死。」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但還算鎮定。
她好像動了動,然后我聽到她“嘶”了一聲。「怎么了?」我緊張地問。「腳……好像崴了。
」我松了口氣,從她身上爬起來。剛一動彈,后背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我倒吸一口涼氣,估計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劃了個大口子。林清秋也想站起來,但剛一用力,
就痛得蹙起了眉頭。我趕緊扶住她。她那身昂貴的裙子已經變得灰撲撲的,還劃破了好幾處,
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她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冰冷。她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化工廠,
臉色陰沉得可怕。「她跑了。」「不一定。」我向四周環視一圈后,強忍著背上的疼痛,
扶著她走到一面被炸塌的墻邊,指著墻角一個不起眼的通風管道口,
「這里有新的腳印和刮痕。」我看了看她穿著高跟鞋的腳,又看了看自己。「你在這等我,
我進去看看。」「不行,」她立刻否決,「一起去。」「你腳崴了,怎么走?」她二話不說,
直接脫掉了那雙價值不菲的高跟鞋,赤著腳踩在滿是砂礫的地上,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看著她白皙的腳底板,心里莫名地抽了一下。「上來。」我沒再跟她爭,
直接在她面前蹲下身。她愣了一下。「別廢話,耽誤時間。」我催促道。她猶豫了兩秒,
最后還是伏在了我的背上。她的身體很輕,但很柔軟,隔著衣服我都能感覺到。
一股淡淡的洗發水香味鉆進我的鼻子里,很好聞,
讓這充滿危險和灰塵的環境都變得不那么難以忍受了。我背著她,順著通風管道,
在化工廠的另一端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出口。出口外,停著一輛黑色的、沒有牌照的面包車。
一個留著利落短發,看起來像個普通中年婦女的女人,正準備拉開車門。她就是三姐。
她看到我們,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但隨即就鎮定下來,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手槍。「別過來!」
我把林清秋輕輕放下,讓她靠在墻邊,然后自己迎了上去。「你就是三姐?」
林清秋冷冷地問,聲音里帶著一絲因為疼痛而產生的顫抖。「林總,久仰大名。」
三姐的槍口穩穩地對準了林清秋的眉心,「沒想到你命這么大,這都炸不死你。」
「你從上家那里,拿了多少錢?」林清秋居然還在關心這個,不愧是她。「一百五十萬。」
三姐笑了,笑容里帶著一絲癲狂,「林總的命,就值這個價。」「我的命不止這個價。」
林清秋說,「但你的命,現在一文不值。」話音剛落,我抓住了她言語中創造的空隙,
從側面像獵豹一樣猛地沖了出去。三姐的反應極快,立刻調轉槍口對準我。但已經晚了。
我的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精準地割破了她持槍的手腕。手槍「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不等她反應,我一記干脆利落的掃堂腿,將她踹倒在地,用膝蓋死死抵住她的胸口。
「上家是誰?」我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冷聲問道。三姐咬著牙,眼里閃過一絲決絕,
竟然還想反抗。林清秋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撿起地上的槍,打開保險,對準了三姐的膝蓋。
「我的耐心有限。而且,我開槍,可不像你,會手軟。」
三姐看著林清秋那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終于,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是‘教授’!
一個代號叫‘教授’的黑客!」解決完三姐,我剛松了口氣,
就看到林清秋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你怎么了?」我趕緊扶住她。
「我……好像……對剛才那個化工廠里的某種東西過敏……」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上面起了一片紅疹。我:“……”大姐,你這體質也太尊貴了吧!
我這個殺手不僅要能打能殺,還得兼職保鏢、司機、背包,現在看來,還得懂點急救知識。
我嘆了口氣,認命地再次背起她,走向那輛停在遠處的、騷包的保時捷。
我感覺我不是來討薪的,我是來渡劫的。7回到市區,林清秋沒有回公司,
也沒有回她那棟大得能捉迷藏的別墅,而是把我帶到了市中心一棟頂級公寓的頂層。
這個復式套房,裝修是那種冷淡到骨子里的極簡風,黑白灰三色統治了一切,
大得能讓我在里面跑個五十米折返跑,然后因為找不到北而迷路。「你,坐在那兒,別動。」
她指了指客廳那張看起來就比我銀行存款還貴的意大利真皮沙發,
然后自己一瘸一拐地從一個儲物間里拖出一個比我行李箱還專業的醫療箱。「把上衣脫了。」
她從醫療箱里拿出消毒水和紗布,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我猶豫了一下,
還是照做了。畢竟背上的傷火辣辣的,再不處理,明天可能就得去醫院唱“菊花殘,
滿地傷”了。她走到我身后,我能感覺到她微涼的指尖觸碰到我背部皮膚時,
我身體不自覺地僵硬了一下,肌肉瞬間繃緊,像一塊準備接受檢閱的石頭。「傷口很長,
幸好不深,沒有傷到骨頭。」她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柔和了一點?嗯,
一定是過敏讓她產生了副作用。她用鑷子夾起沾了消毒水的棉球,小心翼翼地幫我清洗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