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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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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的無影燈亮得刺眼,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濃得發苦。林硯微微蹙著眉,

汗水順著鬢角滑下,洇濕了淺藍色手術帽的邊緣。他全神貫注,指尖穩定得不可思議,

握著精巧的顯微器械,像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躺在手術臺上的老人渾濁的眼球上,

那片來自陌生逝者的珍貴角膜,正被他無比精準、無比溫柔地縫合上去。

“鑷子……沖洗……” 他低聲吩咐,聲音透過口罩有些悶,

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沉靜力量。助手立刻配合。時間在絕對的專注中流淌。終于,

當最后一針縫合完成,監護儀上平穩的線條宣告著手術的成功,

手術室里緊繃的氣氛才悄然松弛。“辛苦了,林醫生!” “又是您力挽狂瀾!

” 助手和護士們由衷地贊嘆。林硯只是微微頷首,琥珀色的眼眸里看不出多少波瀾,

只有深藏的疲憊。他脫下沾了汗跡和零星血點的無菌手術服,走到角落的洗手池邊,

一遍遍用力搓洗著那雙被譽為“上帝之手”的修長手指。水流冰冷,沖刷著指縫。

就在他扯下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混雜著消毒水和血腥味的空氣時,

口袋里的手機屏幕無聲地亮了。是一條匿名彩信。照片有些模糊,光線曖昧,

背景是熟悉的、紙醉金迷的會所包廂。照片中央,

那個他閉著眼睛都能描摹出輪廓的男人——江嶼,正慵懶地陷在寬大的沙發里,

嘴角噙著漫不經心的笑,一個模樣精致的男孩幾乎半躺在他懷里,姿態親昵。

林硯的指尖瞬間冰涼。他死死盯著屏幕,仿佛要將那刺眼的畫面燒穿。

剛剛在手術臺上掌控一切的沉穩消失無蹤,一種尖銳的、冰冷的鈍痛從心臟深處猛地炸開,

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捏著手機的指關節用力到泛白,

幾乎能聽到塑料外殼不堪重負的呻吟。那雙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隨即,所有的光都熄滅了,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灰暗。

震耳欲聾的電音幾乎要掀翻“夜焰”會所的屋頂。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酒精、雪茄和甜膩香水的混合氣味。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迷離的光斑,

晃得人頭暈目眩。江嶼陷在最中央的卡座里,昂貴的真皮沙發幾乎將他包裹。他姿態慵懶,

一手隨意地搭在身邊男孩纖細的腰肢上,另一只手晃動著杯中琥珀色的威士忌。

冰塊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周圍簇擁著一群同樣衣著光鮮、醉意醺醺的男男女女,

恭維聲、調笑聲不絕于耳。“江少,今兒興致不高啊?怎么,家里那位林大醫生又加班?

” 一個染著銀灰色頭發的年輕男人湊過來,帶著幾分狎昵的調侃,

眼神瞟向江嶼懷里的男孩。江嶼扯了扯嘴角,仰頭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

帶來一絲短暫的灼熱和麻痹。他嗤笑一聲,

聲音帶著酒精浸泡后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他?呵……無趣得很。

” 他晃著酒杯,迷離的光線在他英俊卻顯得有些冷硬的側臉上跳躍,

“也就那雙眼睛……清清亮亮的,還能看看。” 語氣輕佻,像在評價一件收藏品,

而非他相伴多年的戀人。懷里的男孩聞言,立刻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

帶著刻意的討好和崇拜望向江嶼,甜膩地撒嬌:“江少,人家的眼睛不好看嗎?”江嶼低頭,

對上男孩精心修飾過的、帶著美瞳的雙眼,那里面只有赤裸裸的欲望和諂媚。

他忽然覺得一陣莫名的索然無味,眼前這雙刻意雕琢的眼睛,

遠不如記憶中那雙干凈、專注、總是帶著點疏離卻只為他一人流露溫柔的琥珀色眸子。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快得讓他自己都抓不住,隨即被更深的煩躁淹沒。

