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引百鬼》1 香鋪異客鹿昭站在柜臺后,手指輕輕撫過檀木算盤上的珠子。
午后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斜斜地照進來,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香鋪里彌漫著數十種香料混合的復雜氣息——沉香的醇厚、檀香的清冽、龍涎香的深邃,
還有各種花草藥材的芬芳。這是"鹿鳴香堂"特有的味道,一百三十年來從未改變。
"鹿小姐。"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鹿昭猛地抬頭,手中的賬本差點滑落。
她竟沒注意到有人進了店。站在柜臺前的男人身形修長,穿著一件深灰色的中式立領襯衫,
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
卻隱約泛著一種奇異的暗紅色光澤,像是沉淀了多年的朱砂。"抱歉,嚇到你了。
"男人微微頷首,聲音如同古琴最低沉的弦音。鹿昭迅速調整表情,
露出職業性的微笑:"沒關系,歡迎光臨鹿鳴香堂。請問需要什么香料?
"男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環顧四周,目光在那些擺放香料的紫檀木柜上逡巡。
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最上層的一個青瓷罐上。"七年前的海南沉香,還有嗎?
"鹿昭微微一愣。那罐沉香是她父親生前最后的珍藏,市面上幾乎絕跡,
普通顧客根本不會知道它的存在。"有是有...不過價格...""錢不是問題。
"男人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皮夾,抽出一疊嶄新的百元大鈔放在柜臺上,"先來二兩。
"鹿昭猶豫了一下,轉身取來一個小木梯,小心翼翼地爬上最高層。當她取下那個青瓷罐時,
能感覺到背后男人的目光如實質般落在她身上,讓她后頸的汗毛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您對沉香很了解?"鹿昭一邊稱量香料,一邊試探性地問道。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揚,
露出一個稱不上笑容的表情:"略懂一二。家父生前也愛制香。
"他將"生前"兩個字咬得極輕,卻讓鹿昭心頭一顫。她父親去世才三個月,
喪父之痛尚未平復。"請節哀。"鹿昭低聲道,將包好的沉香遞過去,"一共六千八百元。
"男人接過紙包,修長蒼白的手指與鹿昭的指尖短暫相觸。那一瞬間,
鹿昭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接觸點蔓延開來,仿佛觸摸的不是活人的皮膚,
而是一塊在冰窖里存放多年的玉石。"我叫秦夜。"男人突然說道,"以后可能會常來。
"鹿昭點點頭,記下這筆交易。當秦夜轉身離開時,她注意到他的步伐輕得不可思議,
幾乎聽不到腳步聲。更奇怪的是,盡管店門大開,掛在門框上的銅鈴卻紋絲未動,
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直到秦夜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鹿昭才長舒一口氣。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里仍然殘留著些許寒意。"真是個怪人..."她喃喃自語。
傍晚關店后,鹿昭照例去后院給父親上香。后院的祠堂很小,只放著一個紅木神龕,
上面供奉著父親鹿遠山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男人面容嚴肅,眼神卻溫和,
與鹿昭記憶中的父親一模一樣。"爸,
今天店里來了個奇怪的客人..."鹿昭點燃三支線香,插進香爐,
"他居然知道我們珍藏的七年海南沉香。"香煙裊裊上升,在昏暗的祠堂中形成奇特的圖案。
鹿昭凝視著父親的照片,
突然注意到香爐里的香灰有些異樣——它們沒有像往常一樣自然散落,
而是詭異地聚集成一個小小的旋渦狀。鹿昭皺眉,伸手想整理一下香灰。
就在她的手指即將碰到香爐時,一陣陰冷的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將香灰吹散。與此同時,
她分明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爸?"鹿昭猛地回頭,祠堂里空無一人。
她搖搖頭,把這歸咎于自己的想象。自從父親去世后,她經常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仿佛父親還在身邊?;氐脚P室,鹿昭翻開賬本記錄今天的交易。當寫到秦夜的名字時,
她的筆尖突然一頓——這個名字莫名給她一種熟悉感,卻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窗外,
一輪血月悄然升起,將詭異的光芒灑在鹿鳴香堂的屋頂上。2 異香繚繞秦夜果然如他所說,
開始頻繁光顧鹿鳴香堂。每周三和周六的下午三點,他總會準時出現在店里,
購買各種稀有香料。除了沉香,他還對麝香、龍涎香、白檀等名貴香料表現出特別的興趣,
而且每次都會詢問是否有"特殊處理"過的存貨。一個月后的周六,
鹿昭正在整理新到的一批香料,店門被輕輕推開。她頭也不抬地說道:"歡迎光臨,秦先生。
""你記得我的來訪時間。"秦夜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驚訝。鹿昭這才抬頭,
露出一個淺笑:"熟客的購買習慣,做生意的都會留意。
"今天的秦夜穿著一件墨藍色的長衫,襯得他的膚色更加蒼白。他走近柜臺,
目光在鹿昭正在整理的香料上掃過。"這是新到的安息香?
