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之殤粉紅色的環形補光燈打在臉上，像一層廉價又黏膩的糖霜。手機屏幕里，
彈幕瘋狂滾動，全是些毫無意義的符號和起哄的“親親”、“抱抱”。我扯動嘴角，
努力模仿著記憶中那些頂流網紅的嬌俏，捏著嗓子，
聲音甜得發膩：“家人們點點關注哦~榜一大哥刷個火箭，小晚晚給你比心唱情歌呀！
”喉嚨深處卻像堵著一團浸了油的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令人作嘔的甜腥味。
明天就是高考。桌上攤開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嶄新得刺眼，
旁邊的直播提詞器上滾動著露骨的互動話術。巨大的割裂感幾乎要把我撕裂。“廢物！
就知道搞這些歪門邪道！”父親暴怒的吼聲和摔門聲猛地穿透廉價出租屋薄薄的墻壁，
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心臟驟然一縮，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我下意識地看向窗外，
一道刺目的遠光燈如同死神的鐮刀，撕裂了濃稠的夜色，瞬間吞噬了所有視野——“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卡在喉嚨里。沒有預想中骨頭碎裂的劇痛，沒有永恒的黑暗。
只有粉筆灰干燥嗆人的味道，混雜著少年人悶熱的汗息，頑固地鉆進鼻腔。
2 命運的轉折我猛地睜開眼。午后熾烈的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粗暴地潑灑進來，
在陳舊泛黃的課桌上切割出刺眼的光斑。空氣凝滯，
只有頭頂老式吊扇有氣無力的“嘎吱”聲，攪動著令人昏昏欲睡的悶熱。
眼前是一張攤開的數學試卷，大片刺目的空白，像一張無聲嘲諷咧開的巨口。視線最上方，
鮮紅得觸目驚心的分數——47。高二（三）班。摸底考試。數學。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指尖都在發麻。不是夢。那場車禍撕裂靈魂的痛楚，
父親絕望的怒吼，
機屏幕里最后定格的、自己那張被強光映得慘白扭曲的臉……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如同烙印。
我真的回來了。回到了這個曾經徹底改變我人生軌跡的節點。
“噗嗤——”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帶著精心修飾過的嬌嗲，像淬了毒的銀針，
精準地刺破了教室里死水般的沉悶。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林晚舟。永遠人群的焦點。
她姿態優雅地靠在后排課桌邊，微微側著頭，栗色的長卷發滑落肩頭，
襯得那張妝容精致的臉蛋愈發嬌艷。她兩根涂著櫻花粉蔻丹的纖長手指，
正輕飄飄地捏著一張試卷的右上角，鮮紅的150分幾乎要灼傷人眼。
她的目光越過半個教室，精準地落在我那張慘不忍睹的47分卷子上，
紅唇勾起一個完美無缺、卻冰冷刻薄的弧度。那眼神，
像是在打量一塊不小心粘在昂貴高跟鞋底的、令人作嘔的口香糖。“有些人啊，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刻意拔高的穿透力，清晰地鉆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甜膩中淬著冰渣，“腦子笨得像塊榆木疙瘩，還整天做些不切實際的明星夢、網紅夢。嘖，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尊容？”她頓了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將我牢牢釘在原地，
“就你這種貨色，連最基礎的東西都搞不明白，也配妄想考上大學？別浪費爹媽的血汗錢了，
趁早找個廠子擰螺絲去吧，廢物！”“哈哈哈……”“舟姐威武！
”“瞎說什么大實話……”一陣壓抑的、幸災樂禍的低笑聲在教室里彌漫開來。無數道目光，
有憐憫，有鄙夷，更多的是純粹的看客的興奮，像無數細小的芒刺，
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裸露的皮膚上。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血液“嗡”的一聲沖上頭頂，
