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琛把我們的婚戒套在他青梅蘇晴手上時，我正在咖啡館角落。“別這么小心眼，”他皺眉，
“蘇晴只是試試尺寸。”我笑著摘下戒指放在桌上：“不用試了，這尺寸確實不適合。
”后來他跪在雨里求我回頭。沈聿撐著傘攬住我肩膀：“顧總，我未婚妻怕冷。
”顧琛紅著眼問：“你什么時候認識他的？”“在你讓蘇晴試婚戒尺寸的時候。
”---玻璃門推開的瞬間，一股冷氣混合著咖啡香撲面而來。我一眼就看到了顧琛。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光線很好，把他和他對面的蘇晴照得清清楚楚。顧琛微微低著頭，
嘴角噙著一絲我熟悉的、帶著點無奈縱容的笑意，正捏著一枚戒指，
小心翼翼地往蘇晴伸出的無名指上套。那戒指，是我畫了無數張草圖，熬了幾個通宵，
最后親自盯著師傅一點點打磨出來的。指環內圈刻著我們名字的縮寫。
它本該屬于我的無名指，在我們即將到來的婚禮上。我的腳步釘在原地，
血液好像一下子沖到了頭頂，又在瞬間退得干干凈凈，
只剩下心臟在空蕩蕩的胸腔里跳得又沉又悶。周圍咖啡機磨豆的嗡鳴、客人低低的談笑聲，
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蘇晴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微微側過頭。
她那雙總是帶著點無辜水光的眼睛撞上我的視線時，明顯慌亂了一下，
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去。可顧琛的手更快，穩穩地托住了她的指尖，那枚亮閃閃的戒指，
已經妥帖地圈在了她纖細白皙的手指上。顧琛順著蘇晴的目光看過來，見到是我，
臉上的溫柔笑意還沒來得及完全收斂，只是眉頭習慣性地蹙起一點，帶著點被打擾的不悅。
他松開蘇晴的手，身體往后靠進椅背，姿態放松，仿佛剛才那個親昵的舉動再平常不過。
“來了？”他的語氣像在談論天氣，“站那兒干什么？”蘇晴飛快地摘下戒指，
放在咖啡碟邊，臉上浮起恰到好處的局促和歉意：“晚晚姐，你別誤會！
我就是……就是好奇想看看，琛哥他……”“行了，蘇晴，”顧琛打斷她，語氣帶著點安撫，
目光卻落在我臉上，那點不悅變成了清晰的不耐煩，“林晚，你至于？蘇晴就是試試尺寸，
瞧你那張臉拉的。別這么小心眼，行不行？”試試尺寸？這四個字像淬了冰的針，
扎進我耳朵里。我看著顧琛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看著他眼中那份理所當然的不解和責備，
看著他身后蘇晴帶著一絲怯懦、實則隱隱得意的神情。咖啡館里暖黃的燈光落在我身上，
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心底最后一點溫熱的東西，“啪”地一聲，碎了。很奇怪，
預想中的憤怒或者撕心裂肺并沒有到來。反而是一種巨大的疲憊，一種塵埃落定般的空茫，
瞬間席卷了我。那根一直緊繃著、拉扯著我所有情緒的弦，在這一刻，終于徹底斷了。
我慢慢走過去，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清晰而單調的聲響。顧琛看著我走近，
眉頭擰得更緊，大概以為我要發作。蘇晴甚至緊張地往后縮了縮肩膀。我在他們桌邊站定。
目光掠過顧琛帶著審視和煩躁的臉，落在咖啡碟邊那枚小小的、閃著冷光的戒指上。
它躺在那里，像一個荒謬的笑話。我伸出手，指尖異常穩定，沒有一絲顫抖。
我拈起那枚戒指。鉑金的戒圈觸手冰涼，內圈刻痕硌著我的指腹。
它曾承載過我所有關于未來的想象，此刻卻輕飄飄的，毫無分量。我把它輕輕放回桌面，
就在顧琛面前的咖啡漬旁邊。戒指接觸桌面，發出極其輕微的一聲“嗒”。“不用試了。
”我的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結論，沒有一絲波瀾。
我甚至對著顧琛，甚至對著有些發懵的蘇晴，輕輕牽動了一下嘴角，那大概算是一個笑。
“這尺寸，確實不適合。”說完，我甚至沒有再看顧琛瞬間變得錯愕和難以置信的臉，
也沒有理會蘇晴那聲做作的驚呼。轉身，脊背挺得筆直，踩著那單調的聲響，
一步步走出這令人窒息的暖光，重新推開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門。
門外城市初秋的涼風猛地灌進來，吹在臉上，帶著一股清醒的、塵埃落定的味道。
咖啡的香氣被徹底拋在身后，連同那枚冰冷的戒指，和那場自以為是的愛情。
---引擎蓋砸下的悶響在空曠的地下車庫里回蕩，震得人耳膜發顫。我剛鎖好車，
包里的手機就瘋了似的震動起來，屏幕上“顧琛”兩個字閃爍著，帶著一股不依不饒的勁頭。
我直接按了掛斷，屏幕暗下去不到兩秒，又頑固地亮起。再掛斷，再亮起。循環往復，
像一場無聲的拉鋸戰。我干脆把手機調成靜音，任由它在包里兀自亮著滅著，
塞回了挎包深處。走出車庫，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深秋的雨，又急又密，
帶著刺骨的寒意，織成一張灰蒙蒙的網，把整個世界都籠了進去。
冰冷的雨點砸在裸露的皮膚上，激得人一哆嗦。
剛走到公寓樓下那片被昏黃路燈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光暈里，
一個人影猛地從旁邊濕漉漉的灌木叢后沖了出來，帶著一身濃重的水汽和更濃重的煙味，
踉蹌著攔在我面前。是顧琛。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昂貴的西裝皺巴巴地貼在身上，
深色布料吸飽了雨水，顏色顯得更加沉暗。精心打理過的頭發被雨水沖塌，
狼狽地貼在額頭上，水珠順著發梢、臉頰不斷地往下淌。那張總是意氣風發的臉上，
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絕望的灰敗，眼窩深陷，眼白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他嘴唇凍得發紫，
微微哆嗦著，直勾勾地盯著我，那眼神像瀕死的野獸，
混雜著痛苦、恐懼和一種近乎卑微的乞求。“晚晚……”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被雨聲切割得斷斷續續，“你終于肯見我了……求你，聽我解釋……那天，
