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風裹挾著花香穿過校園,那株百年桃樹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陽光下幾乎透明。
萬尋站在樹下,目光穿過紛揚的花雨,落在遠處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少女身上。"誒,
你說畢業了我們還會再見嗎?"萬尋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
旁邊的黎瑾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我不知道,
但今年的桃花開得很美。"萬尋沒有回應,他的視線仿佛粘在了那個正在讀書的少女身上。
她叫韓覓,是隔壁班的學霸,總是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長廊下看書,
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萬尋,萬尋。"黎瑾連喊了幾聲。"啊,咋了?
"萬尋如夢初醒,語氣里帶著被打擾的不耐。"喲,怎么,
是我黎某人打擾到萬少爺的春秋大夢了?"黎瑾挑眉,故意拖長了音調。
萬尋立刻換上訕笑:"哪有的事,黎公子。""哥幾個都在這呢。"吳磊不知何時冒了出來,
一把摟住兩人的肩膀,"你倆在這看哪個妹妹啊,讓我也欣賞欣賞。
"黎瑾嫌棄地甩開他的手:"聲音可以再大點,讓全校都聽見。"吳磊立刻轉向萬尋,
捏著嗓子裝可憐:"尋哥,你看他,好兇兇~"萬尋后退兩步,皮笑肉不笑:"不搞基,
謝謝。"這時林駿帶著幾個同學走了過來,手里拿著幾條紅色飄帶。"這可是個好位置,
"他說著將飄帶系在桃樹枝上,"畢業前掛個許愿帶,沾沾福氣。
""那駿哥哥幫人家掛一下嘛~"吳磊又開始了他的表演。
林駿做了個嘔吐的表情:"你再這么說話,我把你掛樹上。"不遠處,
一個嬌小的少女正踮著腳尖,努力想把飄帶掛到高處的樹枝上。黎瑾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
他下意識向前邁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住。"葉綰,需要幫忙嗎?"他終于開口,
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葉綰回頭看了他一眼,禮貌地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
"說完用力一拋,飄帶穩穩地掛在了樹枝上。黎瑾的嘴角垮了下來,悶悶地"哦"了一聲。
萬尋看在眼里,賊兮兮地湊過去勾住他脖子:"是不是很失望啊,嘿嘿。"黎瑾沒說話,
等葉綰走遠后,他快步上前,將自己的飄帶掛在了葉綰那條的旁邊,幾乎要挨在一起。
萬尋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眾人陸續掛好飄帶,雙手合十許愿。
林駿湊到黎瑾身邊:"許的什么愿啊?"黎瑾神秘地笑了笑:"天機不可泄露。
"嚴珂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哥幾個,這周末出去喝點?"柯桓立刻拒絕:"我要陪楊妍。
"眾人齊刷刷翻了個白眼。葉綰拉著楊妍從旁邊經過,黎瑾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
直到消失在拐角。"那必須去啊,除了老柯誰不去咱朋友都沒得做。"吳磊義正言辭。
嚴珂用手肘捅了捅出神的黎瑾:"你去不去?"黎瑾這才回過神來:"去。
"周末的小酒館里,幾個少年圍坐一桌,桌上已經堆了七八個空瓶。燈光昏黃,
映得每個人臉上都泛著紅暈。"今天交心局,說說吧哥幾個。"萬尋舉起酒杯,
眼神已經有些飄忽。林駿第一個響應:"我呢,還是老樣子,一直很幸福。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向黎瑾和萬尋。萬尋被他看得不自在,灌了一口酒:"看我干啥,
我沒啥動靜。"窗外的月亮格外明亮,清冷的月光透過玻璃灑在桌面上。
黎瑾和萬尋不約而同地望向那輪明月,又同時收回視線。"你先說,還是我先?
"黎瑾打破沉默。萬尋做了個請的手勢。黎瑾深吸一口氣:"我有個喜歡的人……""臥槽!
真的假的?"一桌人炸開了鍋,只有萬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誰啊?
能入我們黎大公子的眼?"林駿笑著追問。吳磊突然表情古怪:"你別告訴我還是那誰。
"黎瑾搖搖頭:"她就像天上的月亮,"他的聲音輕柔下來,"清冷,拒人千里,
卻又溫柔得讓人想觸碰。"他說著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自嘲地笑了笑。
林駿若有所思:"我猜到了,是不是..."他對黎瑾做了個口型。黎瑾點頭承認。
"你們打什么啞謎呢?說好交心的!"嚴珂不滿地嚷嚷。吳磊開始挨個報班上女生名字,
試圖從黎瑾表情找出蛛絲馬跡,但黎瑾面不改色。吳磊只好轉移目標:"尋哥你呢?