臉頰滾燙。前世被當眾羞辱的難堪、無地自容的窘迫感如同跗骨之蛆，
瞬間爬滿了每一寸神經末梢。我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林晚舟臉上那抹勝利者的、居高臨下的笑容，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廢物？浪費血汗錢？擰螺絲？
前世那些為了博眼球在鏡頭前強顏歡笑、尊嚴被踩進泥濘里的日夜，
父親失望透頂卻最終化為一聲沉重嘆息的背影，
還有那場在高考前夜戛然而止、充滿諷刺的車禍……所有的不甘、悔恨、被命運戲弄的憤怒，
在這一刻轟然引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炸開，
瞬間沖散了所有的羞恥和怯懦。灼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那聲音震耳欲聾：絕不！
絕不能再走上那條不歸路！我沒有如前世般懦弱地低下頭，任由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而是猛地吸了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兇狠的決絕，迎上了林晚舟那雙寫滿嘲諷的眼睛。
我的目光平靜，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像暴風雨來臨前深不見底的海面。這異常的平靜，
反倒讓林晚舟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
在全班或詫異或繼續看戲的目光注視下，我伸出手，沒有去看那張47分的恥辱標記，
而是異常冷靜地拉開了抽屜。
里面安靜地躺著一本厚厚的、邊緣已經磨損起毛的藍色硬殼筆記本——我的錯題本。前世，
它就像一個被遺忘的墓碑，里面零星記錄著幾道我根本沒弄懂、也懶得再去弄懂的題目。
此刻，它的重量卻讓我指尖微微發顫。我把它抽出來，“啪”的一聲，
重重地放在那張刺眼的47分試卷上，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沉重。翻開封面。
里面是大量嶄新的、空白的紙張。然后，
在全班人困惑、不解、甚至帶著點“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的輕蔑注視下，
我拔開了那支最普通不過的黑色水筆的筆帽。筆尖懸停在空白的紙頁上方，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緊張，
而是因為一種近乎恐怖的記憶洪流正在大腦皮層深處瘋狂奔涌、沖撞、尋找著宣泄的出口。
那些被前世的浮躁和愚蠢徹底掩埋、塵封了十年的知識碎片，
……它們的題干、圖形、解題步驟、甚至每一個刁鉆的陷阱、每一處關鍵的得分點……此刻，
如同被施了魔法，清晰無比地從記憶最深處的淤泥里被翻攪上來，
帶著一種冰冷的、金屬般的光澤！筆尖落下。第一行字，不是題目，
而是一個日期——那是前世高考數學卷開考的日子！緊接著，
一行行清晰、流暢、甚至帶著一種冰冷機械感的文字和公式，如同被設定好的程序，
從筆尖傾瀉而出：【2018年高考數學（全國卷I），第22題，
x) = e^x - ax - b …教室里的竊竊私語和低笑聲不知何時徹底消失了。
空氣重新變得凝滯，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單調、急促、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專注力。這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被無限放大，
竟顯得有幾分詭異。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隔絕了所有外界的目光和聲音。
時間失去了意義。汗水順著鬢角滑落，滴在紙頁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我也渾然不覺。
前世高考數學卷的每一道題，連同那些令人抓狂的復雜計算和刁鉆的陷阱，
都在我的筆下被精準地“復刻”出來。不僅僅是題目，
無數個挑燈夜戰的深夜、在名師的指點下才終于參透的、最優的、最簡潔的解題思路和步驟！
它們像早已刻錄好的程序，此刻被高速執行。寫完最后一道壓軸題的最后一個步驟，
我重重地在末尾畫上一個干脆利落的句號。筆尖在紙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墨點。
