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從亡靈界寄來的信嗎？”三個月前姐姐溺亡的那晚，
月光島的月河翻著血浪；三個月后，
我在出租屋收到一封沒有郵票的信——信封邊緣滲著暗紅斑痕，
拆開時飄出若有若無的桂花香。“第三條禁忌：十五夜躺上銀簾床，別睜眼。
”姐姐的字跡在信紙上滲出血色，我攥著信沖進月光島碼頭時，
守島人沈硯正倚著竹筏冷笑：“你姐的死，可不像意外。”現在我蹲在鐘樓儲物間，
聽著門外黑袍人拖沓的腳步聲，嘴里還殘留著“圣餐”的腥甜——那些混著骨屑的米漿，
分明是姐姐每年中秋都會給我煮的桂花糖粥味。窗戶外的月亮又往上爬了一格，
床底壓著姐姐沒寄出的日記殘頁：“他們用圣餐偷生魂，銀簾床…是最后的屏障。
”而床頭的虛影剛說完最后一句：“明天日出前，把骨屑沖進月河。
”可問題是——我該怎么避開那個總盯著我臉看的黑袍人？
血信入夢我是被指甲刮玻璃的聲音驚醒的。手機屏幕在床頭柜上亮著，三點十七分。
窗外的雨打在防盜網上，沙沙的，
可那刺耳的刮擦聲分明來自枕頭底下——我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抽出來時指腹被劃破了。
是個牛皮紙信封，邊緣滲著暗紅，像血。我開了臺燈。燈光剛亮，燈泡就開始忽明忽暗，
燈絲在玻璃罩里滋滋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拽著電流跑。信封正面有個指紋，淺褐色，
壓得很深，我對著臺燈照，紋路和姐姐的右手食指一模一樣。三個月前，她在月河溺亡。
法醫說河水灌進肺里時，她掙扎得很兇。信封沒貼郵票，封口處沾著細碎的銀粉，
我用指甲挑開，里面掉出張血紅色的信箋。紙頁很薄，透光能看見暗紋，
是月光島鐘樓的浮雕圖案——姐姐出事前最后一次通話，說她在鐘樓值夜班，
聲音壓得很低："小簡，月河底下有東西在啃月亮。"信上只有一行符文，
歪歪扭扭像被火燒過的樹枝，下方是姐姐的字跡，鋼筆寫的，墨色濃得發烏："三禁指令，
不可違逆。"再往下，三個數字，用紅筆圈了又圈："十五、鐘樓、銀簾床。
"臺燈"啪"地滅了。我摸黑翻出應急燈，光線剛亮，窗臺上的多肉突然全蔫了，
葉子軟趴趴垂著，像被抽干了水分。我盯著信箋上的符文，
后頸起了層雞皮疙瘩——這紋路太熟悉了，三個月前姐姐說要帶我去月光島采風，
在民宿里畫了半宿的結構圖，畫到興起時撕了頁日記本當草稿。我翻身下床，
從衣柜最底層翻出舊背包。里面有個塑封袋，裝著姐姐落在我這兒的日記本殘頁。
那頁紙被撕得只剩邊角，我用鑷子夾出來比對，
信箋上的符文竟和殘頁背面的壓痕嚴絲合縫——姐姐寫日記時力道重，
鋼筆尖把下一頁紙都戳透了。手機在這時震動，我差點把鑷子甩出去。
是相冊推送的"三個月前的今天"，照片里姐姐站在月光島鐘樓前，舉著相機沖我笑，
身后的鐘面爬滿青苔，時針停在十一點。我放大照片，
鐘樓門楣的雕花、臺階的裂縫、墻根的藤蔓，
所有細節突然在腦子里炸開——這是我當網絡作家練出來的毛病，看什么都習慣性記結構，
寫場景時不用翻資料。我掏出平板，把照片里的鐘樓輪廓描出來，
又憑記憶補全了姐姐畫的內部結構圖：一樓是祭臺，二樓有個銀簾床，三樓鎖著鐵門，
樓梯拐角有塊松動的磚……屏幕藍光映得我眼眶發酸，突然聽見"咔嗒"一聲，