"萬尋晃著酒杯,嘴角含笑:"阿瑾已經說了,我也有喜歡的人。"酒過三巡,
萬尋突然嚴肅起來:"你們說,喜歡一個人到底該不該表白?""那必須上啊!"吳磊拍桌。
黎瑾卻搖頭:"要看情況。如果明知沒結果,不如不說。""你怎么知道沒結果?
"萬尋追問。黎瑾望向窗外:"有些人就像月亮,你可以仰望,但永遠夠不著。
"萬尋若有所思,兩人再次同時望向那輪明月,各懷心事。四月的校園,桃花依舊開得燦爛。
模擬考剛結束,萬尋陰沉著臉從考場出來,黎瑾立刻察覺不對勁。"怎么了?
"黎瑾關切地問。萬尋深吸一口氣:"我表白了。"空氣瞬間凝固。"回來的路上,
我攔住了韓覓..."萬尋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她拒絕了。
她說...她說因為之前兩段失敗的感情,她已經害怕了。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我是不是很差勁?"黎瑾拍拍他的肩,指向那株桃樹:"尋,
抬頭看。'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花還沒敗,別放棄。
"萬尋紅著眼睛重重地點頭:"我會打動她的。"當晚,黎瑾和林駿不放心,
早早守在萬尋教室外。透過窗戶,他們看到萬尋正和一個女生坐在一起。
女生手中的筆在紙上快速移動,萬尋則頻頻點頭。"你真的好笨啊,還是不會嗎?
你腦子里都是什么呀?"女生搖頭笑著。萬尋撓頭傻笑:"我腦子里都是你啊。"當然,
這句話他只敢在心里說。"覓姐,再教教我嘛~"萬尋拖長音調撒嬌。門外的兩人對視一眼,
悄悄離開。五月的天說變就變。下午還晴空萬里,傍晚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完了,
我沒帶傘。"韓覓站在教學樓門口,望著瓢潑大雨發愁。
萬尋變魔術般從書包側袋掏出一把折疊傘,遞給她:"你先用我的。""那你怎么辦?
""我和朋友約好在食堂碰面,跑兩步就到。"不等韓覓反應,萬尋已經把傘塞進她手里,
沖進雨里。食堂里,林駿看著落湯雞般的萬尋,調侃道:"喲,這是誰呀?學到這么晚?
"萬尋甩甩頭發上的水珠:"請你們吃東西,閉嘴吧。"三人剛坐下,
一個身影匆匆跑進食堂,徑直來到萬尋面前:"你的傘,宿舍快關門了。"是韓覓,
她把傘放在桌上,轉身就跑。萬尋愣了一秒,立刻追了出去。黎瑾和林駿面面相覷,
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雨中,萬尋追上韓覓,悄悄跟在她身后,故意咳嗽一聲。"哇!
你這么快?不要你兄弟了?"韓覓轉身,眼睛亮晶晶的。
萬尋咧嘴一笑:"這不是要關門了嘛。再說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韓覓忍俊不禁:"你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哈哈哈,你終于發現了。
"萬尋笑得見牙不見眼。兩人在雨中笑作一團,雨點打在身上也渾然不覺。"我到了。
"韓覓在女生宿舍樓下停住,"那...我先上去了?"萬尋點頭:"晚安。""晚安。
"韓覓轉身,又回頭補了一句,"謝謝你的傘。"萬尋站在雨中,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里,心跳快得不像話。六月初,
本該凋零的桃花卻反常地開得更加絢爛。"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萬尋望著教室窗外的桃樹,突然念道。黎瑾挑眉:"考完了詩興大發?
"萬尋異常認真:"哥幾個,我曾以為我的天空破碎不堪,直到遇見韓覓。今晚,
等我好消息。"眾人紛紛為他加油。傍晚,萬尋獨自坐在操場長椅上,不時看向桃樹方向。
他沒告訴任何人,韓覓約他在這里見面。韓覓從桃樹另一側走來,萬尋心跳加速。
今天的她穿了一條淡藍色連衣裙,在夕陽下美得不真實。"百日誓師時我沒來祈福,
"韓覓仰頭望著桃樹,"現在補上,希望心想事成。"萬尋不解地看著她。韓覓深吸一口氣,
直視萬尋的眼睛:"我知道你無數次凝望我的背影。即使我沒你想的那么好,你還喜歡我嗎?