仿佛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我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緊貼著校服布料，一片冰涼。我抬起頭，視線有些模糊地掃過教室。對上的，
是林晚舟那雙依舊漂亮、卻寫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諷的眼睛。顯然，她把我的奮筆疾書，
當成了無能狂怒之下毫無意義的涂鴉。她微微揚著下巴，紅唇無聲地開合，清晰地比著口型，
帶著勝利者般的施舍和憐憫：“裝模作樣。”3 逆襲之路三個月的時光，
被壓縮成了一場無聲的、幾乎殘酷的拉鋸戰。每一分，每一秒，
都浸透了汗水、咖啡因和一種近乎偏執的孤絕。那本厚厚的藍色錯題本，早已面目全非。
每一頁空白都被填滿，字跡從最初的生澀到后來的行云流水，
密密麻麻的公式、圖形、推導過程，像一片片精心構筑的堡壘。
晰烙印在腦海中的高考真題、模擬金卷、競賽壓軸題……被我不斷地拆解、重組、反復咀嚼。
我像一個貪婪而不知疲倦的礦工，瘋狂地挖掘著記憶深處每一塊有價值的礦石，
然后在現實的熔爐里反復錘煉。學校的作息時間表成了我唯一的指南。清晨五點，
宿舍樓還沉浸在濃重的睡意中，我已經抱著書本，借著走廊盡頭那盞昏黃聲控燈的微光，
開始背誦英語范文和古文詩詞。午休的四十分鐘？
那是在教室角落里啃著冷饅頭、同時刷完一套理綜選擇題的寶貴時間。晚自習結束的鈴聲？
那是我轉戰宿舍樓公共自習室，在管理員大爺一遍遍催促“要鎖門了”的無奈聲中，
繼續鏖戰的號角。深夜，當整棟宿舍樓都陷入沉寂，只有我床頭那盞小小的充電臺燈，
還在倔強地亮著，映照著布滿血絲卻異常清亮的眼睛。
身體在超負荷運轉下發出了尖銳的抗議。胃部時常抽痛，
那是飲食極度不規律和緊張焦慮共同作用的結果；眼底布滿血絲，
像蛛網；握筆的手指關節因為長時間的用力而僵硬酸痛，甚至磨出了薄繭。有好幾次，
在深夜解一道復雜的物理電磁場綜合題時，極度的疲憊和精神的緊繃讓眼前陣陣發黑，
太陽穴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喂，陳默，你魔怔了吧？真當自己是天才了？
”課間，曾經的“狐朋狗友”王浩湊過來，試圖拉我去小賣部，“走走走，買瓶可樂去，
看你這臉白的，跟鬼似的。”我頭也沒抬，筆尖在草稿紙上飛速劃過，
解著一道雙曲線和拋物線交點的軌跡方程：“不去。還有題。”“切，裝什么裝！
”王浩悻悻地走開，聲音不大不小，“就那點底子，再拼能拼出朵花來？
別到時候連個三本都夠嗆，白費勁！”林晚舟永遠是人群的中心。
她偶爾會抱著幾本時尚雜志或者最新款的手機，在課間走過我的座位旁。
目光落在我那本被翻得卷邊、寫滿密密麻麻符號的錯題本上時，
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和嘲弄。有時會和她的閨蜜團低聲交談，
那些細碎的、刻意壓低的議論聲，總能清晰地飄進我的耳朵：“舟舟，你看她，
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天天抱著那本破本子……”“就是，裝得跟真的一樣。摸底考47分，
再努力能飛上天？”“哎呀，別說了，給人家留點幻想空間嘛，萬一……噗，我是說萬一，
人家真能考個專科呢？”“專科？我看懸！別到時候連職高分數線都摸不著，那才叫笑死人！
”每一次，林晚舟都會配合地輕笑出聲，那笑聲像細小的冰珠，砸在心上。
她從不直接對我說什么，但那種骨子里透出的優越感和對我努力的徹底否定，
比任何惡毒的言語都更具殺傷力。我把頭埋得更低，握筆的手卻更緊。筆尖劃過紙張，
發出更急促、更堅定的“沙沙”聲。那些嘲笑和否定，不再是刺向心臟的利刃，
反而成了淬煉意志的火焰。每一次胃部的抽痛，每一次眼前發黑，
每一次聽到那些刻薄的議論，都讓我想起前世那場慘烈的車禍，
想起父親最后那聲失望的嘆息，想起直播鏡頭前強顏歡笑的自己。我咬緊牙關，
將所有的情緒——憤怒、不甘、屈辱——全部狠狠地壓榨、凝聚、轉化，注入到筆尖，
注入到每一個演算的步驟里。汗水滴落在草稿紙上，暈開墨跡，又被新的公式覆蓋。時間，
在筆尖的沙沙聲和無聲的抗爭中，悄然滑到了高二下學期的第一次周測。
考場里彌漫著特有的、混合著紙張和緊張汗水的味道。頭頂的風扇徒勞地轉動著，
吹不散初夏午后悶熱的空氣。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
在桌面上投下一條條明暗相間的光帶。發卷的“嘩啦”聲響起，像一聲號令。拿到數學試卷，
