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在魚缸里撈出了沈斯珩的手機(jī)。屏幕亮起時，婆婆的咒罵和女配的朋友圈同時彈出。
「不下蛋的雞，還有臉占著沈太太位置？」照片里他正陪著女配的狗看病，
溫柔得像當(dāng)年哄她吃藥。蘇晚把離婚證裝進(jìn)禮盒那天，沈斯珩正被女配纏著選婚戒。
他追到國外時，她身邊已站著頂豪太子爺江硯。「只是精神游離。」沈斯珩攥著她手腕解釋。
江硯笑著扣住他命門：「姐夫，晚晚的潔癖最重瑕疵品。」直到車禍撞碎沈斯珩肋骨，
他才看清女配朋友圈那句「官宣」——僅蘇晚可見。而江硯正單膝跪地，
掏出珍藏十年的高中校徽：「姐姐，欠你的情書該補上了。」
---蘇晚是在魚缸里找到那部手機(jī)的。公司頂層的總裁辦公室里，
光線永遠(yuǎn)被精心調(diào)節(jié)成最適宜工作的亮度。巨大的落地窗外，
城市的天際線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延伸，像一張攤開的、沒有盡頭的鉛筆畫。
空氣里浮動著昂貴香氛和中央空調(diào)送出的冷風(fēng)混合的味道，恒定，冰冷，毫無人氣。
魚缸占據(jù)了一整面墻，澄澈的水體里，幾尾名貴的金龍魚拖著華麗如緞的尾鰭，
慢悠悠地巡游。斑斕的鱗片偶爾折射出頂燈細(xì)碎的光芒，像流動的碎金。
蘇晚的目光落在魚缸底部，一塊格格不入的深色陰影上——一只最新款的頂級商務(wù)手機(jī)，
正靜靜地躺在細(xì)密的白沙和水草之間，屏幕早已黯淡。心，毫無預(yù)兆地沉了一下。
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墜入深不見底的寒潭。她幾乎能想象出那個畫面：沈斯珩，她的丈夫，
或許是在處理某個緊急電話時被女配林薇的嬌嗔打斷，心神煩亂間，失手將手機(jī)滑落。
又或者，是某個爭執(zhí)激烈的瞬間，他隨手抓起手邊的東西泄憤，而這只手機(jī)，
恰好成為了犧牲品，被狠狠摜進(jìn)了這片奢華的水域。水流冰冷刺骨，隔著玻璃缸壁，
蘇晚指尖的溫度迅速流失。她挽起袖口，將手臂探入水中。細(xì)密的寒意瞬間包裹上來，
像無數(shù)根細(xì)針扎進(jìn)皮膚。水波晃動，攪擾了悠游的龍魚，它們擺動著尾鰭，略顯驚慌地游開，
留下一串細(xì)小的氣泡。指尖觸到了冰冷的金屬外殼。她用力，
將它從沙礫和水草的糾纏中撈出。水珠順著她的手腕和手機(jī)邊緣不斷滴落，
在光潔如鏡的深色大理石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辦公室里死寂一片，
只有魚缸過濾系統(tǒng)發(fā)出的微弱嗡鳴，和她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聲，
在空曠的空間里被無限放大。她抽了幾張昂貴的紙巾，機(jī)械地擦拭著濕漉漉的手機(jī)。
屏幕漆黑一片，像個沉睡的深淵。她按下電源鍵，一次，兩次……毫無反應(yīng)。
心口那點沉甸甸的東西，似乎又往下墜了幾分。
她走到沈斯珩寬大得能當(dāng)床用的實木辦公桌前，拉開抽屜。里面總是備著各種應(yīng)急工具，
包括一個無線充電板。將冰冷的手機(jī)放上去，指示燈亮起微弱的紅光。幾秒鐘后，
屏幕倏然亮起，顯示正在充電的標(biāo)志。就在那一瞬間，手機(jī)像是終于從溺斃中蘇醒過來，
屏幕猛地被點亮，緊接著便瘋狂地、不間斷地震動起來！嗡嗡聲在死寂的辦公室里炸開，
帶著一種近乎歇斯底里的焦灼。蘇晚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指尖一顫。屏幕上，
通知欄瞬間被密密麻麻的微信消息圖標(biāo)塞滿，像一群饑餓的烏鴉撲在腐肉上。最上面一條，
赫然備注著“媽”——她的婆婆。她下意識地點開了那條最新彈出的語音消息。
尖銳、刻薄、淬著毒液般的聲音瞬間撕裂了辦公室的寂靜，
毫無緩沖地灌入蘇晚的耳膜：“蘇晚！你死了嗎？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別一天到晚裝聾作啞，擺出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我沈家是造了什么孽，
攤上你這么個不中用又沒教養(yǎng)的兒媳婦？結(jié)婚幾年了？啊？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下蛋的雞，還有臉占著沈太太的位置？我告訴你，識相的就趕緊自己滾蛋，
