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鹵味攤前的勞斯萊斯我從來不信什么一見鐘情，
尤其是當我的鹵豬耳朵“啪嘰”一聲砸在那輛锃光瓦亮的勞斯萊斯車頭上時。“完犢子。
”我盯著那坨黏在車標上的豬耳朵，腦子嗡的一聲。這輛豪車我認得，
最近總停在我攤位對面的寫字樓底下，車主是個西裝革履的精英男，戴副金絲眼鏡，
走路帶風，連看人都像在審閱財務報表。我管他叫“周扒皮”，因為他上次買我鹵味，
嫌蒜泥放多了，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車窗緩緩降下，周扒皮那張冷臉露了出來。
他慢條斯理地摘掉墨鏡，目光在我油膩的圍裙和泔水桶之間掃了個來回，
最后定格在那塊黏糊糊的車前蓋上。“這是本月第三次了?！彼曇魶鲲`颼的，
“您打算用鹵鴨脖抵債？”我咽了咽口水，心想這車漆刮一道得賠多少？
我攤子一個月賺的錢夠不夠？正盤算著是裝暈還是撒潑，
身后突然傳來“哐當”一聲——我那對雙胞胎兒子推著小推車，
直接把隔壁水果攤的橘子撞翻了一地。“林小虎！林小豹！”我吼了一嗓子，
倆兔崽子撒腿就跑，橘子滾得滿街都是。周扒皮挑了挑眉，那表情活像在看馬戲團表演。
我硬著頭皮掏出皺巴巴的二百塊錢：“先……先賠這些，剩下的我分期？
”他盯著我手里的錢，突然笑了：“您這鹵味攤，有營業執照嗎？”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這是要舉報我？下一秒，他推門下車，锃亮的皮鞋踩在菜市場濕漉漉的地面上，
彎腰撿起一個滾到腳邊的橘子，遞給我：“橘子錢也算我的。”我愣在原地，
看著他掏出名片塞我手里：“周謹言，做互聯網的。有興趣合作的話，明天來我公司聊聊。
”我低頭一看，名片上燙金的CEO仨字母晃得我眼暈。合作？我一個賣鹵味的，
跟他合作啥？鹵味APP？直到他的車開走，我才反應過來——媽的，
他還沒說修車費到底多少呢！
2 CEO的鹵味革命我攥著那張燙金名片在鹵味攤前蹲了半小時，
腦子里閃過八百種可能——詐騙？器官買賣？新型傳銷？最后我一拍大腿，管他呢，
反正我林大麗渾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這攤鹵味秘方，他還能把我燉了不成？
第二天我把倆崽子塞給隔壁王嬸照看，
特意換了件最體面的花襯衫——雖然領口還有塊洗不掉的辣椒油漬。
按照地址找到那棟玻璃閃閃的大樓時，我的帆布鞋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打滑，
前臺小姐瞄了我一眼，嘴角抽了抽："您找周總？有預約嗎？"我還沒開口，
電梯"叮"地開了。周謹言站在那里，白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沖我點點頭："很準時。"我跟進電梯，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突然覺得自己的蒜香味有點嗆人。他的辦公室大得能擺下十個鹵味攤，整面墻都是顯示屏，
上面跳動著我看不懂的數據。"林女士，"他推過來一杯咖啡，"我想投資你的鹵味。
"我一口咖啡噴了出來："啥？
"他面不改色地遞來紙巾："昨天我嘗了你給流浪老人送的那份鹵鴨脖，
比米其林三星主廚做的油封鴨腿更令人印象深刻。"我耳朵唰地紅了。
原來他看見我每天收攤后，把賣剩的鹵味分給橋洞下的流浪漢了。
"我要把你的配方做成預制菜，線上銷售。"他點開屏幕，
跳出個"傳統美食數字化改造方案"，"前期投資五百萬，你占股30%。
"我掰著手指頭數零，突然警鈴大作："等等，你該不會想騙我秘方吧？
我姑奶奶傳下來的方子，說過死都不能外傳！"周謹言忽然笑了。
他笑起來眼尾有細細的紋路，整個人像冰山化了一道縫："那換個方式——你以技術入股，
中央廚房由你全權把控，配方鎖進保險箱。"正說著，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
一個踩著十厘米高跟鞋的漂亮女人闖進來，看見我時明顯愣了："謹言，這位是？
""我合伙人。"周謹言語氣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女人臉色變了變，