像是什么東西在撬窗。我猛地抬頭。雨還在下，窗玻璃上全是水痕，可剛才那聲很清晰，
像是指甲扣進木頭窗框的動靜。我抄起桌上的鎮紙，慢慢挪到窗邊，剛要掀開窗簾，
外面傳來沙啞的低語："你來了……不該來的人……"鎮紙"當啷"掉在地上。我彎腰去撿，
余光瞥見書桌上的筆記本。那是姐姐送我的，封皮印著月河的銀柳。
我明明記得睡前翻到了空白頁，此刻卻有行字浮在紙上，墨跡未干，是姐姐的字跡："記住，
明天日出前，把圣餐里的骨屑沖進月河。"風從窗縫鉆進來，吹得信箋嘩嘩響。
我盯著筆記本上的字，后槽牙咬得發疼——姐姐出事那天，我在趕稿子，
她打了七個電話我都沒接。現在她從亡靈界寄信來，說"三禁指令"，說"銀簾床"，
說"圣餐里的骨屑"。雨停了。我摸出手機查日歷，明天就是十五。
月光島的船每天只有早班，我得趕五點的渡輪。床頭柜上的信封突然動了，
像是被誰輕輕推了下，慢慢滑到桌邊。我伸手去接，指尖碰到信封的瞬間，
有股冷意順著血管往上竄，耳邊響起姐姐的聲音，很輕，像在我耳邊呼氣："小簡，別怕。
"我攥緊信封，指甲掐進掌心。明天，我要去鐘樓當守夜人。
我把姐姐的日記本殘頁塞進內衣口袋，凌晨四點就摸黑出了門。雨雖停了，
石板路還是滑得很，我攥緊帆布包，
包底壓著偽造的守夜人交接文件——姐姐出事前剛替老守夜人整理過檔案，
我照著她電腦里的模板，連公章都描得一模一樣。渡輪的馬達聲劃破晨霧時，
我看見月光島的輪廓了。碼頭立著塊褪色木牌，"月河通冥，
夜不歸人"八個字被海風吹得發白。我想起三個月前姐姐舉著相機拍這個木牌，
說："小簡你看，這青苔的紋路像不像亡靈的指紋？"鐘樓在島中央，紅磚墻爬滿常春藤，
門楣上的雕花被磨得只剩半截。我推開銹跡斑斑的鐵門時，黑袍守門人正背對著我擦銅燭臺。
他個子很高，黑袍下擺掃過青石板，發出沙沙的響。"新來的？"他沒回頭。我喉嚨發緊，
摸出文件遞過去："林簡，接老周的班。"他轉過臉。
我差點咬到舌頭——他的臉白得像浸了水的紙，左眼位置是個黑洞，里面泛著幽藍的光。
"看什么？"他的聲音像砂紙磨玻璃，"領鑰匙，記規矩。"鑰匙串沉甸甸的，一共七把。
我跟著他繞鐘樓轉了三圈，一樓祭臺、二樓銀簾床、三樓鎖著的鐵門，
樓梯拐角第三塊磚松動——他說這些時，我盯著墻根數裂縫：東墻五道，西墻七道，
和姐姐照片里的一模一樣。等他轉身去拿登記本，我迅速摸出殘頁比對。姐姐畫的路線圖上，
樓梯拐角標著"推磚三下"，可守門人剛才只說"別碰松動的磚"。我指甲掐進掌心，
把這個差異刻進腦子里。白天過得像根被拉長的棉線。守門人每小時巡一次樓，
木靴聲"咚咚"撞在墻上。我蹲在二樓擦銀簾床，銅鉤上掛著褪色的銀線，
摸起來像凍硬的蜘蛛網。床板縫里塞著張碎紙，我假裝撣灰，
用舌尖舔濕指尖粘起來——是姐姐的字跡，"地下密室在..."后半截被撕了。
月亮剛爬上屋檐角時，老祭司端著陶盆進來了。他臉上沾著面粉，
陶盆里飄著骨粉的腥氣："圣餐，趁熱。"我舀起一勺，骨粉在舌尖化開的瞬間，
后槽牙突然發酸。是桂花糖漬的甜，混著陳皮的苦——姐姐每年中秋都要煮這個，
說"骨粉粥里加桂糖，亡靈才肯喝"。我胃里翻涌，用指甲摳出半勺骨屑，塞進袖扣暗格里。
陶盆見底時，月亮升到第一格。守門人站在門口，黑洞洞的左眼直勾勾盯著我。我脖子發僵，