"鹿昭點頭:"昨天剛從云南運來,品質很好。"秦夜伸手拈起一小塊暗紅色的樹脂,
放在鼻尖輕嗅。他的動作優雅而精準,仿佛一個經驗豐富的調香師。"確實不錯,
但還差些火候。"他放下樹脂,"我需要一些能通靈的香料。"鹿昭的手停在半空:"通靈?
""就是能溝通陰陽的特殊香料。"秦夜的黑眸直視著她,
"你們鹿家祖傳的《香譜》中應該有過記載。"鹿昭的心跳突然加速。
《香譜》是她家秘傳的制香典籍,從不對外展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它的存在。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她強作鎮定。秦夜沒有追問,
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張折疊的紙條放在柜臺上:"這些是我下次要的香料,請提前準備好。
"說完,他轉身離開,依然沒有觸動門口的銅鈴。鹿昭展開紙條,
上面列著七種香料的名字和精確的重量要求。讓她震驚的是,
這個配方與她記憶中《香譜》某一頁記載的"引魂香"幾乎一模一樣,
只缺少最關鍵的一味材料——鹿家血脈的血。她顫抖著將紙條塞進抽屜,
決定今晚一定要重新翻閱父親的遺物。當晚,
鹿昭在父親的書房里翻出了那本用黃綾包裹的《香譜》。這本古籍已經傳承了十幾代人,
紙張泛黃脆弱,上面的字跡卻依然清晰。她小心翼翼地翻到記載特殊香方的那部分,
果然找到了"引魂香"的詳細配方。"以沉香為君,龍涎為臣,麝香為佐,
安息為使..."鹿昭輕聲念著,手指順著古老的文字移動,
"...最后以制香者鮮血三滴為引,可通陰陽,喚亡魂。"她猛地合上書,胸口劇烈起伏。
秦夜要這些香料做什么?他怎么會知道鹿家的秘傳香方?更重要的是,
他缺少的那味"藥引",難道是想...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后頸。鹿昭突然意識到,
自從秦夜出現后,店里發生了太多無法解釋的怪事——香料會無緣無故減少,
香爐里的香有時會自燃,深夜還能聽到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她決定下次秦夜來時,
一定要問個清楚。然而,還沒等到下次見面,更詭異的事情就發生了。那天深夜,
鹿昭被一陣奇特的香氣喚醒。那不是店里任何一種香料的味道,
而是一種混合了腐朽與芬芳的復雜氣息,既令人作嘔又莫名吸引人。她披衣起身,
順著氣味來到前院的香室。推開門的一瞬間,
眼前的景象讓她僵在原地——香室中央的銅香爐正冒著淡淡的青煙,
三支未點燃的線香不知何時已經燃了一半。更可怕的是,香爐前的蒲團上,
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正跪坐著,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誰在那里?"鹿昭顫抖著問道。
人影緩緩轉頭。在月光下,鹿昭看到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蒼白的皮膚,
漆黑中泛著暗紅的眼睛..."秦夜?"人影沒有回答,只是抬起一只近乎透明的手,
指向香爐。鹿昭順著方向看去,
只見香灰在香爐底部形成了一個清晰的圖案——那是一只鹿的形狀,
與她家族徽章上的圖騰一模一樣。"你到底是誰?"鹿昭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門框。
人影開始變得模糊,就像被風吹散的煙霧。在完全消失前,
鹿昭聽到一個飄渺的聲音:"香引百鬼至...夜半莫開門..."第二天清晨,
鹿昭在香室的蒲團上發現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她小心地收集起來,
拿到城里一位老中醫那里鑒定。"這是骨灰。"老中醫推了推眼鏡,語氣肯定,
"而且是有些年頭的骨灰了,至少幾十年。"鹿昭感到一陣眩暈。
她想起昨晚秦夜模糊的身影,
還有那詭異的香氣...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秦夜可能根本不是活人?;氐降昀铮?/p>
鹿昭翻出所有秦夜購買香料的記錄。經過仔細比對,她震驚地發現,
這些香料如果按照特定比例混合,不僅能制成"引魂香",
還能配出《香譜》中記載的另一種禁忌香料——"駐魂香"。據《香譜》記載,
"駐魂香"能讓亡魂暫時停留在陽間,保持生前的記憶和形態。但這種香需要不斷補充,
而且每次都需要加入新的"媒介"——通常是亡魂生前的遺物,或者...骨灰。
鹿昭的手不住顫抖。如果她的猜測是對的,
那么秦夜可能是一個借助特殊香料停留在人間的亡魂。而他頻繁光顧鹿鳴香堂,
就是為了獲取維持存在的材料。更令她不安的是,秦夜似乎對鹿家和《香譜》異常了解。
他與鹿家到底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以這種方式出現?夜幕再次降臨,鹿昭在店里等到很晚。
她有一種預感,今晚秦夜會再次出現。果然,當時鐘指向午夜時,店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沒有風,銅鈴依然靜止,但鹿昭能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正在靠近。"秦夜?