"萬尋呆住了,隨即堅定地點頭:"喜歡你這件事,我從未后悔。
只是...時間過得太快了。"韓覓望向桃樹:"時間不快,你看,桃花還開著。""是啊,
為什么六月了桃花還沒敗?"萬尋也感到奇怪。"也許是在等最后一次虔誠的祈福吧。
"韓覓輕聲說。萬尋越來越困惑,韓覓繼續道:"那天你們在桃樹下許愿,我都看到了。
你在籃球場打球的樣子,熬夜學習的樣子...我原以為你的喜歡只是一時興起,
但這些日子我發現,你是認真的。""謝謝你喜歡我。
"韓覓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妖風打斷。桃樹劇烈搖晃,花瓣紛紛揚揚落下,
像是下了一場粉色的雪。兩人被風吹得睜不開眼。韓覓提高聲音:"萬尋,
如果明天桃花依舊盛開,我們就在一起吧!"說完,她轉身跑開,
留下萬尋站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深夜,狂風大作。萬尋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窗外樹枝拍打的聲音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他想起自己掛在桃樹上的那條飄帶,
上面寫著"愿韓覓喜歡我"。"連老天都要和我作對嗎?"萬尋苦澀地想。第二天清晨,
萬尋早早來到桃樹下。經過一夜狂風,樹上的花所剩無幾,他的那條飄帶也不見蹤影。
萬尋蹲下身,在滿地殘花中尋找,終于在一處水洼邊發現了自己的飄帶,
已經被雨水泡得字跡模糊。他撿起濕漉漉的布條,眼眶發熱。
"為什么..."萬尋喃喃自語,攥緊了手中的布條。就在這時,
一雙白色帆布鞋出現在他模糊的視線里。萬尋抬頭,看見韓覓站在面前,
手里拿著一條紅色飄帶——正是他丟失的那條。"我昨晚偷偷來取下來的,
"韓覓晃了晃飄帶,"怕被風吹走了。"她指向桃樹:"你看,雖然花掉了不少,
但還有新的花苞。"萬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枝葉間發現了許多小小的花蕾。
韓覓將飄帶重新系在樹枝上,轉身面對萬尋:"六月桃花正盛,我們是不是該遵守約定?
"萬尋愣在原地,直到韓覓主動牽起他的手。陽光下,那株桃樹雖然不再繁花似錦,
但枝頭的新蕾預示著新的開始。飄帶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上面的字跡依稀可辨:"愿韓覓喜歡我。"大學教室的空調呼呼地吹著冷風,
黎瑾坐在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百無聊賴地轉著筆。開學第一周的班會,
無非是些自我介紹、選班干部之類的瑣事。他望著窗外九月初依然熾熱的陽光,
思緒飄回了三個月前的高中畢業典禮。"下一位,葉綰。
"班導師的聲音像一道閃電劈進黎瑾的耳膜。他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滾落到地上。
黎瑾僵硬地彎腰去撿,動作慢得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他必須給自己爭取時間,
讓劇烈跳動的心臟平靜下來。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全國叫葉綰的人那么多,
怎么會這么巧..."大家好,我是葉綰,來自明德高中..."那個聲音。
黎瑾的手指剛碰到筆,就僵住了。即使過了三年,
他也能在千萬人中認出這個聲音——清冷得像山間的泉水,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他緩緩直起身子,視線越過前排同學的肩膀,落在講臺上的女孩身上。及肩的短發,
白皙的側臉,微微低垂的眼睫。是葉綰,又不是他記憶中的葉綰。高中時的馬尾辮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利落的短發,襯得她的脖頸更加修長。黎瑾的喉嚨發緊。他記得畢業那天,
他寫了整整三頁的情書,最后卻塞進了書包最底層,沒敢送出去。他告訴自己,
反正以后也不會再見了,何必自尋煩惱。命運顯然在跟他開玩笑。葉綰的自我介紹很短,
說完就快步走下了講臺。黎瑾下意識低下頭,假裝在筆記本上寫東西。
他能感覺到葉綰從他身邊經過時帶起的微風,
還有那股若有若無的梔子花香——和高中時用的一樣。"黎瑾?黎瑾在嗎?