把我從頭到腳掃視一遍，目光在我的塑料發圈上停留了三秒。等那女人摔門出去，
周謹言才說："我母親安排的相親對象。"他頓了頓，"如果你答應合作，
這就是你要面對的第一個麻煩。"我摸著兜里快被捏爛的名片，
突然想起今早小虎小豹聽說我要見大老板時，眼睛亮晶晶的樣子。"成交！
"我一巴掌拍在他辦公桌上，"但有個條件——每天得讓我留十斤鹵味送給流浪老人。
"周謹言望著我，忽然伸手摘掉我頭發上的一片桂皮："合作愉快，林老板。
"他的手碰到我發梢時，我聞到自己身上頑固的鹵料味和他昂貴的香水糾纏在一起，
莫名想起昨天黏在他車頭的豬耳朵。媽的，這合作該不會要賠上老娘后半輩子吧？
3 當鹵味遇上米其林簽完合同那天晚上，我在鹵味攤前多喝了三杯二鍋頭。
小虎蹲在旁邊數著合同上的零，突然抬頭問我："媽，咱家要住大別墅了嗎？""住個屁！
"我揉著他刺猬似的短發，"明天開始你倆給我好好寫作業，要是再被老師叫家長，
我就把你們塞進鹵鍋里燉了！"結果第二天大清早，
周謹言那輛勞斯萊斯直接堵在了我家筒子樓樓下。我頂著雞窩頭推開窗戶，
看見他西裝筆挺地站在一堆晾衣桿和內衣褲中間，手里還拎著兩套小西裝。
"九點要見米其林評審，"他抬頭看我，陽光在他金絲眼鏡上跳了一下，
"給你和孩子帶了衣服。"我差點從窗戶栽下去。等我們娘仨手忙腳亂收拾完下樓，
周謹言正用濕巾擦我家樓道扶手上的灰。小豹好奇地摸他的車標，
被他一把拎起來："先洗手。"車上他遞給我一沓資料："背下來，待會兒要說。
"我翻開一看差點暈過去——什么"百年傳承匠心工藝"，我家鹵味攤滿打滿算才開八年！
評審會在個水晶宮似的餐廳，我踩著不合腳的高跟鞋差點摔進噴水池。
那個法國老頭嘗了口鹵味，突然飆出一串法語，周謹言笑著跟他碰杯，
轉頭小聲對我說："他說這是他吃過最性感的鴨脖。"正當我傻樂時，會議室門突然被撞開。
一個染著黃毛的小混混沖進來指著我鼻子："林大麗！欠我們龍哥的三十萬什么時候還？
"全場瞬間安靜。法國老頭刀叉停在半空，周謹言母親手里的紅酒杯"咔"地裂了條縫。
我腦子"嗡"地一聲——這都三年前的舊債了！當年前夫跑路，
放高利貸的堵著幼兒園要抓小虎小豹，我咬牙扛下的債。
這兩年明明還得只剩零頭了......"這位先生，"周謹言突然起身，
慢條斯理地整理袖扣，"根據《民間借貸司法解釋》第二十六條，
您剛才提到的利息已經超過法定標準四倍。"他掏出手機按了幾下，
"您老板的賬戶三分鐘前被凍結了，建議您現在回派出所看看他。"黃毛臉色刷白地跑了。
法國老頭鼓起了掌："中國企業家，優秀！"回去路上我縮在車角落裝鵪鶉，
周謹言突然說："查過你征信，確實有筆三十萬記錄。"他頓了頓，"但沒查到堵伯史。
""那是我替樓下陳老頭扛的！"我脫口而出，"他兒子爛賭，
放貸的要剁他手......"說到一半我猛地閉嘴。車在紅燈前停下，
周謹言突然伸手抹掉我嘴角的醬汁："知道為什么選你合作嗎？"他指指自己眼睛，
"我認得出來，真正的好東西都藏在煙火氣里。"小虎突然從后座探頭："周叔叔，
那你是不是要當我新爸爸了？"我反手就是一個爆栗，周謹言卻笑了："這得問你媽。
"車窗外霓虹亮起來，我摸著自己發燙的耳垂，突然覺得這合作好像真的要把自己賠進去了。
4 酸辣粉與董事會中央廚房開張那天，我特意起了個大早，
把祖傳的鹵料包縫進了內衣夾層。小虎趴在地上畫設計圖，說要給鹵味包裝畫只老虎，
小豹在旁邊啃著鉛筆頭說："媽，周叔叔說今天要帶我們去游樂園！""游個屁！
"我往他們書包里塞作業本，"今天老娘要見什么天使投資人，
你倆給我在休息室老實寫作業！"結果剛到公司樓下，就被周謹言的秘書攔住了："林總，
董事會臨時提前，周總讓您直接去18樓。"她瞄了眼我的碎花襯衣和牛仔褲，
欲言又止地遞來個紙袋，"這是周總準備的......"我打開一看，
是條香奶奶家的裙子，吊牌上的零多得能買我半年鹵料。更絕的是，
袋底還躺著盒創可貼——周扒皮連我穿高跟鞋會磨腳都算到了！
會議室里坐滿了西裝革履的老頭，投影儀上正放著我的鹵味攤照片。
周謹言站在前面侃侃而談，金絲眼鏡反射著冷光，活像只成了精的狐貍。我貓著腰溜進去，
聽見他說："......預計年營收1.2億。"我腿一軟，"咣當"撞翻了門邊的盆栽。
全場目光齊刷刷射過來，周謹言面不改色："這位就是我們的核心技術官，林大麗女士。
""就她？"一個禿頂董事嗤笑出聲，"菜市場賣鹵味的懂什么核心技術？
"我火氣"噌"地上來了，擼起袖子就要開罵，周謹言突然咳嗽一聲："王董，
