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整,那聲音又來了。不是窗外偶爾駛過的車流聲,
更像是一種……擺脫不掉的呼喚,好像沉在水底時反而聽見了岸上的喧囂。
它執著地穿透墻壁,滲進我的骨頭縫里,在我清醒的思維和夢境邊緣反復試探。
“醒來……醒……”聲音斷斷續續,含糊不清,像是許多人的聲音被粗暴地擰成一股。
我煩躁地用枕頭死死捂住耳朵,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被子里。送了一天外賣,
現在連骨頭縫里都寫著一個大寫的累。誰他媽大半夜不想睡覺?滾遠點啊!!
這莫名低語已經持續了整整七天。白天時一切正常,可一到午夜,它就準時降臨,
在凌晨四點前反復折磨我的神經。我試過戴耳塞,試過睡前把自己灌得爛醉,
甚至把土嗨DJ音量調到最大,但都毫無用處。那個聲音如同跗骨之蛆。直到第八天。
我精疲力盡地靠在床頭,窗外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夜。那低語再次襲來,
沖刷著我瀕臨崩潰的神經。就在我終于忍不住要去醫院時,一個清晰的句子,
猛地刺穿了嘈雜,
父母’養的小鬼……他們養你……就是為了讓他們的兒子重新活過來……”我僵立在了地上。
…在你二十歲生日那天……他們的兒子……就會從天上爬出來……和你融為一體……”沉默。
無邊的死寂取代了所有聲音。只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在狹小的臥室里不停回蕩,
每一次呼吸好像都費盡了力氣。冷汗從我每一個毛孔里鉆出來,直接浸透了睡衣。
我甚至能感覺到心臟好像在肋骨后面瘋狂工作,幾乎都要自己撞碎骨頭跳出來。后天。
后天就是我的二十歲生日。一股荒謬和寒意同時裹住了我。平時我的父母對他們唯一的兒子,
與其說是漠不關心,不如說是徹底放養。從我記事起,就獨自守著老家這間空蕩蕩的小兩居。
他們遠在外地經商,每個月的生活費倒是雷打不動準時匯來,同時每半年會回來一次,
帶我去省城最大的醫院做一次全面體檢。至于生日?呵,
電話里永遠都是他們歉疚的聲音:“兒子,爸爸媽媽太忙了,沒有時間回家,
你自己可要照顧好身體。”可只要我電話里有一聲咳嗽,哪怕只是喉嚨有點癢,
他們就能連夜驅車幾百公里沖回來,不由分說地帶我去醫院,眼神里的偏執,
每每都讓我覺得小題大做,甚至有些窒息。
“只要我好好活著……不要生病就好……”我喃喃重復著,這念頭像淬了毒的藤蔓,
死死纏住了心臟。一股寒意沿著脊椎直沖頭頂。臥室里令人窒息的悶熱陡然變得刺骨。
我掀開被子,赤腳踩在了地板上,冰冷的觸感從腳底直竄上來,
卻絲毫無法冷卻腦海中翻騰的思緒。老舊木地板在我腳下發出輕微的呻吟。我拉開門,
客廳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遠處路燈的光暈,才能勉強勾勒出家具的輪廓。
我鬼使神差地停在了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房門前。父母的房間。自從他們外出經商后,
這扇門就沒有再開啟過。連門把手上積著厚厚一層灰,剛摸上去就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我試著打開,卻紋絲不動——門被鎖死了?記憶深處現顯出一些模糊的碎片。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偷偷溜進去過一次。里面……很空。一張鋪著白布的床?
一張……嬰兒床?還有掛在墻上的……一張全家福?這些記憶碎片讓我愈發不安。
來都來了……我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那些聲音說的究竟是真是假?與其被恐懼折磨,
不如……直面恐懼。我后退幾步,擺好姿勢,猛地發力朝那扇緊閉的門撞了過去!“砰!