那天真的是個誤會！蘇晴她……”雨水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流下來，混著別的什么液體，
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他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不知是冷的，還是別的什么。他往前一步，
似乎想抓住我的胳膊，腳下一滑，高大的身軀竟“噗通”一聲，
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濕冷的柏油地面上。積水瞬間浸透了他的膝褲膝蓋。“是我混蛋！
是我沒腦子！晚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他仰著頭，雨水沖刷著他的臉，狼狽不堪，
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破碎地喊著，“我不能沒有你……求你，求你回來好不好？
我們重新開始……戒指……戒指我帶來了！你看，你看！
”他手忙腳亂地從濕透的西裝內袋里掏出一個同樣被雨水洇濕的小絲絨盒子，顫抖著打開，
舉到我面前。那枚我親手設計的戒指，在昏黃的路燈和冰冷的雨幕里，
泛著一點微弱而諷刺的光。“你看……它是你的，只屬于你！我們結婚，馬上就結婚！
”冰冷的雨水順著我的發絲滑進脖頸，激起一陣寒意。
我看著眼前這個跪在泥水里、語無倫次的男人，看著他手里那枚濕漉漉的戒指。
幾天前咖啡館里他那句“別這么小心眼”還清晰地響在耳邊。心口的位置，
像被這秋雨徹底浸透，一片冰涼死寂，再也掀不起一絲漣漪。只有鋪天蓋地的疲憊，
沉甸甸地壓下來。就在這時，頭頂的雨，毫無征兆地停了。
一把寬大的黑傘穩穩地撐開在我上方，隔絕了冰冷的雨幕，帶來一小片干燥安穩的空間。
一股清冽沉穩的雪松氣息瞬間驅散了顧琛身上傳來的煙味和雨水腥氣。一只溫熱干燥的手掌，
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令人安心的暖意，輕輕搭在了我冰冷的肩膀上。那動作自然無比，
帶著一種宣告主權般的熟稔。我緊繃的脊背幾乎是本能地微微一松。沈聿站在我身側，
高大的身軀像一堵沉默的墻，替我擋開了所有風雨和不堪的視線。他一手穩穩地撐著傘，
傘面完全傾瀉向我這邊，自己半個肩膀暴露在雨中。另一只手，那只搭在我肩上的手，
指節修長有力，傳遞過來的溫度驅散了我骨頭縫里滲出的寒意。他微微垂眸，
目光在我臉上極快地掠過，確認般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平靜，帶著一種無聲的安撫力量。
隨即，他才抬起眼，看向跪在泥水里的顧琛。他的表情很淡，沒有鄙夷，沒有憤怒，
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徹底的疏離。“顧總，”沈聿開口，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嘩嘩的雨聲，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質感，不容置疑，“天冷，雨大。
我未婚妻怕冷，受不得凍，也看不得臟東西。”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
精準地砸在顧琛身上：“失陪。”話音落下，那只搭在我肩上的手微微用力，
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溫柔力道，擁著我轉身，就要往公寓樓溫暖明亮的大堂走去。
傘穩穩地罩著我，隔絕了身后的一切。“等等！”身后傳來顧琛嘶啞破裂的吼叫，
帶著一種被徹底擊垮的瘋狂和難以置信。他掙扎著想從泥水里爬起來，動作狼狽不堪，
“林晚！你……你站住！”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扭曲變形：“他……沈聿？
你……你什么時候認識他的？！”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前方公寓樓透出的暖光在雨幕中暈開一片朦朧的光暈。
沈聿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熨貼著肩頭的冰冷，那溫度像一道堅固的堤壩，
隔絕了身后那片刺骨的寒與喧囂。我沒有回頭。腳步甚至沒有絲毫停頓，只是微微側過臉，
目光平靜地落在前方那片被雨水沖刷得發亮的臺階上。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落地，砸在嘩嘩的雨聲里：“在你讓蘇晴試婚戒尺寸的時候。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感覺肩上那只手似乎收得更緊了些，一股更堅實的力量傳遞過來。
沈聿的腳步沒有絲毫遲疑，擁著我，穩穩地踏上了公寓樓干燥溫暖的臺階。身后，
顧琛那一聲像是被什么東西猛然扼住喉嚨的、短促而絕望的抽氣聲，
瞬間被滂沱的雨聲徹底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冰冷的雨水，
依舊不知疲倦地沖刷著門外那方濕透的世界，電梯平穩上升，
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機械運行的嗡鳴和沈聿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
剛才雨中的喧囂、顧琛絕望的嘶吼，仿佛被徹底隔絕在另一個世界。我靠在冰涼的轎廂壁上，
緊繃的神經一點點松懈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疲憊。“演得不錯。
”沈聿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他收回了搭在我肩上的手，動作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