別死乞白賴地拖累我兒子！林薇那丫頭，年輕漂亮又會哄人開心，哪點不比你強(qiáng)百倍千倍？
她才是能給我們沈家開枝散葉的！你算個什么東西？……”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鋼針，
狠狠扎進(jìn)蘇晚的神經(jīng)末梢。她握著手機(jī)的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留下月牙形的紅痕，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心猛地竄起，
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只剩下胸腔里那顆心臟，
在冰封中一下、一下，沉重地、麻木地跳動著，每一次搏動都牽扯出窒息的悶痛。
婆婆尖銳的辱罵還在手機(jī)里尖嘯，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在反復(fù)切割她的神經(jīng)。
蘇晚的手指冰涼僵硬，幾乎是憑著殘存的本能，機(jī)械地滑動屏幕，
想要關(guān)掉這令人作嘔的聲音。指尖劃過屏幕，消息列表往下滾動。
就在那一堆來自婆婆的、不斷刷新的猩紅語音條下方，
一個熟悉又刺眼的頭像跳了出來——林薇。頭像是一張林薇的自拍，角度精心挑選過，
笑容甜美，眼神卻帶著一股刻意為之的無辜和隱約的侵略性。頭像旁邊，
一行小字顯示著她最新發(fā)布的朋友圈預(yù)覽文字：“有你在，真好。
[]”配圖赫然在預(yù)覽小圖里清晰可見。照片的背景是明亮高檔的寵物醫(yī)院診室。
沈斯珩穿著挺括的深灰色襯衫，袖口隨意地挽到小臂，露出價值不菲的腕表。他微微彎著腰，
側(cè)臉線條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柔和專注。他的大手，
正溫柔地、穩(wěn)穩(wěn)地托著一只毛發(fā)蓬松的小型寵物犬的前爪。那只小狗，蘇晚認(rèn)得，
是林薇的寶貝，一只被寵得無法無天的馬爾濟(jì)斯，名叫“球球”。沈斯珩的眼神低垂著，
落在小狗身上。那種眼神……蘇晚太熟悉了。那是很多年前，她高燒不退，
渾身骨頭都像被拆散重組般疼痛難忍，蜷縮在租住的小公寓床上，連呼吸都覺得費力。
沈斯珩守在床邊，笨拙地用小勺給她喂溫水，哄她吃藥。那時窗外也是灰蒙蒙的天，
他年輕英俊的臉上寫滿了緊張和心疼，看向她的眼神，就是這樣。溫柔得像初春消融的雪水，
小心翼翼地包裹著她，生怕她碎了、化了。他曾用那樣的眼神，將她捧在掌心，視若珍寶。
而現(xiàn)在，這珍寶般的溫柔，毫無保留地傾注在了另一個女人的寵物狗身上。
在那個女人精心捕捉的鏡頭里，定格成一張刺眼的“官宣”。手機(jī)屏幕的光，
冰冷地映在蘇晚毫無血色的臉上。婆婆尖銳刻薄的辱罵似乎還在耳邊嗡嗡作響，
與眼前這張照片形成了最荒誕也最殘忍的交響。她站在那里，辦公室里恒溫的冷風(fēng)包裹著她，
卻像置身于冰窟的最底層。魚缸里的水波依舊在蕩漾，折射的光影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如同她此刻搖搖欲墜的世界。那只剛剛被撈起的手機(jī)，在她掌心殘留著魚缸水的冰冷濕意，
順著指尖蔓延，一直凍僵了心臟。“呵……”一聲極輕、極短促的氣音從蘇晚喉嚨深處溢出。
不是哭，也不是笑，更像是一塊冰在胸腔里驟然碎裂時發(fā)出的微響。
她看著照片里沈斯珩那專注柔和的側(cè)臉，看著那只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小狗，
看著林薇頭像上那朵刺眼的愛心。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瞬間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氣。支撐著她站立的，仿佛只剩下那點殘存的、可笑的自尊。原來，
心徹底死了，是這樣的感覺。沒有預(yù)想中的撕心裂肺，沒有憤怒的質(zhì)問，也沒有委屈的淚水。
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死寂的荒原。所有的愛恨癡纏，所有的不甘和隱忍，
所有那些在無數(shù)個深夜里反復(fù)咀嚼的委屈和期望，都在這一刻，
被這張照片和那些淬毒的言語，徹底碾成了齏粉，風(fēng)一吹，就散了。蘇晚抬起手，
