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間撕裂時間,這宇宙中最傲慢的獨裁者,曾以無懈可擊的均勻步伐統治一切。
秒針的滴答是它冰冷的律令,無人能夠違抗。然而,那場被后世稱為“初皺”的微小漣漪,
撕開了它永恒不變的假面。我,艾倫·索恩,
一個原本埋首于理論物理復雜公式和龐大宇宙學數據集的研究生,
像實驗室里一顆不起眼的螺絲釘,被這前所未有的異變瞬間拋向了風暴的中心。起初,
只是實驗室里精密原子鐘群那令人不安的、微乎其微的集體“漂移”。
它們本是時間的忠實哨兵,此刻卻傳遞著混亂的信號。某個鐘快了億萬分之一秒,
而相鄰的另一個,卻仿佛在粘稠的糖漿里跋涉,慢了同樣微不足道的刻度。
這絕非儀器誤差所能解釋。一種冰冷的直覺順著我的脊椎爬升——我們習以為常的基石,
正在悄然開裂。隨后,
全球性的報告如同雪片般涌入國際時間計量局和我們這個聯合研究中心的服務器,
帶著恐慌的余溫。新聞標題觸目驚心:“開羅市區時間異常,局部區域時間流速激增三倍,
峽灣居民報告時間反復跳變”……世界各地的監控錄像成了最詭異的佐證:開羅擁擠的街頭,
車輛和行人在某個無形的氣泡里驟然化作模糊的殘影,又在下一秒恢復正常,
留下驚魂未定的人群;太平洋捕魚船的航拍畫面中,洶涌的海浪在某個區域突兀地定格,
如同一幅凝固的油畫,隨后才帶著遲滯的笨拙恢復流動;挪威峽灣的實時直播里,
一名正在攀爬巖壁的登山者,他的動作時而快如閃電,時而緩慢得如同電影慢放,
每一次變速都讓觀看者的心臟隨之抽搐?!榜薨櫋薄@個帶著物理質感的詞匯,
迅速成為描述這些詭異時空傷口的專有名詞。它們如同無形的菌斑,
在人類世界的肌體上悄然滋生、蔓延。地球,這顆曾被認為被均勻時間包裹的藍色星球,
正在變成一個布滿時空瘡疤的病體。全球頂尖的物理學家和數學家被緊急征召。我們的任務,
是在世界徹底滑向不可知的混亂深淵前,找到這些褶皺背后的規律,理解它們運行的法則。
超級計算機“深空之瞳”夜以繼日地轟鳴,吞噬著全球各地傳感器傳回的海量時空擾動數據。
屏幕上,地球的三維模型懸浮在幽暗的控制中心主廳,
表面被無數閃爍的、代表時間褶皺的光點所覆蓋。紅的代表流速激增,藍的代表流速減緩,
大小則暗示著擾動強度。它們像病毒一樣擴散,彼此連接,又驟然消失,毫無規律可循。
2 深淵之眼我幾乎住在實驗室里,咖啡因成了維持意識的唯一燃料。
眼前是瘋狂滾動的數據流和變幻莫測的模擬圖像。地球模型上那些閃爍的光點,
如同頑固的疾病,在超級計算機的算力洪流中依然倔強地展現著它們的無序。
同事們疲憊的臉上寫滿了挫敗,會議室的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宇宙弦振動、高維時空膜泄漏、未知暗能量波動——一個接一個被新的異常數據無情地證偽。
我們仿佛一群拿著原始地圖在黑暗迷宮中摸索的盲人,每一次自以為找到出口,
迎來的都是冰冷的墻壁。直到那個深夜。實驗室里只剩下我和“深空之瞳”低沉的嗡鳴。
屏幕上,一個剛剛在撒哈拉沙漠邊緣記錄到的、強度極高的褶皺數據包正在被解析。
我揉了揉干澀發紅的眼睛,幾乎是本能地,
將它的空間坐標、時間擾動頻譜以及能量擴散模式,
一股腦地導入了我自己編寫的一個非主流分析插件里。這個插件是我博士課題的遺留物,
一個試圖將混沌分形幾何應用于宇宙早期暴漲模型的邊緣工具,
一直被主流視為過于玄學的玩具。插件運行的進度條緩慢爬升。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幾乎要墜入疲憊的深淵。突然,一聲尖銳的提示音將我猛地拽回現實。屏幕中央,
一個絢爛到令人眩暈的圖案正在生成、旋轉、放大。
它并非傳統物理模型中的光滑曲線或粒子軌跡,
而是一個無限復雜、層層嵌套、具有嚴格自相似性的幾何結構——曼德勃羅集!