"她對著空蕩蕩的店鋪輕聲呼喚。沒有回答,但柜臺上的一個瓷瓶突然倒下,
滾落到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沉香粉灑了一地,散發出濃郁的香氣。緊接著,
鹿昭看到地上的香粉開始移動,仿佛有無形的手指在上面書寫。她屏住呼吸,
看著那些香粉逐漸組成一行字:"明晚子時,帶《香譜》來老城門。"字跡停留了幾秒鐘,
然后被一陣無形的風吹散。店門再次無聲地關閉,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鹿昭雙腿發軟,
扶著柜臺才沒有跌倒。她知道自己正被卷入某個超自然的謎團中,
而這個謎團顯然與她的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明天晚上,她將面對怎樣的真相?
那個自稱秦夜的存在,究竟是善是惡?更重要的是,她是否應該按照指示,
帶著家族的秘傳《香譜》前往老城門?香爐中的最后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
鹿昭做出了決定。3 午夜城門子時的鐘聲從遠處傳來,鹿昭緊了緊身上的藏青色斗篷,
站在老城門的陰影里。這座始建于明代的城門早已廢棄,殘破的磚墻上爬滿藤蔓,
在月光下投下猙獰的影子。她本不該來的。理智告訴她,
午夜獨自赴一個可能是鬼魂的約會簡直愚蠢至極。
但某種比理智更強大的東西驅使著她——那是埋藏在血脈中的好奇,以及對真相的渴望。
《香譜》就貼在她的胸前,用油紙包好藏在衣襟里。這本書絕不能有閃失。"你來了。
"聲音從身后傳來,鹿昭猛地轉身,后背抵上冰冷的城墻。秦夜站在三步之外,
月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身體,在地面上投下淡薄的影子。今晚的他看起來比在香鋪時更加虛幻,
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你...到底是什么?"鹿昭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鎮定。
秦夜的嘴角微微上揚,卻不是笑容。"我以為你已經猜到了。""亡魂?鬼怪?
"鹿昭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胸前的衣料,"為什么要引我來這里?"秦夜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抬起近乎透明的手,指向城門拱頂。"看那里。"鹿昭抬頭,順著他的指引望去。
起初她什么也沒看見,直到月光角度微微變化——城門的石磚上顯現出無數細小的刻痕,
組成一個巨大的符咒圖案。那圖案中央,赫然是一只鹿的輪廓。
"這是...""鹿家的標記。"秦夜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仿佛就在她耳邊低語,
"一百年前,你的曾祖父鹿遠峰在這里舉行過一場儀式。"鹿昭的呼吸急促起來。鹿遠峰,
家族譜系上那個被刻意淡化的名字,據說因癡迷邪術被逐出家門。
父親生前從不提及這位先祖。"什么儀式?""開啟陰陽路的儀式。
"秦夜的身影忽然凝實了些,"他試圖召回死去的愛人,卻意外打開了不該打開的門。
"一陣冷風吹過,城門洞深處傳來詭異的嗚咽聲,像是無數人同時在低泣。
鹿昭的皮膚上立刻冒出一層雞皮疙瘩。"我不明白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她強作鎮定,
"為什么找上我?"秦夜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紅光。"因為血脈。你是鹿家這一代唯一的傳人,
只有你的血能重新封印那道門。"鹿昭下意識后退一步。"我的血?""別擔心,不是現在。
"秦夜的身影又開始變得模糊,"今晚只是讓你知道真相的開始。把《香譜》給我看看。
"鹿昭猶豫了。這本書是父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產,記載著鹿家幾百年來的制香秘術。
交給一個可能是鬼魂的存在?似乎看出她的顧慮,秦夜輕聲道:"我若要害你,
早就可以動手。我認識這本《香譜》的作者——你的五世祖鹿長清。"這個細節擊中了鹿昭。
《香譜》扉頁確實有一個褪色的署名"鹿長清",但外人絕不可能知道。她緩緩取出油紙包,
小心展開,露出那本泛黃的古籍。秦夜沒有伸手去接,而是飄近了些,低頭凝視書頁。
他的身體散發出一種奇特的冷香,像是陳年的雪松混合著某種草藥的氣息。
"翻到第七十九頁。"他說。鹿昭照做。這一頁記載的是一種名為"鎮魂香"的配方,
與她之前看到的"引魂香"截然相反。"從三個月前開始,城里的靈異事件越來越多,對嗎?
"秦夜問道,"無故失蹤的人,莫名發瘋的鄰居,
還有那些總在你店外徘徊的陰影..."鹿昭的手微微發抖。他怎么會知道?