指尖冰涼得幾乎沒有知覺。她點開林薇那條朋友圈的配圖，放大。照片拍得很清晰。
沈斯珩的睫毛很長，低垂著，在眼瞼下方投下淡淡的陰影。
他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安撫的弧度。那只叫“球球”的狗，舒服地瞇著眼睛，
享受著這份來自男主人的“專屬”溫柔。背景里，寵物醫(yī)院的標(biāo)識清晰可見。
蘇晚甚至能認(rèn)出那家醫(yī)院的名字——城中最貴、預(yù)約排到幾個月后的那家。
沈斯珩曾輕描淡寫地說過，那地方是“寵物界的愛馬仕”，只有錢多燒得慌的人才會去。
當(dāng)時她說想帶樓下流浪貓去看看，他只是笑著揉揉她的頭發(fā)，說“別浪費那個錢”。原來，
不是浪費錢。只是看對誰。她指尖懸在屏幕上，
幾乎要控制不住地點下那個紅色的“刪除”鍵，將這個人和他帶來的一切徹底清除。但最終，
那根手指只是僵硬地頓住，然后緩緩移開。刪掉，又能改變什么呢？自欺欺人罷了。
她退出朋友圈，屏幕重新回到那一片被婆婆的語音條覆蓋的猩紅之中。
手機(jī)還在掌心微微發(fā)燙，像個灼人的烙鐵。蘇晚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
帶著一股鐵銹般的腥甜。她猛地?fù)P起手臂——“啪！
”一聲清脆又沉悶的巨響在空曠的辦公室里炸開！那只剛剛修好的、價值不菲的手機(jī)，
被她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決絕地重新砸回了那個巨大的魚缸！水花四濺！
澄澈的水體劇烈地晃動起來，形成混亂的旋渦和波浪。幾條受驚的金龍魚瘋狂地甩動尾巴，
四處亂竄，攪得缸底的沙礫翻涌，水草狂舞。手機(jī)在撞擊中屏幕瞬間碎裂出蛛網(wǎng)般的紋路，
在水底閃爍了幾下微弱的光，然后徹底熄滅，像一顆墜落的星辰，
緩緩沉入缸底細(xì)密的白沙中，被翻涌的渾濁水流迅速掩埋。水珠濺落在蘇晚的衣襟和臉頰上，
冰涼刺骨。她站在原地，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看著那片重新歸于動蕩的水域，
看著那只被徹底埋葬的手機(jī)。辦公室里只剩下魚缸水流激蕩的嘩嘩聲和她自己粗重的喘息。
世界終于清靜了。
那份由沈家最高掌權(quán)人沈老爺子親自簽發(fā)的、為期一個月的“冷靜期”通牒，
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終究未能激起蘇晚心中半點漣漪。一個月，對她而言，
不過是漫長凌遲的最后倒計時，是心死之后無關(guān)痛癢的余燼。三十天，七百二十個小時，
四萬三千二百分鐘。時間在沈氏集團(tuán)總部頂層的總裁辦公室外無聲滑過。
蘇晚依舊是那個無可挑剔的蘇特助，
一絲不茍地處理著沈斯珩龐大商業(yè)帝國運轉(zhuǎn)所需的每一份文件，安排著他密不透風(fēng)的行程。
她的妝容依舊精致，衣著依舊得體，笑容依舊恰到好處，只是眼底深處，
那曾經(jīng)為他點燃的、名為愛意的火焰，早已徹底熄滅，只剩下冰冷的灰燼。
沈斯珩似乎察覺到一絲不同。他試圖在深夜歸家時擁抱她，指尖剛觸碰到她微涼的手臂，
她便像被燙到般不著痕跡地側(cè)身避開，拿起茶幾上的水杯，
語氣平靜無波：“我去給你倒杯水。”他偶爾會在繁忙的間隙抬頭，捕捉到她望向窗外時，
那空茫得仿佛穿透了時空的眼神。他蹙眉，心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煩躁，
但很快又被堆積如山的文件和應(yīng)酬沖散。他把她異常的沉默，
歸結(jié)于母親那些過分的言辭帶來的委屈。他甚至在某次晚餐時，
略顯生硬地提了一句：“媽的話……你別往心里去。她就那樣。
”語氣里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安撫。蘇晚只是抬起眼，靜靜地看著他，
那雙曾經(jīng)盛滿星光的眸子，此刻平靜得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古井。她沒有反駁，沒有質(zhì)問，
更沒有哭訴。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仿佛聽到了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天氣預(yù)報。然后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