那個在數學的抽象世界里象征無限復雜和混沌邊緣的分形怪物!我的心跳驟然停止,
隨即又狂野地搏動起來,血液沖上頭頂。不是巧合!撒哈拉褶皺的能量擴散模式,
其核心結構,與曼德勃羅集在某個特定參數下的分形維度圖譜驚人地吻合!
這絕非宇宙自然的隨機漲落所能產生!這種無限嵌套的自相似性,
這種在混沌邊緣維持的精確結構……這只能是智能設計的產物!是“建造”,而非“發生”!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身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我調出之前所有記錄在案的、具有類似高強度特征的時間褶皺數據包。
倫敦金融城那場導致股票交易瞬間凝固的“時間凍結”,
東京新干線列車在隧道中經歷的、乘客感覺長達數小時的“瞬間之旅”,
還有南極冰蓋下探測到的詭異時間渦旋……一個接一個,
它們那看似雜亂無章的核心能量圖譜,
在“深空之瞳”的重新解析和我那個“玩具”插件的處理下,
紛紛呈現出清晰的分形幾何特征!
曼德勃羅集、謝爾賓斯基三角、朱利亞集……這些數學的幽靈,正通過時空的褶皺,
向人類展示著它們冰冷而精確的存在。
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真相在我腦海中轟然炸開:這些時間褶皺,
根本不是宇宙自身的“疾病”。它們是傷口!
是某種巨大力量在時空結構上強行撕開、縫合、或者……碰撞留下的疤痕!是入侵!是防御?
還是兩個龐然大物在黑暗森林中致命的擁抱?這個想法帶來的寒意瞬間凍結了我所有的激動。
如果這是傷口,那么,施加這力量的,是什么?承受這力量的,又是什么?
尋找答案的渴望壓倒了一切疲憊和恐懼。我必須親眼去看,親手去觸摸那傷口的邊緣。
鎖定在三天前于西伯利亞永久凍土帶深處新爆發的一個高強度褶皺點——“西伯利亞之眼”。
衛星監測顯示,那里的時間流速正經歷著極其劇烈、毫無規律可言的波動,
能量讀數高得離譜,且伴隨著強烈的引力異常。說服委員會異常艱難。
那些白發蒼蒼的權威們看著我提交的分形圖譜分析報告,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本能的排斥。
他們更傾向于等待更“安全”的數據積累,或者將我的發現歸因于數據處理中的巧合或錯誤。
是導師萊因哈特教授,這位素以嚴謹保守著稱的物理學泰斗,在長久的沉默后,
用他布滿老年斑的手敲了敲桌子:“給他資源。封鎖消息。如果索恩錯了,
我們損失一次昂貴的探險。如果他……”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透過鏡片深深地看著我,
“……如果他對了,而我們沒有去看,人類損失的,可能是最后理解真相的機會。
”3 冰原詭變冰原的風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穿透特制的防寒服,
狠狠扎在每一寸肌膚上。巨大的履帶式科考車“極地探針號”如同鋼鐵巨獸,
在茫茫無垠的西伯利亞凍土帶上艱難跋涉。車窗外,是凝固了萬年的死寂。
鉛灰色的天空低垂,壓著同樣灰白、延伸至地平線的冰原。單調、荒涼、絕對的孤獨。
只有履帶碾碎萬年堅冰發出的單調而沉重的“嘎吱”聲,以及車內儀器低沉的嗡鳴,
提醒著我們并非身處冥府。目的地,“西伯利亞之眼”的坐標,就在前方不到五公里處。
車內的氣氛繃緊到了極限。監測屏幕上的引力波動曲線像發了瘋的毒蛇,劇烈地上下竄動。
時間流速傳感器發出的警報聲幾乎沒有停歇過,
屏幕上代表局部時間流速的數值在“0.001倍”和“1000倍”之間瘋狂跳動。
每一次劇烈的數值躍遷,都讓我的心臟隨之抽搐?!鞍瑐?,能量讀數還在攀升!