那些她以為只是自己多疑的細節——深夜窗外的腳步聲,貨架上突然移動的香料罐,
還有那些站在街對面、一走近就消失的黑影..."因為陰陽界的屏障正在變薄。
"秦夜的聲音變得嚴肅,"而你的香鋪,恰好在百年前儀式影響的核心區域。
""你是說...我店里那些怪事...""不只是怪事,鹿昭。"秦夜突然直呼她的名字,
"那些都是試圖通過你找到陰陽路的游魂。它們被鹿家血脈吸引,就像飛蛾撲火。
"遠處傳來一聲犬吠,秦夜的身影猛地一晃,變得更加透明。"時間不多了。
聽好:從明天開始,每天日落前在店門口點燃鎮魂香。配方就在這頁,材料你都有的。
""可是為什么是我?"鹿昭終于問出這個盤旋在心頭已久的問題,
"如果你真的了解這么多,為什么不自己解決?"秦夜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那是一種混合著痛苦與無奈的復雜神色。"因為我也是被困住的亡魂之一,鹿昭。
而且..."他的話戛然而止。城門深處突然卷起一陣陰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和腐敗的氣息。
秦夜的身影開始劇烈晃動,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快走!"他厲聲道,
"它們發現你了!"鹿昭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推了她一把。
她踉蹌著后退幾步,眼睜睜看著秦夜的身影被一團從城門洞涌出的黑霧吞噬。
那黑霧中隱約可見無數張扭曲的人臉,發出駭人的尖嘯。恐懼終于戰勝了好奇,
鹿昭轉身就跑。她穿過雜草叢生的荒地,奔向遠處依稀可見的燈火。身后,
黑霧的尖嘯聲漸漸遠去,但那種被什么東西盯著的感覺久久不散。直到跑回香鋪所在的街區,
鹿昭才敢停下喘口氣。她的心臟狂跳不止,冷汗浸透了后背。
顫抖的手摸向胸前——《香譜》還在,這讓她稍微安心了些。
香鋪門前的銅鈴在夜風中輕輕作響,仿佛在歡迎她回家。鹿昭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熟悉的香料氣息撲面而來,驅散了些許恐懼。她直接走向香室,
翻出制作"鎮魂香"所需的材料。不管秦夜的話有幾分可信,做些防備總沒錯。
當第一縷晨曦透過窗欞時,鹿昭面前已經擺好了七支剛剛制好的線香。按照《香譜》記載,
這種香需要加入制香者的一滴血。她的食指上還留著一個小小的傷口。"希望這有用。
"她喃喃自語,將線香小心收好。疲憊不堪的鹿昭沒有注意到,香室的角落里,
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正詭異地蠕動著,逐漸形成一個眼睛的形狀,靜靜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4 靈視初開鎮魂香起了作用——至少最初幾天是這樣。鹿昭按照秦夜的指示,
每天日落前在店門口點燃一支。那些香料燃燒時散發出一種特殊的青白色煙霧,
盤旋在門框周圍久久不散。接下來的夜晚果然平靜了許多,沒有異常的聲響,
沒有自動移動的物件,連街對面的黑影也消失了。第五天傍晚,鹿昭正在整理賬目,
店門被推開,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抬頭,看到一位穿著考究的中年女士走了進來。
"下午好,需要什么香料?"鹿昭露出職業性的微笑。女士環顧四周,目光在貨架上游移。
"我想找些能安神的香。最近總是睡不好,做些...奇怪的夢。"她的聲音有些發抖,
眼下有明顯的青黑。鹿昭注意到她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玉鐲,
仿佛在尋求某種保護。"薰衣草和甘菊的混合香如何?對安神很有效。
"鹿昭走向一個標著"安眠"的抽屜。"普通的對我沒用。"女士突然壓低聲音,
"我聽說...你們這里有特殊的香?能驅邪的那種?"鹿昭的手停在半空。
自從父親去世后,確實有些顧客會來詢問這類特殊香料,但她一直避免涉足這個領域。
制香是門手藝,不該與迷信扯上關系——至少她過去是這么認為的。"抱歉,
我們只賣普通香料。"鹿昭禮貌地回絕。女士露出失望的表情,
從手包里取出一張名片放在柜臺上。"如果你改變主意,請聯系我。價錢不是問題。
"她離開后,鹿昭看了看那張燙金名片:"林氏珠寶董事長 林鳳儀"。
城里最有名的珠寶商,難怪手上的玉鐲看起來價值不菲。當晚,鹿昭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她站在一片灰蒙蒙的曠野上,天空懸掛著三個血紅色的月亮。遠處,
無數黑影正朝她涌來,而在那些黑影前方拼命奔跑的,正是白天來店里的林鳳儀。"救救我!