"班導師的點名聲把他拉回現實。黎瑾猛地站起來,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響。全班都轉頭看他,
包括坐在斜前方的葉綰。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黎瑾看到葉綰的眼睛微微睜大,
然后迅速轉回了頭。"到。"黎瑾干巴巴地應了一聲,立刻坐下。
他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聽班導師講話,但思緒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葉綰。
她為什么也報了這所大學?是巧合還是...不,別自作多情了,黎瑾在心里罵自己。
高中三年你都沒敢跟她說過幾句話,現在瞎想什么?班導師開始宣布分組名單。
黎瑾松了口氣,至少現在他不用考慮怎么面對葉綰了。他可以繼續像高中那樣,
遠遠地看著她就夠了。"第三組,
王思遠、李夢琪、葉綰、黎瑾..."黎瑾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瞪大眼睛看向班導師,
希望是自己聽錯了。但班導師已經念起了下一組的名單。"真巧啊,我們一組。
"黎瑾渾身一僵。葉綰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他旁邊的空位上,正看著他。近距離看,
她的眼睛比記憶中還要好看,像是盛著星光的深潭。"啊,是啊,好巧。
"黎瑾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邊緣,
已經有些潮濕。葉綰微微歪頭:"你也是明德的吧?我好像記得你。"黎瑾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記得他?這比他預想的任何一種重逢場景都要不可思議。高中三年,
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那次在桃樹下掛許愿帶,而那次葉綰甚至拒絕了他的幫助。"嗯,同校。
"黎瑾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不過我們不同班。""我知道。
"葉綰的回答讓黎瑾再次震驚,"你是三班的,經常和萬尋他們一起打籃球。
"黎瑾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葉綰不僅記得他,還知道他的朋友?
這完全打敗了他對高中時代的認知。他一直以為自己在葉綰眼中只是個模糊的路人甲。
班導師宣布班會結束,黎瑾如蒙大赦般站起身,卻被葉綰叫住。"下周小組討論,
我們加個微信吧?"葉綰拿出手機,神色自然得就像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黎瑾機械地掏出手機,掃描葉綰的二維碼。他的指尖在發抖,差點沒拿穩手機。
葉綰的微信頭像是一只白色的貓,昵稱就是簡單的"葉綰"兩個字。"好了。
"葉綰收起手機,沖他點點頭,"下周見。"黎瑾看著她離開教室的背影,
恍惚間又回到了高中那棵桃樹下。那時的葉綰也是這樣,拒絕了她的幫助,
獨自掛上了許愿帶。他低頭看手機,葉綰已經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她的朋友圈很干凈,
偶爾分享一些書籍和風景照,沒有任何自拍或個人動態。典型的葉綰風格,黎瑾想。
走出教學樓,黎瑾漫無目的地在校園里閑逛。九月的陽光依然灼熱,但他感覺不到。
他的腦海里全是葉綰那句"我知道你是三班的",以及她說話時微微翹起的嘴角。不知不覺,
黎瑾走到了一片小樹林邊。他的腳步突然停住了——林子中央,赫然立著一株桃樹。
不是很大,但枝頭竟然還掛著幾朵晚開的桃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嬌艷。黎瑾走近那棵樹,
伸手觸碰粗糙的樹皮。高中畢業前,他們就是在這樣一棵桃樹下掛上了許愿帶。
他的那條就掛在葉綰的旁邊,上面寫著"希望能有勇氣告訴她"。而現在,
命運把葉綰又一次送到了他面前。黎瑾掏出手機,點開與葉綰的聊天窗口。
光標在輸入框里閃爍,他卻不知道該發什么。最后,他只發了一句:"校園里有棵桃樹,
還在開花。"發完他就后悔了。這算什么?莫名其妙的搭訕?葉綰肯定會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手機震動了一下。黎瑾屏住呼吸點開消息。葉綰回復:"帶我去看看?"黎瑾盯著手機屏幕,
葉綰最后那句"帶我去看看?"已經在他腦海里循環播放了一整天。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又放下,始終想不出該怎么回復。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來電顯示"萬尋"。
黎瑾如獲大赦般接起電話。"阿瑾!周五了,老地方見?"萬尋的聲音活力十足,
背景音里還有女孩子的笑聲——肯定是韓覓。黎瑾看了眼時間,下午四點。"現在?