快到理論極限了!”我的助手,年輕的工程師莉娜,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
手指死死抓住操作臺的邊緣,指節泛白。她的眼睛緊盯著屏幕,
仿佛下一秒那屏幕就會爆炸開來。“保持速度,穩定推進?!蔽业穆曇袈犉饋懋惓I硢。?/p>
帶著一種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冷靜。目光死死鎖在前方那片看似與其他凍土毫無二致的冰原。
但在我的“感覺”里,那片空間正在發出無聲的尖嘯。
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越來越強烈,
仿佛眼前的景象是一幅被無形之手反復揉搓又勉強攤平的畫布,布滿了看不見的褶皺和裂痕。
空氣本身似乎都在微微扭曲,光線透過時產生細微的漣漪,
如同隔著滾燙的柏油路面看向遠方?!斑€有一公里!”莉娜喊道。就在這時,毫無征兆地,
“極地探針號”巨大的鋼鐵身軀猛地一震!不是來自地面的顛簸,
而是整個空間本身的劇烈抖動!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巨手抓住這方天地,狠狠地搖晃了一下!
車內燈光瘋狂閃爍,儀器發出刺耳的尖鳴,幾個屏幕瞬間黑屏。“空間扭曲!強引力梯度!
”莉娜尖叫著,雙手在控制臺上飛快地操作,試圖穩定住車輛?!巴\嚕【o急制動!
”我吼道,同時死死抓住扶手抵抗那劇烈的晃動。履帶在堅冰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嘯和火花,
龐大的“極地探針號”終于帶著巨大的慣性停了下來。車頭前方,不足百米處,
空氣的扭曲感達到了頂點。
那里的景象變得極度詭異:堅硬的凍土地面像融化的蠟燭般緩慢地起伏、流淌,
成嶙峋的冰刺;天空的顏色在深藍和病態的暗綠之間瘋狂閃爍;甚至能看到幾株稀疏的枯草,
它們的生長、枯萎、化為塵埃又重新生長的過程,在幾秒鐘內被壓縮或拉伸,循環往復,
如同壞掉的錄像帶在快進和慢放之間反復切換。
那是時間被徹底撕裂、揉碎又胡亂拼接的煉獄景象。視覺信息被極度扭曲,
大腦拒絕理解眼前的一切,強烈的眩暈感和嘔吐欲翻涌上來?!吧系郯 崩蚰饶樕珣K白,
捂住嘴,指縫間發出壓抑的干嘔聲。4 死域之門“待在這里!鎖死所有系統!