"林鳳儀朝她伸出手,表情扭曲成恐怖的形狀,"它們要我的鐲子!"鹿昭驚醒了,
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她起身喝了一大杯水,試圖平復劇烈的心跳。
"只是個夢..."她對自己說。然而當天下午,
當地新聞播報了一條消息:著名珠寶商林鳳儀女士于昨夜離奇死亡,死因尚未查明。
鏡頭閃過她家的畫面,鹿昭的血液瞬間凝固——林鳳儀手腕上的玉鐲不見了,而她的表情,
與夢中一模一樣。"這不可能..."鹿昭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柜臺邊緣。就在這時,
店門再次被推開。鹿昭抬頭,期待看到秦夜的身影,卻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他穿著普通的牛仔褲和T恤,看起來二十出頭,面容俊朗卻帶著幾分陰郁。"歡迎光臨。
"鹿昭勉強打起精神,"需要什么香料?"男子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店里慢慢踱步,
目光掃過每一個貨架。他的舉止讓鹿昭感到不適——那不是顧客的好奇,更像是某種偵查。
"聽說你們這里有些...特殊香料?"他終于開口,聲音出奇地沙啞。又是這個問題。
鹿昭警覺起來。"抱歉,我們只賣普通香料。"男子輕笑一聲,突然湊近柜臺。太近了,
近到鹿昭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奇怪的鐵銹味。"別裝了,鹿小姐。我們都知道秦夜來找過你。
"聽到秦夜的名字,鹿昭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不認識什么秦夜。""真遺憾。
"男子直起身,"看來他還沒告訴你全部真相。比如你父親是怎么死的。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入鹿昭的心臟。"你什么意思?""意外?心臟???"男子歪著頭,
露出一個令人不適的笑容,"你父親身體一向很好,不是嗎?
"鹿昭的手悄悄摸向柜臺下的鎮魂香。不管這人是誰,他顯然不懷好意。"請你離開,
否則我報警了。"男子聳聳肩,轉身向門口走去。臨出門前,
他回頭丟下最后一句話:"告訴秦夜,'他們'已經找到缺口了。時間不多了。
"銅鈴隨著店門關閉而響起,鹿昭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屏住呼吸。她立刻點燃一支鎮魂香,
青白色的煙霧在店內彌漫開來。那天晚上,鹿昭翻出了父親的死亡證明。
上面確實寫著"心源性猝死",但那個陌生男子的話讓她產生了懷疑。
父親去世前身體一直很健康,連感冒都很少得。而且死亡時間是在深夜,地點是...香室。
她從未仔細想過這些細節。悲痛讓她接受了醫生的結論,但現在回想起來,
確實有蹊蹺——父親去世時,香室里所有的香爐都翻倒了,香料灑了一地,
就像...就像經歷了一場搏斗。鹿昭的手開始發抖。如果父親不是自然死亡,
那么兇手是誰?為什么要殺害一個與世無爭的香道師傅?她決定等秦夜下次出現時問個清楚。
但秦夜就像消失了一樣,整整一周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店里越來越多的異常現象——香料會無緣無故減少,
香爐里的灰燼有時會形成奇怪的符號,深夜還能聽到低語聲,即使鎮魂香每天都在燃燒。
第八天晚上,鹿昭決定嘗試《香譜》中記載的另一種香——"顯形香"。據記載,
這種香能讓無形的存在暫時顯現。制作過程比鎮魂香復雜得多,
需要七種特定香料在特定時辰混合,最后加入制香者的三滴血。
當鹿昭將血滴入混合好的香料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血滴沒有融入香料,
而是像活物一樣在粉末表面游動,最后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
"這太不正常了..."鹿昭喃喃自語,但還是將混合物塑形成線香,小心晾干。午夜時分,
她在香室中央點燃了顯形香。青紫色的煙霧緩緩升起,在空氣中形成各種扭曲的形態。
隨著煙霧彌漫,房間的溫度急劇下降,鹿昭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然后,她看到了。
香室里不止她一個人。煙霧中,隱約可見數十個模糊的身影——有的站在墻角,
有的飄在天花板附近,還有幾個就圍在她身邊,近得幾乎能碰到她的肩膀。它們形態各異,
有的還保持著人形,有的則扭曲成可怕的怪物模樣。最可怕的是,它們全都"看"著她。
鹿昭的喉嚨發緊,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她想逃跑,雙腿卻像生了根一樣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那些鬼影中分離出來,飄到她面前。"你不該這么做。
"秦夜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急切,"快熄滅那支香!"鹿昭這才找回身體的控制權,
一把抓起香爐旁的銅蓋扣滅了顯形香。隨著煙霧消散,那些可怕的身影也逐漸模糊,
后一個消失的鬼影——一個沒有眼睛的老婦人——在消失前對著鹿昭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氣,
仿佛在品嘗她的氣息。"它們...它們是什么?"鹿昭顫抖著問。"迷失的魂靈。
"秦夜的身影比上次見面時凝實了許多,幾乎與活人無異,"被你的香吸引來的。
""但我在用鎮魂香...""鎮魂香只能阻擋弱小的靈體。"秦夜走向窗邊,
確認窗簾是否拉嚴,"那些強大的,或者有特殊執念的,還是會找到辦法進來。
"鹿昭突然想起那個陌生男子的警告。"今天有人來店里,提到了你。
他說...說'他們'已經找到缺口了。"秦夜猛地轉身,眼中閃過一絲紅光。
"他長什么樣?"鹿昭描述了那個男子的樣貌和奇怪的鐵銹味。秦夜的臉色變得異常陰沉。
"周家的人。"他低聲道,"他們果然也在監視你。""周家?他們是誰?為什么要監視我?