他粗暴地捏起男孩的下巴,像是在確認什么,又像是在懲罰自己這片刻的“走神”,

語氣帶著命令式的傲慢:“喝酒。”奢華公寓里,

只有墻壁上昂貴的石英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襯得空間更加空曠死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燈火,卻絲毫照不進室內的冰冷。餐桌上,

精心烹制的幾樣小菜早已失去了熱氣,凝上了一層薄薄的油脂。

清蒸石斑魚的眼珠呆滯地瞪著天花板,翠綠的菜心蔫頭耷腦。林硯坐在桌邊,

身上還帶著醫院里特有的清冷氣息。他沒有開主燈,只留了一盞角落的落地燈,

昏黃的光線將他單薄的身影拉得細長,投射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時間一點點流逝,

桌上的菜徹底涼透,像他一點點沉下去的心。“咔噠。” 門鎖輕響。

一股濃烈的酒氣混合著陌生的、甜膩的香水味猛地灌了進來。江嶼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腳步有些虛浮,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領帶扯得歪斜,露出性感的喉結。

他英俊的臉上帶著宿醉的疲憊和一絲揮之不去的戾氣。林硯幾乎是立刻站起身,

動作因為久坐有些僵硬。他沉默地走進廚房,很快端出一碗溫熱的醒酒湯,

小心翼翼地遞過去,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喝點湯,暖暖胃。”江嶼皺緊眉頭,

目光掃過餐桌上冷掉的飯菜,又落回林硯沒什么表情的臉上。一股無名火猛地竄起。

這種一成不變的等待,這種沉默的、仿佛帶著無聲控訴的關切,都讓他覺得無比壓抑,

像被一張無形的網牢牢困住。他煩躁地揮手,像驅趕一只惱人的蒼蠅。“啪!

”瓷碗被打翻在地,溫熱的湯汁四濺。

幾滴滾燙的液體濺在林硯純白的襯衫袖口和裸露的手背上,瞬間留下刺目的紅痕。

碗碎裂的聲音在死寂的公寓里尖銳得刺耳。“別總擺這副委屈樣子!看著就煩!

” 江嶼的聲音帶著宿醉的沙啞和毫不掩飾的厭惡,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林硯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像瀕死的蝶翼,

迅速掩蓋住眼底洶涌的痛楚和即將失控的濕意。他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一絲血腥的鐵銹味。

手背上被燙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那點疼,比起心口那塊被反復碾碎的地方,

又算得了什么?他一個字也沒說。只是緩緩地蹲下身,伸出手,一片一片,

去撿拾那些鋒利的、沾著湯漬的碎瓷片。燈光從他頭頂傾瀉而下,

將他蹲著的、單薄脆弱的背影切割得更加凌仃。一片特別鋒利的碎片邊緣劃過他的指尖,

殷紅的血珠立刻涌了出來,在冰冷的燈光下,紅得驚心動魄。他像是毫無知覺,

只是固執地、沉默地繼續收拾著地上的狼藉,

仿佛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證明自己存在意義的東西。一滴滾燙的液體終于失控,

重重砸在冰冷光滑的地磚上,裂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瞬間又被更多的碎片覆蓋。

窗外是瓢潑大雨,雨點瘋狂地砸在玻璃上,發出沉悶又密集的聲響,

像是老天爺也在宣泄著什么。林硯剛結束一臺漫長的手術,

高強度集中后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來,讓他靠在更衣室的柜子上,閉著眼,

幾乎不想動彈。手術服被汗水浸濕的后背貼在冰冷的鐵皮柜門上,激起一陣寒顫。

口袋里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鍥而不舍。林硯眼皮沉重地掀開一條縫,

看清來電顯示是陌生的本地座機號碼。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毫無征兆地、冰冷地攫住了他的心臟。他劃開接聽。“喂?” 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

“您好,請問是林硯先生嗎?