”肩膀傳來一陣悶痛。門框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老舊的鎖舌在巨大的沖擊下瞬間崩斷,
房門彈開一道縫隙,一股腐壞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喘著粗氣,用力推開吱呀作響的門板。
房間里的景象在黑暗中緩緩展開,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
竟真的與我記憶中那些模糊的印象重疊了。一張蒙著厚厚灰塵的白布床單,
一張小小的嬰兒床……我的視線投向房間正中央,那里,果然懸掛著一個木質相框。
我踮起腳,將它從墻上取了下來。它沉甸甸的,落滿了好幾層灰。我用手胡亂擦了擦,
灰塵簌簌落下,露出了里面的照片——一張標準的全家福。
年輕的父母臉上帶著略顯僵硬的微笑,中間站著一個小男孩,穿著嶄新的衣服。那個小男孩,
正是年幼的我。看著照片里那對年輕男女的笑容,我低下了頭。我扯了扯嘴角,
嘲笑著自己的無能。他們對我,似乎真的只有活著這一個要求。
連我大學畢業在家躺平大半年,電話里也聽不出絲毫責備,只有一句“注意身體,別生病”。
心神恍惚間,指尖不小心一滑。“哐啷——!”死寂的房間里,相框掉落的聲音格外刺耳。
我全身猛地一哆嗦,心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我哆嗦著想撿起來。
可相框的玻璃已經四分五裂,碎片都散落在照片周圍。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把那張有些發黃的全家福從相框里抽出來。就在這時,
指尖觸碰到照片的背面——那里,似乎還有什么?我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照片背面貼著的,是另一張照片。看角度,像是一張紀念照。照片里的背景是在附近的懸崖,
怪石嶙峋。照片中央站著一對中年男女,笑容燦爛,正是我的父母,比全家福里顯得年輕些。
男人一手攬著女人的肩,另一只手,則緊緊牽著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男孩。
那個男孩……我的呼吸驟然停止。那張臉,不是我。圓臉,大眼睛,笑得無憂無慮。
他穿著格子背帶褲和小皮鞋,正沖著鏡頭揮手。這……是誰?
是你‘父母’養的小鬼……”“……他們的兒子……”那個冰冷的聲音如同魔咒般轟然炸響!
我雙腿一軟,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撲通一聲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連玻璃渣刺進了手也渾然不覺。視線死死釘在那張陌生的男孩臉上,
又猛地移回全家福里年幼的“我”,兩張臉在我眼前瘋狂地交替、撕裂……不對!
這完全不對!恐懼扎進了我的大腦。我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出房間,沖回自己的臥室,
一把抓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手機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的手指冰冷,幾乎不聽使喚。
我顫抖著,在搜索框里,一個字一個字的敲下父親的名字,緊接著是母親的名字。
按下搜索鍵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搜索結果的第一條,
赫然是一條年代久遠的本地新聞快訊,
林國棟、張素芬夫婦攜幼子林曉峰(7歲)于1994年4月4日前往西郊盤龍崖游玩拍照,
期間該子不慎跌落懸崖失蹤。有發現孩子遺體或線索者,
請速與警方或家屬聯系……1994年4月4日。這個日期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我的記憶深處。那是我記憶里,能清晰記得的第一天!指尖滑動屏幕,
頁面顫抖著向下滾動。下面緊接著另一條更短的后續報道:【后續】痛失愛子!
林國棟、張素芬夫婦疑因悲傷過度,輕信邪教“歸真道”,
被騙走全部積蓄……邪教……歸真道……我像被重錘狠狠擊中,整個人癱坐在墻上。
絕望如同潮水,已經淹沒了腳踝,還在慢慢向上蔓延……如果這真是我的“父母”,
那么這些年……他們養育我的錢,從何而來?那個墜崖的男孩林曉峰……和我是什么關系?
“養的小鬼”?為了讓他兒子“活過來”?大腦一片混沌,無數個念頭如同毒蛇般纏繞撕咬。
房間里那些若有若無的低語聲又回來了,這一次不再是呼喚,
更像是無數個聲音在耳邊竊竊私語,帶著嘲笑和催促,攪得我頭痛欲裂,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抱著頭,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不行……不能待在這里……我抓起地上的手機和那兩張如同詛咒般的照片,
踉踉蹌蹌地沖出父母的房間,反手帶上了那扇被撞壞的門,
仿佛要將里面彌漫的恐怖徹底隔絕。客廳的黑暗似乎也比剛才更濃重了幾分。
就在我幾乎要被腦海中翻騰的雜音吞噬時——“咔噠。”一聲輕微的金屬摩擦聲,
在死寂的客廳里響起。這是門鎖轉動的聲音!我全身的汗毛倒豎。這可是凌晨三點半!