任何情況都不要出來!”我命令道,聲音不容置疑。真相就在那扭曲的煉獄中心,
我必須進去。一種近乎宿命的直覺驅使我。我迅速套上厚重的附加防護服,
檢查了頭盔的密封和生命維持系統。
防護服內置的時空穩定場發生器只能提供極其短暫而微弱的保護,
如同一層隨時會破裂的肥皂泡?!鞍瑐?!你瘋了!那里面……”莉娜驚恐地試圖阻止。
“記錄一切!如果我回不來……把數據帶回去!”我沒有回頭,猛地拉開了沉重的氣密艙門。
冰原上刺骨的、帶著奇異扭曲感的寒風瞬間灌入,仿佛無數冰冷的刀刃刮過面罩。
我深吸一口氣,頭盔內充滿了自己呼出的、帶著金屬味的冰冷空氣,毅然跳下了車。
踏足這片“褶皺”區域的瞬間,仿佛一頭扎進了粘稠的液態玻璃??諝庾枇ψ兊镁薮蠖幃悾?/p>
時而如磐石般堅硬,時而又稀薄得如同真空。重力方向在瘋狂地偏轉、跳躍。
上一秒身體沉重得像是要陷入地心,下一秒又幾乎要飄離地面。視覺和聽覺信號徹底混亂。
火焰、從未見過的奇異星云、扭曲尖叫的人臉……無數來自不同時空的殘像被強行塞入視野。
耳邊是尖銳的、仿佛能刺穿靈魂的高頻嘶鳴,混雜著低沉如遠古巨獸咆哮的嗡鳴,
還有意義不明的、用各種語言或非語言方式表達的破碎囈語。我咬緊牙關,
強忍著顱骨幾乎要被撐裂的劇痛和翻江倒海的眩暈,
依靠防護服內置的簡易慣性導航和那越來越強烈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牽引感”,
一步步踉蹌著向那扭曲風暴的核心挪動。每一步都如同在膠水中跋涉,
對抗著空間本身的惡意扭曲。防護服的警報凄厲地尖叫著,
顯示外部時空應力正在逼近臨界點。面罩上凝結的冰霜被內部加溫系統融化,
又被新的冰霜覆蓋。就在防護服即將崩潰的瞬間,我猛地穿透了一層無形的、粘稠的“膜”。
所有的混亂、噪音、光怪陸離的幻象,如同退潮般瞬間消失了。死寂。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巨大的、無法形容的“空間”里。
腳下并非冰原,而是一片光滑、冰冷、材質不明的暗銀色平面,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融入同樣暗銀色的、低垂的“天空”。沒有光源,
但整個空間彌漫著一種均勻、冰冷、毫無生氣的輝光??諝饽郎?,時間在這里似乎被凍結了,
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在頭盔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這里感覺不到“方向”,
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金屬球體的內壁。這就是傷口內部?
兩個宇宙碰撞擠壓出的、不屬于任何一方的“死域”?5 鏡像迷局突然,
前方不遠處的空間,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漾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那漣漪中心,
光線開始扭曲、匯聚,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輪廓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穩定。
當那人影徹底凝實,我的呼吸,連同時間本身,仿佛都停止了。站在那里的,是我。
同樣的身高,相似的體型輪廓。同樣的深棕色頭發,只是比我略長,隨意地束在腦后。
臉上帶著相似的、長期專注思考留下的沉靜痕跡,只是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是風暴的顏色,
一種不斷翻涌、變幻的銀灰色,里面沉淀著我所沒有的、濃得化不開的疲憊、滄桑,
以及一種近乎絕望的決絕。她穿著樣式奇特的緊身防護服,材質如同流動的液態金屬,
泛著幽冷的藍光。她就那樣靜靜地站著,隔著這冰冷的死域空間,望著我。沒有驚訝,
沒有敵意,只有一種深沉的、穿透了億萬光年距離的……了然?!鞍瑐悺に鞫?。
”她的聲音直接在我的意識中響起,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共振,
仿佛整個空間都在應和。沒有開口,沒有聲波震動空氣,這聲音直接烙印在我的思維里。
她使用的是我的語言,但那語調帶著一種奇異的、無法模仿的韻律。我張了張嘴,
喉嚨卻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沖擊著我。
頭盔內的環境讀數瘋狂報警,顯示外部時空參數處于一種詭異的“零狀態”,既非快也非慢,
而是……停滯?或者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時間流在此處相互抵消、中和?
