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工人砸開墻壁時，我正在樓下喝茶。 一聲巨響后，工人驚恐的尖叫聲劃破午后的寧靜。
二十年前，我把繼女蘇念關進了那面鏡墻。 現在，透過監控畫面。
我看見鏡子碎裂的縫隙里，有一雙眼睛正死死盯著攝像頭。
稚嫩的童音從手機里傳來： 「媽媽，你終于要把我放出來了嗎？」
1事情的起因是兒子要出國留學，我和丈夫決定把老宅改造成民宿。
本來只是想賺點外快補貼家用，可設計師看了房子后，
眉頭緊鎖： 「這棟房子的格局很奇怪，三樓有個房間被封死了，您知道嗎？」
我心里咯噔一聲。 連忙和丈夫對視一眼。 從他驚慌的表情里，
我知道他也想起了同一件事。 設計師繼續道：「按照現在的安全標準，
所有房間都要能正常使用。這個封死的房間必須打開，不然過不了消防驗收。」
「會不會有什么問題？」丈夫追問。 「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就是砸墻麻煩點。
不過這房子這么老，說不定里面會有些老物件，到時候可以當裝飾品。」
設計師的話讓我渾身發冷。 蘇念已經被關了二十年，她早就該死了。 可為什么，
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設計師又說：「對了，這房子的鏡子特別多，
每個房間都有一面大鏡子，是有什么講究嗎？」 我勉強笑道：「老一輩的習慣，
說鏡子能辟邪。」 「原來如此。那我們開工的時候會小心處理，老鏡子容易碎。」
送走設計師后。 丈夫滿臉愁容。 他看著我：「怎么辦？萬一砸開墻，
念念還在里面……」 我打斷他：「她早就死了，一個八歲的孩子，
在密閉空間里活不過三天。」 丈夫抓了把頭發：「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
我斬釘截鐵，「就算有什么，也只是一堆白骨。到時候就說是以前的住戶留下的，
跟我們無關。」 準兒媳家里是開發商，兒子能攀上這門親事不容易。
現在正是談婚論嫁的關鍵時期，絕不能出任何差錯。2蘇念是我丈夫前妻的女兒。
我嫁過來時，她剛滿六歲。 都說后媽難當，可我真的盡力了。 給她買漂亮衣服，
送她去最好的學校，甚至比對親生兒子還用心。 可這孩子就是不親近我。
總是躲在角落里，用那雙大眼睛偷偷看我。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入侵者。
搬進老宅的第一晚，蘇念就說房子里有人。 「有個阿姨一直在鏡子里看我。」
我以為是小孩子的臆想，沒當回事。 直到有一天。 我路過她房間，聽見里面有說話聲。
「阿姨，你為什么不出來？」 「你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 「我可以幫你嗎？」
推開門，房間里只有蘇念一個人。 她正對著那面古董鏡子自言自語。 看見我進來，
她指著鏡子說：「媽媽，這個阿姨說她認識你。」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鏡子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倒影。 「哪有什么阿姨？別胡說八道。」 「真的有！
她就在那里！」蘇念固執地說。 從那以后，她越來越古怪。 經常半夜起來，
趴在各個房間的鏡子前竊竊私語。 有一次，我甚至看見她拿著錘子，想要砸碎客廳的鏡子。
「你干什么！」我奪下錘子。 她哭著說：「阿姨被困在里面，我要救她出來！」
丈夫覺得孩子可能有心理問題，帶她去看了醫生。 醫生說這是喪母創傷導致的幻覺，
開了些藥。 可藥物似乎沒什么效果。 她依然每天對著鏡子說話，而且越來越瘋狂。
終于，在她八歲生日那天。 我下定決心要解決這個問題。3那天丈夫出差，
家里只有我和兩個孩子。 兒子在樓下看動畫片，蘇念又在三樓和她的「鏡子朋友」聊天。
我悄悄上樓，聽見她在說： 「阿姨，今天是我生日，你能出來陪我嗎？」
「媽媽不喜歡我，弟弟也不跟我玩。」 「只有你愿意陪我說話。」 我推開門：「念念，
我們來玩個游戲好嗎？」 她警惕地看著我：「什么游戲？」 「捉迷藏。你最喜歡的。」
這是真的，蘇念特別喜歡玩捉迷藏。 每次都能找到一些奇怪的地方躲起來。
「我不想玩。」她搖頭。 「今天是你生日，媽媽特意陪你玩。