"秦夜似乎在斟酌該透露多少。"周家是另一個古老的家族,與你們鹿家...有淵源。
他們一直在尋找徹底打開陰陽路的方法。""這和我父親有什么關系?"鹿昭追問,
"那個人暗示我父親的死不是意外。"秦夜沉默了片刻,最終嘆了口氣。
"你父親發現了周家的計劃,試圖阻止。他們...消除了這個障礙。
"這個確認像一記重擊,鹿昭感到一陣眩暈。父親是被謀殺的,而她卻毫無察覺。
"為什么沒人告訴我?警方呢?醫生呢?""周家在這個城市扎根很深。
"秦夜的聲音帶著無奈,"而且你父親的死...沒有留下物理證據。他們用的方法很特殊。
"鹿昭的眼淚終于落下,為父親,也為自己被蒙蔽的愚蠢。"我要怎么找出真相?
怎么為父親報仇?"秦夜的聲音突然波動了一下,他皺眉看向窗外。"我得走了。
周家的人可能在附近。明天午夜,去你家的地下室,那里有你需要的答案。""等等!
"鹿昭急忙道,"我家沒有地下室!"秦夜已經變得半透明,但在完全消失前,
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話:"有的。在你父親床下的暗門里..."5 暗室秘密父親去世后,
鹿昭一直避免進入他的臥室。三個月過去了,房間仍保持著原樣——單人床鋪得整整齊齊,
書桌上擺著父親常用的那套文房四寶,衣柜里的衣物散發著淡淡的樟腦味。鹿昭跪在床邊,
仔細檢查木質地板。起初她什么也沒發現,直到手指碰到第三塊地板邊緣時,
感覺到一道幾乎不可察覺的縫隙。用力一按,那塊地板微微下沉,伴隨著一聲輕響,
旁邊兩塊地板彈了起來,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和向下的階梯。
"真的有地下室..."鹿昭喃喃自語,心跳加速。她從床頭柜取出手電筒,
小心翼翼地踏上階梯。木制臺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陳舊紙張的氣味。
階梯不長,大約十幾級后,她來到了一個約十平米見方的地下室。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四周,
照亮了這個被時間遺忘的空間。墻上貼滿了泛黃的報紙剪報和手繪圖表,
中央擺著一張簡陋的木桌,上面放著幾個玻璃瓶和一個小型銅香爐。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一個用紅繩圍起來的小區域,里面擺著七個黑色的小瓷瓶,
每個瓶子上都貼著一張黃符。鹿昭走近木桌,查看那些剪報。
大部分是近年來本地的失蹤人口報道和離奇死亡案件,每個案例旁邊都有父親工整的筆記,
記錄著案發地點、時間和一些奇怪的符號。其中一些案例被紅筆圈出,
旁邊寫著相同的兩個字:"缺口"。桌子的抽屜里放著一本黑色筆記本。鹿昭翻開第一頁,
上面是父親熟悉的筆跡:"周氏重啟'百鬼夜行'計劃,必須阻止。缺口已出現三個,
分別在老城門、廢棄紡織廠和鹿鳴香堂地下。香堂下的缺口最為危險,
因正處陰陽交界處..."鹿昭的手開始發抖。父親早就知道這一切,而且一直在暗中調查。
她繼續往下翻,筆記的內容越來越令人不安:"周氏利用活人祭祀擴大缺口,每七人一組,
對應七情。目前已發現五組受害者,
尚缺'懼'與'愛'...""香堂下的缺口對鹿家血脈有特殊反應,
昭昭有危險..."最后一頁的日期是父親去世前一天,
內容只有潦草的幾句話:"找到了周氏的儀式地點,就在...必須今晚行動。若有不測,
昭昭切記:七瓶鎮魂香灰可封缺口,但需以鹿家血脈激活。
秦夜可信..."筆記到此戛然而止。
---6 血脈覺醒鹿昭將父親的筆記本緊緊抱在胸前,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他殘留的溫度。
手電筒的光線在地下室里投下搖曳的影子,
那些剪報上失蹤者的面孔在光影交錯間似乎活了過來,用空洞的眼神注視著她。
"七瓶鎮魂香灰..."她喃喃自語,目光轉向角落里那七個黑色瓷瓶。走近細看,
每個瓶子上除了黃符外,還用朱砂寫著一個小字,
合起來正是"喜、怒、憂、思、悲、恐、驚"——人的七種情感。
父親筆記中提到周家已經完成了五組祭祀,
還缺"懼"與"愛"...一聲輕微的響動從頭頂傳來,鹿昭猛地抬頭。是錯覺嗎?