感覺有根冰針在扎后頸，像有人要從身體里往外拔什么東西。"吃完就睡。"他甩下句話，
黑袍掃過門檻的聲響比雷聲還大。我抱著枕頭往閣樓走，剛轉過樓梯角，
就聽見外面有人敲窗。沈硯站在月光里，手里提著竹籃，發梢還滴著水："民宿送補給，
規矩得送。"他把竹籃塞給我，手指在我掌心輕輕一壓。我低頭，竹籃底下壓著瓶礦泉水，
瓶底粘著張紙條。他退后兩步，聲音混著風聲："銀簾床不是床，是命。
"回閣樓的路走得很慢。我鎖上門，把紙條對著月光——"小心看臉的人"。
最后兩個字洇開了，像被水浸過。我捏著紙條發怔，突然想起守門人看我時的感覺，
那哪是看，分明是在...竹籃里的礦泉水突然晃了晃。我擰開瓶蓋，瓶底沉著張更薄的紙，
邊緣還帶著焦痕。我屏住呼吸展開，墨跡是新的："你的姐姐，沒死。"紙頁從指縫滑落，
砸在床沿上。我彎腰去撿，床墊下凸著塊硬東西。掀開床單，是塊松了的木板，
底下塞著本舊日記——封皮是月河的銀柳，和姐姐送我的那本一模一樣。月光爬過窗欞，
在日記本上投下一道銀邊。我翻開第一頁，鉛筆字歪歪扭扭："十五夜，月升第三格，
推樓梯拐角第三塊磚..."樓下傳來守門人的木靴聲，"咚咚"撞在墻上，
像在敲倒計時的鐘。我把日記本塞進懷里時，樓下木靴聲突然停了。心跳撞得肋骨生疼。
月光從窗縫漏進來，在地板上割出一道銀線——那是姐姐日記里寫的“安全區”。
我貼著墻根挪到樓梯口，聽見守門人粗重的喘息混著風灌進走廊：“換崗了。
”鐵門“吱呀”一聲合上。我攥緊日記本沖下樓，銀簾床在月光里泛著冷光。
床板下的暗格是沈硯說的“命”，我跪下去，指尖摸到床沿第三顆銅釘，
逆時針轉三圈——床板“咔”地裂開條縫。霉味涌出來。我摸出兜里的打火機，火苗竄起時，
墻上浮現出巴掌大的磚洞。貓著腰鉆進去，腳下是潮濕的青石板，走三步往右拐，
果然碰著塊松動的磚。姐姐的日記殘頁就壓在磚下。燭光抖得厲害，
我湊近去看：“圣餐里的骨屑是亡者最后一口食。若嘗出桂糖味……”墨跡暈開一片，
像被眼淚泡過。下一頁是新寫的，鉛筆字深深嵌進紙里：“我還在等你，別吃他們的東西。
”后頸突然發涼。頭頂傳來守門人換崗回來的腳步聲，我把殘頁塞進內衣，倒退著爬出密道，
床板剛扣上，木靴聲就停在門口。“睡了？”我縮進被窩，喉嚨發緊。月光爬上第二格時，
終于熬到天亮。老祭司的破鑼嗓子撞開房門時，我正蹲在井邊打水。他手里端著陶盆，
骨粉沾了半張臉，突然把陶盆往我懷里一塞：“桂花開了！桂花開了！”骨粉簌簌往下掉。
我想起袖扣暗格里的骨屑，趁他抓我手腕時，指尖一勾，暗格里的骨屑掉進陶盆。
老祭司突然笑起來，口水滴在骨粉上：“桂花落了，魂要歸河了……”井水倒映出波紋。
我端著陶盆蹲下去，水面突然泛起漣漪——姐姐的臉浮上來，濕漉漉的，發梢滴著月河的水。
她嘴一張一合，我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廢棄橋墩的影子正浸在水里。
“叮——”陶盆掉在地上。老祭司突然蹲下來撿骨粉，嘴里念叨著“魂要歸河”，
聲音輕得像嘆氣。我抹了把臉，袖口里的殘頁硌得皮膚生疼。月亮升第三格時，
黑霧從鐘樓縫里滲出來。我把骨粉水灌進玻璃罐，綁在腰間。剛摸黑走到院門口，
墻根突然冒出個人影。“沈硯？”他遞來把銅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