誰會在這個時間開我家門?恐懼就像冰水兜頭澆下,四肢瞬間僵硬冰冷。
我本能的一把抄起旁邊餐桌上的水杯,死死攥在手里,冰冷的水杯稍微喚回了一絲力氣。
我把身體緊貼在墻壁的陰影里,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玄關處那扇即將開啟的門。門,
無聲地開了。一個身影閃了進來,動作有些僵硬。客廳沒有開燈,
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燈光暈勾勒出他的輪廓。禿頂,微胖,穿著那件我熟悉的深灰色夾克。
是父親。他臉上帶著一種古怪的笑容,嘴角咧開,肌肉卻顯得很僵硬,
像是硬生生拉扯出來的。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在昏暗的光線下,
那些汗珠似乎泛著油膩的光。“兒子,”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和……詭異,“怎么都三點還不睡?爸爸回來給你送生活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徑直走向餐桌,動作顯得有些遲鈍。我僵在原地,
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攥著水杯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有些發白。父親似乎毫不在意我的沉默。他摸索著,
從夾克內袋里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啪”的一聲輕響,丟到了餐桌上。“早點休息,
別熬太晚。”他依舊維持著那副僵硬的笑容,說完這句話,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直接轉身,
拉開門,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砰。”門被輕輕帶上了。走廊里他沉重的腳步聲,
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客廳里也只剩下我喘息和沉重的心跳。
冷汗已經浸透了后背。父親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
尤其是……就在他踏入房門的那一刻,那整整困擾了我七天、幾乎要把我逼瘋的午夜低語聲,
竟然……瞬間消失了?就像是被“咔嚓”一聲剪斷了。絕對的死寂,
反而比剛才的低語更令人窒息。我僵硬地挪動著腳步,走到了餐桌旁。
那個信封靜靜地躺在那里。我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了粗糙的紙面,冰涼的觸感讓我又是一顫。
我拿起信封,很沉,里面塞得滿滿當當。這里面會是錢嗎?父親每月給我的生活費?
可這個時間……這種方式……我撕開封口,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將里面的東西倒在桌面上。
一疊厚厚的……百元大鈔。我松了口氣,下意識地開始清點起來。
一、二、三……三十四、三十五。三千五百塊。數額倒是和往常一樣。
我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了一點,也許是我想多了?父親只是臨時有事回來一趟?
我拿起一沓錢,習慣性地捻了捻。觸感……有點不對。太光滑了吧。
而且顏色……似乎比正常的鈔票要淺一些?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灰白的色調。
恐懼再次涌了出來。我猛地轉身,“啪”一聲按亮了客廳頂燈的開關。
慘白的光線瞬間驅散了所有黑暗,也清晰地照亮了我手中緊握著的那一疊“鈔票”。紙!
是紙!印著模糊的“冥都銀行”字樣,面額是觸目驚心的壹佰萬元。粗糙的黃色紙張,
上面用劣質的油墨印著詭異的圖案和扭曲的數字。這是一疊散發著古怪味道的——冥幣!
“啊!!!”我猛地甩開了手,那疊骯臟的紙錢散落了一地。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惡心的可怕。我把目光驚恐地投向了墻壁上的掛鐘。
時針和分針指向了——凌晨三點五十四分。
明明還沒到四點……那些聲音怎么會提前消失了……?我幾乎是逃回了自己的臥室。
反鎖上門之后,背靠著門坐在了地板上,心臟還在狂跳不止。
……三點五十四分……父親那詭異的笑……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現實——那些聲音說的,
很可能是真的!明天,不,現在已經是新的一天了,就是我的二十歲生日!
那個所謂融合的日子!不行,必須離開這里!立刻!馬上!我掙扎著想站起來去收拾東西,
卻發現雙腿軟得像面條,根本不聽使喚。極度的恐慌和徹夜的驚悚已經抽干了我最后的力氣。
我強迫自己爬上床,用被子緊緊裹住冰冷發抖的身體,牙齒也咯咯作響。
床頭燈散發著昏黃的光,卻絲毫無法帶來暖意。我抓起手機,胡亂地翻看著,
試圖用網絡上的喧囂沖淡這令人窒息的恐懼。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黑暗似乎淡去了一絲。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第一縷灰蒙蒙的光線艱難地透過窗簾縫隙擠進來,我才昏昏沉沉地睡去。再次醒來,
是被窗外嘈雜的車流聲和鳥叫聲吵醒的。陽光已經有些刺眼。我猛地坐起身,
心臟還在因為昨夜的驚悸而狂跳。目光下意識地投向臥室門——完好無損。
客廳里也安安靜靜。昨夜……只是一場噩夢?我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地板上,
冰冷的地板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客廳里,那個信封依舊靜靜地躺在餐桌上。我深吸一口氣,
走過去拿起信封,再次將里面的東西倒在桌上。刺目的紅色!厚厚一疊嶄新的的百元大鈔!
紅彤彤的票子,在晨光下顯得無比真實。我抓起一沓,捻了捻……是真的錢。幻覺?