您去年投資的區塊鏈項目，收益率是負37%吧？"禿頂瞬間漲成豬肝色。
我趁機掏出保溫盒："各位嘗嘗？今天新鹵的。"十分鐘后，
這幫老頭人手一只鴨脖啃得滿嘴流油。
周謹言母親——就是上次摔門那位——突然把筷子一摔："謹言，
你非要跟這種......"她掃了眼我指甲縫里的鹵料漬，"合作？
家里給你安排的婚事......""媽，"周謹言慢悠悠擦著手，"您上次介紹的張小姐，
昨天被拍到跟小鮮肉共度良宵。"他忽然沖我眨眨眼，"相比之下，林總至少不會綠我。
"我一口酸辣粉噴了出來。散會后我堵住周謹言："你拿我當擋箭牌？"他松了松領帶，
突然彎腰湊近："那你愿意假戲真做嗎？"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
混著我自己手上的八角味，心跳突然快得像打鼓。小豹不知從哪鉆出來，
一把抱住周謹言大腿："周爸爸！老師說明天要交全家福！
"周謹言單手把小崽子拎起來："聽見沒，林總？孩子要交作業。
"我看著他襯衫上蹭到的油手印，突然意識到——這王八蛋是吃準了我心軟！
當晚我蹲在廚房改配方，周謹言發來微信：「明天上午九點，民政局門口?！?/p>
我嚇得手機掉進鹵鍋里，撈出來時看到下一條：「拍全家福，想什么呢？」這個混蛋！
我咬牙切齒地回復：「穿帥點，別給我兒子丟人！」
發完才反應過來——我這不是變相承認了他是孩子爹嗎？窗外突然下起雨，
我摸著發燙的臉想，這鹵味生意做著做著，怎么把自己給燉進去了？
5 全家福風波我翻箱倒柜找出壓箱底的白裙子，
往身上比劃的時候才發現腰圍緊了整整兩寸。小虎趴在地上啃著周謹言送來的進口巧克力，
含糊不清地說："媽，你穿這個像包粽子。""閉嘴！"我往他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
"今天拍照都給我笑甜點，要是敢搞砸了......"話沒說完門鈴就響了。
周謹言站在門口，白襯衫扣到最上面一顆，懷里抱著兩套兒童小西裝。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
把他整個人鍍了層金邊，晃得我眼睛發疼。他目光在我繃緊的裙子上轉了一圈，
嘴角微微上揚："裙子......很別致。""笑屁！"我拽著卡在胯上的拉鏈，
"轉過去！我要換衣服！"最后我還是穿回了平時的碎花襯衣，
周謹言卻變戲法似的從車里拿出條新裙子："猜到你穿不下，備了條彈力款的。
"小豹撲過去扒他口袋："周爸爸，我的變形金剛呢？"我手一抖，粉餅"啪"地掉在地上。
周謹言彎腰撿起來，指腹蹭過我手背："別緊張，就當真的全家福拍。
"民政局拍照室的大姐瞅瞅我又瞅瞅周謹言，眉毛挑得能掛醬油瓶："二婚?。?/p>
孩子跟前夫姓？""不是......"我剛要解釋，周謹言突然攬住我肩膀："我追的她。
"他湊近我耳邊，熱氣噴在耳垂上，"笑一個，老板娘。"閃光燈亮起的瞬間，
小虎小豹一左一右撲過來，我僵著身子像根木頭，周謹言的手卻自然地環在我腰上。
剛拍完照，手機突然炸響。合伙人老劉嗓門大得整個民政局都能聽見："大麗！出事了！
電視臺說咱們鹵料里檢測出罌粟殼！"我腿一軟，周謹言一把扶住我。
他奪過手機："哪個電視臺？記者叫什么？......好，先別回應，我馬上處理。
"掛掉電話他直接撥了個號碼："李局長，我周謹言。
關于食品安全舉報的流程想請教下......"我盯著他線條凌厲的側臉，
突然發現他睫毛在陽光下是淺棕色的。小豹拽我衣角："媽，周爸爸好帥啊。
"周謹言掛掉電話，揉了揉小豹腦袋："有人舉報我們鹵味添加違禁品，
食品安全局已經取樣了。"他看向我，"你最近得罪誰了？
"我腦子里閃過禿頂董事的豬肝臉，周母輕蔑的眼神，還有那個摔門而去的高跟鞋美女。
周謹言突然捏了捏我手心："別怕，真的假不了。
"回家路上我收到條陌生短信：「菜市場母雞也想變鳳凰？」
配圖是我和周謹言在民政局門口的照片。我氣得手抖，周謹言卻輕笑出聲："這么沉不住氣。
"他抽走我手機，"明天產品發布會，給你看場好戲。"當晚我輾轉難眠，
凌晨三點爬起來改配方。廚房門突然被推開，
周謹言端著杯熱牛奶站在門口："就知道你在這兒。"月光從窗戶斜進來，
把他影子拉得很長。
我鼻子突然一酸："要是真被檢測出問題......""那就一起蹲局子。
"他把牛奶塞我手里，"正好體驗下同甘共苦。"牛奶杯壁上沾著張便簽條，