太早了吧。""不早不早,老柯已經在了,林駿和嚴珂下班直接過來。
吳磊那小子在鄰市來不了,說等會視頻連線。"萬尋語速飛快,"趕緊的,別磨蹭。
"掛掉電話,黎瑾最后看了眼和葉綰的聊天界面,決定暫時擱置這個甜蜜的煩惱。
他抓起外套出門,九月的傍晚依然悶熱,校園里到處都是剛結束軍訓的大一新生,
曬得黝黑的臉上寫滿對大學生活的期待。"老地方"是高中時常去的一家燒烤店,
店面不大但味道正宗,老板還認得他們這群常客。黎瑾推開玻璃門,
冷氣混著烤肉的香氣撲面而來。最里面的長桌已經坐了幾個人,柯桓正舉著啤酒杯朝他示意。
"黎公子駕到——"萬尋拉長聲調,引來周圍幾桌客人的目光。他旁邊坐著韓覓,
兩人穿著同色系的情侶裝,手指在桌下悄悄交纏。黎瑾翻了個白眼坐下:"能不能低調點?
""低調什么,咱們黎公子現在可是有情況的人。"柯桓推過來一杯冰啤酒,沖他擠眉弄眼,
"聽說班會上遇見葉綰了?"黎瑾差點被啤酒嗆到:"誰告訴你的?""萬尋啊。
"柯桓一臉理所當然。萬尋立刻舉手投降:"韓覓問起你大學怎么樣,我就隨口一提。
"韓覓在一旁抿嘴偷笑,完全看不出高中時那個高冷學霸的影子。
黎瑾扶額:"你們能不能別這么八卦..."玻璃門又被推開,林駿和嚴珂一前一后走進來。
林駿穿著挺括的襯衫和西褲,嚴珂則是標準的程序員裝扮——格子衫、牛仔褲加雙肩包。
"社會人士駕到——"這次輪到萬尋怪叫。林駿笑著給了他一拳:"少來,
才工作兩周算什么社會人士。"他拉開椅子坐下,袖口微微上縮,露出手腕上的機械表,
"不過確實比你們這些學生黨忙多了,今天還是請了早退才能來。
"嚴珂直接癱在椅子上:"知足吧,我這一周加了三天班,今天差點又來不了。
"他眼巴巴地看著桌上的烤肉,"快餓死了,能先吃嗎?""等等吳磊。"柯桓拿出手機,
"說好視頻連線的。"視頻接通,吳磊的大臉擠滿了屏幕:"兄弟們!我想死你們了!
"他的背景是大學宿舍,亂得像個垃圾場。"臥槽,你這豬窩能住人?"萬尋湊近屏幕。
吳磊把手機轉了一圈:"羨慕吧?四人間!雖然小了點,但自由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起吳磊的大學生活,他所在的鄰市理工大學以嚴格的軍訓聞名,
短短兩周已經曬得像個非洲人。"你們不知道,
我們教官變態到什么程度..."吳磊正說得起勁,突然壓低聲音,"等等,宿管阿姨來了,
我先掛了,等會再打!"屏幕瞬間黑了下來。眾人哄笑,老板適時地端上烤好的肉串和蔬菜。
萬尋殷勤地給韓覓拿她愛吃的烤茄子,引來一片噓聲。"萬尋,你變了。"嚴珂痛心疾首,
"高中時還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呢。"韓覓挑眉看向萬尋:"哦?真的?
"萬尋立刻正色:"胡說!我明明說的是'韓覓如手足,兄弟如衣服'!
""噫——"眾人齊聲起哄,韓覓紅著臉掐了下萬尋的手臂,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黎瑾看著他們,心里泛起一絲羨慕。高中畢業前,
誰能想到萬尋這個吊兒郎當的家伙居然真的追到了韓覓,還修成了正果。"所以,阿瑾,
"林駿咬著一串烤肉,含糊不清地問,"葉綰真的跟你同班?"話題突然轉向自己,
黎瑾措手不及:"嗯""緣分啊!"嚴珂夸張地拍桌,"高中暗戀三年沒敢表白,
大學直接送上門來!"黎瑾耳根發熱:"別胡說,就是巧合。""什么巧合,"柯桓不屑,
"全市十幾所大學,同校同專業,這概率比中彩票還低。"萬尋突然掏出手機:"來來來,
下注了!賭黎瑾什么時候表白,我賭一個月內!""我賭兩周!"嚴珂舉手。
"你們夠了..."黎瑾扶額,卻在眾人的調侃聲中忍不住摸出手機。
葉綰還沒有回復他那個干巴巴的"好"字。他猶豫了一下,對著窗外拍了一張校園夜景,
發過去:"現在在和朋友聚會,改天帶你去看桃樹?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他就后悔了——太主動了吧?會不會顯得太急切?