精神壓力太大導致的臆想?我用力揉了揉臉,昨夜那冥幣冰冷的觸感和詭異的圖案,
此刻竟變得模糊不清。或許……真的只是太累了?被那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嚇出了幻覺?
胃里傳來一陣陣絞痛,提醒著我自己從昨晚到現在粒米未進。出去透透氣吧,吃點東西,
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我揣上幾張紅票子,胡亂洗了把臉,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恍惚,
走出了家門。清晨的街道已經蘇醒,帶著市井的煙火氣。陽光照在身上,驅散了些許陰霾。
我在常去的那家橋頭餛飩攤坐了下來。“老板,大份的鮮肉餛飩,兩個油窩窩。
”餛沌的清香稍稍安撫了我緊繃的神經。等待的間隙,我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街角。
大樹下的陰影旁邊,似乎蜷縮著一個身影。是一個老道士。
他身上的道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沾滿了油污,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
花白的頭發也糾結成一團。他就那樣盤腿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閉著眼,
任由清晨的寒風卷起他的衣角。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寒冬臘月的早晨,
一個老人就這么瑟縮在寒風中,總讓人看著心酸。我的餛飩和油窩窩很快就端了上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端起自己那份滾燙的大碗餛飩和那兩個炸得金黃的油窩窩,
走到老道士面前,輕輕放在他面前。“天冷,吃點熱乎的暖暖身子吧。
”老道士似乎被吵醒了,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那是一雙極其渾濁的眼睛,
眼白泛黃,瞳孔卻異常幽深。他先是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面前的餛飩,又慢慢抬起頭,
視線落在我的臉上。他枯瘦的手抬了抬,似乎想習慣性地擺手拒絕,
但動作卻在半空中僵住了。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的臉,
目光銳利得仿佛要穿透我的皮肉,直刺靈魂。他就那樣看了我足足有十幾秒,
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動,最終,那只抬起的手沒有拒絕,而是輕輕接過了那碗餛飩,
放在自己盤坐的腿上。他沒有立刻吃,而是捧著那碗散發著熱氣的餛飩,
眉頭緊緊鎖成一個疙瘩,仿佛在進行某種推演。渾濁的眼珠在他深陷的眼眶里微微轉動著。
“小哥……”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可是……孑然一身?”我一怔,隨即有些哭笑不得。
大清早的,這老道說話怎么神神叨叨的?我搖了搖頭,
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正常些:“您說笑了,我父母都健在呢。”“父母健在?!
”老道士的反應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他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事情,
捧著餛飩碗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湯汁濺出幾滴落在他枯槁的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
他那張布滿污垢的臉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變得慘白如紙。他猛地放下了碗,
力氣大得差點把碗打翻。枯瘦如柴的手如同鷹爪般,一把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驚人,冰冷刺骨。“你!跟我過來!”他不由分說,
拉著我就往旁邊陽光最熾烈的馬路中間走,那里一棵樹都沒有,
明晃晃的日頭就這樣直射下來。我被他扯得一個趔趄,手腕被捏得生疼,心中驚疑不定,
又有些惱火:“你要干什么?我好心給你些吃的,你拉我來這送命不成?
”老道士根本不理會我的掙扎,硬是把我拖到了那片刺目的陽光底下。他湊得極近,
那張慘白枯槁的臉幾乎要貼到我的臉上,一股混合著塵土和汗液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渾濁的雙眼在強烈的日光下瞇成了一條縫,里面卻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小哥!
”他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嘶啞,
“你的面相……分明是無父無母、天煞孤星的命格!你哪里來的父母?!哪里來的?啊?!
”他最后那個“啊”字帶著一種撕裂般的驚恐,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無父無母?天煞孤星?
那張懸崖邊的照片、那條尋人啟事、那疊冰冷的冥幣……無數碎片如同冰雹般砸向我的腦海!
我的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道士死死盯著我驟然失色的臉,眼中的驚駭更甚。他不再說話,猛地松開我的手,
就在這正午般熾烈的陽光下,盤腿坐了下來。
他枯瘦的雙手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在胸前飛快地掐動,十根手指急速翻飛,
指節都發出輕微的“咔吧”聲,速度快得幾乎帶出殘影。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瘋狂掐動的手指,嘴唇無聲地快速翕動,
念誦著什么晦澀的咒語。他的臉色,就在我的親自目睹下,隨著掐算的深入,變得越來越白,
越來越白……那是一種毫無生氣的慘白,甚至隱隱透出一股青灰的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