目光快速掃過。選擇題，填空題，解答題……題型熟悉得令人心悸。最后兩道壓軸大題，
那復雜的函數表達式和幾何圖形，赫然就是我這三個月來，
在那本藍色錯題本上反復演練、推敲、甚至用不同方法求解過無數遍的題目！
前世它們曾是我高考數學最大的夢魘，耗費了我無數心血才勉強啃下。此刻再看，
它們仿佛褪去了猙獰的外衣，露出熟悉而溫順的內核。一種奇異的感覺涌上心頭。不是狂喜，
而是一種近乎冰冷的掌控感。仿佛站在時間河流的上游，俯瞰著下游早已注定的軌跡。
筆尖在光滑的試卷上流暢地滑動，幾乎沒有任何停頓。選擇題的選項如同早已設定好的答案，
被精準地圈出。填空題的空白被簡潔的數字和符號迅速填滿。
解答題的步驟清晰、嚴密、環環相扣，如同早已排練過千百遍的劇本，
此刻只是自然而然地呈現。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些深深刻在腦海里的解題思路、關鍵步驟、甚至容易疏忽的細節陷阱，
此刻都變成了最忠實的仆從，聽從調遣。前世需要反復驗算、焦頭爛額的難題，
此刻解決得如同行云流水。整個考場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和旁邊考生偶爾發出的、因難題而困擾的輕微吸氣聲。時間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鍵。
當最后一道壓軸題的最后一個步驟完成，我放下筆，輕輕呼出一口氣。
抬頭看了一眼掛在教室前方的時鐘，距離考試結束還有整整四十分鐘。我靠在椅背上，
閉上酸澀的眼睛。窗外的陽光透過眼皮，映出一片溫暖的橘紅。一種巨大的疲憊感，
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席卷了全身。沒有激動，沒有亢奮，
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仿佛翻越了千山萬水，終于抵達了某個預定的坐標點。三天后。
數學課。班主任李老師，那個平日里總是一臉嚴肅、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
此刻拿著厚厚一疊批改好的周測卷走進教室。他的腳步似乎比平時快了幾分，
臉上帶著一種極力壓制卻仍從眼角眉梢泄露出來的、混合著震驚和巨大喜悅的奇異光彩。
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目光追隨著那疊決定“生死”的試卷。李老師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開始分發試卷。
他站在講臺上，目光如同探照燈，緩緩掃過全班，最后，那束強光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熱度，
精準地、牢牢地定格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里有震驚，有難以置信，有狂喜，
還有一種近乎審視的探究。我被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了眼。“這次周測，
”李老師開口了，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們班，
出現了一個……奇跡！”“奇跡”兩個字，被他咬得極重，
在安靜的教室里激起一片無聲的波瀾。所有人的心都被高高吊起。“數學成績！
”李老師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力量，“年級最高分，就在我們班！”他停頓了一下，
目光再次灼灼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幾乎要將我穿透。整個教室的空氣都凝固了，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轉向我，充滿了驚疑、好奇、還有一絲隱約的不安。
“陳默同學——”李老師的聲音洪亮地宣布，帶著一種宣告般的莊重，“滿分！150分！
”“轟——！”死寂被瞬間打破！如同滾燙的油鍋里猛地潑進一瓢冷水，
教室里爆發出巨大的、難以置信的嘩然！“什么？！150？滿分？”“陳默？她？
摸底考47那個？”“天啊！這怎么可能？！”“我是不是聽錯了？
”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像無數根燒紅的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