手機幾乎立刻震動起來。葉綰回復:"好呀,周末我都有空。玩得開心。
"黎瑾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這一幕恰好被眼尖的萬尋捕捉到:"喲喲喲,笑得這么蕩漾,
是葉綰吧?"眾人又是一陣起哄,黎瑾把手機塞回口袋,卻掩不住臉上的笑意。"說真的,
"林駿突然正色,"大學不像高中,機會難得。喜歡就追,別像我們高中時那樣慫。
"已經工作的林駿說話多了幾分成熟,連萬尋都安靜下來點頭附和。
吳磊的視頻電話再次打來,這次他躲在宿舍陽臺上,背景是漆黑的夜空。"兄弟們,干杯!
"他舉起一罐啤酒。眾人紛紛舉起杯子,對著手機屏幕里的吳磊碰杯。"干杯!
"玻璃杯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啤酒泡沫濺到桌面上,在燈光下像是一顆顆小小的星星。
聚會持續到深夜,話題從大學生活到工作煩惱,從回憶過去到展望未來。黎瑾喝得微醺,
走在回校的路上,九月的晚風拂過發燙的臉頰。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是葉綰發來的消息:"剛看到校園地圖,那棵桃樹在東區小樹林對嗎?我明天下午沒課,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黎瑾站在路燈下,看著這條消息,突然覺得九月的風里,
似乎已經帶上了桃花的香氣。黎瑾站在宿舍鏡子前,第三次換上衣衫。
最終他選了一件淺藍色襯衫和深色牛仔褲——夠正式又不顯得太過刻意。
他抓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約定還有半小時,但他已經坐立不安。"又去約會啊?
"室友王思遠從上鋪探出頭,一臉促狹。他是黎瑾小組作業的組員,
自從班會后就把黎瑾和葉綰的"緋聞"傳遍了整個專業。"不是約會,就是帶同學參觀校園。
"黎瑾嘴硬道,卻忍不住又照了照鏡子,把翹起的一縷頭發壓下去。"得了吧,
全班都知道你們高中就認識了。"王思遠跳下床,從抽屜里摸出一小瓶香水,"來點?
我剛買的,海洋調,女生都喜歡。"黎瑾猶豫了一下,接過香水象征性地噴了一點。
清冽的香氣讓他想起葉綰身上那股淡淡的梔子花香。東區小樹林比黎瑾想象中要遠。
他提前十分鐘到達,卻發現葉綰已經等在桃樹下。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淡黃色長裙,
頭發被微風輕輕拂動。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在她身上,像是為她鍍上一層金邊。"你來早了。
"黎瑾走到她面前,突然覺得手里空落落的,應該帶束花或者什么禮物。葉綰轉過身,
嘴角微微上揚:"我宿舍離這里近。"她抬頭看向桃樹,"真的還在開花,好神奇。
"確實神奇。九月的桃樹上,零星點綴著幾朵粉色的花,在綠葉間顯得格外嬌嫩。
黎瑾不自覺地靠近葉綰,兩人的肩膀幾乎相碰。"高中時我們也有一棵這樣的桃樹。
"黎瑾說,"畢業前大家都在上面掛許愿帶。"葉綰的眼睛亮了起來:"我記得。
你掛的是什么?"黎瑾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當然記得自己寫了什么,
但他不能告訴葉綰——至少現在不能。"希望考上好大學之類的吧,"他含糊其辭,"你呢?
"葉綰沒有立即回答。她伸手觸碰桃樹粗糙的樹皮,
目光變得悠遠:"我寫的是'希望有勇氣做自己想做的事'。"黎瑾驚訝地看著她。
這不像他記憶中那個冷靜自持的葉綰會寫的內容。"你想做什么?"他忍不住問。
葉綰突然笑了,那笑容讓黎瑾想起陽光下的溪流,閃閃發亮。"很多事啊。比如剪短發,
"她摸了摸自己的發梢,"比如報這所大學,比如..."她頓了頓,"比如主動和你說話。
"黎瑾的大腦一片空白。葉綰的話是什么意思?她是在暗示什么嗎?"高中時你總是很安靜,
"葉綰繼續說,目光落在遠處的湖面上,"我以為你不喜歡和人交流,
直到看見你和萬尋他們在一起的樣子。""我..."黎瑾嗓子發干,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和你搭話。"葉綰轉過頭看他,
眼中帶著黎瑾從未見過的狡黠:"所以現在我們扯平了。高中時我想和你說話但不敢,
現在換你不知道怎么接話了。"黎瑾啞然失笑。
這個葉綰和他記憶中的判若兩人——活潑、幽默,甚至有點調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