還是真的有人在上面的臥室里?她迅速關掉手電筒,屏息凝神。腳步聲。很輕,
但確實有人在她父親的房間里走動。鹿昭的心跳如擂鼓,手心滲出冷汗。她環顧四周,
尋找可能的武器,最終目光落在桌上的一把銅制香鏟上。她悄悄抓起香鏟,
躲到樓梯旁的陰影里。頭頂的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入侵者正站在暗門上方。
鹿昭握緊香鏟,指節泛白。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線從樓梯上方射下。"鹿昭?
"是秦夜的聲音。鹿昭長舒一口氣,重新打開手電筒。"我在這里。
"秦夜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他的輪廓在手電光中顯得格外清晰,幾乎與活人無異。
鹿昭注意到今晚他的裝束與往常不同——一件老式的深藍色長衫,
腰間系著一條繡有銀色紋樣的腰帶,看起來像是...百年前的服飾。"你怎么進來的?
"鹿昭問道,突然意識到香鋪的門是鎖著的。秦夜指了指窗戶。"靈體不需要走門。
"他的目光掃過地下室,"你發現了什么?"鹿昭將父親的筆記本遞給他。
"周家在用活人祭祀擴大陰陽路的缺口,已經完成了五組,
還差最后兩組——'懼'與'愛'。"秦夜快速翻閱筆記,表情越來越凝重。
"比我想象的進展更快。"他抬頭看向那七個黑色瓷瓶,"你父親做了準備。
""他說這七瓶香灰可以封印缺口,但需要鹿家血脈激活。"鹿昭困惑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這是什么意思?我的血有什么特別的?"秦夜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鹿家的血脈傳承自古老的通靈氏族,你們的血能溝通陰陽,激活法器。"他頓了頓,
"尤其是女性的血,力量更強。"鹿昭想起制作顯形香時,
自己的血在香料上形成的奇異旋渦。原來那不是錯覺,而是血脈力量的顯現。
"所以周家才會盯上我?因為我的血能幫他們打開陰陽路?""不止是血。
"秦夜的聲音低沉,"作為鹿家最后的直系血脈,你本身就是最好的'愛'之祭品。
"這個認知如同一桶冰水澆在鹿昭頭上。
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父親如此緊張地記錄那些失蹤案例,
為什么要在暗中調查周家——他一直在試圖保護她。"那我們該怎么辦?
"她的聲音微微發抖。秦夜指向那七個瓷瓶。"按照你父親的方法,用七情香灰封印缺口。
但首先,我們需要找到所有缺口的位置。
""父親的筆記提到三個:老城門、廢棄紡織廠和香堂地下。"鹿昭回憶道,
"老城門我去過了,那里確實有古怪。""紡織廠是第二個,也是周家主要的儀式場所。
"秦夜的表情變得陰沉,"至于香堂下的缺口..."他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打斷。
地下室的墻壁簌簌落下灰塵,
七個瓷瓶中的其中一個——標著"悲"字的瓶子——突然裂開一道縫隙,
灰白色的香灰從中滲出。"不好!"秦夜臉色大變,"紡織廠那邊的缺口被擴大了!
我們得立刻過去!""現在?"鹿昭看了看手表——凌晨兩點十五分。"就是現在!
周家肯定在進行新的祭祀儀式。"秦夜已經飄向樓梯,"帶上那個標著'恐'字的瓶子,
可能會用得上。"鹿昭迅速抓起"恐"字瓷瓶塞進口袋,跟著秦夜離開地下室。
當他們來到一樓時,香鋪里的景象讓鹿昭倒吸一口冷氣——所有的香料罐都在劇烈震動,
仿佛經歷著一場微型地震,而門口用來阻擋靈體的鎮魂香已經熄滅,香灰散落一地。
"別管這些,快走!"秦夜催促道。鹿昭抓起外套和車鑰匙,沖出香鋪。夜空中,
一輪血月高懸,給整個街區蒙上不祥的紅光。"紡織廠在西郊,開車要二十分鐘。
"鹿昭跑向停在巷子里的老舊轎車。秦夜卻搖了搖頭。"太慢了。"他伸出手,
"握住我的手,我帶你走捷徑。"鹿昭遲疑了一瞬。觸碰靈體會是什么感覺?冰冷?虛無?