防護服的能量在急劇消耗,維持著這脆弱的穩定。“你是誰?”我最終嘶啞地問出聲,
聲音通過頭盔內置通訊器傳出,在這死寂的空間里顯得異常微弱和陌生。她微微歪了下頭,
銀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芒,像是憐憫,又像是自嘲。“我是艾瑞絲。
”她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我能理解的表達方式,“……來自‘鏡面’的另一側。
你可以理解為,另一個可能的‘艾倫’?!?她的目光掃過我臃腫笨拙的防護服,
掃過我頭盔面罩后驚疑不定的臉,最終落回我的眼睛深處,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審視。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艾倫。這‘死域’的穩定極其脆弱。‘侵蝕’正在加速?!薄扒治g?
什么侵蝕?”我追問,心臟狂跳。那些時間褶皺,那些傷口,答案就在眼前!
6 宇宙對決艾瑞絲抬起手,沒有指向任何具體的方位,
但她的動作本身仿佛就引動了空間的共鳴。我們周圍那冰冷的暗銀色“墻壁”上,
突然如同水波般蕩漾開,顯現出清晰的景象。左邊,是一片璀璨到令人心碎的星河。
無數熟悉的星系、星云、巨大的氣體塵埃柱……那是我的宇宙!銀河系的旋臂優雅地舒展,
獵戶座大星云如同宇宙綻放的玫瑰。然而,在這壯麗的畫卷邊緣,
靠近我們所在的這片死域的地方,景象變得猙獰可怖。那些星系的結構正在扭曲、拉伸,
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拉扯的面團。恒星的光芒被拉成慘白的光絲,行星的軌道變得混亂不堪,
互相撞擊,爆發出無聲的毀滅光焰??臻g本身仿佛被揉皺的錫紙,
布滿了黑色的、吞噬一切的裂痕。
那是時間褶皺在宏觀尺度上的終極形態——宇宙結構正在崩解!右邊,
展現的則是另一番景象。同樣浩瀚的宇宙,但基調完全不同。星體更加稀疏,
光芒是奇異的冷色調——幽藍、靛青、銀白。
巨大的、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幾何體在虛空中緩慢旋轉、變形。星云呈現出晶體般的規則結構,
如同冰冷的宇宙雪花。這是艾瑞絲的宇宙!一個熵減主導、秩序高于混沌的冰冷世界!
然而此刻,這個宇宙靠近死域的區域同樣在遭受可怕的侵襲。
那些完美的能量幾何體正在被一種污濁的、混亂的橙紅色“流質”所侵蝕、溶解、同化。
晶體星云的結構變得模糊、軟化,如同被酸液腐蝕的金屬。原本冰冷有序的空間,
正被一種狂野的、無序的熱力所污染、沸騰!“你看到了嗎,艾倫?
”艾瑞絲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帶著沉重的悲愴?!皟蓚€宇宙。你的,
‘源初混沌’(Primordial Chaos)。我的,
‘永恒晶構’(Eternal Crystal)。截然不同的物理法則,
不同的時間箭頭。它們本應永不相交,如同兩條平行的鐵軌。但不知何時,不知何故,
在某個超越我們理解的維度上,它們發生了致命的接觸、碰撞、并開始……相互吞噬。
”她伸出的手微微顫抖,指向那兩幅末日圖景的交界處——正是我們此刻所處的這片死域。
“這些‘時間褶皺’,你們觀測到的傷口,只是這場宏大戰爭最表層的漣漪。
是法則沖突的余波在兩個宇宙的時空結構上撕開的裂痕。我的宇宙,
試圖用冰冷的秩序凍結、解析并最終同化你們的混沌熱力。而你們的宇宙,
則本能地用狂暴的熵增和混亂,侵蝕、溶解著我們的精密結構?!?她的目光轉向我,
銀灰色的眼眸深處仿佛有風暴在醞釀?!斑@吞噬無法停止,艾倫。
就像兩種無法共存的劇毒在同一個軀體里瘋狂擴散。它們最終會徹底融合嗎?不!