而且我還準備了一個特別的藏身地點。」 我故作神秘：「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嗎？」 「當然。跟我來。」 我帶她到三樓盡頭的房間。
這里原本是個儲藏室，堆滿了雜物。 我推開一面鏡子，露出后面的暗門。 「哇！」
蘇念驚呼，「這里還有個密室！」 密室不大，四面都是鏡子。 是前任屋主留下的，
據說是用來練習舞蹈的。 「你藏在這里，保證沒人能找到。」我微笑著說。
蘇念興奮地跑進去：「太棒了！媽媽你要好好找哦！」 我點點頭，慢慢關上暗門。
然后，推回那面鏡子。 接著，我開始往鏡子前堆放雜物。
一箱、兩箱、三箱…… 直到整面墻都被遮住。 最后，我叫來工人，
用水泥把這個房間徹底封死。 當晚，丈夫回來問起蘇念。 我紅著眼圈說她跑出去玩，
再也沒回來。 我們報了警，貼了尋人啟事。 所有人都以為她失蹤了。 只有我知道，
她就在三樓的鏡墻里。 一個永遠找不到出口的迷宮。4二十年過去了。
期間我們搬過兩次家，但最終還是回到了老宅。 不是我愿意，而是丈夫堅持。
他說這里有蘇念的回憶。 我知道他一直沒放下。 每年蘇念生日，
他都會在她房間里坐一整夜。 有時候，我會聽見他對著空氣說話： 「念念，爸爸想你。」
「你在哪里？為什么不回家？」 我裝作同樣悲傷，陪他一起懷念。 心里卻在想，
你永遠找不到她了。 直到今天。 工人的尖叫聲讓我心臟狂跳。 我沖上三樓，
看見被砸開的墻壁。 碎裂的鏡子反射著刺眼的光。 工人臉色慘白：「老板娘，
這里面……里面有東西！」 我顫抖著走近。 透過破碎的鏡面，我看見了密室內部。
四面鏡墻完好無損，相互反射，制造出無限延伸的空間。 而在鏡子的深處。
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念念？」丈夫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他不知什么時候上來了。
看見密室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么會……這里怎么會有個密室？」
我正要解釋。 突然，所有的鏡子里都出現了同一張臉。 八歲女孩的臉。 蘇念的臉。
她在鏡子里微笑著，無數個她，從四面八方看著我們。 「爸爸，媽媽，
你們終于來找我了。」5丈夫瘋了一樣沖向密室。 「念念！是你嗎？你在哪里？」
他在鏡子間來回奔跑，伸手觸摸每一面鏡墻。 可鏡子里的蘇念始終保持著同樣的距離。
仿佛在另一個維度里看著他。 「爸爸別急，我一直都在這里。」 無數個蘇念同時開口，
聲音在密室里回蕩。 「二十年了，我每天都在等你們。」 我雙腿發軟，
靠在門框上：「這不可能……你應該……」 「應該死了？」 蘇念歪著頭，天真地問。
「媽媽，你為什么覺得我會死呢？」 「鏡子阿姨一直陪著我啊。」 「她教我很多事情，
比如怎么在鏡子里生活。」 「比如怎么等待。」 「比如怎么……不長大。」
丈夫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知道這個密室？」 我說不出話。 二十年的秘密，
就這樣暴露了。 「是你……」他的聲音在顫抖，「是你把念念關在這里？」 「我……」
「媽媽是想跟我玩捉迷藏。」 蘇念搶先說道。 「她說這是最棒的藏身地點。」
「確實呢，二十年都沒人找到我。」 「我贏了嗎，媽媽？」 她的笑容讓我渾身發冷。
工人們早就跑了。 走廊里只剩下我們三個。 不，是我們兩個，和鏡子里的無數個蘇念。
丈夫跪在地上，對著鏡子痛哭：「念念，爸爸對不起你……」 「爸爸不用道歉。」
蘇念的聲音很輕柔。 「倒是媽媽，你要進來陪我嗎？」 「我們可以繼續玩。」
6我轉身就跑。 可剛跑到樓梯口，就看見兒子站在那里。 他手里拿著手機，
臉色蒼白：「媽，剛才的監控我都看到了。」 「小軒，你聽我解釋……」
「你把姐姐關了二十年？」 他的聲音里充滿震驚和憤怒。 「姐姐？」我愣住了，
「你什么時候知道你有個姐姐？」 「我一直都知道！」 他吼道。 「每次搬家，
我都能聽見她在叫我。」 「在鏡子里，在玻璃窗上，在一切能反光的地方。」
「我以為是我思念過度產生的幻覺。」 「沒想到她真的一直都在！」 我這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