但她沒有時間多想,伸手握住了秦夜的手。出乎意料的是,
秦夜的手并非完全虛無——她能感受到一種實質性的存在,雖然冰涼,
卻有著清晰的輪廓和紋理。更奇怪的是,在接觸的瞬間,一股奇異的暖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
驅散了夜間的寒意。"閉上眼睛。"秦夜低聲道。鹿昭依言閉眼,隨即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仿佛被卷入旋渦之中。耳邊風聲呼嘯,身體時而輕盈如羽毛,時而沉重如鉛塊。
這個過程可能只有幾秒鐘,卻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
已經站在一座破敗的工廠大門前。銹跡斑斑的鐵門上用紅漆畫著大大的"拆"字,
周圍雜草叢生,顯然廢棄已久。"這是...?""紡織廠。"秦夜松開她的手,
"周家買下了這塊地,表面說要開發,實際是用來進行祭祀儀式。
"鹿昭這才注意到工廠深處隱約有火光閃爍,伴隨著一種有節奏的吟誦聲,時高時低,
如同某種古老的咒語。"跟我來,小心別出聲。"秦夜示意她跟上。他們繞到工廠側面,
從一個破損的窗戶爬了進去。內部空間比外觀看起來要大得多,
空曠的廠房中央擺著七個石臺,圍成一個圓圈。其中五個石臺上躺著人形物體,覆蓋著白布,
而第六個石臺前,三個穿著黑袍的人正按著一個不斷掙扎的身影。鹿昭捂住嘴才沒叫出聲來。
借著火光,她認出那個被按住的人正是前幾天來她店里詢問驅邪香的林鳳儀!
但新聞明明報道她已經死亡了..."那是她的魂魄。"秦夜在她耳邊低語,
呼出的氣息冰冷,"周家不僅殺了她,還囚禁了她的魂。"三個黑袍人中,
最高大的那個舉起一把形狀怪異的匕首,開始吟誦:"以懼為引,以血為橋,
開啟陰陽之路..."匕首在火光中閃爍著寒光,眼看就要刺下。
鹿昭口袋里的瓷瓶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幾乎要跳出來。"現在!"秦夜低喝一聲,
"把香灰撒向祭壇!"鹿昭不假思索地掏出瓷瓶,拔開塞子,
將里面的灰白色粉末用力撒向廠房中央。粉末在空中形成一道奇異的軌跡,
如同被無形的手引導著,精準地落在第六個石臺周圍。剎那間,
整個廠房內響起無數凄厲的尖嘯聲,仿佛有千萬個痛苦的聲音同時爆發。
林鳳儀的魂魄突然掙脫束縛,化作一道白光沖向天花板,消失不見。
而那三個黑袍人則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喉嚨,跪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干嘔聲。"跑!
"秦夜抓住鹿昭的手腕。他們轉身向出口奔去,身后傳來憤怒的吼叫:"攔住他們!
"黑暗中突然竄出四五個黑影,攔住了去路。鹿昭定睛一看,
嚇得幾乎魂飛魄散——那些根本不是人,而是形態扭曲的怪物,有的長著多個頭顱,
有的四肢反關節彎曲,全都散發著腐爛的氣息。"別怕,它們只是低級的倀鬼。
"秦夜擋在鹿昭面前,雙手結出一個復雜的手印,"閉眼!"鹿昭剛閉上眼睛,
就感到一陣刺目的白光透過眼皮,伴隨著那些怪物痛苦的嘶吼。等她再睜眼時,
那些怪物已經消失無蹤。"快走,這撐不了多久!"秦夜拉著她沖向出口。
他們剛剛沖出工廠大門,整個建筑就劇烈震動起來,磚石簌簌落下。
一個憤怒的聲音從里面傳出,回蕩在夜空中:"鹿家的血脈!我們會找到你!你逃不掉!
"秦夜再次握住鹿昭的手,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當鹿昭重新站穩時,
已經回到了香鋪的后院。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剛才的一切太過超現實,
如果不是手中還握著那個空瓷瓶,她幾乎要以為那是一場噩夢。
"林鳳儀...她真的死了嗎?"這是鹿昭最先問出的問題。秦夜點點頭。"周家先殺了她,
然后試圖用她的'懼'之魂來擴大缺口。你釋放了她的魂魄,現在她應該已經渡過冥河了。
""那三個人是誰?""周家的核心成員。"秦夜的眼中閃過一絲紅光,
"最高的那個是周家現任家主周穆,旁邊兩個是他的兒子。他們家族世代追求長生,
認為完全打開陰陽路就能獲得永生。"鹿昭突然想起那個來店里詢問秦夜的年輕男子。
"之前來店里的那個人...""周穆的小兒子周陵。"秦夜確認了她的猜測,
"他們一直在監視你,等待合適的時機下手。"鹿昭打了個寒戰。
她一直生活在危險中而不自知,是父親和秦夜在暗中保護她。"謝謝你今晚救了我。
"她真誠地說。秦夜的表情柔和了些許。"不必謝我。我和你父親有過約定。
"他看向東方漸亮的天色,"天快亮了,我得走了。周家今晚受挫,暫時不會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