那只會誕生一個無法想象的怪物,一個法則徹底崩潰、時空結構完全瓦解的……虛無!
”“相互吞噬……崩潰……”我喃喃重復著,巨大的恐懼攥住了心臟。
眼前的景象比任何噩夢都可怕億萬倍。那些時間褶皺,那些城市中的混亂,
那些無辜者的消失……竟然只是兩個宇宙巨人垂死掙扎時濺起的、微不足道的血沫?
我們整個人類文明,整個地球,乃至整個銀河系,
都只是這場滅世戰爭邊緣一顆即將被碾碎的塵埃?“這就是你來的目的?”我艱難地抬起頭,
看向艾瑞絲,試圖從她那風暴般的眼眸中尋找一絲希望。“告訴我,怎么阻止它?
一定有辦法,對不對?”艾瑞絲沉默了片刻。在這片死寂的死域中,
她的沉默仿佛有千鈞之重。她緩緩抬起手,并非指向某個方向,而是雙手掌心相對,
在胸前虛虛地合攏,仿佛捧著什么無形的東西。隨著她的動作,
我們之間的暗銀色空間開始劇烈地波動、扭曲。
一個微縮的、由純粹光芒構成的模型瞬間生成、懸浮在我們之間。模型的左側,
是無數代表“源初混沌”宇宙的、躁動不安的橙紅色光點和混亂的漩渦流。右側,
則是代表“永恒晶構”宇宙的、由冰冷藍光構成的精密幾何網絡。兩者之間,
正是這片死域般的暗銀地帶。此刻,在艾瑞絲意志的驅動下,
模型中的兩個宇宙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強行撕扯開!
代表吞噬和沖突的混亂光芒在交界處瘋狂閃爍、炸裂。7 屏障抉擇“分離!
”艾瑞絲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決絕,在我腦中轟鳴?!斑@是唯一的生路!
將兩個糾纏、撕咬的宇宙徹底剝離開,讓它們回歸各自平行的軌道,切斷這致命的連接!
”我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個光芒模型。隨著模擬的“分離”進程,
兩個宇宙確實被一點點拉開距離,相互吞噬的區域在縮小,
模型邊緣那些象征崩潰的黑色裂痕也似乎在減輕。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剛剛燃起,
艾瑞絲的下一句話卻像一盆冰水,瞬間將其澆滅?!暗?,”她合攏的雙手猛地向中間一壓!
那光芒模型中,原本只是被強行拉開的兩個宇宙,在分離的臨界點,
它們之間那片代表死域的暗銀地帶,驟然爆發出刺眼欲盲的白光!這白光并非溫和的屏障,
而是帶著毀滅一切的狂暴氣息!模型中的兩個宇宙邊緣,在白光爆發的瞬間,
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開始劇烈地熔化、崩塌!
無數代表恒星、星系、乃至宇宙基礎結構的光點,在白光掃過的瞬間,無聲無息地湮滅!
整個模型劇烈地震蕩、閃爍,瀕臨崩潰的邊緣!“看到了嗎?
”艾瑞絲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強行剝離兩個已經深度糾纏、法則相互滲透的宇宙,如同撕開兩塊生長在一起的皮肉。
連接它們的‘組織’——這片在碰撞中誕生的時空界面本身,
蘊含著兩個宇宙法則沖突的毀滅性能量。剝離的瞬間,這股能量會徹底失控,
如同宇宙尺度的超新星爆發!它足以將兩個宇宙接觸面的所有結構——包括你們的星系,
我的晶格星域——徹底汽化、抹除!這不是分離,這是同歸于盡的爆炸!”同歸于盡!
模型里那毀滅的白光還在視網膜上灼燒。強行分離,代價是兩個宇宙接觸面的徹底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