這里是市交警支隊事故處理中心……” 對方公式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渣。林硯握著手機的手指瞬間僵硬冰冷。

“江嶼先生駕駛的車輛在濱江路發生嚴重單方事故,車體損毀嚴重,駕駛員重傷昏迷,

已緊急送往市第一醫院搶救……”嗡——后面的話林硯一個字也聽不見了。

巨大的耳鳴聲像尖銳的警報瞬間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世界在他眼前瘋狂旋轉、碎裂、然后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瞬間佝僂了身體,幾乎無法呼吸。“當啷!

”剛剛被他下意識握在手里、準備放回器械盤的那把銀亮的手術止血鉗,

掉落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發出清脆又絕望的聲響。下一秒,

林硯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猛地彈了起來!他甚至忘了換下手術服,

只胡亂抓起椅背上自己的外套,像一道失控的閃電,沖出了更衣室,

沖進了外面鋪天蓋地的、冰冷的雨幕之中。雨水瞬間將他澆透,寒意刺骨,他卻渾然不覺,

腦海里只剩下一個撕裂般的念頭在瘋狂叫囂:江嶼!市一院急救中心。

刺眼的紅色“搶救中”燈牌如同凝固的血液,懸在緊閉的大門上方,

映得走廊里等候區的人臉上都帶著一種惶惶不安的慘淡。

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比林硯所在醫院更濃烈,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和絕望的氣息。

林硯渾身濕透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手術服緊貼著皮膚,勾勒出他過分單薄的身形。

水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和發梢不斷滑落,在腳下積成一灘小小的水洼。

他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里面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像一張破碎的網。

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那深入骨髓的恐懼。時間被無限拉長,

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油鍋里煎熬。不知過了多久,那扇象征著生死界限的門終于開了。

穿著綠色手術服的主任醫師走了出來,神色凝重,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疲憊和遺憾。

林硯幾乎是踉蹌著撲了過去,濕冷的手死死抓住醫生的手臂,

聲音嘶啞破碎得像砂紙摩擦:“醫生!他怎么樣?他怎么樣了?!

”醫生看著他慘白的臉和那雙盛滿驚惶痛苦的眼睛,沉重地嘆了口氣:“命暫時保住了,

多處骨折和內臟挫傷,需要后續手術和長期康復。但是……” 醫生的語氣頓了頓,

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惋惜,“最麻煩的是眼睛。

車禍瞬間飛濺的玻璃碎片造成了雙側眼球穿透性損傷,角膜……損傷得太徹底了。

”“什么意思?” 林硯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復明的可能性……” 醫生艱難地吐出那個詞,“渺茫。近乎……為零。他可能,

永遠都看不見了。”永遠看不見……這四個字像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林硯的心臟,

然后猛地炸開!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靠著墻壁才勉強沒有倒下。

琥珀色的瞳孔驟然緊縮,里面有什么東西徹底碎裂了。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滾燙的液體洶涌地沖出眼眶,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在他臉上肆意流淌。

江嶼被轉入重癥監護后的特護病房。麻藥效力過去后,

劇烈的疼痛和更深的恐懼徹底吞噬了他。無邊無際的黑暗像一個沉重的、密不透風的鐵棺,

將他牢牢困在其中。他暴躁得像一頭受傷的困獸。“滾!都給我滾開!別碰我!

” 嘶啞的咆哮伴隨著輸液架被粗暴推倒的巨響,藥瓶碎裂的聲音刺耳無比。

護士嚇得連連后退。紗布層層包裹著他的眼睛,隔絕了所有光線,

也隔絕了他對這個世界的掌控感。他粗重地喘息著,紗布下,

那雙曾經銳利逼人、睥睨一切的眼睛只剩下空洞的絕望。他摸索著,徒勞地想要撕扯掉束縛,

卻被束縛帶限制住動作。“林硯!林硯呢?!叫他來!讓他立刻滾過來見我!

” 江嶼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脆弱和驚惶,那是林硯從未聽過的。他像個溺水的人,

在無邊黑暗的海洋里,下意識地呼喊那個他曾經認為永遠會在原地等待的名字。

病房厚重的隔音玻璃外,林硯靜靜地站在那里。他隔著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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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9 23:45: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